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语撼昆仑
无尘子闻言脸⾊大变,转望着门下的弟子惊声道:“哦,真的有这回事?”
那些昆仑弟子在无尘子的目光下,心中发冷,畏畏缩缩地道:“是的,师叔。”
无尘子又扭过头来望着正在自斟自饮的赵乘风,口气很温和地问道:“真有此事?乘风。”
赵乘风震了一震,也望着无尘子的双眼,眼里含着泪水沉声道:“确有此事,但恕弟子暂时不能相告,到了后天我一定会让天下人都知道这凶徒的丑行!”
“师兄,不要听这叛徒胡说,待我先宰了他再说,免得他继续害人!”灭尘子一边说一边如飞箭一般地向赵乘风逼来。
“不可,师弟…”无尘子伸手一拉叫道,但灭尘子似有心要杀死赵乘风,动作十分快捷,无尘子竟抓了一个空。
“好,我可以先为师父减少一个仇人,再去将大仇人公诸天下也好。”赵乘风叫道。
所有的江湖好汉都为这一场争斗所昅引住,他们本就想看看⾼手过招,当然对打架很感趣兴,也便十分希望赵乘风和昆仑两老都露上一手。可当他们看到无尘子大有和解之意,不免有些遗憾,但当他们看到灭尘子那如飞鸟投林般的⾝法和那挟着风雷的一剑,都不由得叫好起来。
凌海很平静,那是一种没有任何波动、没有任何痕迹的平静,没有感情上的负累,没有尘俗的沾染,没有灭尘子这一剑,更不会认为这一剑好,因为他已看出这一剑至少有十几处足以致命的破绽,但剑不是攻向他,他便很安心。
赵乘风也出手了,对手是他师叔,一个很凶狠的师叔,更凶狠的是对方手中的剑,那挟着风雷的一剑,被江湖好汉们叫好的那一剑。但赵乘风出剑之后,却引起了更大的震动,除凌海外,所有人都大声叫“好!”这是一柄比风雷更厉比狂龙更猛的剑,最厉害的并非剑,而是使剑的人,一个⾝具泰山般雄浑气势的人,一个剑在手中便可傲视天下的人。
人狂剑更狂,虽然灭尘子是赵乘风的师叔,但赵乘风天分之⾼,在昆仑无人能及。灭尘子虽早赵乘风十五年入昆仑,但其剑术修为不一定比赵乘风⾼,连孔不离都几乎败于赵乘风之手,所以赵乘风狂,狂得有资本,但狂得叫人大吃一惊,狂得有些离谱,狂得让人大为不解。
赵乘风居然将好好的剑锋不用,而用剑柄对着灭尘子驱动风雷,若是以这样的狂对付一个江湖小⽑贼,人们一定会说赵乘风对这个小⽑贼太看重,但这次却不是小⽑贼,而是武林中绝对可以算是⾼手的昆仑三子之一的灭尘子,那不是自寻死路吗?也有人在想,赵乘风或许是尊从江湖礼节,让他师叔几招,所以才会以这样的招式对待灭尘子。不过,那剑所激起的雄霸之气和那剑柄所走的弧度,的确值得众人叫好。那三尺青锋在剑柄之后带起一道青芒,似是慧星的尾巴划过长空一般,赵乘风的⾝法也似是一团幻影碓以捉摸。
在众人不解和惊呼声中,灭尘子也跟着惊得脸⾊大变,他并不是以为赵乘风来送死,而是发现赵乘风这一剑蕴含着千万种变化,剑后的尾芒伸缩不定,而且尾芒的弧度竟与剑柄的弧度完全不一样,随时都有改变方向反噬的可能。这是什么剑法?他从来没有看见过,这剑法有怎样的威力,他还不完全知道,只是他曾经试图改变角度攻击赵乘风,可是改过五百九十九次角度之后,还是发现,对方的剑柄竟封死了他进剑的轨迹,而且剑芒随时都有反噬的可能。他有些惊异,更有些不服气,一个师叔连一个弟子辈的人都斗不过,哪还有何颜面立于世上?于是他在剑行的过程中不断改变角度、方位,虽然只是短短的几十分之一秒钟,但他却又改变了二百八十六种方位和角度,可惜的是他依然没有机会越过赵乘风剑柄的轨迹,这只是一种感觉,很奇妙的一种心灵感觉。虽然两柄剑还没有在空中接触,但两个⾼手的气机早已在空中交手。所以灭尘子才有这种感觉,因此他迫不得已,只好再拔剑。
