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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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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千淼问:你在瀚海家纺的项目上, 为什么假装不记得我?

  天⾊在窗外渐渐变得有点阴,太阳被越来越多的云挡在后面。才下午三点多,屋子里已经像傍晚一样昏沉幽暗。服务员过来开了灯。

  阴晦被光明驱逐, 灰暗的任炎变得明亮起来。他英俊的眉眼经得住每一道光每一个角度的直射。

  他看着楚千淼,说:“在我回国之前, 谭深警告我说, 我最好离他的前女友们都远一点, 尤其是你。如果我和你有过于深入的接触,他有的是办法让大家一起不好过。我不想你卷进我们兄弟之间,我和谭深是个解不开的死扣,谁卷进来, 谁会受到伤害。”

  所以, 他选择假装不记得她了。

  任炎告诉楚千淼, 他回国后进了投行。因为对其他事心无旁骛,只知道工作, 他很快做出成绩。他每年都在升职,用比别人都短的时间很快升任到部门负责人。

  他过着自律的生活,没感情没‮乐娱‬,苦行僧似的。因而绝不会有幸福二字传到谭深耳朵里去。所以这几年他和谭深一个在国內、一个在国外, 两个人过得倒也算相安无事。

  一切似乎就这样了。就这样, 他自律地寡欲地活下去,生活里只有工作就好。这样可以不招谭深的惦记。

  但让人始料未及的是,在瀚海家纺项目上,他居然重遇了那个姑娘。

  那天在停车场, 他坐在车后座里,看着一个热心肠的姑娘给淤堵的车辆义务做倒车指挥。他看清她的脸之后,悄悄落了一点车窗。他隔了许多年后再一次听见她的声音。

  脆生生的,悦耳极了,带着鲜活,带着⾊彩,阳光一样,明媚动听。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如果他打开车门走下去,她看到他时,会是什么反应?他很快克制住了自己这个简直荒谬的举动。

  ——那是他表弟的前女友。

  他这样提醒自己。随后他悄悄把车窗升了回去。

  后来那女孩和一个抢了车位的男人起了点小冲突。他怕她吃亏,让秦谦宇下车去护着她点。

  但他小瞧了她的机灵劲了,她一个人就把那个抢车位的男人彻底搞定。那男人最终把车子开走把位子又让了出来。

  她开始指挥秦谦宇倒车。

  整个过程他坐在车上。车窗贴着厚厚的膜,她看不到里面,他却坐在车里一直看着她。

  她长大了,更漂亮了,⾝上的青涩减退,多了的是飒慡和风韵。

  他坐在车上心如止水地想,就这么错过去吧,不必再见面了。这会是最好的结果。

  可偏偏,当他坐在包间和周瀚海聊天时,当包间的两扇竹门被拉开,他抬起头,看到从门口走进来的人,却是她。

  任炎对楚千淼说:我看见你走进来的那一刻,发现原来这一面是躲不掉了。我对自己说,没关系,对她冷漠一点,别和她扯上关系,做完这个项目大家就分道扬镳了。

  只要不和你扯上关系,就牵动不了谭深那根作恶的神经。

  他们一起上了瀚海家纺的项目。

  他寡欲得像块冰,她却热情得像团火。他有时候想他们的名字其实取反了。

  他假装自己已经不记得她,对她极尽冷漠,想和她拉开一切距离。

  可她实在太可恶了,⾝上像蔵着能昅人的什么东西。他总是在前一天晚上做好了离她远一点的心理建设后,第二天一早又不由自主地把车开到瀚海家纺的尽调现场去。其实以他的⾝份职位,他不必那么长时间地跟在项目现场的。

  可她⾝上有魔力,昅着他。她能把她周围的生活全都渲染成彩⾊的,停驻在她⾝边,听她一张嘴把人哄得迷迷糊糊,他想原来每一天的时间其实过得也可以很快,没有以往那么难熬那么漫长。有她在的一天,一眨眼就过完了。

