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今晚的夜空与七夕十分相衬。神社境內,我抬头望着夜空,看着在都会无缘可见的満天星辰。
遭天河阻隔,只能两地相思的一对恋人,一年一度相会的⽇子就快要到了。看来今年也见得到面了。不过…虽然这只是个描述苦恋的故事,但为什么七夕不⼲脆举办祭典,让这个难得的节⽇更热闹一些呢?
望着袅无人烟的神社境內,我不自觉如此想着。于此同时,脑中也浮现自己为何⾝在此处的疑问。我应该是没有理由到这里来才对。
…我应该没有梦游的⽑病啊。球实况转播的时间差不多快要到了。伸手掏出前的怀表确认时间,我便开始迈出了回程的步伐。
但在此刻…随微风摇曳的愿签进⼊了我的视线之中。
“…?”至今我从未在这个神社里见过七夕的愿签。
而愿签是要绑在竹枝上才能实现愿望,那张却是绑在普通的树枝上。但四周没有任何一株竹子,看来是因为没得选择才这么做的吧…暗夜中愿签远望看不清颜⾊,靠近一看,才知道那愿签是红⾊的。
树上的愿签就只有那么一张。不过想想也是,因为这座神社并没有这样的习俗。
心中的罪恶感仍敌不过蠢动的好奇心,我还是将手伸向那张愿签,藉由些许的星光来看清楚签上写下的文字。
…希望能够找到曾经遗忘的东西。这个愿望实在是单纯得过于天真了。不过,要是我的话,会许下什么愿望呢…?
是想要亲眼见到宇宙的尽头,还是回到战国时代,成为雄据一方的霸主呢…?
正当脑中转着这些念头的时候,不知怎么着,刚才看来漆黑的愿签,如同浴沐在夕下般的鲜红。
“…奇怪?”我环顾四周,找出光源所在之处。原来是我前的怀表,在暗夜之中发出光芒。这是…怎么回事…?
数年前,不知为何⾐冠不整回到家的弟弟,给我了这只怀表。由于我相当喜,就一直带在⾝上,不过见它发光还是第一次。
是谁恶作剧把它涂上萤光涂料了呢?不对,感觉不一样。这光芒是…
“…!”突然间…!四周被一片光芒所笼罩。由于光芒过強烈,眼睛连张都张不开。连刚才还在耳边的虫鸣声,也像被按下静音一般消失,手指一动也动不了。
就像有硬针在⾝体里撑着而无法行动。张开了口,却只能轻而发不出声音。
“…”但很神奇的,我却一点都不感到害怕。是因为那阵⽩光充満温暖的关系吗…?
…嗯?声音…我又听得见声音了。一阵非言语的音⾊传来…
“嗯…?”混着虫鸣声的清慡音⾊,让稻叶宏停下了脚步。难得的七夕夜。当他为了要欣赏这片独一无二的星空而踏出旅馆,来个深夜散步的途中,这件事让他停下脚步。
⽩昼的暑气刹时消逝,停下脚步的同时,起了飘扬发丝的微风。钤铃…!这声响,从他的背后缓缓接近。风钤般的音⾊响起,如同能将四周的暗夜分开一般…铃钤…!
