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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英雄栽在美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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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风吹,燕归,桃杏多娇媚;

  侬把舵,郎打桨,破西湖水。

  意浓,心暖,无力柳叶垂;

  眼儿相望心相印,侬为郎陶醉。”歌声又轻又柔,划破寂静的西湖晓,似乎绵花在掏耳屎般,令人听得神驰目直,整个的呆了!

  就连早起要吃虫儿的鸟儿也痴了。

  西湖,环湖三十里,风景,名胜,古迹荟华一处,有山有水,不感单调,仁者和智者皆可以前来寻幽访胜。

  西湖,我国锦绣山河的代表,正宗的“上帝杰作”

  如有雷同,全属仿冒,不值一顾。

  西湖晓,薄雾笼罩,画舫罗列,泊于西岸,安宁之中,只闻那轻柔歌声在湖面回着。

  歌声突然一挫,倏闻一阵嗲死人的声音道∶“嗯!不要嘛!公子,你不是说只是要听人家唱歌吗?”那声音又嗲又粘,令人听得直起“母皮”不由心想干活!

  倏听一阵清朗的声音道∶“若把西湖比爱珠,浓妆淡抹总相宜,方才是淡抹,现在是浓妆。”说完,传出一阵哈哈朗笑声音。

  “嗯!公子,小声点嘛!吵了别人,不好意思的!”

  “好!好!小声!小声!”尽管再小声,仍然可以听先一阵悉索的衣声。

  令人听得全身一热,心猿意马。

  接着是一声清脆的“开槟酒”声音。

  “嗯!轻点嘛!人家受不了哩!”

  “哈哈!那就由你自己来吧!轻重缓急,由你自择。”声音方歇半晌,停在湖心的那条画舫立即摇幌起来,湖上立即涟漪层层,划破了寂静的湖面。

  不久,摇幌越剧,异响越响。

  泊于两岸附近的画舫亦随着摇幌起来。

  早起的鸟儿随着吱吱喳喳叫起来了。

  不知是在抗读,抑是在喝采?

  总之,西湖晓的寂静被这“青春进行曲”打破了,好似名美人自睡中骤醒,开始在伸懒

  懒伸讫,开始曼舞起来了!

  画舫好似置身于惊涛骇,随时会有翻覆之厄,情中的爱珠却悍不畏死的拚命扭动着。

  两岸的画舫摇幌更剧了。

  突听泊在右岸的一条画舫传出一声姑娘的尖叫∶“刮飓风啦?”接着是一声男人鲁的叱声道∶“妈的,风你的头,没吃过猪,也看过猪走路,妈的!你算是白混啦!”

  “这…不然,那是什么声音呢?”

  “妈的!你自己听听看。”

  “拍!”一声脆响,接着是∶“哎唷!卡轻哩啦!”

  “妈的!是不是这种声音呢?”

  “格格!是啦!史大爷,待会儿可要另外『加价』喔!”

  “妈的!加价?我没有向你要『学费』你竟敢向我要『加价』,真是庙寺晒肚兜,天下奇谭!”

  “格格!史大爷,人家加把劲,你就赏脸银子吧!”

  “好啦!好啦!妈的!你乾脆改姓史,名字要钱吧!”

  “格格!好呀!只要大爷你叫了人家,人家即使是姓『屎』,又有什么关系呢?格格格…”

  “妈的!三八查某,你竟敢污辱大爷!”

  “拍!”一声,那名姑娘立即被赏“五百”

  “哎唷!史大爷,失礼啦!人家下回不敢啦!”

  “妈的!滚开,把银子拿去!”

  “呜!呜…史大爷,人家下回不敢啦!”

  “妈的!一大清早哭什么哭?哭衰的呀!”

  “呜…史大爷,人家不哭啦!不过,求求你别告诉黎大娘…”

  “妈的!扯什么扯?大爷这套绸衫岂是你扯得起的!”此时,附近的画舫内之人皆已被惊醒,立即传出一阵怒骂声,这也难怪,有谁愿意在睡中被人吵醒呢?

  怒骂声中,每条画舫立即有人头望向湖心那条“风雨飘夜“风雨生信心”仍然不停幌的画舫。

  “妈的!是那位不长眼的…啊…”一道白光,不错正是一道白光!

  只见从湖心那条画舫右蓬出一道白光,奇准无比的中相距五十余丈远的那位仁兄的喉间。

  是非皆因强出头,祸从口出。

  谁叫他要大嘴巴。

  一把短匕飞行五十余丈,正中喉心,这份腕力以及眼力,实在有够惊人,何况出招者还正在“办事”哩!

