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曲家瑞的节省是出了名的，每天早餐几片白吐司就可以打发，午餐一碗二十五元的卤⾁饭或鸡⾁饭同样过一餐，至于晚餐，听说她也是随便吃。
这种生活方式对二十三岁的妙龄女子来说，简直太过节省。“不会，反正我⾝体健康，每年健康检查都是好消息。”曲家瑞觉得自己是健康宝宝，一点都不在乎饮食简单。
“那也不好吧，会营养不均衡，而且你瘦巴巴的样子让我看了实在难过。”
“哎呀！反正现在流行瘦，吃太胖还要减肥、减一公斤要花三万元，我不减肥也不花钱贪吃，等于省了两笔钱，倒赚了不少哩！”她精明又得意地说。她这一席话让老院长听得瞠目结舌，对她的斤斤计较也算是开了眼界，不过恻隐之心人皆有之，他忍不住想帮她。
“曲护士，你去帮院长买一瓶牛奶，顺便多买一份早餐给你自己，算是跑路费，好吗？”
“当然好。”嘿嘿嘿，这样又多赚一笔。老院长大方地掏出一张千元大钞。
“你不用省钱也不用客气，想吃什么尽量买。”“没问题。”曲家瑞眉开眼笑地连忙答应。
“我不会客气的。”早上不到十一点，曲家瑞的肚子就已⾼唱空城计。
为了省下早餐钱，她只吃自己带来的三片白吐司，但工作量实在太大，不到十一点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为了止饿，她还泡了一杯加了五匙糖和五匙奶精的咖啡，但还是无法止饥。
虽然老院长要请她吃早餐，但她只帮老院长买了牛奶，自己的部分硬是忍住没买，把那笔早餐钱省下来放进口袋里。
好不容易捱到中午休息时间，她花了五分钟徒步走到这间号称平价又大碗的快餐店，准备点一碗卤⾁饭。
“老板，一碗卤⾁饭，不要⻩萝卜⼲，但饭多一点，卤汁多一点，谢谢。”她有气无力地找了个位置坐，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的要求有多惹人注目。
她的邻座有一对男女，女人抬起头来瞄她一眼，流露出极为不屑的眼神，但曲家瑞毫无所知，她的双眼勾直勾地瞪着邻座男人面前的一盘猪脚，那油亮的⾊泽让她不断呑口水。
“老师，我们为什么不去⾼级一点的餐厅吃饭？”女人不开心地撇嘴，这儿四处油腻腻的，猪脚又有很多油脂，会破坏她的减肥计画。
“菜很好吃，猪脚很入味，饭很香。”男人的声音清亮⾼亢，每一个字都讲得很清楚，彷佛说话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可是，这些东西热量太⾼。”“运动。”男人似乎不太喜欢说话，用词都很简洁，一说完话又自顾自地吃起来，完全不理会对面的女人。
曲家瑞看他吃得津津有味，肚子突然咕噜咕噜大声响了起来。原本正低头吃饭的男人闻声抬起头来看她一眼，嘴角扬起有趣的笑意。
“没看过肚子饿的人吗？”曲家瑞率先开炮，没好气地睨他一眼，对他灿烂的笑容觉得很碍眼。
男人没说话，反倒同行的女人说话了。“护士姐小，你有点气质行不行，是你肚子在响，所以他才会看你一眼，你以为人家喜欢看你吗？”
一脸穷酸样，谁想看啊！曲家瑞懒得费心思理会那吱吱喳喳的女人，免得热量消耗太多，浪费了。
她的心思完全放在男人⾝上。这个男人看起来很斯文，虽然那副黑框眼镜让他看起来有点严肃，但他的笑容却很灿烂，那一口白牙竟然让她莫名其妙地心跳速加。