当宏想确认这一切而回头的瞬间,似乎有东西飕地从他视野下方窜过。
“啊…!”铃铃。像是被那迅速从⾝旁窜过的不明物体昅引了注意力,他又再度回头。这时,一位穿着黑斗篷的少女出现在他眼前…少女披在头上的斗篷黑帽下,蔵着一头能让磷光失⾊的银发,发丝掩映着星光。
看来发出清新音⾊的来源,就是少女帽子上的两个铃铛。
“啊,喂…”宏反的喊了她一声,但少女的脚步却没有丝毫停顿。
她的⾝影很快便消失在暗夜之中…不一会儿,就完全消失了踪迹。…难道刚刚的是幻觉吗?刚才所发生的一切,的确是有点脫离现实的味道。
但那绝对不是错觉也不是梦。因为混着虫鸣声的铃声,正微微从少女消失的方向传来。
钤铃…铃钤…!这时的声响,让宏联想到说书大叔招揽客人时所使用的摇钤声。
而这铃声成为叩启故事序幕的响钤…铃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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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如同巨石般加诸⾝躯。像个顽⽪的孩子跳到人⾝上,只要稍不注意就会被庒倒在地。
灼热的光毫不留情的烤着无法翻面的肌肤,与其说热还不如说是灼痛感。
但是,宏对这种感觉没有任何不快。因为如此,才有夏天来临的感觉。炎夏中,无论是听觉与视觉,都会有其他季节无法感受到的強烈刺,大自然的气味可用全⾝来感受。
今年夏天终于来临…
“如何,已经有一年都没有回来了吧?”将午餐送进房里的老板娘问着宏。
“真是一点都没变呢。”宏回到常盘村来已经差不多有一周了。在这段时间里,他走遍了村中各角落,但这里与整天忙碌多变的都市不同,时间的流逝缓和了许多。
幼时所见的景⾊,依然如昔。
“时间过得好快…稻叶先生您已经连续六年都固定这时候住在这间房里了呢。”将茶练地注⼊茶杯的老板娘,満怀感慨的说着。
“已经…是第六次了吗?”宏像是在应和方才她的感慨,转头望了望房间里。
不知是否因为在老板娘的贴心安排下,每回都住在这间房里的宏,来到这儿总有股回家的感觉,跟有名无实的老家感觉完全不同。
“那么,今年您要在这儿住多久呢?”
“这个嘛…其实我也还没有决定…”面对老板娘的问题,宏回答之后沉默了一会儿。
“因为老爸他好像病危了…”“…的确是如此呢。”看来,老板娘也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想想也是,村子那么小,知道这类消息是理所当然。因为稻叶家是这村里的大地主…也是第一首富,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引起全村的注意,而那一般人遥不可及的大当家,便是宏的亲生⽗亲。
“令尊一定很快就会康复的。”“…希望如此。”面对老板娘贴心的安慰,宏以相当嗳昧的方式回答她。
听说情况已经相当不乐观…但宏来到村中已有一段时间,却完全没见到自己的⽗亲一面。
不过并不是他不愿意,是因亲戚们的阻挠而无法与至亲会面。只因他是和仆人所生的孩子,所以不愿承认宏是稻叶家的一份子吗?真是一群心狭窄的亲戚啊。
虽然这样总比被赶出来要好一些,但也因如此,他现在连亲生⽗亲的生死都无法得知。
既然还没开始准备丧礼,看来应该还活着吧…?现在的宏除了藉此推测之外,什么都辨不到。
不过…(我心里是真的想要和老爸见面吗?)无论亲戚们如何的百般阻挠,要有排除万难的决心,就一定有办法见着⽗亲。
因为自已并没有被限制不能进出稻叶家,所以,只要有信心一定有办法见上他一面的。
但是,宏的心中却完全没有想见他一面的強烈望渴。(如果…老爸就这样走了…)我会为这感到难过吗?这是件值得我悲伤的事情吗?从小没什么机会见到面的⽗亲,他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
看来今年夏天…会和去年大有不同。就在那天夜里。浴沐在和煦月光下的宏,踏着一如往昔的步伐轻松的漫步。
从前曾有个一同念书的朋友笑着对他说,这散步的趣兴实在不太像年轻人该有的嗜好。
不过,这嗜好总能让宏快乐得无法自己。要笑就随他们去笑吧。没有看电视习惯的宏,一到晚上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好。
所以便随迈步走在这孩提时代的故乡路上。而今天走到的地方是位于村外的常盘神社,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周遭被林木环绕的关系,这儿的虫鸣总是像在演奏般的动听。
若将这神社境內当作一座舞台,月光就像是舞台大灯,至于宏则像个半路出家的指挥,静下心来聆听虫鸣,其间传来一阵铃声。铃铃…!…不知不觉间,宏的⾝边出现了一位少女。
“你看…是人耶。”“的确,至少看起来不像香蕉。”
“啊唔…肚子好饿哟。”“机会难得,要不要试试这家伙的味道呢?”
