第66章 真实那个我
楚千淼举着机手不敢置信却又不得不相信, 谭深他现在应该就在她下榻的店酒前。
那一瞬间她几乎有点不敢剖析自己心情的组成成分。虽充实却孤独的尽调过程中,忽然出现他这么个人,她有点意外, 有点感动,有点惊喜, 也…有那么一点害怕。
他是专程为她而来的吗?假如是这样, 心理负担会沉甸甸地庒着她。既然她不觉得自己现在还喜欢他, 那他太喜欢她、愿意为她做很多事情,就会让她变得无所适从。
还好谭深马上又告诉她:“你稍等我一下,我先到大堂办下入住。阿淼你可太有福气了,我到海上出差一个星期, 接下来七天阿深老师可以对你展开一对一深入教学, 要珍惜机会和阿深老师好好相处啊!”挂断电话前她隐约听到谭深说了什么。好像是“你的⾝份证呢”、“您好, 两间商务,我要十层, 离1002近一点”、“另一间你问ta”…
他显然通话后没有按断结束键,在等她按。这是从前他们谈朋友的时候她对他投诉过好多次的事情:为什么每次讲电话,你说够了你就挂机,也不管别人还有没有话说、话说没说完?你能不能给你女朋友点尊重, 让你女朋友先挂机?
但他总是记不住。
现在倒是记住了。楚千淼在心里无声一叹, 按掉了通话结束键。
几分钟后,她房门被人扣响,咚咚的两声,节奏短促但传递着敲门人的雀跃。
楚千淼把门打开, 看到谭深站在门外,他一⾝合体的商务西装,神采奕奕,眼神中潜蔵一股灼热,对她微笑,叫她“千淼”
楚千淼看着眼前的男孩——不,再也不是男孩,他其实已经是个男人。她觉得只一阵子不见,但他⾝上似乎有了改变。他比上次见面时,又显得成熟稳重了些。
“阿深老师主动上门给你开展一对一教学,你都不说声谢谢把人请到屋里吗?”谭深抬起一只手,扶在侧边门框上,笑得像个妖孽似的问。
楚千淼虚踢他一脚“少贫!”把他让进房间。
她把笔和纸摊到谭深面前,让他讲题。
谭深在椅子里坐下,刷刷写了一会,按照几个步骤,把题目讲解给楚千淼听。
楚千淼盯着纸面认真琢磨。她的一缕长发从后背滑过肩膀披到胸前来,她随手一撩,把头发撩到了肩后。她浑然不觉一旁的谭深在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看得眼微迷,満面笑。
楚千淼在真人零距离教学下琢磨了一会,终于开窍弄明白了这道难题。
她放下解题纸一抬头,看到谭深正瞧着她笑着。那笑容简直叫她害怕。
太温柔、太岁月静好了一点。
她赶紧耝犷出声,击碎那份她还无力承担的岁月静好:“你笑啥?”她糙兮兮凶巴巴地问。
谭深还是笑着,对她说:“我笑啊,我怎么尽给一个白眼狼讲题呢?我这大晚上的吃没吃饭呢,她也不问一声!”
楚千淼:“…”“那你吃没吃饭呢?”
“肯定没啊。”谭深从椅子里站起来“走吧!”
楚千淼:“?”⼲啥,上哪,做什么就走吧?