他的右手边已经堆了两个空碗，手上还有一碗淋了酱汁的白饭。曲家瑞看呆了，他那么会吃，但西装外套下的⾝形看起来却偏瘦…这个人是把饭吃到哪里去了？简直白白浪费食物嘛！
此时卤⾁饭刚好端上来，她小口小口地慢慢吃、眼光依旧在他⾝上游移，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直盯着陌生的男人看。
在社会上打滚多年，除了正职之外，她还兼差打工，这些年兼差过十几份工作，看过的人形形⾊⾊，所以她通常可以比别人更快速地分辨男人好坏。
眼前的男人不是型男，看起来一点也不特别，但她的雷达却告诉她，这个男人很有意思。
段奕伦有趣地看着邻座的小护士，一点都不在意她赤裸裸的眼光。纵使他发现小护士垂涎的眼光不断在他和桌上的猪脚间来来去去，他也没说什么。
“喂，这位姐小，你⼲嘛一直看着他？！”与段奕伦同行的曾诗倩挥挥手，企图分散曲家瑞的注意力。
“先生，你叫什么名字？”曲家瑞没理会她，只顾着对男人说话，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的问题很失礼。
“段奕伦。”她挤眉弄眼的模样很可爱，几乎让段奕伦露出笑容，他不设防地脫口说出自己的名字。
“我叫曲家瑞。”曲家瑞笑咪咪地还礼。人家大方她也不能小气，而且她很喜欢这个男人给她的感觉，很上道而且很有风度。
“谁管你叫什么名字！”曾诗倩在旁边叫嚣，恨不得将闲聊的两人隔开。
“你是老师？”曲家瑞一脸好奇，她刚刚有听到这个很吵的女人在说话。
“他在大学任教，是我们学校最年轻的副教授。”曾诗倩逮到发言机会就不放过，谁教眼前的两人都不理她。
“这里的卤⾁饭真好吃对不对？”曲家瑞颇能自得其乐地故意说些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当女人的话是耳边风。
“喂！你这个小护士是没听到我在说话吗？”曾诗倩气呼呼地双手擦腰。
“段先生，最近的生学应该很难教吧？听说现在连处罚生学都会吃上官司，小时候不教，越大越难教，真可怜你们这些当夫子的。”曲家瑞⼲脆端了碗自动移到邻桌，与他面对面。
“喂！你是没看到我坐在这儿吗？”曾诗倩气坏了。“猪的眼里只会看到猪，可惜我不是猪。”曲家瑞边说边向段奕伦眨眨眼，惹得他想发笑。
“你在骂我？！”气得火冒三丈的曾诗倩不是呆子，不会听不出来她的言下之意。
“有吗？”曲家瑞一脸无辜。“你真的误会了。”
“你拐弯抹角骂我。”一时不察地对号入座，曾诗倩气得想要拔光自己的头发。
“你误会了，在我眼里你是漂亮美眉呀，电视里的黑涩会美眉没一个比你漂亮喔。”曲家瑞睁着无辜的双眼看着她，脸上挂着甜藌藌的笑容。
“是喔！”曾诗倩抓抓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曲家瑞嘴角一撇，扬起诡异的笑容。
“漂亮美眉，等会儿你走出快餐店门口，往右边走三百公尺，再往左边走一百公尺，会看到那边有一间大型兽医院。”
“做什么？”曾诗倩一呆。“那里有一位钟医生，是我任职的诊所院长最好的朋友，也是我最尊敬的前辈，你叫他给你打一针镇静剂，报我的名字一定可以打九五折优待。”由家瑞彷佛没看到曾诗倩想杀人的眼光，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没想到漂亮的人脑筋真的不太好，上帝果然是公平的。”
“你…”曾诗倩从小到大都是娇娇女，每个人都宠爱她，也从来没和人针锋相对过，吵架当然比不上在社会打滚多年的曲家瑞。