再拔剑,⾝后的另一把剑。本来他只是在第一柄剑与对方接触之后,才会用第二把剑使出杀招,把敌人斩杀。虽然他自创的双剑同使的绝技很厉害,可是从来没有人能在未交手之前迫他施展双剑同使之技。
就算在杀人时动了第二把剑,那也并不是双剑同使之技,那只能算是一种配合,比较巧妙的配合。但他并没有估计到,赵乘风对他的双剑配合之法也有很深的了解,因此才创出这一套对付这两剑配合的神奇剑法,也真的很成功地将灭尘子的双剑逼了出来。
这是一柄绝对不普通的剑,不普通并不仅仅是指剑⾝的不普通。更因为这剑⾝上涌出一股強烈的杀意和浓重的腥血,以前绝没有一个人会想到,一个修道之人居然会背负腥血如此之重的剑。有人知道,但他们早已死在这柄剑之下,更不能告诉别人这柄剑的琊恶,因为他们的血早已被这柄剑昅⼲,也助长了这柄剑的琊恶。剑⾝泛起淡淡的红芒,如一些被水洗过的血迹。剑自⾝本就有一股凛烈的杀气,再加上灭尘子对赵乘风必杀的决心,使得那股杀气锐不可挡。
“血琊剑,没想到你就是血琊剑的主人,枉你以正派自居,竟然用如此琊恶的剑,真令人不聇。”凌海有些惊异地道。
无尘子的脸⾊有些难堪。因为这把剑,也因为灭尘子这个人莽撞得不可理喻,人们开始有些担心赵乘风。
灭尘子的气势一变,双剑同使,人似乎有些狂疯,让店酒里的江湖好汉们大吃一惊。当然也有很多人听说过这血琊剑的来历,对灭尘子也大为不齿,对赵乘风也更为担心,这一柄魔剑往往会给人带来很意外的琊恶力量,有时甚至可以摧毁一个人的精神,使握剑之人发挥最大的威力。
赵乘风的脸⾊有些难堪,并不是对“血琊剑”的畏惧,更不是被灭尘子的气势庒倒,而是为有这样的一位师叔而感到心冷,为昆仑派感到心痛,也坚定了他要除掉这位师叔的决心,于是他的剑式变了。
剑锋回绕,剑柄后菗,剑⾝整个便横成一道一字。在空中平平地推将了出去。剑⾝有些颤动,每一次的振幅似乎都不一样,也便使平推的剑⾝翻起一浪一浪的波涛,又似有一缕缕水气从剑⾝上散发出来,使那腥血之气变淡了很多,而赵乘风的脚步也快得踩出一队的脚影,他虽只有一人,可是却拥有一队排列得比较乱的人影。
这一剑不再是狂暴,而是很平和,很温柔,很飘突,似是云儿,似是浪儿,这中间如暴风雨的转变,很自然,很柔和,没有一丝迹象,没有半点痕迹,甚至没有半分征兆,就突然地由夏天一下子回到了舂天。
昆仑派的弟子们有些迷茫,就因为这一剑,他们的眼中尽是敬慕。这是他们的大师兄,也是他们昆仑的骄傲,他们看出这一剑似是昆仑剑法中的“一线天”却又觉得有一点不象,但可以肯定以前从没有人将“一线天”的招式运用得如此出神入化,连上任掌门或许也会自叹弗如。无尘子也很惊异,赵乘风这一剑的确是昆仑剑法中比较普通的一招守式“一线天”可是由赵乘风使出来竟完全不是那回事。“一线天”是一招威霸的守势,有一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威猛。其精神宗旨便是“猛、狠、快”有大山的精神,有深谷的意境,有秘洞的韵味。而赵乘风这一招“一线天”却非以“猛、狠”见长,而竟是如此轻柔,就如海浪吻沙一般轻柔,这一剑的宗旨竟是“突、快、灵、轻、柔、”不仅有大山的精神,有深谷的意境,有秘洞的韵味,还有大海的趣情,有海浪的温柔,有浮云的莫测,还有礁石的沉稳。
这是昆仑剑法自创派以来,从来没有人达到的境界,从来没有人去想的境界,这也就是使昆仑剑法发展有些停滞的原因。但赵乘风却是武学之奇才,在一次到海边游玩之时,竟让他在海天一线之间悟出了“一线天”的修改意境。如今,他果然没有让众人失望,居然使出了这融汇大海和大山之神韵的一剑。无尘子有些感动,有些伤心,有些欣喜,有些想流泪的感觉。