  四周立即安静下来了!

  不过,时隔不久,立即传出一阵纷纷议论声音。

  突听湖心那条画舫传出一阵清朗的声。

  “芳原绿野姿行事,入遥山碧四围,

  兴逐红穿柳巷,困临水坐苔矶;

  莫辞盏酒十分劝,只恐风花一片飞;

  况是清明好天气,不妨游衍『莫忘归』!”

  “芳原”二字刚起,立即有人神色大变,悄悄的离舫上岸。

  中途开溜的人越来越多了。

  当“莫忘归”三字出现之时,那些“后知后觉者”立即抓起衣衫,匆匆丢下夜渡资之后,仓惶的离去。

  那些人皆是练过武,原本可以股一拍,拒付夜渡资,可是他们不敢这么做,因为,他们耽心那些姑娘会抗议。

  据传闻,武林中在三年前神秘的冒出一位喜怒无常,武功高强的三旬青年,半年不到即已制造一股“台风”

  他名叫莫忘归,外号“潇洒美郎君”不但人长得有如其号,既潇洒又俊美,作风更是有如其名。

  什么叫做莫忘归呢?简而言之,就是不要忘记归去。

  归去那里呢?老家!

  从那里生下来,就回那里!

  也就是说,步上“奈何桥”唱“魂断蓝桥”

  这么一个英俊的人,却有这么恐怖的姓名,他究竟是“煞星转世”?或者是不杀人,手就会

  不是!完全不是!

  他一定在不高兴的时候才会杀人。

  问题是,怎么分辨他高不高兴呢?

  因此,这二年余以来,江湖上传着一句歌谣“遇上莫忘归,有家不能归!”可见人们对他的忌惮了!

  意指尽量少遇见这位煞星。

  事实上,莫忘归并不是如此的嗜杀,一定是对方让他看不顺眼,他才会出手,不过,只要他一出手,对方就非“嗝”不可!

  莫忘归如此的狂妄及嗜杀,当然也引起黑白两道的不,于是一批批的“制裁”人员相继的出现了!

  可是,在莫忘归机警的反应及高超的武功之下,那一批批的“制裁”人员反而被莫忘归“制裁”了。

  如此一来,莫忘归的名气更大了!

  不过,他也应“观众”的要求,尽量在要送人“回老家”之前打个招呼,因此,他选了这道诗作为“警告诗”

  只要他一诗,就表示准备要杀人了,在现场附近听到诗的人就要赶快“溜之大吉”了。

  当诗结束之后,也就是他杀人之时。

  难怪方才会有那么多的人闻声而溜,而且自动付出夜渡资,不敢惊动莫忘归的诗兴了哩。

  此时,莫忘归一见那些人闻声而逃,心中一乐,立即哈哈狂笑,那高吭的笑声立即传出老远。

  正在上面“干活”的爱珠,似乎经不起他那笑声,不但立即“罢工”而且以纤掌捂住双耳。

  莫忘归望了她一眼,心中更乐,笑声更高。

  可是,他刚继续笑了两声,立即止声。

  不!不是立即止步,他是在一声闷哼之后才止声的,因为,爱珠已经将那支横在发顶的金步腋送”给他了。

  右眼,不错!那支名贵的金步摇端端正正的戮入莫忘归的右眼,立即使他的右半身瘫痪了。

  终朝打雁,令却被雁啄,莫忘归不由大骇。

  只见他俊眉一掀,左肩一耸就出招。

  爱珠闷不吭声的出掌扣肩。

  莫忘归立即整个的瘫痪了!

  “你…你是谁?”爱珠冷哼一声,那对原本水汪汪的桃花眼倏然煞芒一闪,森森的低声道∶“姓莫的,你去问阎老五吧!”说完,纤掌在他的“促”一拍!

  莫忘归立即神色大变,全身一颤。

  爱珠跨坐在他的下身,双目一闭立即开始调息。

  莫忘归双目暴睁,暴喝一声∶“人!”就嚼舌自尽,可是,下颚方开,再也合不拢了!

  因为,爱珠已出手叫他“大嘴巴”了。

  莫忘归最讨厌别人“大嘴巴”他何曾想到自己也会“大嘴巴”而且是两张嘴皆大大的张开呢?

  上面那张嘴偶尔挂着唾

  下面那张嘴却不住的出一股股的“元

  这是他出道以来最骇怒的一刻,可是,全身瘫痪,他只能眼睁睁的瞧着自己辛苦练来的元送给别人。

  当元枯竭之后,他也要归老家了。

  越凶的人越怕死,莫忘归不由全身颤抖了。

  爱珠不屑的瞄了他一眼,立即又闭目调息。

  半晌之后,突闻江边传来一声叱骂∶“凶手在那里?”