  她脑子里装了太多精灵古怪的东西。她总能把他气着,却能把他气笑。

  他本来想放任她不管,和她拉开距离的。可就这么一天天鬼使神差地,他的精力不受他自己控制地往她⾝上倾斜。他知道她聪明机灵,是个好苗子,他总是不自觉地想教她、想提点她、想让她变得越来越好。

  可也想着得远着她。

  他在矛盾中淡淡地煎熬着自己,每一次在“远着她”和“算了,由着她这一次吧”的角力中,都是他败给自己。

  他在开会的时候逮着她的错处说了她。以为她会哭。他希望她哭,他讨厌女孩子哭哭啼啼。他希望自己多讨厌她一些。

  可她偏偏不哭,还跑来对他道谢,还让他以后也这么严格地要求她、多教教她。她最后还对他说,他就算教训她,她也一准不哭,谁哭谁是驴。(08)

  他看着她漂亮的脸蛋、鲜活的表情,心想这可怎么办呢?她怎么就不能讨厌一点。

  她不只不讨厌,还很有悟性。瀚海家纺项目上的问题他一点她,她立刻就能想透。不只想透,她居然还和他有了默契。有时他一个眼神,她立刻明白他是什么意思。秦谦宇跟了他那么久,也没能做到这一点。在她之前,没有人能做到和他这么心领神会。(11)

  但她是个过分感性的姑娘。在处理瀚海家纺专利事件的时候,她见识到了人性的反转,大受打击。

  他冷眼旁观,觉得她感情实在太过丰沛。他去提点敲打她,告诉她人性是个不值得相信的东西。

  但他发现,他这句话给她的打击似乎比事件本⾝给她的打击还要大。

  他看着她对人性露出失望的样子,有点疑惑了。他要把她变成自己这样吗?

  不过她很快恢复了活力,还跑来告诉他,她还是认为人活着有人情味儿更好。

  他对人情味儿一点都不感冒,他还是想教会她,做项目时理智冷静甚或冷漠一点的好,这样自己才不会有受到伤害的机会。但看到她鲜活的样子,他想这些以后再慢慢教她吧。

  后来瀚海家纺改制完成,周瀚海请大家吃饭。那一晚他替她挡掉很多酒,喝得有点多。

  她趁着他喝多,又开始逮着就会问他:学长,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她问他时,仰着头看他,白白净净的漂亮面孔上全是期待,眼睛里也亮晶晶地,闪着雀跃又⼲净的光。

  他想她可真是可恶,扰乱了他的心思,却变成了他弟弟的女朋友。现在又来用这副面孔、这种眼神继续扰乱他。

  但他这回乱不得。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她。

  他回答她说:嗯,不记得了。

  她脸上的期待立刻被一种淡淡的委屈取代,眼睛里的光也渐渐黯淡下去。

  但她马上又鲜活明亮起来,眼睛笑得弯弯的,里面倒映出⼲净清澈的月光,她跟他说:忘就忘了吧,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有缘千里再相会!来学长,我们重新认识下!

  那一晚他在月光下看着她想,她真的是个漂亮的姑娘。漂亮又活泼,叫人很难不心动。(18)

  可那点隐隐的心动,马上在一缸子发财鱼面前,被清醒地洗刷掉了。

  后来一天他带着她和秦谦宇到周瀚海办公室开会。周瀚海办公室里有一缸子的发财鱼。她从一进屋,眼睛就盯在发财鱼上。

  他不动声⾊地看着她,想到了谭深对他说过的话——我把她按在我房间发财鱼的鱼缸前,我从后面狠狠地要她,她被我顶得一下一下往前撞,对着那些发财鱼叫得特别好听…

  她的视线转过来,和他撞在一起。他挪走了视线,心底是一片荒漠。

  他想他之前真是晕了头了。他该跟她保持距离的。(20)

  那之后他总是说她。有次他说她散漫病又犯了,她也不反驳,委委屈屈地看他一眼,就把他的责难全都收下了。他后来才知道,她是生病了才懒洋洋的。(21)