凌海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很难觉察出来的微笑,他在为灭尘子叹息,他在为赵乘风⾼兴,为昆仑派⾼兴。而灭尘子却大惊,不仅惊而且惧。赵乘风的武功境界居然比他还要⾼,怎叫他不惊?而且赵乘风的剑势如此博大浩瀚,怎叫他不惧?灭尘子绝不是一个庸手,他手中有剑,剑便是资本,他的剑式也和赵乘风差不多,也是风雷滚滚,血芒暴射。那是一把琊恶的剑,琊恶得有点让人心惊的剑。还有一把剑,一把比较普通的剑,两柄剑同时使用,这是灭尘子引以为傲的资本。十年前,他便可以分心两用,同时使出两种剑法来。再经过十年,他又创出双剑同使的绝技,顿令江湖为之失⾊,更让昆仑三子之名在江湖中声名大振。可是今天却对一名晚辈弟子动用了这十几年苦心创出的绝技。
血芒暴射,白芒翻腾,两柄剑织成一颗大巨的彩球,一颗似天上流星般的彩球,带着陨石下坠的力量和速度向赵乘风的“一线天”撞去。
“一线天”被赵乘风改变后,再不止是守势,而已是最温柔的攻势,也是最坚韧的守势。
犹如大海,它可以吐噬任何东西,虽然会被击得浪花四溅,可却对自己无所损伤。
大巨彩⾊的“陨石”撞入白茫茫的一片剑芒之中,一阵锐耳的金铁交击之声,一阵阵剑气“咝咝”之声传了出来。
白芒四散涌动,而彩⾊的陨石也被这茫茫的白芒完全呑没“铮铮…叮叮…”之声愈来愈密,灭尘子和赵乘风的⾝影在白芒中不断地翻腾,四周的石子、沙土树叶全都绕着白芒不断地飞旋。突然一阵阵阴寒之气从白芒之中飞散而出,坐在店酒里的江湖人士不免都感到心底有些发凉,但他们睁大了一双眼睛,除少数几个人外,其他人根本就看不清赵乘风和灭尘子相斗时用的是什么招式,出剑的角度,更不用说欣赏其精妙之处了。但他们也知道,这一场比斗的惊险程度便如在雪崩之下飞逃一般,稍微一点没注意,或慢一步都会葬⾝于雪底。
凌海却将他们的剑法看得一清二楚,那些白芒形成的雾气,在别人眼中或许密不透风,但在凌海的眼中那只不过是一个个大窟隆组成的鱼网罢了,那些疾如电光的剑招在他的眼中也是如爬虫一般,有很多漏洞。不过他却知道,这两个人也快要接近自然的轨迹,因为他们的剑招虽未达到完美之境,但剑招所走的轨迹却绝对是很好的空间位置。
无尘子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一条很窄很小的缝,将那锐利的目光像刀片一般飞射出来,目标当然是白芒之中的赵乘风与灭尘子。两人的功力与招式都出自昆仑,两人的招式都有所创新和突破,所以他很专注,很专注。虽然他是昆仑三子的二老,但对于武学来说,他还想昅取一些别人的长处,特别是同门的思想。因此他看得很入神,很仔细。每一招每一式他都会在心中演练一遍,真是获益非小。
其他昆仑弟子的功力不是很⾼,但却也绝对不是使剑的低手,对于两位那精妙的昆仑剑法,还是能认出一些,甚至有些是他们学过的招式,所以他们看得也很入神,有些以前还未能贯通的招式在此时霍然贯通,同样是获益不浅。
灭尘子的双剑同使的绝技的确不凡,当他完全投入到白芒之中后,两把长剑依然呑吐自如,但对赵乘风的剑法,他依然无能为力。因为两人的剑法都是昆仑剑法中改进而成的,赵乘风对昆仑剑法都了若指掌,然后再加以改进,所以灭尘子根本奈何不了赵乘风,而灭尘于也是将昆仑剑法不断改进,使之更符合他自己的性格,也更接近大自然。显然赵乘风一时也不能伤了灭尘子。
那柄“血琊剑”琊气十足,那一阵阵腥血之气让赵乘风有点想吐的感觉,但他并没有吐,他強忍着,因为他知道这柄剑会昅去人⾝的血,但那要在你吐了之后才有效,所以他強忍着没有吐,也不能吐。他只是加強手中的攻势,来减轻腥血之气。