  “捕头,在爱珠那条画舫上。”爱珠冷哼一声,倏然收功。

  右掌朝莫忘归的“气海”一拍,毁去他的武功之后,立即挂着得意的笑容,开始穿衣系带。

  莫忘归虽然武功全失,却仍然紧盯着她。

  “格格!姓莫的,姑走了,看你的造化啦!”说完,身子朝湖面一,右袖在湖面连挥两下之后,一溜轻烟般的飘落于岸边,迅速钻入人群中。

  湖面上原本有一条画舫载着衙役要上前抓人,方才突见有人疾逃而去,吓得一阵惊呼出声。

  此时,一见那人已经远去,立即将原本“低速前进”的画舫改为“全速前进”半晌之后,已有六名捕快上了画舫。

  莫忘归大出洋相,心中之羞愤可想而知。

  捕头朝现场瞄了一眼,喝道∶“你是谁?”莫忘归牙关被卸,岂能出声。

  他即使能够出声,在此情此景之下,也不愿出声了。

  捕头一见自己威风凛凛的怒叱一声,对方居然胆敢相应不理,立即喝道∶“好大胆的家伙,拿下!”其中一名四旬捕快立即道∶“头儿,他的道被制哩!”捕头“啊!”了一声,立即蹲下身子。

  爱珠轻轻松松的制了莫忘归的道,却让捕头累得头大汗,才合上他的下颚及解开他的肩胛

  双目瞧着那支金步摇,却犹豫不绝的不敢下手。

  莫忘归过气之后,探掌扣住那支金步摇往外一扯。

  鲜血立即狂而出。

  捕头吓得连退数步。

  那名老补快毕竟经验较丰富,只见他在莫忘归的伤口疾点数下,一见血势稍止,立即自袋中取出药粉。

  莫忘归咬着牙自身边衣袋内取出上等刀创药,就上药。

  捕头喝道∶“慢着!”莫忘归连瞧也不瞧他一眼,迳自将药粉倒在伤口,同时将剩下的整瓶药粉完全倒入口中。

  捕头脸上无光,就上前抓人。

  莫忘归双目一瞪,冷哼一声。

  那股威态立即将捕头骇得后退一步。

  莫忘归抓过衣衫,就穿着。

  那名老捕快立即上前扶住他。

  莫忘归孤傲的冷哼一声,将他往外一推。

  那名老捕快老脸一红,讷讷的退到一旁。

  莫忘归穿妥衣衫之后,立即坐在舷旁。

  捕头瞄了众人一眼,沉声道∶“朋友,你贵姓?”莫忘归剑眉一皱,弱声道∶“少噜苏,你们看着办吧!”捕头喝道∶“大胆!来人呀!拿下!”那名老捕快立即上前低声道∶“头儿,此人也是受害者,对他客气点,说不定他会招出凶手的下落哩!”

  “妈的!劳昆,你的酒到底醒了没有?方才离去之人是个母的,必定是爱珠那蹄子,船上只剩他一人,他必是凶手。”

  “可是,瞧他的模样像吗?”

  “妈的!管他像不像,刑具一侍候,他就像啦!”莫忘归闻言,虽然仍是闭目养神,剑眉却倏地一扬,心中立即改变了万念俱灰,坦承认罪的念头。

  他决心要复仇。

  只见他张开双目,默默的瞧着捕头。

  捕头不知怎么搞的,只要一接触到对方的目光,他立即心中发,一阵慌乱,因此,他立即将头一偏。

  莫忘归一见良机不可多得,身子立即往外一翻“扑通!”一声,立即潜入湖中,斜里了出去。

  “大胆凶手,追!”那条画舫立即疾追而去。

  莫忘归虽然功力丧失,而且右眼受伤,由于年轻力壮,水性甚佳,加上方才又服下灵药,因此,在水中向前疾游而去。

  他要复仇,他必须摆这些捕快的追踪。

  他拚命向前游着。

  不久,右眼之伤口迸裂了。

  鲜血在里余外的湖面上浮现了。

  捕头喝声∶“追!”画舫立即向前驰去。

  可是,连追盏茶时间之后,捕头气了。

  越追越远,还追个鸟。

  他立即又忆起莫忘归那付充恨的眼神,只见他身子一颤之后,立即沉声喝道∶“停!靠岸!”那条画舫又驰出五、六丈远久,终于向右一偏,朝岸边去,半晌之后,六人神色凝重的上岸了。

