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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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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话在手里转了一圈儿,陆强又看看屏幕,顿了会儿,他接起来。

  他没着急说话,手机贴着耳朵,另一端意外的沉默,透过话筒,有街道的嘈杂声和细细的雨声。

  片刻,陆强先开口,他喂了声。

  那边又安静几秒,却不是邱震:“…强哥,我是吴琼。”

  陆强默了默。对方可能也觉得冒昧,停顿数秒:“你方便出来一趟吗?”

  他有些诧异,侧头看向卢茵,她脑袋在枕头上不安的蹭蹭,睫轻颤。陆强摸摸她的发,手掌滑下来,在她背上安抚的轻拍几下。

  “太晚了,恐怕不太方便。”

  那端没了声音,陆强手机又在耳朵上贴了几秒,拿下来挂断。

  他调成震动,紧接着又有电话进来,仍然是他的号码。

  陆强沉眸接起。

  吴琼说:“强哥,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 …

  他动作很轻,捡起下的平角套上,接着是牛仔

  头灯只开到最暗,散发着暖黄的颜色,陆强系好带,回头往上看了眼,视线一晃,随即又定睛看过去。

  “我吵醒你了?”

  卢茵脸贴着枕头,半趴着,薄被只盖住线,出起伏的背和半边轮廓。

  她眼里一片暖光:“没有,一直没怎么睡实。”

  陆强站着看她一会儿,把手里衣服扔掉,罩在她上方:“那刚才的电话你听见了?”

  “嗯。”陆强说:“是吴琼打的,就今天跟邱震一起那小姑娘。她人在庐州道呢,想让我过去一趟。听说话情绪不太对。”他沉默片刻:“我觉得应该过去看看。”

  他声音很低,语气里夹带点儿不易察觉的询问。

  卢茵轻轻翻身,扯过薄被遮住口:“外面还下着雨吗?”

  陆强看一眼窗外,窗帘没有拉严,有细密的水珠从玻璃上挂下来。

  他点头说是。

  “那你怎么过去?”

  和她真没什么好隐瞒的。陆强说:“你醒了,那正好跟我去一趟,下雨天可能不好打车。”

  卢茵并不知过去细节,可感的错觉告诉她这并不合适,很显然对方不想见其他人,否则下午她会留下,不会随邱震一块儿走。

  即便对陆强足够放心,但今天日子特殊,对方还是女,她心中难免酸涩,却仍道:“我太累了,你自己去可以吗?”

  “你在车里坐着就行。”

  她捏捏他的手指:“我想睡觉,打不起精神。”

  陆强回握住她,在她头顶悬了片刻:“那行,你睡,我去看一眼,很快就回来。”

  卢茵垂下眼,浅浅点头“嗯。”陆强亲亲她的肩头,帮她把被子盖好,头灯熄灭,他轻手轻脚出了门。

  忘记拿伞,陆强等车的功夫,去便利店顺手买了把。

  住处离庐州道并不近,好在是夜里,一路开过去花了半小时。这里是漳州的不夜城,有几家高档酒店,也有酒吧和KTV,路边名车云集,虽然是雨天,出入娱乐场的人仍然络绎不绝。

  吴琼蹲在路口店铺的房檐下,她带着风衣帽子,遮住眉眼,远处霓虹在她脸上投下五颜六,也看不出什么表情。

  陆强下了车,收起伞,把它立在旁边墙壁上。

  他垂眼:“你找我什么事?”

  吴琼脑袋抬高几分,蹲着仍没有起身:“这么晚,谢谢你能来。”

  陆强没有说话,往嘴上衔了支烟,单手环着点燃,他冲天空呼出烟雾,垂下眼,吴琼正抬头看着他。

  “能给我也来一支吗?”

  陆强直接把烟盒抛给她。

  吴琼出一支“火儿。”

  打火机在他手里攥着,他递过去。

  两人静默无言的待了会儿,陆强半支烟完,她已经点了第二支,反复看了他几眼,言又止。

  陆强先问:“这么晚你不回家?”

  吴琼说:“我和邱震住这附近,”她指了指:“就街尾那家酒店。”说完余光落在他脚上。

  陆强并未如她所愿,看着街道,闭口不问。

  吴琼抿住嘴:“商场里碰见那个,是你女朋友?”

  他点头说是。

  吴琼身体略僵,无意问:“看你们感情好的,什么时候结婚?”

