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随着年纪稍长,李凝真已不再是个娇怯怕生的小丫头。父亲李玄霄出家前素怀大志,习得一身文韬武略,谈吐非俗,名倾天下。
李凝真耳濡目染,也给琢磨得心思机灵,举止大方,偶尔想起儿时对杨明雪倾慕狂,只觉害羞又好笑。
但即便到了今,她对杨明雪思恋虽减,却愈发敬佩,心想:“以年少女而能名扬江湖,也只有杨姑娘办得到。
我就是把她当毕生表率也不为过吧!”幼时投入如玉峰门下的幻想,如今已转化为江湖同道的敬意。
可是,今她却真准备上如玉峰一趟了。原来那“化外天”教有一支派,分坛藏匿朔一带,离如玉峰不远。
此脉自谓“素女宗”教众尽为女子,不恃武功为祸,却专修采补、摄魂、狐媚一术,损无比,男子尤其难当。
李玄霄唯恐观中弟子难敌惑,便要女儿上如玉峰一趟,商请如玉峰诸女就近监视这群妖女动向,甚至联合其他正道女一举覆灭素女宗。
说穿了,其实是凭借李凝真与杨明雪的情,又因为如玉峰不留男客,借了同为女儿身之便。
李凝真对江湖斗争并不热衷,但是有机会与杨明雪见面,却称得上是意外之喜。
这时她刚送走太霞观群道,又开始收拾自己的行囊,心中怀喜悦,暗道:
“上次见到杨姑娘,已经是一年前的事啦,那之后她就忙得不可开,没再来过太霞观了。
半年多前她除去武林大害‘公子’,我还没机会跟她祝贺呢!这回拜望如玉峰,正好可以叙旧。”
心欢喜之际,李凝真仍没忘了嗜好,随即拿出筮草,心道:“且卜一卦,看看此行吉凶如何?”
当下从五十筮草中出一,示太极意;接着将筮草分做两份,以“仙灵筮法”慢慢取爻。
卜筮之术自商周演变至今,派驳杂,各有异同,李凝真自修的这套占法门以筮草为工具,可说远循古法。
这时她一番卜算,初爻求出少,继而少,接着连续四个老,算出一个“同人”卦来,变卦“复”卦。
李凝真微微一怔,心道:“遇‘同人’之‘复’!复卦初九爻辞曰:‘不复远,无只悔,元吉’卦像示意不可走远,便不致后悔,如此则大吉…”
心中一阵为难,暗自说服自己:“从衡州到桂林,也不甚远,想必不妨。”
却又想到:“同人卦初九说‘同人于门,无咎’,也要我和大家一起留在观里,这就平安无事。可是观里已经走了这许多人,又是爹要我去如玉峰的。”
难得有机会上如玉峰与杨明雪聚首,卜卦结果却不从人愿,李凝真心里不踌躇,又有些后悔:“先人说‘有疑乃卜,无疑则否’,早知道我就不该卜这一卦,直接动身就好啦。
这下该怎生是好?”反复思量之下,终于下了定论:“卜卦仅是指引,若要趋吉避凶,还得看人应变。
卦象显示我不当远离,想是提醒我观里高手尽出,要提防旁门左道的仇敌来犯。
我这一路上小心点,快去快回便是了。”卦爻文辞千年不变,而得以应和世间机变,本是卜者解释之故。李凝真做如是想,心下顿感释然,先前的不安一扫而空。
于是依旧打点行装,次便离观南行。道门正宗企图围剿“化外天”
一事,早引得魔教扬言报复,李凝真不敢掉以轻心,时时留神防备。所幸一路上无惊无险,不数安抵桂林府境。
望见漓江山水、来到如玉峰山门时,正是离观第十一。李凝真微感懊恼,心道:“数逾九、十,已是多了,我居然花了十一天才到,实在不该!回程可得赶路,莫要教观里久空虚。”旋即想到与杨明雪会面在即,又不心生雀跃,快步上山。
行近山巘,李凝真走过几个岔道,眼前突然没了路。李凝真在原地发了阵愣,心道:“该不是走错了吧?”眼见渐黄昏,想循原路回去,却总觉得路边林木甚是陌生。
正在她彷徨之际,忽觉荫翳深处景致有异。李凝真好奇心起,当下不经山路,趋前细看。果见绿树接簇之后,别有一处小巧院落,竹篱成围,正与篱外修篁一。
若非李凝真眼尖,于林隙间瞧出了两扇柴扉,几乎不易发现。李凝真暗道:“这儿离峰顶不远,想来该是如玉峰弟子的住处。即便不是,去问个路也好。”
当下走近竹篱,正要叩门,但见柴扉虚掩,一触即开。
李凝真心下微怔,悄悄踏入院里,四下奇石叠影、庭草翠,十分深幽雅致。
院中筑有三两房舍,窗棂间灯盏荧荧,显然主人并未外出。李凝真心道:“天色尚未全暗,此间掌灯倒早。”
她环顾左右,不见院里有人,正打算唤一声时,忽然听见屋中隐约传出扑簌簌的细微声响,又带点润的水声,甚为异样。
李凝真闻声一怔:“这是什么声音?”心念动处,已运起道门玄功“龙形导引”存想真气游走经络,盘曲若龙,耳目顿时清澈灵敏,将屋子里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
只听一阵阵混浊的息声自屋里传来,夹杂着汗水与肌磨蹭的滋润声,另有一缕若有若无、宛转颤抖的娇腻呻。
李凝真霎时脸发热,心头狂跳,脑里一片茫然:“如玉峰上都是处子守贞的门人,门规森严,怎么怎么…怎么有人敢在这里行坎离媾之事?”