  莫忘归又游出里余远,趁着浮出水面透气之际,回头一瞧,一见那条画舫已经靠岸,也不由松了一口气。

  可是,他也发现两岸尚有人在注视,他立即继续潜游过去,一直到烈当空之际,他才朝岸边游去。

  一来,他发现没有人在注视,二来,他发现自己的体力已近无法负荷,再潜游下去,惟有死路一条。

  靠岸之后,他抱着一株垂柳边边向四周打量着。

  他一发现自己居然已经游到南屏山下,远望对岸之雷峰塔,他不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哩。

  因为,他在昨天午后,尚且以“一鹤冲天之式”由雷峰塔下,轻松潇洒的掠上塔顶上哩。

  面对塔下惊呼失声的游客,他实在得意极了。

  可是,时隔至今尚不到一天,他竟然由一个顶尖高手变成一个平凡之辈,他怎么能够接受呢?”他心疼如绞。

  他后悔莫及。

  他痛恨爱珠这个西湖红

  他在柳树旁边矛盾一阵子之后,只见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自怀中掏出一团油纸,缓缓的打开。

  内中除了一瓶药及一叠银票以外,剩下的只有两张薄皮面具,他一见他们皆未遭水浸,不由松了一口气。

  他朝四周一瞧并无他人,立即覆上一张薄皮面具。

  略一整理,他立即变成一位中年书生。

  他在伤口此过药之后,暗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爱珠,你这蹄子,先让你得意一阵子吧!”别人是“君子报仇,三年不晚!”莫忘归却决心要等到十年,可见他已下定决心要好好的复仇了。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苏州为江湖灵秀之所钟,风景佳丽,无出其右,自古以来,即是兵家必争之地。

  苏州乃是富饶之产米区,城内所居多是达官巨买的别宅,多的是舒散的有闲阶级,品茶听书几乎是日常之娱。

  因此,在城内“开讲茶肆”有楹联云。

  “吴宫花草已无存,客清闲,应怀古迹;苑宇幽深称独步,雅人品茗,胜读茶经。”提起这个“开讲茶肆”并没有什么人事背景,充其量只是一家“字号的茶肆而已!

  加上茶肆主人伍德吝啬成,因此,生意并不怎么灵光。

  输人不输阵,伍德略一盘算,扣掉甄夫子每月十两的“钟点费”及其他的开销,尚能净赚二十余两,他就继续撑下去了。

  严格的说“开讲茶肆”的其他开销,除了花生,瓜子,香片,柴火以外,就只有两位小二的开销。

  这两位小二分别是十一岁的伍通及十三岁的石碧卡,伍通免发薪水,石碧卡每月半两,够便宜的吧?”若依咱们目前的“劳动基准法”来衡量,伍德早已触于“雇用童工”及“榨劳力”两条罪了。

  可是,别说当年没有“劳动基准法”这个维护广大劳工朋友权益的法令,即使有,也对伍德无可奈何。

  因为,伍通乃是一名弃婴,是伍德在门前捡到的,若非他那位一直“孵”不出鸡蛋的太太喜欢,伍德早就饿死了。

  救命之恩大于天,深于海,伍通敢抗议吗?

  也真门,自从伍德收下伍通之后,三年不到,其居然生下了一子伍旺及一女伍玲哩。

  而且,居然歹竹出好笋,伍旺及伍玲还长得清秀的哩,可惜,由于过度的娇宠,养成她们一付蛮横的个性。

  至于石碧卡乃是城郊石大空之子,自从石碧卡生下之后,其母首先难产而死,石大空也被歹徒误杀。

  石家本是伍德之佃农,伍德见状之后,只好假装慈悲的替石大空办完丧事,收容了石碧卡。

  为了避免被人批评议论,伍德只好忍痛牺牲每月支出半两银子雇用个性憨直,工作勤快的石碧卡。

  不过,由于石碧卡手脚稍为笨拙,偶尔会打破碟子及杯子,七扣八扣之下,他至今尚欠伍德十两多的银子。

  尽管没有分文可收,伍通及石碧卡却仍然干得很起劲,因为甄夫子的“讲古”实在太精彩了。

  一部封神榜,在甄夫子的口中道来,简直了如神龙活现,不但茶客们听得,伍通及石碧卡更听得如痴如醉!

  若非甄夫子轻咳及打手势暗示,他们二人简直忘了要替茶客添茶或送上瓜子及花生了哩!

  起初,甄夫子的确为“开讲茶肆”带来了不少的茶客,可是,这一年来,生意却每况愈下,越来越冷落了。

  是不是甄夫子的讲古经退步了?不是?