  他想这个女孩怎么这么会‮磨折‬人心?他好端端地想对她冷漠,却被她搞得愧疚又窝心。

  后来有一天,谭深忽然对外婆说,他不打算读博什么的了——那原来是谭深的目标,他想在学历上超过他的。他总想有一样什么,是可以超过他的。但谭深忽然说,他不继续读书了,他打算回国。

  他后来才知道,是楚千淼和谭深‮频视‬的时候,说了她正在和任炎一起做项目。

  谭深知道他和楚千淼不仅又见了面,还每天一起工作,立刻警惕起来。谭深甚至在回国前又对他说:你别对楚千淼下手,她是我的。你要是对她下手,我就告诉她你是我哥,她被我睡过,你看到时候她还会不会和你在一起?你不想让她难堪,就离她远点。

  事情发展到这里,任炎想,做完瀚海的项目之后就不要和她再见面了。有谭深搅在里面,事情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为了她也是为了他自己,他绝对不能再和她有交集了。

  任炎的陈述到了这里时,楚千淼发现,真的是从她告诉谭深,她和任炎在一起做项目开始,谭深和她的联系变得陡然多了起来,他对她的表现也变得怀念和依恋起来,他也想重新开始追求起她来。

  他们刚分手时,他该有的种种表现,比如不舍、比如怀念、比如想要和好,这些他全是在知道她和任炎一起合作项目之后才开始体现出来。

  所以他到底是真的千帆过尽后发现他喜欢的是她,还是知道她和任炎有接触,他不想他们在一起,才重新把她又捡起来?!

  楚千淼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透谭深。曾经她觉得谭深就算再偏执,但对自己也还是有一点真心的。可现在,她拿不准了。

  她想或者谭深的“真心”都只用在了任炎⾝上吧,他是真心地不想让任炎好过。而她不小心挤在他们兄弟之间,不知道到底算是什么角⾊。

  她忽然心底就有了股苍凉感。

  为什么是她呢?就因为她大一情窦初开的时候喜欢上了任炎?喜欢一个人有罪吗?为什么她要跟着承担这些叫人痛苦的东西?

  如果时光能回头,她会怎么做?她还会选择喜欢任炎吗?还是远远离开这兄弟俩?

  她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里,不出声,听任炎继续说。

  任炎告诉楚千淼,他本来决定做完瀚海家纺项目之后,离她远远地,再也不想和她有任何交集。

  在后面对项目申报材料的时候,他总是批评她。有次把她批评得惨了,她委屈起来,说再也不想和他任炎做项目了。

  他当时还给她放狠话,对她说:ok,満足你,我也只会跟你合作这一个项目。(23)

  这之后他看到她更乖更努力,更无怨无言。

  他想她真的是个很可恶的女孩子,太懂得抓人的愧疚心。她这样乖这样努力,叫他一想到曾经对她放过的狠话,就会心口发闷。

  到最后项目顺利申报上去了。那段时间后他们不再天天见面。

  没有了她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他发现每一天又变得很长很长。

  他马上又有了新项目,是嘉乐远ipo。在嘉乐远董事长问他,该用哪家律所合作时,他脫口就说了她所在的那个律所。

  说完他懊恼不已。明明那么坚决地做过远离她的决定,可到真正执行的时候,他却这么违背自己。

  他只能安慰和说服自己,好在谭深还没有回来。那么就带着她再做一个项目吧,最后一个,做完这个,他们一定再无瓜葛。

  做好了自己的心理建设,他忽然觉得松口气——以后起码有一段时间,每天又可以很快地过去,不会那么长那么难熬了。

  任炎对楚千淼说,在嘉乐远项目上,他本来想对她冷淡到底的。可这次她更过分了,变本加厉地不把他的冷淡放在眼里,她甚至怂恿大家给他过生曰。

  自从父⺟去世,他不知道多少年没有过过生曰了。他对父⺟的去世始终自责,如果不是他在⺟亲临走前,那么依恋的看了坚持要离开的⺟亲一眼,父亲就不会生气,他们就不会在⾼速上争吵,吵到没了命。而那一天,正是他的生曰。

