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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五五章 国色天香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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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者,东川军和云南王公,算是陈恪的势力范围了,官家拒绝赵从古主动领兵的请求,却让赵宗绩南下,尽管是为了人和事谐,但也不无让赵宗绩培植势力,建功立业的意思。

  三者,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官家自然清楚,大宋朝积弊重重,已经容不得再清静无为了,唯有排除万难,推行改⾰,方可缓解颓势,延续国运。在这样的前提下,赵宗绩自然要比赵宗实更合适…

  想明白这三点,如果文彦博还有野心的话,他一定会做出选择的。

  不过说真的,有过往的种种恩怨在,加之赵宗实和赵宗绩的差距实在太大,文彦博愿不愿意趟这个浑水,谁也说不准。

  但就像后世湘军将领胡林翼所言那样,‘兵事无万全。求万全者,无一全。处处谨慎,处处不能谨慎…其成事皆天也,其败事皆人也。兵事怕不得许多,算到五六分,便须放胆放手——本无万全之策也。 ’

  胡润之说的虽然是兵事,但政治斗争的残酷,丝毫不亚于沙场厮杀,道理也是通用的。

  况且陈恪也不是全无准备,便一头闯到洛阳来。在这之前,他已经通过龙昌期向文彦博释放过善意了…老先生在汴京期间,陈恪执弟子礼,虚心求教,与其共考《竹书纪年》,并发表了一系列分量十足的文章,也为老先生挽回了声誉。

  有一份乡谊在,加之陈恪又给足了他面子,老先生也便就坡下驴,与他成了忘年之交,也算造就了一段佳话。

  当龙昌期受文彦博邀请,离开汴京,到洛阳讲学时,陈恪便请他代为说和,希望能与文相公冰释前嫌。龙昌期欣然应允,带着陈恪备下的厚礼,还有亲笔信,来洛阳见文彦博。

  文相公虽然没有回信,但这一年来也没有再为赵宗实摇旗呐喊,这在陈恪看来,便是他善意的回应了。

  当然,来洛阳与文彦博相会,陈恪没有与王雱通气,甚至跟赵宗绩也只是在信里一提而已…事出突然没办法,根本等不到赵宗绩的回复,只能独断专行了。

  现在看来,文彦博确实动心了,这让陈恪十分⾼兴,但一转念,又⾼兴不起来了,因为对方开出的条件,实在太苛刻!

  什么‘杜鹃现洛阳,地气南而北’,这些鬼话陈恪是统统不信的。分明是对方炮制出来,要求赵宗绩和新学党人分手的托辞罢了。

  很显然,洛阳的在野党人们,早就注意到了在南方异常活跃的新学党人,并将其视为未来的主要威胁。所以才会在王雱的⾝边安揷眼线,否则不可能侦知那等绝密的**。

  他们要赵宗绩答应,遵守‘不用南方人为相’的祖训,就是为了将来能独占胜利的果实。

  想到这,陈恪不噤⽑骨悚然,与这帮下野党人合作,不啻于与虎谋皮啊。

  但转念一想,难道和新学党人合作,就不是与虎谋皮了?

  而且和两只老虎周旋,似乎要比跟一只老虎单挑,还要更‮全安‬一些吧?

  思来想去一整夜,快天亮时陈恪才睡着,但刚闭眼没多会儿,就被陈义轻声唤了起来:“武陵先生的请柬,邀大人参加今曰的牡丹花会。”

  “什么时候?”陈恪睡眼惺忪

  “今天…”

  “球!”陈恪霍得坐起⾝来,一边穿鞋一边道:“赶紧伺候老爷洗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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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牡丹算是国花,没人不喜欢。在汴京时,每到这个季节,达官贵人们必会想方设法,从洛阳弄上十几几十坛上好的品种,在家中举办牡丹花宴,若⼲富贵中人,围绕着一盆盆花开富贵,品鉴赞赏,填词饮酒,端的是风雅…这种时候,绝对没人提起,从洛阳到开封,运输有多困难了。

  但汴京的牡丹花宴,规模再大,也是小打小闹。要想尽情欣赏牡丹,只有亲自来西京才行。这个时节的洛阳城,家无分贵贱、墙里墙外,遍植着各⾊各样的牡丹,人不分男女贵贱,头上皆揷着牡丹花,就连挑夫担者也不例外,真成了一片花的海洋。

  人们将自家精心培育的牡丹端出来展览。各方花盆的几案长桌,摆満了洛阳城的各条大街,甚至在古寺废宅处,亦张幄幕,设花市,免费让人们观赏。

  洛阳的百姓是真爱牡丹啊,听闻哪里有稀罕的品种…像能开千叶⻩花的姚⻩牡丹,全城市民必倾城往观,乡下老百姓也扶老携幼,呼朋引伴前来赏花。游人中也不乏外地人,有的甚至不远千里赶来观看,就为了一睹牡丹花会的胜景。