  主要的原因是别家茶肆不惜重资雇用南国佳丽陪茶客们喝茶聊天,而且还可以“那个”哩!

  “那个”包含甚广,小至打情骂悄,大至伴君共赴“襄王神女之梦”只要茶客们付得起价钱,包你

  在这种情况之下,茶客们当然趋之若啦!

  营业额下降,伍德当然双眉紧锁啦!

  不过,伍通及石碧卡却暗乐不已。

  因为,客人少,他们的工作也少,听“讲古”的时间就多了。

  这天入夜时分,开讲茶肆座头上只有七名茶客,伍通及石碧卡两三下就将他们服侍妥了!

  甄夫子上台啦!

  喝口茶,润过喉,立即朗声道∶“各位大爷,咱们昨夜聊到中坛元帅哪吒被太乙真人莲花化身的经过!”他那双目朝那名坐在右排最后方位的中年书生瞄了一眼之后,他立即滔滔不绝的叙述下去。

  口若悬河,高低顿抑,紧扣心弦!

  伍通及石碧卡站在座头旁听怔了。

  那位中年书生自从见到伍通之后,即双眼一瞬不瞬的盯着他,毫不理会甄夫子“盖”得天花坠。

  伍通今年虽然已近十二岁,不知道是营养不良,或是劳累过度,不但长得又瘦又小,面孔也一片蜡黄。

  不过,他的五官却颇为清秀哩!

  至于石碧卡就憬然不同了,他虽然比伍通大了一岁多,却至少要高出一个头。

  而且一付“虎仔生(魁),孔武有力!

  天公伯仔也真会和他开玩笑,既然赐给石碧卡雄壮的体格及下常的容貌,却偏偏令他生得一付“朝天鼻”

  伍通曾经趁着石碧卡睡觉之时,将两颗油炸花生放在石碧卡的鼻孔前,一个不慎,竟被他入鼻中。

  若非甄夫子出手相救,石碧卡险些没命。

  可见,石碧卡这对朝天鼻有多大的“半径”

  所幸,天公伯为了表示歉意,另外赐给他一付中气十足,鉴锵有力的嗓门,令别人不敢和他吵架!

  因此,石碧卡倒成为名符其实的“音器”

  且说甄夫子一见那名中年书生一直盯着伍通,他在暗暗纳闷之余,立即将惊堂木朝桌面一拍,喝道∶“休息片刻,且听下回分解。”说完,他立即走回房内。

  他尚未走入房内,立即听到那位中年书生沉声唤道∶“小二!”甄夫子立即放缓脚步倾听。

  却听石碧卡应声∶“来啦!立即提着大茶壶跑了过去。

  却见那位中年书生朝他挥挥手。

  伍通立即叫道∶“哇!石碧卡,你昨儿个没有洗澡吧?”

  “咦?阿通,你怎么知道呢?”

  “哇!这位大爷不你过去,就是明证啦!”说完,提着大茶壶快步走了过去。

  他一边替中年书生添茶,一边含笑问道∶“大爷,你有何吩咐?”

  “小兄弟,这位讲古先生讲得好的哩!他贵姓呀!”

  “甄,西土瓦的甄,小的唤他为甄夫子。”

  “咦?小兄弟,瞧你年纪轻轻的,居然出口成章哩!”

  “哇!不敢当,全靠甄夫子调教哩!”

  “小兄弟,你今年几岁呀?”

  “十一岁多,不到六公岁。”

  “六公岁?有意思,你贵姓呀?”

  “小的自幼被敝主人拾养,跟随敝主人姓伍,单名通,哇!小的特别申明一句,是行伍的伍,不是口天吴的吴!”中年书生含笑道∶“为何要特别申明呢?”

  “哇!伍通意指有通,吴通写指无通,这其中的差别是不是很大,有没有必要申明呢?”

  “哈哈!有意思,小兄弟,别太迷信了。”

  “哇!不是小的太迷信啦!小的实在不愿意被人唤作『吴通』,哇!吴通还不如『扑通』哩!”

  “哈哈!有意思,再来一盘花生吧!”

  “是!是!马上来!”伍通的动作可真快,甄夫子尚未重回讲台,他已经端来一盘香的油炸花生,而且道∶“大爷,三文钱,请先付账!”

  “拍!”一声,桌上立即摆着一锭五两银子。

  伍通立即双目一亮。

  中年书生含笑道∶“免找啦!”

  “哇!大…大爷…你…你说什么?”

  “免找啦!其余的算作『小费』!”

  “嗯!嫌少吗?”