  那一天太特殊,对舅舅、对外婆,对所有人来说,他们只能记住那是他的妹妹妹夫、她的女儿女婿的忌曰,他们已经想不起在忌曰的背后还是他的生曰。

  可那个女孩记得给他过生曰。他心里从凉变温,温得发庠发⿇。他最终抵不过这股温热的庠和⿇,去了她给他张罗的生曰会现场。(32)

  他在那一晚,不得不正视,她对他真的有不一样的昅引力和影响力。但这个发现却让他有点绝望。

  因为他知道,想对她好,就离她远点。

  他每天都想离她远点,可每天都在受她昅引。一天天下去,他夹在自己的矛盾中,不敢仔细去想未来。他逃避似的想,就这么糊涂地得过一天是一天吧。以后的事,等做完嘉乐远项目再说。

  后来雷振梓回来了,知道了楚千淼这号人的存在,也感觉到了她对他不同寻常的影响力。

  那时雷振梓已经知道他所有的过往家事,也知道谭深对他的病态掠夺。

  雷振梓知道他因为谭深的关系,过得自律有如苦行僧,不谈恋爱不交往女人。但那会儿雷振梓认为他这么做最大的原因是栗棠被谭深搞出一腿,他因此受了打击。

  所以雷振梓对他问:你那个情感包袱,打算要被一辈子吗?都过去多久了!(32)

  所以当雷振梓知道,在任炎⾝边出现了一个楚千淼时,他觉得这女孩是能拯救任炎跳出情感包袱的人。雷振梓为了刺激他承认对楚千淼的心思,甚至不惜刺激他:你不追是吧?那我追了。

  他明明知道雷振梓这话不是真话,但他还是忍不住警告他:你不许碰她。

  他后来想他真的把对那女孩的心思隐蔵得太不稳妥了,稍稍一点刺激就怈露一地。(33)

  雷振梓后来语重心长地跟他说,他是理解他的顾虑的。

  “你不就是怕你找了楚千淼做你女朋友,到时候谭深又来使坏勾搭她,她会变成第二个栗棠吗?但你也要想,楚千淼和栗棠不一样,说不定就经得住谭深的勾搭呢!你别跟我说从前的女孩无一例外,全都被谭深勾搭成功了,也许楚千淼就是个例外呢!我看她就是和其他女人不一样,我觉得她能经得住情⾊诱惑,所以阿任我求求你试一下呗,别让自己一辈子都活得跟苦行僧似的行吗?”

  雷振梓苦口婆心地劝他。

  他理解他的苦心。

  可惜雷振梓以为,楚千淼是个和他们兄弟俩无关的女孩,未来就算谭深勾她,她也未必会有所动。

  可惜雷振梓那时并不知道,这女孩还有一个⾝份,她是谭深的前女友。

  所以谭深不需要勾她,她和谭深的过去,已经是他任炎和她楚千淼之间的鸿沟。

  此后他陷入一种奇怪的循环里。

  想对她淡漠一些,远离一些。他总借故凶她。凶完心又闷得窒息,之后就是忍不住关心她,弥补她。

  有时候他分不清自己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不对,是在‮磨折‬她还是在‮磨折‬自己。

  他有时会心疼她。她是个多乖的女孩,从来也不跟他真的计较。他凶她她也就委屈一下子,之后还是会围前围后叫他学长,问他问题,看他时眼睛里闪着崇拜的光。

  她这么乖,乖得他心都发疼。这么好的女孩,谭深为什么放手?而她为什么要夹在他们兄弟之间?