“美眉，如果让你选择，你想要脑筋好还是长得漂亮？”曲家瑞天外飞来一笔，好奇地问着气呼呼的曾诗倩。
“我…”曾诗倩一愣，虽然觉得古怪，但还是煞有介事地思考起来。“我觉得应该是脑筋好吧，毕竟现在可以整形，长得抱歉一点可以用整形弥补不足之处，但脑筋却没办法变得更好。”
“哦？”曲家瑞眯着眼，笑得颇开怀。“那你呢？你要选择脑筋好还是长得漂亮？”曾诗倩一脸好认真的表情。
“我为什么要选择？”曲家瑞反问。“可是你刚刚也要我选择？”曾诗倩一脸狐疑。
“哎呀！反正你都定型了，现在思考这种问题不是太不实际了吗？”曲家瑞数落道。
“你…”曾诗倩气死了，说不出话来。今天一碰到这个怪怪的小护士，她就一直屈居下风，被对方气得哑巴吃⻩连，有苦说不出。
尤其眼角余光看到段教授笑咪咪地听着她们的对话，让她想要发飙又不敢，生怕自己的美好形象毁于一旦。
“还有，漂亮美眉，年纪轻轻不要化浓妆，这样子卸了妆之后，看起来会像是斑马，黑白不均匀。”曲家瑞凑近曾诗倩，仔细打量之后，正经八百地给予建议。
“斑马？”曾诗倩一愣，随即双眼圆睁，气到內伤，嘴巴一张一合，却吐不出任何反驳之言。
曲家瑞快速地扒完饭，心満意足地拿起餐巾纸擦过嘴角的油腻，不理会旁边冒火的美眉，双眼亮晶晶地只对眼前的男人感趣兴。
“段先生，有空来我们诊所坐坐，就在前面不远处。”她笑咪咪地提出邀请。
段奕伦原本有趣地瞧着两个女人针锋相对，听到她的话之后不觉一愣。
有人会邀请别人到医院坐坐的吗？“别想歪，我们是眼科诊所，我可以情商院长帮你看看眼睛，我看你的近视好象挺严重的。”曲家瑞看着他的厚重镜片和有点经的镜框，好心地说道“我还可以帮你选择合适又便宜的镜框唷！”
她掏出一张诊所的名片塞进他手里。虽然教授不算有钱人，他的穿着也很朴素简单，更没有什么代表虚荣的名牌傍⾝，但她就是觉得这男人很不简单。
简单的说，这男人让她闻到“好野人。”的味道，而且是比钞票还要⾼阶的味道──总而言之，他感觉起来就像是印钞机，她怎么可能轻易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不等段奕伦回话。曲家瑞瞄了手表一眼“我要上班了，记得要来找我呀！打电话也行。拜拜。”段奕伦再度一愣，他尚未回神，原本已转⾝要离开的曲家瑞忽然又回过头来，一脸神秘兮兮。
“段先生，如果你要到我们诊所看诊，只要先打电话挂号，告诉我『卤⾁饭』三个字，我就知道是你，一定帮你『乔』好时间，要记得喔！”说完，她笑嘻嘻地走了。段奕伦忍俊不噤，噗哧一声笑出来。这个小护士真幽默，还会用这种“暗号。”相认，实在太有趣了。
他看着手上的名片，莫名地又咧嘴笑了。
“对不起，我回来得晚了。”曲家威推开家里大门，看到仿如恶鬼的姐姐眯着眼睛坐在客厅地板上瞪着他，连忙丢下背包和手里从图书馆借来的书，迅速冲进厨房。
“曲家威，你是不是很讨厌我？”曲家瑞看着弟弟，无辜地眨着眼。“我哪有？你是我的亲姐姐，我爱你都来不及了，怎么会讨厌你？”曲家威冷汗涔涔，感觉危机逼近。他赶紧将小冰箱里的鸡蛋和葱拿出来，准备快速弄个蛋炒饭，喂饱那只脸⾊不善的怪兽。
曲家瑞倏然变殓，神⾊阴森“你答应我今天晚上要煮饭给我吃，现在己经七点半了，你是因为讨厌我所以故意要饿坏我，这是你的阴谋对不对？”
“你有被害妄想症，而且我不是故意晚归的。”曲家威一边解释，一边手脚俐落地打蛋、切葱花。
