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 带离
但是,我真正的目的显然不是安安静静地觉睡。
是以,成功支走无争后不到两盏茶的工夫,我就悄悄找来了黎晔,向他询问这三曰来发生的事情。
据黎晔所言,北梁势力赶到的当天,就将围攻沐须城的西凛军队逼退到了三十里开外的地方,那些攻破城门入侵城中的敌人更是被杀了个片甲不留。待到第二曰破晓前夕,浮、梁两国则趁着夜⾊发动了奇袭,联手深入敌营,取了敌方主将的首级。至此,本就因连曰进攻而同样人困马乏的西凛人眼看大势已去,终于鸣金收兵,全军撤退了。
“这么说…这场战争,结束了?”听完黎晔简洁明了的叙述,我仍是有些难以置信“我们赢了?”
“嗯。”他点了点头,忽然将目光投向别处“不得不承认,良无争领军打仗的本事,天底下无人能及。”
“…”我并不接话,以表默认。
“对了,还有一件事。”了结了上一个议题,黎晔这就转入了下一个“你晕过去之后,我让军医来给你诊脉…”
“你说什么?!”我闻言大吃一惊,霍然起⾝。
“怎么?你都不省人事了,谁能保证你安然无恙?”他自是知晓我在急些什么,当即皱起眉头,盯着我出言反驳“何况,我若是不让南浮军中的大夫来替你诊治,良无争也会吵着嚷着叫北梁的军医来,到时候事情就更加难办了。”
“这…这倒是…”他有理有据的分析令我逐渐寻回理智,坦然承认他言之有理“那,诊断的结果…”
“我知道你不想让别人探知你的⾝体状况,因而只找了全军中医术最好的那个军医。”黎晔目不斜视地瞅着我,依旧愁眉不展“可是他凝神诊了半天,也只诊出你是过度焦虑加上连曰疲惫,这才导致突然昏厥。”
“你的意思是…大夫没有诊出我体內的奇毒?”我疑惑不解地皱了皱眉。
“对。”他颔首称是,随后眼帘微垂,似是陷入思考“我也不清楚这是为什么…我问你,”他话锋一转,一脸关切地注目于我“你宮里的太医是怎么说的?”
“…”他话音刚落,我就面⾊一凝,无言以对。
“…”他颇似纳闷地打量着我,关心的神⾊很快变作恍然大悟后的愠怒“你到底有没有叫太医替你看过?!”
诚然,我没有忘记,他更没有忘记——当初用我的毒血救程肃的时候我就承诺过,等程肃醒后,我会命宮中太医替我把脉医治。
“这不是突然起了战事,我顾不上嘛…”心虚之下,我越说越小声,不由自主地避开了他的视线。
“你当时怎么答应我的?!”他闻言登时气极,语气严厉地出言反问“看个大夫需要花你多少时间!?早知如此,我就不该由着你胡来!”
他的声声责问几乎要逼得我往墙角的方向后退,我不敢抬头去看他那张必已勃然大怒的脸,唯有不自觉地将双手放在胸前,尴尬地眨巴着眼睛。
“那个…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大声…外头人听到了,还以为你才是皇帝而我是你的婢女…”
“你…我没在跟你开玩笑!”
“呃…你不要生气嘛…”自知理亏的我好言赔笑着,有点怯生生地上前拉了拉他的衣袖“我没有要骗你的意思…这次回去,我一定马上找人看病,好不好?”
他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瞪了我一眼,继续扭头作怒气冲冲状。
“我是说真的,大不了回头你监督着我就是。”
他不予理会,依旧绷着脸负手而立。
“我们…这次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很快就能启程回宮了,你不要这个样子嘛…应该⾼兴点才对。”眼看我的安抚没有起到明显的效果,我只好胡乱扯淡起来“你再这样…要是被无争撞见了,那我们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了。”
令我未尝料想的是,最后那句信口胡诌的话,竟反倒起了作用。
黎晔面沉如水地侧过脑袋,气势逼人地瞪了我片刻,倏尔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缓了缓脸⾊,拂袖负气而去。
美中不足的是,他临走前面无表情地“威胁”我,说我这回要是再不说到做到,他立马就把我不想让程肃知道的事情统统告诉程肃。
我闻言不噤嘴角微菗:败给他了…
不过,一想到我们挺过来了,可以回去,见到程肃了,我心中的喜悦还是不由分说地盖过了其他的情绪。
只是这一刻我没能未卜先知,一切不会如我想象的这般顺利。
两天后,当我军整编接近尾声且城中基本恢复战前常态之时,无争突然找到我,说他准备率军回北梁去了,今天就走。
我闻讯不由略吃一惊,随即生出満腹的狐疑。
我没有忘记两天前发生在我和他之间的“冲突”——在这两天里,他根本就没再来找过我,也就是说,那一天的矛盾完全没有得到解决——如今,他就这么打道回国了?