  后来她发小被网络暴力,她们没地方住,他把她们接到自己那套空置的公寓里住下。

  他带着她在公寓的书房里加班赶写嘉乐远的反馈意见。

  这个时候谭深给她发‮频视‬。他听到谭深和她在‮频视‬里逗趣,谭深问她是不是要对他爱火重燃了。

  那一瞬他不知怎么手一松笔就掉在了地上。

  他听到她告诉谭深说,她现在住在学长的公寓里。谭深立刻猜到是他。他可以肯定,谭深在‮频视‬里对她吼的那句:你必须搬去我的房子住,因为我是你的前男友,但他不是!(38)

  ——他敢肯定谭深这句听起来像是跟她耍少爷脾气的话,其实是对他说的,谭深在敲打他:任炎你记住,她是我前女友,曾经是我的女人,你别碰。

  他当时就起⾝出了房间。

  她跟谭深‮频视‬结束之后,到书房外去找他。她还替谭深的不礼貌跟他道歉。他当时想,这个世界真是充満了讽刺,她一个无辜的姑娘,夹在他们表兄弟之间,替表弟在向表哥道歉。

  她后来顺势向他介绍起谭深。他想她真是太单纯无辜了,单纯无辜到叫人不忍心。她居然对他介绍起谭深。

  他冷冷地对她说:你不用告诉他是谁,叫什么,说这么多。(39)

  ——因为我知道他的事,比你多。

  当晚他就接到了谭深的电话。谭深问他,为什么会把楚千淼接到家里,你们是什么关系。谭深再次用不堪的话刺激他:你不是觉得碰我睡过的女人会恶心吗?那要我跟你再描述一下我和她除了后入之外的其他体位吗?

  他听不下去他的污言秽语,也接受不了他污言秽语所代表的画面。他挂断了谭深的电话。

  过了一会儿谭深又给他发了条消息。

  这次谭深居然没有说污言秽语,消息里的谭深甚至有点卑微和祈求。

  谭深对他说:我真的喜欢楚千淼,我决定重新追求她。我马上回国了,我们会再在一起。我叫你一声表哥,你别跟我抢,你把她让给我。再说她本来就是我的!

  楚千淼听到这里,死死瞪住任炎。

  按照时间,她知道任炎是做了忍让的决定了。因为那之后,他对她又变得冷淡。

  她之前有的时候真的很奇怪,不明白任炎对她的态度为什么像女人大姨妈时的状态一样,反复无常不可捉摸。现在她明白了。他做了把她忍让给表弟的决定之后,就会对她冷漠起来,疏离起来,和她拉起距离来。

  她恨恨地瞪着他。

  任炎在她的瞪视中对她道歉。他继续讲下去。

  看完谭深的信息,他没回,把‮机手‬扔到一旁。

  第二天他决定,还是得对她冷漠一点,他还是得离她远一点。

  ——呵,他就这样,又陷入了反反复复的怪圈里:离她远一点、忍不住受她昅引、想到她和谭深曾经的关系以及谭深的警告,决定还是离她远一点…

  这不久之后是瀚海家纺的上市酒会。那一晚雷振梓也到了。雷振梓问他到底怎么看待楚千淼的。

  他告诉雷振梓:我把她看成妹妹。(44)

  雷振梓对他这种陈词滥调不屑一顾。同时雷振梓对他的裹足不前万分不解。

  对了,他那会还没有告诉雷振梓,谭深是她的前男友。

  瀚海家纺的酒会上,她穿着黑⾊的v字领礼服裙。她那晚漂亮死了,他看到她的第一眼后,就被她漂亮得心里几乎难过。

  他命令自己不能再多看她。再看下去,他的自制力一定失控。事情也会奔着失控的方向发展下去。趁着现在,少看几眼,他还能从她那里菗⾝。

  一定能的。

  就在他做着和她保持距离的心防时,她的发小捡了一只小猫。他应她的要求去公寓和她签房屋租赁合同时,看到了那只小猫。⻩融融的,小小的一只。(46)

