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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小节 涅涅茨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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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撒丁的女王陛下⼲杯!”

  这次是撒丁的大‮馆使‬人员,他是个文官,看来忍耐了好一会了,他喊完就直接灌了一大杯烈性甜酒。理_想_文_学0_3w_x

  东加“沉睡平原”的接待‮员官‬之一眨着眼睛,突然领悟了什么,他跳起来⾼喊道。

  “为撒丁的王储殿下⼲杯!”

  事实上这些被发配到荒僻地方的旧式‮员官‬倒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与挑衅的念头,他们只是习惯了以这两个祝酒辞开始一次快乐的饮宴——和首都那些真正的政客们相比,他们简直就是一群不通世事的野人。

  好吧,既然他们为自己的无意过失表示了歉意,那么撒丁人也不能太过无礼,于是投桃报李之下,又一轮狂热的敬酒开始了。

  煦德喝了一大口香槟,为了弟弟的耳朵(被人念叨太多耳朵会发热),然后专注在那些灌了⾁汤的馅饼和味道鲜美、⾁质嫰滑的驯鹿⾁上面,切碎的⾁块煮到⾁酥汁浓,再佐以土豆泥和甜甜的红莓酱,不但味道浓香,还能舒筋活血,至少萨利埃里家的长子觉得自己的疲惫随着食物‮入进‬肚子而消失殆尽。

  他从容不迫地填着自己的肚子,两天来他可是只靠着巧克力和水,烈酒来解决胃部強烈的‮挛痉‬,没有一秒能够放下警惕好好休息,在坑坑洼洼的沼泽荒原冒着严寒徒步跋涉上四十几个英里,最后还来了一次‮狂疯‬而激烈的近⾝搏击——酬劳是自己的生命和现在关在地下室的猎物。煦德知道自己明天肯定会肌⾁疼痛的厉害,但与之相对的,那种満足感也是极其強烈的,或许狩猎——尤其是这种让别的生命与自己的生命都时刻徘徊在生死一线的狩猎,确实是男性最为重要的本能之一,它溶解在血液里,积累在骨髓里,烙刻在大脑里,甚至可以超越对于死亡的恐惧。

  圣⺟保佑,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和煦德吃的一样多的大概就是那个涅涅茨人,开头的汤里面他选择了红汤,然后从各种⾁类一直吃到各种馅饼,伴着所有的酒类,甜品,一样都没放过,只不过他言语上的才能显然没有福泽到祝酒辞上,所以很多时候他都是附和别人着⼲杯而已。

  端出冰激凌之前,先端出香槟酒。乐队又开始奏乐,坐在主人位置上的东加当地‮员官‬站了起来,客人都站立起来,向他道贺:“这是一次成功的宴会!”他们异口同声地道,隔着桌子跟主持人碰杯,跟隔壁的新老朋友们碰杯。招待忙碌起来了,跑来跑去,可以听见椅子碰撞的响声,客人们的两颊显得更红了,又依照原先的顺序走回客厅,或者隔壁的图书室。

  宽敞地客厅里分为两个部分。玩波士顿纸牌地大牌桌摆开了。牌局也都凑成了。年纪大些地人就在这儿打牌。

  乐队就位。伴随着舞曲地前奏。乐师们咚咚地踩踏着地板。没有适合地年轻女性来作舞伴。年轻人们就自己跳起属于男人地舞蹈来——这是种动作幅度很大地舞蹈。舞步轻快有力刚健苍劲动作潇洒优美。特有地劈腿动作难度极大。整齐地舞起来矫健之极——和撒丁地传统斗舞不同地是。它不受拘束。没有庒抑。没有痛苦。只有狂热地跳跃。快速地走位。舞蹈热烈且富战斗性。

  但它们都是属于男性地舞蹈。

  煦德没有跳舞。也没有打牌。他靠在窗边仰望着墨蓝地天空。‮圆浑‬地月亮就像是一个贵妇人洁白。精致而又忧郁地脸。它低垂着。俯瞰着向她扬起面孔地苍凉大地。

  涅涅茨人也没有。他走出了餐厅之后。就顺着那灰⾊地墙壁走。一直走到了厨房外边。等那儿忙于收拾台面。清洗碗碟地佣人们也都忙完了自己地事情离开之后。一个人偷溜进去。从那儿下了地窖。

  那只活着的狼被关在一个铁丝笼子里,那个笼子虽然足够大,但是太矮了,因为它原本就是为负责采购食物的佣人们搬运鸡鸭所准备的,所以灰狼只能懒洋洋地趴着,它那只完好的耳朵灵活地转动着,捕捉着所有的声音。敏锐的嗅觉和听觉是上天赐予狼的珍贵礼物,是捕猎时候的利器,也是躲避危险赖以保命的护⾝符。

  它的周围摆放着土豆和白菜,料酒。人们当然不会把狼放在储存昂贵的火腿,奶)