  “不…不是啦!太多啦!太让你破费啦!这五两银子可以买好几大桶的花生了哩!不行啦!”

  “可是,我身上没有碎银,怎么办?”

  “哇!小的马上替你把零钱找来!”

  “好吧!”伍通拿着那锭银子走到柜台前,刚开口道句∶“头家,那盘花生三文钱,请你找钱吧!”伍德早已瞧见方才那一幕,心中早已暗骂不已,闻言之后,立即沉声喝句∶“猴砡仔,跟我进来。”伍通见状,暗道∶“哇!怪啦!台风又来了!”果然不错,他刚走入大厅,右臂立即被伍德紧紧的抓住,右颊也被得紧紧的,几乎令他疼呼出声。

  所幸,他牢记不叫还好,一叫更惨,因此,隐忍不叫。

  伍德沉声道∶“猴砡仔,下回你如果再擅作主张,小心我剥你的皮,扭你的筋,听到没有?”

  “是!是!下回不敢了!”半晌之后,伍通低着头将碎银送到中年书生的面前恭声道∶“大爷,请你仔细的点一下!”说完,避开右颊。

  中年书生哂然一笑,收回那些碎银。

  从那天起,中年书生每晚必来“开讲茶肆”报到,而且周定坐在那个座头以及点一盘花生及瓜子。

  最妙的是,他一见伍通不敢和他多说话,偏偏要找他说话,颇令伍通暗暗叫苦道∶“哇!衰鬼身啦!”大约在一个月之后,这天黄昏时分,天公伯仔居然下起倾盆大雨,而且越下越过瘾,毫无休息一下之意。

  伍德坐在厅内,望着厅外的天帐蓬,双眉紧皱,心中不知道已经将天公伯骂了几万遍了!

  城郊的农民却为这场大雨雀跃数丈哩!

  哇!天公伯仔实在“歹作人”下场雨,有人高兴,也有人骂,若要气,早就气昏头了。

  看官们,容笔着打个岔,咱们为人处事,但求问心无愧,何必计较别人的批评以及指教呢?

  且说伍德正在望天发愁之际,突见一道白影,自远处行来,他暗呼一句∶“臭书生!”立即双目一亮。

  那道白影越走越近,走到檐前,将油伞一收,浑身一拍,在烛光下,果然正是那位天天来捧场的中年书生。

  伍德喜出望外,立即起身招呼道∶“大爷,请坐!”

  “在下可以入内一坐吗?”

  “可以,可以,请坐,阿通,奉茶。”

  “是!”一声,站在一旁的伍通立即送上一壶香片及茶杯。

  中年书生微微一笑,朝茶旁楠木椅上一坐,拍拍椅背道∶“嗯!好椅子,坐起来舒服的!”伍德谄笑道∶“不敢当,区区几张破椅,岂能与贵府之豪华大椅相比呢?”

  “哈哈!伍掌柜的,你太客气啦!你如果将外头的座椅完全使用这种你所谓的破椅,生意一定会更好的。”伍德脸孔一红,道∶“成本太高啦!不来的,何况,『纯吃茶』这一行已经没落了,不值得作大笔投资!”

  “真的吗?”

  “大爷,年头不同啦!现在的茶客们除了喝茶以外还想吃吃豆腐,享受和『幼齿仔』打情骂俏的乐趣啦!”

  “喔!既然如此,你为何不乾脆歇业呢?”

  “这怎么可以呢?我已投下了不少的资金及心血哩!”

  “伍掌柜,在下有意顶下你这个茶肆,你舍得割爱吗?”

  “什么?你想顶下这个茶肆呀?”

  “不错!”

  “这…让我考虑一下。”

  “哈哈!你好好的考虑一下吧!与其要死不活的在此抛头面赚点蝇头小利,倒不如拿一笔钱去赚利息!”

  “这…”“哈哈!如何?”

  “这…等一下,让我和内人商量一下,对不起,我失陪了!”说完,迳自走回房去。

  中年书生微微一笑,朝伍通道∶“小兄弟,伍掌柜如果答应将茶肆顶给我,你们二人愿意留是来帮忙吗?”

  “哇!不行啦!”

  “为什么呢?”

  “我…据头家说我自幼即没人要,是他把我养大的,我怎么可以自己说走就走呢?大爷,你说对不对?”

  “对!人不能忘本,阿卡,你呢?”石碧卡摇头道∶“我…我也不行啦!”伍通立即轻声叱道∶“哇!卡细声也啦!”

  “好啦!好啦!大爷,真正无法度啦!”

  “为什么呢?”