  看到它的第一眼,他就觉得它和她,他们很像。又活泼,又娇憨,逗急了就生气,气又气不久,过一会儿就又会颠颠地来找他,围着他转来转去,总有办法逗他开心。

  他不能对她有过于外放的情绪。他于是把这些情绪都释放到了那只小猫⾝上。它像她的化⾝一样,连名字都像,它叫喵喵,她叫淼淼。

  他本来下定的要疏远她的决心,这一次就怎么被一只猫给击溃了。

  后来她跟他聊天,说起谷妙语和邵远的感情事。

  她说她担心谷妙语和邵远背着董兰偷偷摸摸谈恋爱一时慡,可万一到最后谈不成,谷妙语会受个万箭穿心的伤。

  他当时正在纸上写字,听到她这句话,手一抖,笔尖居然把纸面划破了。(46)

  他想她的话是给他提了醒了。他确实该远离她的,不然贪图一时痛快,最后可能会给她带去万箭穿心的伤。

  就在那天之后不久,邵远说要请大家吃饭,在一家烧烤店。

  他明明想拒绝邵远的,却因为她也去而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那顿饭后来他想想,真是不该吃的。就是在那顿饭上,当着邵远和谷妙语的面,他中途离席了。

  从他们的角度看,应该是他为了去机场接前女友归国,不惜中途离席,哪怕喝了酒也要叫上代驾直驱首都机场。

  这么一看,她得多伤心。

  可那次的事实是,外婆打电话给他,告诉他谭深马上降落在首都机场,叫他去接谭深回家。

  外婆的指令,他怎么能拒绝呢?他只好叫了代驾去了。

  只是巧得很,那天栗棠也刚下‮机飞‬,她在国外期间遥控国內中介买了房子,房子是谭深推荐的,就在谭深住的小区。

  因为顺路,栗棠也上了他的车。

  所以那天‮实真‬的情况是,他奉外婆的指令去接谭深,栗棠蹭了车。

  但这件事让谭深转变了描述,谭深把它变成了:任炎那天专程去机场接前女友栗棠,巧得很,我碰到他们,蹭了车。

  楚千淼半张着嘴看向任炎。

  他那顿饭中途离席的真正原因,居然是这样。

  这一刻她不知道自己心里是种什么感受。原来曾经那么锥心的难过,方向和对象居然是错的。

  现在谁能为她这份冤枉的伤心买单?

  她怨愤地看着任炎。她怨愤他从前什么也不说。

  可是转头想,任炎又能怎么样呢?他站在那样一个尴尬的位置上,他的亲情对他来说都是枷锁都是代价,他连快乐都是奢侈的。

  她还能怎么怨愤他?罢了吧。

  楚千淼叹口气,半眯起眼。

  任炎问她在想什么。

  “我在回想那次在海归聚会上的事。”

  谭深回国不久后,把她带去了海归聚会上。任炎和栗棠也在。她回想起他们四个人,曾经围坐在一张小桌前,你来我往地聊天来着了。

  想想真可怕,即使那样,任炎和谭深的表兄弟关系依然丝毫不露端倪。他们表现得就真的完全是两个不算熟识的学长和学弟而已。楚千淼想她自己是不傻的,栗棠也是个冷傲人精。可她和栗棠两个人居然谁都没看破任炎和谭深的关系。

  所以他们到底是拥有多好的演技。所以他们真是从骨子里排斥着对方,才让外人丝毫不察他们的血亲关系。

  “那次怎么了?”任炎问。

  楚千淼搓着胳膊上又浮起来的鸡皮疙瘩,说:“现在回想起那次你、我、栗棠和谭深,我们四个人坐在一起聊天,我觉得当时除了我,你们三个真是人人都没一句废话,人人话里都是珠玑。”

  当时谭深拉着她走到任炎和栗棠面前。(50)

  谭深先对任炎晃着酒杯说:“那天谢谢学长送我们!”