  陆强也没多想:“今天刚领的证。”

  夹着烟的手指在边一停,随后继续裹入口中:“那真抱歉,这么重要的日子把你叫出来。”

  陆强说:“没事儿,她知道。”

  吴琼手一紧,烟身被她捏弯。她从地上站起来,腿蹲麻了,扶住墙壁缓了好一会儿“她很漂亮,你有福气了。”

  陆强没搭茬,又问她一遍:“你找我什么事?”

  吴琼笑笑,把最后一截烟完,之前想说的话,没了意义,她差点儿忘了,医院那天他的拒绝。六年以后,在漳州有一席之地那人已经消失,他现在再普通不过,新婚燕尔,又何必提出无理要求,打扰他的生活。

  内心私存的侥幸彻底破灭,某种程度上,她终于坚定之前的抉择。上帝无法对每个人都公平,这样苛刻残忍的安排降临到她身上,除了任命,她无能为力。

  吴琼掐了烟:“不好意思啊,我其实也没什么事儿。”她突然超乎寻常的平静,语调也淡如白水。

  陆强忍不住侧头:“你不是有话跟我说?”

  “没有。”她坚决道:“时间不早,我该回去了。”

  陆强还想再问两句,她已率先往前迈步。

  陆强沉眸看她背影:“我送你。”

  “不用,走过去方便的。”她回身把手递过去:“烟还你。”

  陆强垂眼,没有接:“你拿着吧。”

  “那谢谢了。”她连同双手一同收回口袋,往前跨了步,鞋尖儿踏进水坑里,漾起细小的水花。

  陆强叫她,她停下,他把伞递过去:“打着走。”

  吴琼心脏一紧,封存许久的回忆翻涌而出,原先在意过、恨过、忘记过,再次重逢那时候起,兜兜转转,好似又回到了原点。

  也是此刻她才明白,她打他电话,或许只为单纯的见一面。

  她拳头缓慢松开,接过伞柄:“谢谢。”

  陆强点点头。

  吴琼撑起伞,穿过马路,她最后一次回头,看静静矗立在路灯下的男人,他们中间隔着雨幕,隔着车,隔着遥不可及的距离。

  “再见。”她笑着挥了挥手。

  这一次,她义无反顾踏进黑暗里。

  雨伞很大,帮她阻挡风雨,雨滴在头顶砸落悦耳的节奏,她心底前所未有的平和。

  雨声漫漫,吴琼角带笑。

  如果有来生,她必将洗净千尘,才配与他并肩。

  … …

  吴琼回了趟家,她没敢上去,站楼下抬头往上看,这一侧正对父母卧室,夜很黑沉,他们早就睡着。

  她盯着漆黑的窗口,不知站了多久。脖颈有些僵硬,她缓慢的转了转。

  兜里电话已经响了几遍,为了给陆强打电话,她一直拿着邱震手机。屏幕在黑夜中闪烁,显示号码是自己的。

  她接起来,那边沉默几秒,他气急败坏的吼了声:“大半夜的,你他妈跑哪儿去了?”

  吴琼沉默。

  “问你话呢?在哪儿?我去接你。”

  她耳边只有他重的呼吸。

  半晌,吴琼平静说:“这就回去。”

  她到达酒店房间已经冷晨三点,邱震没有睡,穿着浴袍半靠在沙发里。他手上拿一只高脚杯,暗红色体随他动作缓慢晃动。

  桌上的红酒瓶空了,他两腿搭着茶几,随意又狠厉的瞥着她。

  吴琼没风衣,手臂紧紧抱在前,在房中央站了片刻,走去坐在尾:“这么晚了,少喝点儿吧。”

  邱震放下酒杯:“拿我电话干什么去了?”

  吴琼把手机放上,垂着眼:“你快点儿,我要睡了。”

  她情绪还算平稳,并没见明显异常。邱震从沙发上起身,走过去坐她旁边,距离近了,有浓烈的酒味随之扑鼻。

  吴琼嫌恶的皱眉,头歪向一边,被他强硬掰过来:“上哪儿去了?”

  她强忍着:“去散散心。”

  “大半夜的散心,当我二百五呢?告诉你别在我面前撒谎,”他一把揪住吴琼头发,大力往后扯:“会野汉子去了?”

  吴琼下巴被迫昂起,呼吸滞了几秒“是啊。”她音量提高。

  邱震牙齿绷紧,另一手捏住她下巴“到份儿了你都,还知不知道什么是廉?”