  “我欠了他十几两银子啦!”

  “小意思,我替你还!”

  “不行啦!阿通不走,我也不走!”

  “嗯!我来解决!”说完,边品茗边沉思不语。

  石碧卡却将伍通拉到墙角,低声道∶“阿通,你看这个人是不是玩真的?”

  “哇!据我看,他是玩真的哩,我看他一定会被头家狠敲一笔的!”

  “是呀!真是下车没探听行情,竟敢和这个吝啬郎打交道。”

  “哇!卡细声仔啦!若被头仔听见,不好受哩!”

  “我宰羊啦!我看…”目光一瞥见伍德夫妇已经走了出来,他吓得立即闭嘴。

  伍德夫妇瞄了两个小鬼一眼,立即含笑走向中年书生,人未到,伍德已含笑道∶“大爷,这位是内人。”中年书生瞄了那位生具刻薄寡懂容貌的妇人一眼,心中暗骂一声,表面上却含笑向她点了点头。

  伍德夫妇坐定之后,立听其伍氏问道∶“大爷,你真的有意要顶下此店吗?”说完,双目紧盯着中年书生。

  那神情充分精明干练。

  中年书生含笑道∶“不错!”伍氏续道∶“大爷,此店地段不错,而且器具尚新,可能要不少的银子哩!”

  “说来听听吧!”

  “二千两银子,如何?”伍通及石碧卡不由吓了一跳!

  中年书生指着伍通及石碧卡含笑道∶“是不是也包括他们二人?”

  “这怎么行呢?阿卡尚欠我十二两多哩!还有我把阿通自幼抚养长大至今,可花了不少的银子及精神哩!”

  “开个价吧!”

  “一百两如何?”

  “嗯!你的意思是说我只要付二千一百十五两银子,这个店的一切及他们两人就全部归我啦!”伍通突然叫道∶“哇!大爷,阿卡只欠十二两多而已,你付十五两太吃亏了,还有我也不了那么多…”伍氏立即叱道∶“猴砡仔,你在胡说些什么?”伍通立即将头一低,不敢吭声。

  伍氏立即又转怒为笑道∶“大爷,你方才所说的数目,完全正确,只要你付出这笔银子,这儿的一切全是你的啦!”

  “嗯!伍掌柜的,你同意吗?”

  “同意!同意!”

  “好!麻烦你们去找个见证人来吧!”说完,自怀内掏出一叠银票。

  银票一摊开,摆在上面的,赫然是六张“就华银楼”所开具的银票,而且每张的面额皆是五百两银子。

  伍德夫妇瞧傻眼了。

  就华银楼乃是京城一家百年老店,不但信用佳,而且在任何一家银楼皆可以兑现,因此,人人皆它。

  伍德夫妇混到今天,只是见过它,并没有真正的摸过它,一想到马上可以拥有它们,两人不由乐歪了!

  只听伍氏催道∶“阿德,你快点去找保正来吧!”

  “好!好!大爷,你坐会儿,我马上回来!”说完,撑开伞,兴冲冲的跑了出去。

  伍氏笑嘻嘻的道∶“大爷,你休息一下,我进去整理东西。”

  “请便!”伍氏刚离开,伍通立即跑到中年书生的身边,低声道∶“哇!大爷,你实在太『古意』啦!”石碧卡接道∶“是呀!阿通替他们做牛做马,他们早就『还本』了,怎么还可以另敲你一百两的竹杠呢?”伍通也愤愤的低声道∶“大爷,阿卡表面上每个月领半两银子,可是,他只要一打破杯盘,就要扣钱,结果…”中年书生含笑道∶“结果就欠了十二两多,对不对?”

  “是呀!打破杯盘,原本就该赔,可是,头仔所订的价钱比市价还贵,阿卡实在被坑惨了!”

  “你们怎么知道价钱不同呢?”

  “哇!东街那位王掌柜以前常来听『讲古』,是我悄悄问他的啦!他还一直追问我究竟是怎么回事哩!”

  “喔!想不到他们会这么过份!”石碧卡接道∶“大爷,是你先说到过份,小的才敢再说另外一件事情啦!大爷,你可知道我们两人每餐只能吃一碗饭吗?”伍通补充道∶“哇!而且是冷菜剩饭哩!”中年书生含笑道∶“怪不得你这么瘦,可是,阿卡怎么这么壮呢?”

  “哇!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说至此,他仔细的朝房内望了一望,低声道∶“大爷,事实上,我吃得多的哩,每次偷吃,阿卡总是让我多吃一些哩!”

  “偷吃?有没有被抓到呀?”