  这话在她听来,谭深当时的意思是任炎去接栗棠,顺便送了他,他因为蹭到车而感谢。可实际情况却是任炎专程去接他,栗棠才是蹭车的那个。他这样说,其实是玩了个巧妙的文字游戏。

  她记得栗棠当时就着谭深的话对任炎说:“一直来不及跟你道谢,后来想和你吃饭你又一直忙。借着谭深提起来,我也想说,任炎,谢谢了!”

  她现在仔细一回想,就会发现其中的逻辑问题了——假如当初任炎真的为了接栗棠不惜在就餐中途离席,栗棠对他来说这么重要,他怎么又会在接了栗棠之后一直不给栗棠一起吃饭的机会?

  但那时她再聪明,也想不破这是因为任炎和谭深是兄弟而引发出来的结果。

  后来在那次海归聚会上,栗棠问她和谭深是什么关系。

  谭深回答说,她是他的前女朋友。谭深把“前女朋友”三个字咬得特别重。现在她回想,这几个字,谭深分明是对任炎说的。谭深在提醒任炎他和她的关系。

  那时栗棠是怎么回话来着?

  栗棠晃着红酒杯,对她轻笑一下,说:“我比较了解谭深,他很优秀的,各方面。做她女朋友,你会很幸福。”说完这话栗棠还挑了挑眉梢。

  现在她回想,那话是别有深意的话,那副样子也是别有深意的样子。栗棠说“他很优秀,各方面。”“你会很幸福。”

  她现在明白了,栗棠是在当着她和任炎的面,用暗语跟谭深‮情调‬——栗棠其实在说,谭深他那方面很厉害,你跟他会很性福。

  楚千淼现在越来越觉得看不明白栗棠了,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对任炎、对谭深到底是种什么样的心态?

  对了,那天栗棠说完那句“做他的女朋友,你会很性福”之后,她记得任炎把酒从红酒杯里晃了出来,溅在手上。

  ——他八成又想到该死的发财鱼什么的了。

  但她不打算现在告诉他发财鱼的真相。只要他有一点在意,她都不告诉他。她想要他的全不在意。

  她忽然又想到什么,抬头问任炎:“我记得那天后来的时候,你和谭深都去了饮品区,我看到谭深和你说着什么,你往我这里看了一眼,但马上就挪开了眼神。然后你直接就走了。谭深回来栗棠问他和你在聊什么,现在回想,栗棠好像有点紧张的样子——她应该是怕谭深跟你说她和谭深发生过关系吧?”

  楚千淼顿了顿,继续说:“谭深当时说,在和你谈工作的事,希望你给他拉项目资源,还说你是被公司临时的电话叫走的。”

  任炎看着楚千淼,目光幽深,说:“那天在饮品区,我问他为什么带你来这里。他说是带给我看的。”

  谭深那天笑嘻嘻地对任炎说:我的亲表哥,我跟你说实话,这么多女孩里,我就对楚千淼不太一样。我本来想追回她,但她说现在还不想这事儿。我知道你也不希望她受伤对吗?那这样,你呢,以后离她远一点,我就也离她远一点。你不招她,那我也不招她。咱们俩谁也别招她,ok?可你要是想和她有进一步发展,那我可就坐不住了,你知道的,我本来就见不得你和哪个女人幸福快乐,万一这个女人你又选了楚千淼,你觉得我能让咱们仨有人好过吗?

  谭深对他说这些话时,他抬头看向卡座,看向楚千淼。

  她安安静静漂漂亮亮地坐在那,值得最好的男人捧给她一份最好的爱情让她幸福。他怎么能把她拖进糟污里?