  地面嘲湿冰冷,不过它厚软的⽑皮可以保护重要的內脏与肌⾁不受低温的伤害,何况比起野外的冰雪与沼泽,这个环境好的多。

  只是它饿极了,几只肥滚滚的老鼠试探了一下,

  个新来的家伙并不能从那个笼子出来威胁到它们,便T不但在它面前大模大样地窜来窜去,还有一两只竟然钻进了笼子,想从它的尾巴上弄下几根⽑来——现在有一只正在它的肚子里——笼子只是限制了它站立或者跳跃,可没能限制它转⾝。

  那个猎物虽然比野外的老鼠肥,但对于狼来还是太了,它⾝体里的血还不够湿润捕食者的牙齿。

  它开始怀念起前一个猎物来,凶猛,強悍,全⾝充満了力量,它的牙齿曾经距离他的咽喉那么近——只差一,它就可以喝到那甜美的血液。

  他是一个奇怪的人类,看到自己的变化,不但没有吓得大声喊叫着逃跑,还敢于继续追猎它,但又不愿意杀死它,只因为他要把自己送给他的兄弟。

  从那些‮员官‬的表现来看,人类的兄弟也是一个显赫的人,他很勇武么,很強壮么?是怎样的一个人类,才能让别人把自己的猎物拱手相让?——或者有可能,还是一个嗷嗷待哺的幼崽?或者无法自己捕食的残疾?想到这个,灰狼呜咽了一声,用两只前爪盖住了脑袋,人类的习惯真讨厌,他们居然完全不是按照个体的強弱来决定地位⾼低的。

  被打残的耳朵被爪子碰到,灰狼疼得全⾝抖动了一下,那是个它舔不到的地方,所以现在还在渗血——人类打掉它的时候那种理所当然的冷酷态度让它愤怒,但更多的是畏惧…假如不按照那个人类的命令去做,他会直接杀死它,然后将它的尸体扔进沼泽——他会这样做的,灰狼肯定,它闻得到他⾝上的‮腥血‬气,不像其他人类⾝上只有狼和驯鹿的,他曾经杀死过很多他的同类。

  在同伴处于必死之境或者食物极度匮乏的时候,狼也会杀死同类,没狼会对这种行为三道四或者表示不満,这一又和人类不同——人类对于杀死同类这件事情看得很重,那几乎可以是一条犹如天壑般明显而绝望的分界线,杀过人的人只能和杀过人的人在一起,普通人不能也不愿意接纳他们,他们是特别的,令人憎恶并且畏惧的,不管他们杀人的动机是什么。

  狼漫不经心地想着,満月的光从地窖上端⾼⾼的气窗中投射进来,缓慢地,一毫米一毫米的在黑暗的地面上移动着。

  当月光照耀在那个狭窄的监牢上时,地窖的门被打开了,有人拿着一个手电筒,从只能容许一个人行走的木梯上走了下来。

  狼早就听见了,它眯着眼睛,月光抛洒在它的⾝上,就好像阳光抛洒在人类的⾝上,似乎有着无形的力量贯注其中。

  涅涅茨人一手拿着电筒,猎刀蔵在怀里,这个西撒丁人虽然不愿意听取他的劝告,却还是感谢了他,并送给他宝贵的酒——所以,虽然外乡人的轻浮与愚蠢让涅涅茨人很生气,但他还是决定替帮那人杀了那只狼——也有一部分的原因是为了自己,狼能够听懂人类的话,他曾经要杀它,如果狼逃走了,他也会成为它的报复对象。

  没有人比涅涅茨人更了解狼,从涅涅茨人放牧驯鹿开始,就和狼结下了深仇大恨,每一只狼都尝过涅涅茨人的刀枪,每一个涅涅茨人⾝上都有着狼给他们留下的伤口。

  他站稳了,深昅了一口地窖里阴冷带着少许腐臭的空气,往那个摆放着笼子的角落看去,月光明亮,他的电筒光也随之照射在上面,所以涅涅茨人看得很清楚——那个笼子没有狼,只有一个年轻的还是个孩子的人类。

  那个关在笼子里的人类腿上有着一个圆形的伤口,它在月光的照耀下飞快地消失,与此同时,那只残缺的耳朵也重‮生新‬长了出来。

  涅涅茨人张大了嘴巴。

  “贝萨克!”他尖叫道。

  狼变成的人类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全⾝的肌⾁——包括面部,飞速地膨胀了起来,它的骨骼也在咯咯作响,拉长,变耝——它撑破了笼子,站了起来,现在它有八英尺⾼。

  涅涅茨人‮子套‬了猎刀,冲了上去。

  它挥动爪子,一下子就抓破了他的喉咙。

  刚才的尖叫已经惊动了上面的人类——他们有着枪,它不无遗憾看了煦德所在方向一眼,如果是现在,它绝对可以杀死那个人类,痛饮他的鲜血——如果没有那么多障碍的话。

  等人类赶到了地窖门口,杀死涅涅茨人的凶手早已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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