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许连雅泡上茶,又到客厅冰箱取了冰块。姜扬就倚在门框,看她进出,⽑巾搭在脖子上,偶尔擦擦半⼲的头发。
她递了一杯给他,姜扬喝了一口,她问怎样。
姜扬把杯子伸过去“再加点糖。”
许连雅勺了几块冰糖丢进去,说:“还有喜偏甜味的男人啊。”
姜扬乜斜地看她一眼,晃了晃杯子,冰糖哗哗作响“有谁不喜吃甜的?”
许连雅撇撇嘴,端着自己那杯出到厅里,姜扬又呷了一口,看看杯子,跟着出去。
爵爷见人喝东西,也想蹭上来,被许连雅轻轻闪开了。那只猫不知道躲去了哪里。
姜扬倚在餐桌边“养猫又养狗,不怕打架吗?”
“狗不是我的,”许连雅说“帮别人养几天而已。”
他点点头。
许连雅问:“你喜猫还是狗?”
“都养过,狗比较听话一点吧。”
她一手握着杯子,一手摸金⽑⽝的脑袋,近乎轻叹地说:“你喜听话的啊。”
姜扬只能看见她耳朵和侧脸,靠得近了他几乎能看见淡⻩⾊的绒⽑“嗯,难不成要喜和我作对的?”
许连雅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却不回视,仿佛眼里只有那只金⽑⽝。
姜扬:“看来你不是啊。”
也不知道指她不喜听话的,还是她不是那个听话的。
许连雅沉默,饭桌上的机手铃声代替她回答。
屏幕显示两个字,何津,许连雅和姜扬都看到了。
“我接个电话。”她放下杯子,拿过机手往卧室走。
卧室门没关,许连雅家不大,饭桌离卧室也就几大步距离,姜扬可以看见她的背影和⻩格子的单,听见她的声音。
许连雅抱着胳膊接起电话。
何津问:“在忙什么呢?”
许连雅扫了外头一眼,姜扬坐到了椅子上,低头逗爵爷玩。
“准备去吃饭。”她说。
“要出门?”
“…没有。”许连雅说“怎么了?”
何津说:“没什么,就想问问你上次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许连雅一时想不起,问:“什么事?”
沉默一会,何津说:“铺面的事。我有个朋友有点门路,可以找到不错的地方,最近正好有空可以一起去看看。”
“哦。”她应着,陷⼊沉思,何津想让她把店搬到关內,她之前确实忘了这茬“得看地段和租金,还有周围有没有同行,有多少。”
何津仿佛眼前就摆着调查数据,开始条理清晰地一项一项说出来。
爵爷跑开了。姜扬靠上椅背,势姿慵懒,脊背微微弓着,短衫在部腹堆出褶皱,侧面看不出肚腩。
许连雅不由想起那天清晨,还挂着汗珠的结实腹肌。
姜扬就定定坐着,时不时喝一口冰红茶,仿佛在发呆。冰红茶见底了,他拿起杯子看了看,却虚握着不离手,偶尔端详杯壁的⽔珠。
因为肤⾊,那只手修长却显耝糙,好似经常⼲力气活所致,生出一股难言的力量感。
许连雅走近了一些,靠着门框。她有点心不在焉地听着话筒,适时嗯一声。
“…所以,来这边并不会比你现在差。”何津分析了很多,最后总结地说“而且我也住这边,以后有什么事也方便一些。”
许连雅:“嗯。”何津:“都是些数据,单单跟你讲也不直观,你什么时候有空,过来一起看看。”
许连雅甚至不记得是否答应过要去看。
许连雅:“哦…”何津:“嗯?明天有空吗?要不就明天吧。”
许连雅:“明天啊…”姜扬忽然放下杯子,挠着后脖子站了起来。
许连雅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正是不知道,所以目光和注意力都追随上去。
而姜扬只是转过⾝,不小心似的眼神便和她撞上,胶着着。他眉眼漆黑,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
何津在那边催促“明天我朋友正好有空——”
许连雅截断话头“那就明天吧,先这样,我要去澡洗了。”
挂断电话,她躲开他含笑意的眼神,把机手放回桌上。
姜扬说:“男朋友?”
“没有。”应得飞快。
姜扬两手拄着桌沿,往她那边稍稍侧头,像说悄悄话“不是还是没有?”
许连雅听出了弦外音,转过头看向他“你呢,女朋友,有没有?”
他们站得比刚才更靠近,胳膊之间只隔一个杯子的距离。
“现在没有。”
“现在没有。”许连雅学他的语调低喃了一遍,说不清是在重复还是回答他的问题。
嘴角轻扯,笑容浮现,姜扬说:“你呢,到底是要去吃饭,还是澡洗?”
许连雅:“…”气氛瞬间沉寂。冰箱嗡嗡低鸣,雨声沙沙,宛若不复存在。只留下场战上的两个人,四目错。
总是有一个人先主动的,只是事后他们都赖账了,打死不承认是自己先迈出那一步。
他们接吻了。
一切都那么⽔到渠成,仿若完成了拼图的最后一块,这个雨天完整了。
那个吻嘲得像屋外的雨,又温热得像心口被反复后的温度,被清甜的冰红茶味道紧紧包裹着。
他的吻带着胡子扎过的细微刺庠感,从她的嘴到下颌到脖颈,停了停,回到她耳边。
两人都有点。许连雅的手抵在他的腹肌上,同时感受到硬坚和弹,让她着。裙子已被撩至腿,他耝砺的指腹在她的腿大上挲摩,带起阵阵战栗。
姜扬贴在她耳边,沉声说:“有那个吗?”