一时不知所措,僵着身子好半晌,鼓起勇气,放轻脚步,挨到小屋窗边偷看。
罅隙之间,房中情境只见一斑,金猊香,纱帐曳影,与庭院中的幽雅情趣大相迳庭,灯苗摇照之下,竟布宫异梦般的浓冽。
斜对窗口的一角,两条赤身影纠做一处,双双陷进锦绣铺垫的软榻里。
被在下头的是个云鬓散的女郎,仿佛羞于见人似地埋首绣衾之中。
丰腴圆耸的美却藏之不尽,在她身体与被褥之间挤成肥美的椭圆状;那曲线的香更是被男子高高拱起,随着男人的送剧烈颤动。
那男子甚是年轻,俊朗的面容上带着一丝得意笑容,从背后恣意侵犯伏榻挣扎的女体,送之余不时昂首,仿佛说不出的畅快。
两人的肌肤都缀细碎汗珠,仿佛方才着雨。噗滋、噗滋的水声却不只来自于汗,更在女郎腿股之间急促发响,时歇时鸣,与动的深浅缓急一致。
就在青年加紧时,女子忽将藕臂撑起,似想支持身体离榻,但那丰的双才刚缓缓拎起,却又给男人往背上一按,回榻上。
他压制着身体底下颤动不休的娇躯,一边抹去额间汗珠,口中尚有余力,怀戏谑地调笑道:“好姐姐,我要去了,你…你好生受着…”
随着合渐急,女郎喉间呜咽更甚,愈发疯狂地扭摆,却似合多于反抗,反倒令男子送得更加起劲,连榻脚都喀吱作响。
李凝真明眸圆睁,看得心悸如狂,一只手不觉上紧并的两腿之间,内里泛开一股酸软的感觉…房中二人倏然凑紧,高如狂风暴雨般来到。
年轻男子沉声低吼,背脊由突如其来的紧绷趋于舒缓,女郎的手指却骤然抓紧褥,浑身绷紧如弦,失声哭叫着:“不…不要来…啊、不行──”
那声音娇销魂,甜如融,听得李凝真一阵昏眩,蓦地股间一阵酥麻,双腿竟然软了,险些颤悠悠地跪了下去。
就在同时,房中女郎亦已软瘫下来,宛若虚,仅见香肩不绝颤抖,更无声息。这是李凝真头一回目睹男女合,看到烈之处,几乎教她紧张得当场晕去。
她极力捂嘴,这才没有在口干舌燥之余发出息,此时见两人云雨已毕,脑中兀自一片混乱。
待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出了一身大汗,透的抹贴在身上,微有凉意,纱底下似乎得更厉害些。
李凝真又惊又羞,心道:“无怪乎道门前辈都力斥房中双修术之非,原来…原来房事这等羞人!”
当她胡思想之际,房中男子已自穿披衣,神色从容,一边向榻上女郎笑道:“好姐姐,你可真是愈发了…夹得忒紧,我还道可以多支持一阵,就给你缴了械啦。”说着低下头去,开她的长发索吻。
女郎微微气,容他轻薄几下,勉强使劲将他推开,雪白的脸庞上犹透薄晕,咬不语,神情中迟疑多于羞愤,又似掺着几分悔意,表情复杂万分,却是张李凝真熟悉不过的面容。
“杨…”李凝真目瞪口呆,刚上心头的绮情一扫而空,只余晴天霹雳的惊诧,心中失声大喊:“杨姑娘!”
从小在她心中崇拜无已的如玉峰侠女杨明雪,竟然在师门居处与男人厮混,沉沦无边风月,在她眼前展现种种情态,完全将她记忆中冰清玉洁、宛若圣女的杨女侠形象推翻。
一时之间,李凝真只疑自己眼花;再细细一看,那容颜体态无一而非杨明雪,只有那羞愧屈辱的神情是她从所未见,令人难以置信。
惊愕过后,疑心立生,李凝真心念一转,猛然想到:“定是那男子强杨姑娘就范,否则…杨姑娘是如玉峰主人,一门表率,岂能轻犯门规?”
念及此处,李凝真霎时怒气横生,蓦然口骂道:“罪该万死的贼!”这一下失声发喊,立时惊动屋中人。杨明雪和那男子一惊转头,俱都望向窗口。
李凝真一声喊过随即后悔,心道:“这可打草惊蛇了。”但她眼见男子望来,心中怒气一,更想不到后果如何,一掌拍开窗子,一纵而入,骂道:“你这贼,竟敢欺凌杨姑娘!”
正要出手,不料那青年抢先一步,竟已抄起一旁长剑,随手出鞘便是一剑,寒光如雪,转瞬间已递至李凝真咽喉。杨明雪惊声道:“唐安,住手!”竟已不及制止。
李凝真身负太霞观嫡传绝技,造诣绝非等闲,这一剑来得奇快,李凝真不待望见剑形,身子抢先做出反应。
那纤足仅在房中一点,转瞬间又已倒弹而出,来如矢,去若水烟,转折急遽,却轻渺得令人难以想像。
男子一剑落空,便连虚影也不曾到,李凝真却已身如落花般重回院中,落脚轻盈,丝毫不见仓促避招的窘态。
这一式“空明光”轻功使得漂亮无比,立时让李凝真摆一时妄进所致的险境,但也让开了窗前去路。
那唐安倏然窜出屋外,朝她一瞟,脸上似含笑意,突然收剑,转身急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