“是吗？”曲家瑞双手环抱在胸前，啥事都不做地看着弟弟做饭，一点都不心虚。
“我负责设计的一套仿真真人发音的软件很受老板赏识，所以他才留下我商量一些事。”
“什么事？”闻到弟弟“有钱途”的味道，曲家瑞精神一振，双眼奋兴地睁大。
“老板说，如果我设计的这套练习中文听说的软件开发成功，我就是公司的大功臣，他问我要不要成为正式职员，除了帮我加薪之外，还会为我成立一个团队，专门研发这类产品。”曲家威边说边热锅。
“你怎么说？”曲家瑞一脸急切地问。“我说…要考虑。”
“考虑什么？！你怎么这么老实，一点都不懂得把握机会，你应该直接答应呀，一旦此事成真，我就可以每天待在家里数钱了！”
由家瑞眉开眼笑，几乎可以预见钞票大把大把地从天而降，被钱淹没的感觉真好，呵呵呵。
“可是，我现在还是生学耶，而且我只想专心做研究，不想做其它太⿇烦的事。”曲家威实话实说。他一向随遇而安，虽然天资聪颖，对于喜欢的事物也会倾尽全力研究，但他不太喜欢碰触与研发无关的事，若是他当上团队导领人，势必会碰到人事、团结和沟通等等复杂的问题，对于年纪还小的他来说，实在是项负荷。
但曲家瑞却不这么想，她敲了弟弟脑门一记。“光是做研究会有『钱』途吗？”
“当然有，这项技术永远可以带着走。”曲家威理直气壮地反驳。他一边说一边翻炒着前一天吃剩的冷饭，然后淋上蛋汁，开大火将饭粒炒得粒粒分明，呈现诱入的金⻩⾊，再洒上葱花和调味料，快速翻弄两下之后俐落地装盘。
曲家瑞随手拿起一根汤匙，二话不说地舀了一口香噴噴的炒饭送进嘴里，她又爱又怕地吐着头舌驱烫，口齿不清地喃喃说着“好好吃唷。”直到呑下嘴里的炒饭，才又将话题拉回正轨。
“把技术带着走⼲嘛？又不可以吃，直接换钱比较实际。”她撇撇嘴，心中自有一套看法。
“姐，你不要満脑子钱钱钱，这样听起来很势利。”曲家威觉得很尴尬，遇到这个凡事向“钱。”看的姐姐，有时候沟通反而成为一件痛苦的事。
曲家瑞抡起拳头，脚站三七步，不慡地抿着唇。“你有什么不満吗？我是光明正大地钱赚，不偷又不抢，怎么会势利？”
“我没有，我不敢。”曲家威年纪虽小，见风转舵的本领却很⾼強。“大姐真是美丽又聪慧，懂得在我迷途时拉我一把，像大海中的一盏明灯，将我引向光明的路途。”
“听起来像是在写作文，你敷衍我的功力越来越⾼竿了。”曲家瑞没好气地睨他一眼。
“姐，你真的冤枉我了，这绝对是真心话。”他举起右手放在左胸挂保证。
“哼，你的保证不值钱。”她贼贼一笑“你快点告诉我什么时候要给老板响应？”
“下礼拜。”“我出马帮你谈。”她兴致勃勃。
“不好吧！”他迟疑着。“为什么不好？好歹我也是你的监护人，我说了算。”她眼珠子转了转，又舀了一匙炒饭，饿坏似地忙着咀嚼“告诉我，怎么去找你的老板？”
“喂！吃饭时不要讲话，到处乱噴，真没卫生。”曲家威抱怨了一下，才正⾊说道：“刚好我下礼拜要交出一部分研究成果，你顺便和我去公司看看好了。其实我的老板是公司的总经理，也是我们系上的兼任副教授，他不管教学还是工作都很严格，对我也很提拔，但我只想要专注在研究上，其它部分还是交给有能力的人，毕竟公司里人才济济。”
“我了解，我会帮你斟酌。”曲家瑞点点头，随即瞄了他一眼，开始下命令。
“好了，这件事已经完美地解决，别再偷鸡摸狗，我现在好想吃炒青菜，你快点做来让我尝尝。”已经被训练到任劳任怨的曲家威，早就习惯她的使唤，更明白惦惦做少说话的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