  吴琼齿微张,喉咙里发出变音儿的笑声:“天天被你这种畜生睡,廉是什么?”

  她挑衅的看他,嘴角那抹笑容讽刺至极,一个表情足够勾起他的怒火。邱震低声咒骂,手掌用力往后扥,他喝了酒,精神亢奋,受不了丁点儿挑拨。

  吴琼姿势别扭,斜眼瞥他:“你气什么?气我会了野汉子?还是气我说你是畜生?”

  邱震盯着她,目猩红。

  她发觉自己忍不住了,手在衣襟里动了动“你不是禽兽吗?”

  他目光狠,突地残忍一笑“看来我不能平白受了这污名。”

  邱震撒开手,一把扯开她的衣领,连同里面内衫,布料撕裂,出雪白的肩膀。她口遮遮掩掩,一柄银色幽光晃进他眼底,邱震瞬间有了防备。

  她腔的恨意不加掩饰,出匕首,突然向他刺过去。邱震行动敏捷,本能向后仰倒。

  人在愤怒的瞬间,力量无穷,她睚呲裂,半跨在他身上,刀尖对准他的脸孔。

  邱震握住她手腕“你他妈疯了!”

  “我要杀了你——”她怒吼。邱震大惊失措,慌神的瞬间,刀尖差点扎入他眼球。他拼命翻了个身,把她在身下,手上施力,匕首稍微偏移方向,横亘在两人中间。

  她面容可怖,双手死死握着匕首,邱震骇然:“琼琼!”他试图放缓声音:“你别冲动…有话坐下来好好说。”

  她已陷入疯魔,根本听不进去,膝盖狠顶,结结实实撞到他垮下。

  邱震闷哼,往上动身体,住她脸颊。吴琼打翻身,冲着地板的方向,两人纠着滚落铺。

  他只感觉她被垫在身下,碰一声闷响,还有种细微的、陌生的碎音。身下突然没了声音,房间转瞬之间陷入诡异的安静。

  他惊魂未定,鼻孔里出火热的气息,口渐渐沾染温热的腻,他心下悚然,猛的从她身上弹起,跌坐在地板上。

  吴琼一动不动躺在那儿,颈间横的那把匕首触目惊心,已入七八分,暗红的鲜血源源不断顺着刀锋溢出来。她瞳孔放大,四肢频密的搐。

  邱震怒吼一声,了身上睡袍去堵她的伤口。

  她目无焦距,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邱震青筋爆裂:“琼琼?”他嘴颤抖,一遍遍叫着她的名字,双手僵硬,从没有一刻这样惊慌失措。不过几秒时间,雪白的睡袍快速被血染红。

  邱震如遭雷殛,双手从她脖颈移开,扯掉睡袍。他双手鲜红,哆嗦着捧住她的脸“琼琼,你别……”他连滚带爬摸到边,往手机上按了三个数字,屏幕显示正在拨号。他拇指一动,又突然下意识挂断,烫手山芋般扔出老远。

  吴琼姿势怪异的躺着,搐已不那么频繁,神经时而跳动一下。

  他扑过去,拢起地上血,不管不顾往她伤口送,眼里氤氲一片,渐渐看不清她的面孔。

  邱震抬臂抹了把眼睛,她安静躺在血坡里,身脏污。他慌不择路,喉咙溢出扭曲的吼叫,多么盼望能得到一丝回应,哪怕她跃起来,将那把匕首刺进他的身体。

  然而一切都晚了。

  手上的体凉了,屋腥甜。那个姑娘没了气息,她圆目微睁,眼角有一滴体缓缓滑落,她还是选了这种极端和偏激的方式结束了一切。

  … …

  破晓时分,窗外微光打在她苍白的脸上。

  邱震徒然一惊,连滚带爬冲进卫生间,他已呆坐两个小时。万般慌张的洗净手上的血,他套上衣服,抓起手机,逃命般跑出房间。

  连续一天一夜的细雨终于停了,街道被洗刷的干干净净,只有零星几个路人和几辆车。

  他没有方向,开了半个小时,眼尾瞟到手机。

  慌乱中点向屏幕,无意翻到通话记录,他眼睛扫过去,却是一愣,上面显示最后一通打给了陆强,时间是凌晨一点零三分。

  他心思混乱,理不出头绪。播了个电话出去。

  很快,对方接起来。

  隔了许久,邱震口中嗫嚅:“爸,我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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