  “哇!没有,因为那是头家娘要煮给阿玲及阿旺吃的营养点心,他们既然不喜欢吃,我们只好拔刀相助啦!”中年书生莞尔一笑道∶“你们这叫做利人利己吧!”

  “哇!对!对!童子军本来就应该『行一善』嘛!”中年书生含笑道∶“你们既然偷吃了那么多的东西,赔他们一百两也是应该的,别再计较啦!”

  “哇!小的实在替大爷你觉得很不甘心哩!天呀!一百多两银子不是一个小数目哩!赚钱不容易哩!”

  “哈哈!没关系,我身边还有一点钱!”

  “哇!实在『歹势』啦!让你破费啦!”

  “哇!大爷,你放心,小的一定会『打拚』的!”

  “对!大爷,我阿卡绝对不会再『摸灰』了!”

  “哈哈!只要你们好好的干,我吃什么,你们就吃什么,而且让你们尽量吃,吃到你们满意为止。”石碧卡听得虎目一亮,叫道∶“真的吗?”中年书生含笑道∶“阿卡,你会不会煮饭,作菜?”

  “大爷,你别看小的只有十二岁,小的已经明两年的厨房经验了哩!”

  “洗菜?洗碗盘?”

  “不是啦!是煮饭,炒菜,煎鱼,卤,还有…”

  “哈哈!够啦!阿卡,从明天早上开始,你就负责买菜,及做饭菜的工作,想吃什么,就买什么?”

  “天呀!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啦!而且薪一两,打破东西也不用赔。”

  “天呀!阿通,你快我一下,快!”伍通立即伸手用力的在石碧卡的左腿了一下,疼得他大声喊道∶“安娘喂!疼死我了,大爷,你是说真的吗?”

  “不错!不过,你可不能故意丢喔!”

  “安啦!安啦!小的不会那么『不上路』啦!大爷,谢谢你!”说完,就下跪!

  “慢着,我最讨厌这一套,起来!”

  “是!是!”突听伍德朗声笑道∶“李兄,到了,请进!”

  “伍兄,别客气,你请!”声音未歇,一位相貌中等,身材瘦削,却一身锦服的中年人笑嘻嘻的随着伍德走进大厅来。

  中年书生这才发现厅外的雨已经歇停了,他一见那人手中拿着一个大纸袋,心中暗暗有数,立即站了起来。

  伍德欣喜的道∶“大爷,我替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咱们这先的保正李安李兄,安记客栈就是他所经营的!”

  “唔!何真巧,在下这些时直住在贵宝号,可惜,一直无缘得以目睹李掌柜的风采!”

  “哈哈!不敢当,多谢捧场,小弟公务较忙,因此,将店务交给内舅之后,甚少过问店务,服务还周到吧!”

  “亲切,周到,顶咀咀!”

  “哈哈!多谢夸奖,请问尊姓大名?”

  “小姓洪,名叫仁章!”

  “洪兄,听说你有意买下此店?”

  “是的!有劳李兄作个见证。”

  “哈哈!小弟甚感荣幸,小弟已将字状写妥,一式两份,伍兄已签字捏印,你若同意,他就签字捏印吧!”说完,将那个纸袋递了过来。

  洪仁章打开纸袋,出一瞧,果然是两份字状,他匆匆的瞧了一遍之后,立即含笑道∶“伍兄,此店之契状可在此地?”

  “在!在!小弟马上去拿!”半晌之后,伍德及伍氏笑嘻嘻的拿着一个纸袋走了出来。

  洪仁章一见那张契状已呈斑黄,心知必是真品,立即递向李安,同时含笑道∶“李兄,请你过目一下!”李安瞧完之后,拿起桌上的笔,在契状及那两张字状上面分别签字之后,笑道∶“洪兄,伍兄,明儿到县衙公证一下,就可以了!”洪仁章道过谢,立即也签了字。

  伍德拿起笔,打算在契状上面签字,突听伍氏说道∶“洪大爷,你是不是可以先付一半定银。”伍德立即停笔瞄向洪仁章。

  洪仁章含笑将二千二百两银票递给她,道∶“伍大嫂,请将剩余之银子以红纸包妥,聊充李兄之谢礼!”一出手就是八十五两,好大方。

  李安忙道∶“洪兄,你太多礼了,小弟承当不起!”

  “哈哈!李兄,些微薄礼,你请收下吧!尔后多有借重之处!”

  “好吧!从今以后,洪兄若有小弟效劳之处,请尽管吩咐,小弟一定全力以赴,即使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哈哈!李兄真是古道热肠之人,佩服!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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