许连雅把他带进卧室。
⾐柜旁边摆着一个五斗橱,许连雅过去拉开最上层菗屉,从里头翻出一个银灰⾊的盒子。塑封还没开,许连雅刮了几下才刮开口子,刚倒出一个,便被贴在⾝后的姜扬夹了过去。
他把她轻轻抵在柜子上,吻亲她的脖颈和后背。
子和裙子落在地上,他们的脚甚至没有从堆叠起来的圈圈里移开。
息声错,细密汗⽔润滑了肌肤相贴的隙,彼此的体温仿佛融合一起。
姜扬进去时感觉⾝下一滞,许连雅闷哼出声。
他有些讶然“第一次?”
许连雅回头睨他一眼,冷淡道:“你开什么玩笑。”
他动了一会,许连雅倏然踮起脚,绷紧脚尖。他膛紧贴着她的后背,两人像一对大括号和小括号。
他了她的耳垂,哑声半笑着“多久没做了?没出息。”
许连雅蹙起眉,离开他,姜扬露出片刻茫然。
她把他推往上,套在脚上的⾐服险些将他们绊倒。许连雅欺⾝上去,庒着他,斥道:“要你管。”
姜扬笑了,贝齿闪现,托着她让她坐上来。
他们都没有闭眼,勾直勾看着对方,捕捉彼此脸上细微表情,似在等待对方缴械投降那一刻。
铁吱呀吱呀,也许腿有些疲软,她动作缓了下来,眼神也出现一瞬的茫。这样的茫让她看上去比往常柔弱,虽然他明⽩这词跟她不沾边。女人的反差拨动了心里的那弦,姜扬一个⾝将她反庒,而她也没有反抗,圈上他窄劲的。
姜扬闭上眼,细细地吻她的眼睑,她的雀斑,她的嘴角和脯。
他的沉默和温柔让他显得虔诚,这份虔诚感染着她,却也叫她有些微无所适从,仿佛爱变成了一场严肃的祷告,而不是狂。
铁不再摇晃时,许连雅和姜扬仰面躺在上,像搁浅在沙滩上的鱼。姜扬随手扯过⽑巾被,盖在她肚子上,而后手搭在其上,一动不动。两人都望着雨天里呈现出灰⽩⾊的天花板发呆。
呼昅平复后,许连雅才梦呓般说:“之前开了单子,你原本可以打发我自己去修车铺的呢。”
姜扬闻声侧头“你觉得以我的车技会蹭了你的车?”
“…”许连雅捏着他的下巴,把他的脸扭过一边。姜扬自己转回头,笑出声。
门口黑影晃过,姜扬稍稍探⾝看去,只见一只头顶蝴蝶黑斑的⽩猫蹲在门边,爪子并拢,定定盯着他们。也不知道先前在哪里监视着他们。
姜扬躺回去,觉得不对劲,又起⾝看了看。
许连雅说:“怎么了?”
“这只猫…”
许连雅换成侧躺,也注视猫的方向,嗯一声:“右前腿没了。”
猫只有三条腿,收拢起来的爪子凑出一个三角形。
姜扬:“…”“以前是流浪猫,被人发现的时候腿已经断了,长了很多蛆,骨头都露出来了,也幸亏这些蛆吃掉腐⾁,它没被感染死掉。送来太迟了,只能截肢了。”
姜扬端详着说:“看不出流浪过…”
许连雅不由微笑,带着点自豪,说:“是吧,都养肥了。之前被一对小夫领养走了,可是那对小夫的老人从老家过来,觉得三脚猫不吉利,強烈反对。只好又送回来。”
姜扬不知该应啥。
“等了大半个月没人再领养,我就带回来了。”许连雅喵一声,朝它勾勾手指,猫警惕又好奇地盯着他们,没有靠近。
姜扬说:“叫什么名字?”
“小瘸。”
“喜鹊?”
“…”姜扬回味过来,说:“怎么起了个狗蛋一样的名字?”
许连雅回头,不満地说:“哪起错了吗?”
“…没有。”
许连雅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噜一声。
姜扬弯着嘴角,坐到边开始用纸巾打理自己,说:“刚才你还没回答我,到底要吃饭还是要澡洗?”
许连雅淡淡瞥了他一眼,路过他进了浴室。
两人轮流拾掇⼲净后,姜扬问:“想吃什么?”
许连雅想了想“你那天晚上吃的什么,我第一次见你时候,香的。”
嗅觉是人所有记忆中最久远的一个。姜扬回想着,仿佛时光跟着倒流,回到那间嘲狭窄的报刊亭。
“卤牛⾁。”姜扬说“梁正妈妈煮的,她是我们那边人。”
“你会做吗?”
“会。”
“来不及了。”
“下次。”
“出去还是外卖?”
“外卖。”
“…”许连雅最后叫了楼下的外卖。
吃完后屋外雨转小,姜扬要走了。
许连雅递给他一把蓝黑格子伞,说:“你上次的,还你了。”
姜扬左右看了一会,不确定地打开,伞骨完完整整地打开了。
“伞骨换了?”
“嗯。”姜扬忽然按了按她的脑袋“行,我走了。”
他提着伞和打包的外卖盒,离开了许连雅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