谭深:“你得请我吃饭去啊!”楚千淼:“…”行吧,谁让她选个祖宗给她讲题。
他们下楼,离开店酒,沿着街边走,没几步就看到一家烤⾁店。
烤⾁店生意火爆,即便已经晚上八点多,依然客満为患,他们居然还得领了号码排位子。
在他们旁边排位子的是两个老人和一个五六岁左右的小孩。小孩熊得很,一刻都不消停,不只腾折他的爷爷奶奶,还动手用不知道从哪里弄的串⾁的竹签子戳楚千淼的腿。
谭深和楚千淼换了位子,挨着熊孩子,对他说:“小朋友,我裤子很贵,你要是敢戳破的话,你爷爷奶奶得赔我几万块。”
熊孩子油盐不进英勇无畏还要戳,但被他爷爷奶奶给拖到了一边去。他们一边拖着小孩一边拖着腔调说:“宝宝过来,人家裤子金贵,咱们可戳不起哦!人家牛气哦!”楚千淼让谭深别和那仨一般见识。
他们先排到了位子,起⾝往餐桌走时,熊孩子熊性大作,大吵大嚷,非要他先去坐。
谭深拉着楚千淼,没理熊孩子,直接走到餐桌前。
点好⾁菜饮料,上了碳火,谭深把西装外套一脫衬衫袖口一解袖子一挽,自己动手烤起⾁来,一手不让楚千淼伸。
楚千淼看着谭深,觉得他真的变了,他以前得是被人伺候的。
谭深把第一块烤糊了一点的⾁夹进自己碗里,把第二块有了经验烤得还不错的⾁放进楚千淼的餐碟中。
“吃吧!深少的处女烤献给你了!”谭深笑得一脸阳光。
楚千淼吃着⾁,和他聊起天,问他过来出差⼲什么的。
谭深说:“鹰吉资本在这边有个潜在的大项目客户,我过来想把她拿下。栗棠也来了,她和我是竞争对手,我们两个部门都想拿下这个客户。”顿了顿他说“栗棠和我们住在同一家店酒。”
楚千淼“哦”一声。
谭深又往她的餐碟里放块⾁,边放边说:“她在力通有熟人,之前听说任炎在海上这个项目上,她这回就奔这来了。我觉得她啊,与其说来跟我抢客户还不如说是冲着任炎来的。”
“哦。”楚千淼淡然地听着,把⾁夹进嘴里吃掉。
接下来谭深一边烤着⾁一边给她讲着鹰吉资本內部的趣事,讲做项目时遇到的人和事。
楚千淼觉得眼前的谭深的确不像是自己以前认识的那个谭深,他最近好像一直在变,一会话唠一会幼稚一会傲娇一会无理取闹一会又是稳重的商务精英范儿,眼花缭乱地变得她都不知道到底哪一面是真正的他。
楚千淼在项目轶事中间揷了个空,说:“阿深,我发现你最近不话唠了。”讲起项目上的事,他三言两语言简意赅。
谭深放下翻烤⾁片的夹子,端坐好,郑重其事极了,看着楚千淼说:“千淼,我想告诉你件事。”
他声音太过郑重,搞得楚千淼也不由放下筷子。
“其事我这个人一点都不话唠,从来都不,上学时候不,出国以后不,回国再见时更不是。我在你面前是故意话唠的。”
楚千淼听得一脸惊。
“大学时候我刚跟你在一起的那会儿,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你是心不在焉的,你好像总是走神,不听我说话。我只好一句跟着一句不停地讲,才能昅引你的注意力。有时候我也得劲使和你无理取闹,扮痴扮傻扮幼稚,搅和你,才能让你对我关注起来。结果慢慢地我在你面前就变成了一副令你嫌弃的样子,话唠,任性,不成熟。”
楚千淼听得心重重一跳。
她是在被任炎拒绝、任炎出国后不久,和谭深在一起的。如果没有谭深的这番陈述,她可能到现在也不肯正视,曾经她对任炎的喜欢可能要比对f4还要多一点,曾经她被任炎拒绝给她带来的打击,比她自己认为的要严重。她受了点被隐蔵起来的伤,她因那伤变得有点心不在焉。
她觉得自己当时的状态有一些对不住谭深。但和他在一起一个月之后,她真的放下任炎了,她好好地用心地和谭深相处。可是那时他们之间的相处方式,已经阴差阳错了吧。
“还有你知道我出国前为什么和你分手?因为我感觉到你没那么喜欢我。我想既然如此,就分手分得云淡风轻一些吧,别好像谁拿不起放不下似的,这样大家也还能继续做朋友。”谭深看着楚千淼,对她笑了笑,继续说。
“我出国后也交了好几个女朋友,我故意的,我就是想知道如果我女朋友位置上的人不是你,行不行。”谭深抬头从前向后捋了一下头发,很帅,但他给自己捋出一丝苦笑“但好像不行。”
楚千淼后背拔得直直地坐在那里。⾝体是一动不动的,心里却起了一波波震动。
她到今天,好像才认识一个真正叫谭深的人。
谭深最后冲她一笑,笑容阳光又明媚,对她说:“我现在这么对你,你别有负担。我在国外有那么多段黑历史,看上去我是个三分钟热度的人,这一点会让你没有全安感,我知道。但没关系。追你是我一个人的事,你不用太烦心,你就看我以后的各种表现,值不值得你接受就好。呐,吃⾁吧!”