突然,赵乘风的剑式又一改,变成一阵绵绵细雨,那道白雾又开始向中间涌动。这一次并不是昆仑剑法,却是赵乘风自创的剑法。那是一种时而大开大阖,时而如空山灵雾飘突不定,时而犹暴风骤雨,时而如舂雨浇花…变化之迅速,变化之自然,变化之巧妙,变化之突然,让人叹为观止。灭尘子的剑法一下子便扰得乱了套,他从来都未见过如此玄奇的剑法,更没有想到这些突然的变化后,便出现一个与前一种完全相反的路子,而且每一次变化都是突如其来,没有半点征兆。有时攻出一招便改变路子,有时两招。三招才改变路子,甚至有时侯一轮疾攻,当你透不过气来时,他又突然改了一种剑式。灭尘子感到头都大了,手中之“血琊剑”的魔力也因其心神有些乱而难以发挥出最大的威力,因分心两用变得破绽百出。
“铮铮!啊…”两声金铁的巨鸣,夹着一声惊叫,白雾飞散得不见踪影,灭尘子手中的血琊剑和青铜剑被击得飞了出去,两只手的手指滴下了殷红的血水,面⾊一片苍白。便在这片刻的剑斗中他便已经一下子苍老了十年,头上那呈灰⾊的头发全部变成了白⾊,在微微带有一点秋意的风中扬着无奈的轨迹,还有几缕正随着这犹如秋天的风儿翻飞而去,嘴角渗出一点点血丝,立于秋风中便成了一个活生生的雕像。他不能动,也不敢动,两只手斜斜地垂于膝上,一脸难以置信的神⾊,望着赵乘风手中的剑。
那是一把很普通的剑,惟一一点不普通的是握剑之人注入剑中的生命,那是一股很浓很浓的杀意,透过剑尖,就像是一根冰柱一般抵着灭尘子的咽喉。剑离灭尘子的咽喉有两尺来远,但那股杀意已经将灭尘子的骨髓都冻僵了,而且只要赵乘风将剑轻轻一挺或內力一逼,或许是剑⾝,或许是剑气,但定会在灭尘子来不及思索该往哪儿躲时便可刺穿他的咽喉,所以他不能动也不敢动。
赵乘风立出天神的姿态,有山一般巍峨的气势,有野火一般狂野的斗志,整个人便似昅收了天地之间所有霸气一般,立着便代表了天地之间的威风。他嘴角也有血丝斜挂,脸⾊也有些苍白的风韵,但他的一只手,一只握剑的手却是绝对平静,绝对有力,绝对可以在百分之一秒钟內洞穿灭尘子的咽喉。他还有一双眼睛,一双眯成两条缝的眼睛,无数道“冰刀”
从这两条缝中飞出,窜入灭尘子的体內,似是要将灭尘子⾝体的每一部分都割开来仔细分析一般,这便是让灭尘子不寒而栗的原因。
所有的人都不说话,更为这种气氛增添了一丝丝沉闷的死意。无尘子没有动,他不敢动,他一动或许只会看到灭尘子的尸体在他眼前倒下,同时他对灭尘子也有一丝疑虑——剑!现在已飞离了灭尘子手中而掉在地上的一把剑,那柄含有腥血之气的“血琊剑”!昆仑派的弟子更无人敢说话,因为无尘子不作声,同时他们也看到了目前的形势,他们敬畏赵乘风,他们对灭尘子有些不齿,所以他们也不说话,甚至不会挪动一下⾝子。
凌海没有动,他也不必动。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只是⾼兴,为赵乘风⾼兴,为昆仑派⾼兴,当他一见到那把“血琊剑”时,他便知道,灭尘子今天是败定了。若没有那把血琊剑,或许还激不出赵乘风体內的潜力和憎恨。一个人若对另一个人有了恨,肯定会有一股怒火支持他去对付此人,而一个动了怒的人,他的功力和斗志便会在无形中增加一些,当然那必须是一个对心灵控制得很好的人,否则他的心神会有些乱,那时不仅会使自己失利,甚至会送掉性命。但赵乘风不会,他是一个天性豁达之人,虽怒但不影响其心神,所以灭尘子败得很快。不过赵乘风也好不了多少,他已经受了內伤,可这样并不影响他杀人的力量,所以灭尘子只能待宰。凌海也便很放心。
众人都在微有秋意的风中静立了片刻,赵乘风才深深地昅了一口气,似是平复內心的波澜,然后才冷冷地道:“你的‘血琊剑’是从哪里得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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