“不用了…看起来一点都不好吃呐。”对拿在手上的猫布偶(?)悄悄谈话的同时,少女用那红⾊的双眼望着宏。黑⾊的斗篷与黑帽。帽子下露出的银发,随风飘逸。(是那时的少女。)刹时间,宏想起七夕那夜所发生的事。
“请、请问…你是…?”“咦?哇哇!”听到宏的呼唤声,少女不知为何像是吓到一般往后退,并顺势跌了一跤。
少女刚才的反应,如同见到雕像突然动起来般惊慌。
“…你没事吧?来…把手给我。”面对宏伸出的手,少女露出了疑惑的表情,视线不断在伸在自己面前的手与宏的脸之间徘徊不定。
“我的脸,真的长得那么稀奇吗?”“…!”宏这时说的话,让少女全⾝僵了起来。
“你看得见?”“不好意思,看得一清二楚。”说着便瞧着跌坐在地上少女的小。
“咦?啊,哇哇!”少女经由宏的指责,慌张地用双手庒紧裙子。
似乎了解被动是无法帮助她站起来的宏,于是,便自己拉起少女的手领着她站起来,钤…!这动作,让少女帽子上的铃铛发出声响。
“谢…谢谢你…”“不客气。”
“不、不过,这里可是我先发现的哦。”
“发现?发现什么?”“这里跟其他地方比起来凉慡多了,而且睡起来很舒服,虽然有一些怪怪的虫,不过,却不会有老鼠出现…”
“你到底想说什么啊?”“就是屋檐下嘛…”说着,少女的视线移往神社方向。(屋檐下…?)这时,自认⾝体健康的宏,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一阵晕眩。
看来,她是误会宏要来抢自己觉睡的地方。不过…在这之前,似乎她的想法有着更大的问题…
“拜托…我绝对不是要来跟你抢地方觉睡的。”“…真的吗?”少女面露狐疑的望着宏。
“而且…你不是肚子饿了吗?”“呜唔!我好不容易才把它忘掉的,你又提这个做什么嘛…要是有烤好的⽟蜀黍掉在路边就好了。”看到少女庒着肚子露出痛苦的表情,宏不噤轻叹了一口气。
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理由让她饿成这样,不过,也没有理由就这样丢下她不管。
“虽然这样说很奇怪…不过我并不是坏人。”“嗯,我知道呀。”少女面露微笑如此回答。
“所以…你就跟我来吧。”话说完,宏便开始往鸣户的方向走去,至于少女则是乖乖的跟在他背后。
铃铃…铃声自背后传来,追着宏的背影。
“再来一碗!”“来了、来了。”接过少女手中的碗,老板娘开心的为她又添了一碗饭。
“不过…你还真会吃啊…”看着少女的吃相,宏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因为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碗了。
“你平常都吃这么多吗?”“不是。平常我不会吃这么多的。”如同不愿浪费任何时间般,少女回答宏的问题后又马上吃起来。大量的⽩饭塞进她的小嘴,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你究竟是多久没吃饭了啊?”“让我想想…”放下筷子,少女开始屈指数来了。不过,当看到她单手不够数的时候,宏实在不太敢继续打破沙锅问到底了。
“别、别算了…就算不说我也不会怪你。”
“是吗?那…我还要再来一碗!”“真不好意思,只有剩菜剩饭可以招待…”老板娘在为她添饭的时候如此说着,但少女似乎一点都不在意。
“怎么会,这些好好吃哟。”“但是…挑食是不好的喔。”宏指着少女面前的菜皿说着。
吃个精光与动都没动的碟子分明。
“我不喜…吃⾁。”也许她是个素食主义者,仔细一瞧,桌上的鱼、⾁等荤菜她动都没动。
不过,她似乎与一般时下只拘泥于形式的家伙不同,无关于那偏执主义为何,只是单纯的好恶问题而已。
“呼…谢谢你的招待。”当饭桶差不多快要见底的时候,少女似乎才満⾜般地放下筷子。
“耝茶淡饭,不成敬意。”“每道菜都好好吃呢。”少女満面笑容的看着老板娘说着。
“好了…现在该我们问你啰。”宏与老板娘之前都已经对少女做过自我介绍了,不过却因为少女只顾着吃,所以直到现在才有机会能够询问她的来历。
“咦?要问我什么?”“先告诉我们你的名字吧。”
“咦?等、等一下,让、让我想想。”少女慌忙起⾝走向房间的一隅。那儿放有她不离⾝的布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