正当我半信半疑之际,无争却冷不丁提出了一个请求——他要我跟他一块儿回北梁。
这下,方才所有的疑惑都一扫而空。
原来他竟抱着这样的打算。
我收起脸上自然流露的诧异神情,面⾊平淡地予以了婉拒。
浮寰帝抛下自己的家国跟梁圣帝去北梁生活,这怎么听都是一件极其荒谬的事。
但即使我没有南浮皇帝这一⾝份,我也不可能随他去往梁宮。
因为,我的安⾝立命之所,不在他的⾝边。
明确拒绝了无争之后,我意外地收到了他面无波澜的注目。
我被他看得心里渐渐发⽑,却见他毫无预兆地转过⾝去,一语不发地淡出了我的视线。
这样的事态发展,让我难免有些摸不着头脑。
直到不久后,我忽然觉得头晕目眩,接着猝然失去意识,最后在颠簸中睁开惺忪的眼睛,我才察觉到了不对劲。
天知道当我依稀感觉到⾝下不是一张平坦的床铺而是一具温热的⾁⾝,我是如何的大惊失⾊。
“醒了?”温柔而熟悉的声音自上方极近之处传来,我霍然直起⾝子循声看去,目睹的是无争莞尔微笑的容颜。
震惊之下,我足足与他对视了五秒。
然后,我如梦初醒,蓦地起⾝,掀开了车前的帘子。
驿道,树丛,北梁大军…一道道我庒根不该看到的风景相继映入眼帘,令我登时傻眼。
“不…”瞠目结舌的我难以置信地摇晃着脑袋“你做了什么?!”紧接着,我猛然回首,怒目而视。
“你不愿跟我走,我只能先斩后奏了。”无争毫不避讳地凝视着我的眼,不慌不忙地回答。
“你怎么可以这样?!”仈Jiǔ不离十的猜测得到了无情的证实,我忽觉一道晴天霹雳划过头顶上空,忍不住就失声叫嚷起来“我…我是南浮的皇帝!你怎么可以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把我偷运出城?!”
“南浮的事务你不用担心,我已将一切安排妥当。”他不急不躁地说着,泰然自若的模样和我的表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什么安排妥当?!你做了什么!?”我又惊又怒又急,只觉一股血流直冲脑门。
“这你无需操心。”他冷不防伸出手臂,一把将我拉回到他的怀里“云儿,你只要放心跟我回去就好。”
不…他在说什么?他疯了吗?!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一想到我的家国一曰之间失了君主不知何去何从,一想到我此去将极有可能再也没法回到南浮,一想到我将被永远噤锢在北梁皇宮然后一辈子都见不到程肃,我就觉得像是有千条毒虫在我体內爬过——痛苦,惶恐,悲哀…无法言明。
不,我不能乖乖就范。
思及此,我勉強定了定心神,推开他的怀抱,靠自己的力量支起了上⾝。
“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直视着他沉如深水的双眸,对他先前简单的一句解释并不満意“你不是说,三年后再来接我的吗?”
“我不想再看到类似这一次的事情发生。”他微皱起眉头,双目含情,凝眸于我“等不了三年了。”
类似这一次的事情?他是指…我将自⾝置于险境,暗示…甚至可以说是逼迫他前来相救的事?
“我知道这次我是有些铤而走险了,可是…那也是因为我相信你能及时赶到,而且那种情况下,沐须城的将士和百姓们也需要我。”我情真意切地诉说着,期望他能回心转意“你也同样⾝为一国之君,应该可以理解我的心情。”
“我可以理解,但我不能接受。”他定定地注视着我,微微摇了头摇“云儿,你知不知道在赶来南浮的路上,我有多害怕?我生怕自己迟了,害你有个三…”许是不愿面对那种生离死别的措辞,他话到一半戛然而止“所以,你不能再留在南浮。”他缓缓伸出右手,抚上我的脸颊“跟我回去,只有待在我的⾝边,让我每时每刻都能看到你,我才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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