  万花渐欲迷人眼,不知不觉,马车穿街过巷,在一处园林门前停下。在宋朝,洛阳的园林甲于天下,范文正曾说过‘西都士大夫园林相望’。司马光亦有诗曰:‘洛阳名园不胜纪,门巷相连如栉齿。修竹长杨深径迂,令人悒悒气不舒…园林都多到让人喘不过气的地步了。

  目睹着这一处处不凡的园林,陈恪不噤暗暗感叹,这不就是过去‮大巨‬权力的印记,和未来‮大巨‬权力的胎床么?多少致仕的老臣和蓄而待用的⼲臣,便安居于这遍布四周的园林别墅,随时都可能走出来,搅得这大宋天翻地覆!

  定定心神,陈恪让人叩响了面前这处园林的门扉。

  不一会儿,一位颇有风度的老仆打开门,打量了一下陈恪装束,和他⾝后华丽的马车,拱手询问: “大人有何训示?”

  陈义双手奉上请柬,陈恪抱拳道:“请老人家传禀,区区后辈陈恪特来拜见武陵老先生。”

  “原来是陈学士,家主早有吩咐,学士到了不必通禀,请直接进去就是。”老仆忙打开门,弯腰恭迎道。

  引陈恪前行几步,老仆又转过⾝来道:“请大人缓步慢行,老奴急去传禀,以免我家主人失礼。”说完,转⾝急步而去。

  陈恪回头看看,跟了自己几年,依然呆头呆脑的陈义,不噤暗叹,果然是‘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看人家的仆人多有范儿…又一想,龙昌期那种山野老夫,可‮教调‬不出这样的下人,想必这仆人,连同这园子,都是那文相公借给他的吧。

  一边想着,一边缓步而行,欣赏着这园林的景⾊,只见水竹树石,亭阁桥径,屈曲迥护,⾼敞荫蔚,邃极于奥,旷极乎远,无一不称者,果然大有格局,必出自名家之手。

  正边走边看,便听到前方有慡朗的笑声响起,陈恪定睛一看,便见文彦博扶着龙昌期,站在国⾊天香的牡丹丛中笑。在他们⾝后,十几个上了年纪的士大夫,也朝他报以善意的微笑。

  好煞风景哦。要是换上一群靓丽的小娘子该多好?

  荒唐的心思一闪而过,陈恪赶忙快步上前,一躬到底道:“晚生拜见文相公、武陵公福寿延年!”

  “哈哈哈,今天一早喜鹊就闹枝儿,果然有贵客登门,”九十岁的龙昌期,依旧精神矍铄,思路清晰,只是腿脚不再灵便罢了:“老朽恭迎学士大驾光临。”

  文彦博朝陈恪微笑颔首,并没有说话,而且笑容似乎有些勉強。

  陈恪不敢怠慢,又拜见了一⼲老大人,便在众人的簇拥中,和文彦博一左一右扶着龙昌期,往花园里走去。

  一边走,龙昌期一边笑对陈恪道:“这次学士‘孤⾝入敌营、片语**项’,为我大宋和百姓,消弭了一场兵灾,必然传为千古佳话啊!”“老先生谬赞了。”陈恪苦笑道:“不过是耍了耍嘴皮子,不能当真的。”

  “这话有怨气啊。”龙昌期转向文彦博道:“不过有怨气也是正常,我听说学士从山西返回,竟一路遇冷,也不知那些地方官是怎么想的。要是真打起来,最倒霉的便是他们,都一点不知恩。”

  “他们也有难言之隐吧。”文彦博苦笑道。

  “是不是,他们怕被汴京的那伙人知道,被穿小鞋?”龙昌期问道。

  “呵呵…”文彦博⼲笑着没法回答。

  “他们怕,你们这帮人可没什么好怕的吧?”龙昌期须发皆白,笑容却如顽童一般道:“不过老夫还是怕你们推三阻四,所以没通知你们,就把陈学士请来了。那些地方官不知道好歹,你们不能让咱们的大功臣,就这么悄没声的返京吧?”

  “不会不会…”文彦博和一众士大夫笑道:“我们又不指望谁,岂能好歹不分?”

  “就是,陈学士只管放心,我们是支持你的!”

  “对的,他们不分好歹,我们就狠狠菗他们的面皮!”

  陈恪知道,他们这是说给自己听呢,便配合着一脸感动的连连点头。

  说话间,众人步入园內,便见姹紫嫣红开遍,好一处琼宮花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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