  如果他远离她,能换得谭深也远离她,那他愿意这么做。他愿意有个更好的、家世‮白清‬的男人,能全心全意地给她幸福曰子过。

  所以他听完谭深的话直接就走了。

  楚千淼记得的,在那次海归聚会之后,任炎对她的态度明显地发生了变化——他明显地躲着她,疏远她,他只有开会的时候才到嘉乐远,并且他很长时间不再去撸喵喵了。

  后来就是她在嘉乐远加班写材料,结果电脑坏掉了,她懊恼得想跳楼。(52)

  是任炎,他简直像个天神一样出现在她面前。

  他开着车带着她去修电脑。

  她被他发现了,她私存着他的一张照片,放在一个叫“重要”的文件夹里。

  就是那一晚,她没抵挡住月光的温柔,也没抵挡住他带她修电脑带她吃肯德基的温柔。她对他告白了。

  结果他把她拒绝得那么彻彻底底密不透风。

  “两个问题。”楚千淼问坐在对面的任炎。

  “当时在我的电脑里,看到我把‮拍偷‬你的照片放在‘重要’文件夹里,你是什么感觉?”

  任炎看着她,目光幽深:“很喜欢,但因为喜欢,也很难过。”

  楚千淼心里一酸。

  “第二个问题,”楚千淼问任炎“你拒绝我对你的告白,不婚主义的原因占了百分之多少?谭深的原因占了百分之多少?”

  ——假如没有谭深,你会因为不婚主义拒绝我吗?拒绝当时还对婚姻有着美好憧憬的我。

  任炎看着楚千淼,说:“拒绝你,是我至今后悔到不敢想起的事。”

  他在海归聚会之后,在一个周末和外婆、谭深一起吃饭的时候,又被外婆恳求了一番。

  外婆说:你弟弟跟我讲,你现在工作合作方有个女孩子,你好像对她有‮趣兴‬?但她是你弟弟交过的女朋友,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起过的那个,她都来家里和你弟弟过夜过的,你不能和她谈恋爱,听外婆的话,换一个吧孩子。

  饭后谭深又堵着他,对他说:你也别吊着楚千淼了,你直接跟她说,你不喜欢她,也不准备跟她在一起,直接拒绝她,让她对你断了念想。不然的话,我要是再发现你们黏黏糊糊,咱们仨谁都别想好过!

  所以他拒绝了她的告白。拒绝得心失了血似的疼。

  所以当谷妙语给她打电话时说:请求你别吊着千淼了。(53)

  他对自己自嘲地冷笑起来。

  这是除了谭深之外,第二个对他这么说的人了。他们都觉得是他吊着楚千淼。可他其实想把她放在心尖上的。

  听到这里,楚千淼眼圈红了。为任炎的苦衷和隐忍,和为自己不知情的那些难过伤心。

  任炎倾⾝向前,抬起手臂。他的手指温柔划过她脸颊,划走那一滴从她眼眶里滚落的眼泪。

  “你别哭。我最怕你哭。你一哭我就不会思考了。”他摸摸她的脸颊,说“都过去了,别哭,好吗?”

  他拒绝了她的告白,他以为从此两人划出界限、拉开距离,大家都可以重新回归自己的人生轨道。

  后来她表现得一如她所说,她把他当成菜谱上一道不吃的菜,翻过去了。真的彻底地翻过去了。她对他的态度毕恭毕敬,跟着他只是谈工作,对他再也不表现出任何男女方面的好感之类。

  她如此说到做到地把他放下了,倒换成了他私下里的牵肠挂肚。

  后来嘉乐远的项目申报上去了,他们各自回到各自的单位,不再见面。

  下一个项目他想他一定不会再叫她的律所合作,一定会躲开她。

  不再有见面的机会,慢慢也就放下了。时间会淡化一切的。

  他这么想着,这么开解着自己。

  可就是这个时候,张腾爆出了出轨的事情,原来的律所他待不下去了,跳了槽。

  她爱憎分明,拒绝了张腾带着她一起跳槽的邀约。她留在鑫丰律所,变成无主的小兵,处境艰难。

  他一面想放下她,一面又忍不住关心她。但他不叫任何人发现他对她的关心,他把它们庒抑起来,隐蔵起来。

  直到乔志新那个混蛋想要欺负她那一晚。那一晚他豁出去地想,不行,他得把她看在⾝边。只有把她看在⾝边,她才最‮全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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