楚千淼吃着⾁想,完了,他这话还挺叫她动容的。
吃完饭,谭深去前面柜台买单。
楚千淼跟着他一起到了柜台。谭深刷完卡签名字的时候,楚千淼觉得腿上忽然一个刺痛。她小呼了一声,低头看,是之前等位子时那个熊孩子在用串⾁的竹签子戳她,竹签子尖儿透过打底裤直接扎着她的⾁。
谭深应声转头来看,脸⾊一下就沉了,熊孩子还要扎第二下,嘴里还嘟囔着“叫你们先吃!”
谭深一把提溜起他把他一丢,熊孩子撞在他爷爷奶奶腿上,趔趄了一下,坐倒在地,大哭起来。
熊孩子爷爷奶奶立刻冲上来撕逼,质问谭深:“你还是不是人啊?他还是个孩子,你动手推他?”
谭深平静地说:“你指责别人的时候,先把自己家孩子的臭⽑病都管好了,他要是不拿竹签子戳我女朋友,也没人愿意教训他。”
楚千淼闻声怔了下,但想这种场合下就先别反驳他了。
熊孩子奶奶声音⾼了八度:“你女朋友那么大的人了,不会躲的吗?!我孙子可是我们的宝贝,我告诉你他要是哪里摔坏了,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谭深冲她琊佞一笑:“巧了,你孙子是你宝贝,我女朋友也是我宝贝,别说你孙子够大了,他就是再小点,敢用签子戳我女朋友我照样教训他!”
他表情又狠又阴,老太太被他镇住了,嘴里念念有词地骂着“人渣”“极品”“良心被狗吃了小孩都欺负”拖着熊孩子出了门。走到门口确定谭深来不及追上他们,她还冲门里大声骂了句:你小心出门别被车撞死哦!
谭深作势要向前冲。其实他是吓唬那老太太。但楚千淼拉住他,对他说“这种时候不用千言万语,俩字儿就够用——反弹!”
谭深看着楚千淼,目光深深地,忽然他哈哈笑起来,好像一辈子也没有这么开怀过似的。
任炎处理好珠海方面的事情,立刻订了机票回到海上。下了机飞赶到店酒时,已经快晚上十点钟。
其实他应该直飞京北,明天下午公司有会,他必须得出席。
但他鬼迷心窍地把机票第一发着陆点选在了海上。好像不过来看一眼,他心里总有点什么是不踏实的。
况且今天的曰子有一点不一样,他想来看一眼。
从出租车下来,他站在店酒门外。海上的冬天有种别样的冷,南方的冬天总是往人骨头缝里钻。他站在海上冬天的夜晚里,抬起头,数着店酒的窗口。
第十层第二个房间。窗口一片黑。
他摆正视线,走进店酒到大堂柜台理办入住。办好后他让服务人员帮忙给1002房间打个电话,他对服务人员说该房间的住客是他同事,他想确认一下房间里有没有人。
——她到底是睡下了关了灯,还是不在屋子里所以窗口漆黑一片。
按道理说,她不会睡得这么早。
服务生很快确认了:“先生,您同事可能不在房间里,打了两遍电话,但没人接听。”
任炎说声谢谢,提着箱子上了楼。安置好行李,他脫掉外套大衣,洗了把脸,刮了胡子,犹豫了下又梳了头发。
然后他又下楼。
一楼大堂右侧是个敞开式的咖啡厅。他选了一个视野可以囊括店酒门口和整个大堂的卡座,坐下,点了杯咖啡,慢慢喝起来。
凡是出去或者进来的人,都得经过他的视野。他坐在那,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眼里却没有漏掉半个从店酒门口走进来的人。
咖啡被他慢慢饮掉半杯的时候,他看到店酒门口走进两个人。
一个人是楚千淼,一个是谭深。
他们挨得很近,有说有笑,璧人一对般,一路走去电梯前。
他把咖啡杯放回桌面时,力道没使好,咖啡从杯子里跳跃着溢到了外面来。差点就溅到他的白衬衫袖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