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荀吉铁手愈使愈快,劲风呼呼,记记都朝伍世贤长剑下手,伍世贤到了此时,已是穷于应付,攻少守多,只有闪动身形,藉以趋避对方锁拿之势。
双方又打了十来个回合,陡听“挡”的一声金铁大响,荀吉铁手一下锁住了伍世贤的长剑。
这原是电光石火般事,伍世贤根本连看也没看清楚,陡觉手上一沉,长剑已被对方铁手锁住,心头一急,急忙运劲朝上挑起。
老实说,这不过是他本能的反应,长剑已被对方锁住,那能挑得起来?但说也奇怪,就在伍世贤剑尖朝上一挑之际,荀吉突觉虎口剧震,手腕骤然一麻,那里还握得住铁手?呼的一声,铁手竟被对方剑尖挑得手朝上飞起一丈来高!
这下连伍世贤也大感意外,简直如有神功,不由怔得一怔!
荀吉一张黄中透青的脸上登时得若猪肝,急忙纵身掠起,伸手接住由空中落下的铁手,第一阵就落败,自然脸上无光,但当着双方的人,不好发作,只是重重哼了一声,悻悻退下。
伍世贤到此时,才定过神来,反剑入鞘,拱拱手道:“荀兄承让了。”
邵南山、丁老爷子、况南强自然都看得出来,伍世贤长剑被锁,绝无反败为胜,震飞对方铁手之力,各人心中都不暗暗称奇!
“好剑法!”姬夫人冷声道:“你们再上去一个,试试他们的武功门剑法。”
她话声出口,站在她边上的四名劲装汉子中,又有一个应声走出,此人该是四人之首,年约四十四五,扁脸,连鬓短髭,浓眉如帚,中等身材,双眉极阔,背负一面铁太极牌,举步走下石阶,在天井中站定,洪声道:“在下向武功门高人讨教。”
况南强左手一抬,侧脸道:“柏长,你去跟他请益吧!”
柏长是武功门的大弟子,也是武威镖局的镖头,今年四十一岁,他听了三师叔的话,赶紧躬身应了声“是”走落天井,朝那扁险汉子抱拳说道:“在下柏长,请教兄台大号?”
扁脸汉子早已从肩头摘下太极牌,还了一礼道:“在下缪千里。”
柏长随手一按口,出长剑,抱剑道:“缪老哥请。”
缪千里因有荀吉前车之鉴,倒也不敢小觑了柏长,手握太极牌,沉声道:“柏老哥请。”
两人各自亮开门户,缪千里倏地跨上一步,右手太极牌就呼的一声,直中宫,朝前推出。他虽然只跨出一步,但这一步足足跨出了六尺光景,推出来的沉重铁牌,发出一道劲风已直过来!
柏长长剑一领,身向左侧横跨一步,让开对方牌势,一记“寒梅”幻起三朵剑花,飞袭对方右腕。缪千里右手一翻,铁牌呼的一声朝剑上直而下。
柏长不敢和他势沉力猛的铁牌击,正待撤剑,陡觉长剑不但撤不回来,剑光一昂,反而朝对方铁牌上挑出!
缪千里看他长剑朝铁牌挑来,心中暗暗冷笑,立即加强劲力,朝剑尖磕下。
这一下当真快得如电光石火一般,长剑和铁牌乍接,只发出“叮”的一声轻震,缪千里陡觉一股大力从对方剑上传来,右腕剧震(因他这一磕,中间加强了力道),一时只震得他一条手臂几乎麻木若废,铁牌也被长剑挡得直飞出去,又是“挡”的一声,落到大天井上,把一方三寸厚的石板,震得四分五裂!
柏长原待撤招,发现长剑不听指挥,反向铁牌挑去,自然不是他自己的本意,居然一下把对方铁牌震得手飞出,这当然不是奇迹,他立时就想到一定是有高人暗中相助。他缓缓返剑入鞘,目光一抬,拱拱手道:“缪老哥承让了。”
缪千里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在第一招上会被人家震飞铁牌,一时怔立当场,几乎开不得口。
一名庄丁慌忙捧着铁牌送了过来。
缪千里直到此时才感觉右臂渐渐复原,接过铁牌,心头自然不大服气,怪笑道:“柏老哥慢点,你一招就震飞缪某铁牌,使缪某感到无比惊异。缪某真要在你老哥剑下连一招都走不出,缪某就不用在江湖走动了。缪某既然在江湖上闯了二十多年,就不相信在你柏老哥剑下连一招都走不出,因此缪某希望再向你柏老哥讨教几招,不知柏老哥肯不肯赐教?”
盛世民、姬夫人也绝不相信天南庄的十八铁卫之首缪千里,会败在武功门门人手下,而且在第一招就被震飞铁牌,真要如此,这十八铁卫当真不用在江湖上混了!
柏长被缪千里叫住,心头极为尴尬,勉强抱拳笑着道:“缪老哥,双方在比划前,已有言在先,兄弟虽是险胜,但你老哥,总是兵刃手了…”
缪千里愤然道:“缪某虽然兵刃手,但心有未服,所以要向柏老哥再讨教几手,只要柏老哥仍能在一招之内,把缪某铁牌震飞出去,缪某自然心悦诚服,甘拜下风…”
他话声未落,突听对面门楼上响起破竹似的一声大笑,接着有人笑道:“呵呵,原来丁家庄今晚已有一场盛会!”
这人声如破竹,话声未落,一道人影已从对面二门门楼上飞泻落地,那是一个宝塔般的人影,经八盏气死风灯照,才看清这人身穿一件长仅及膝黄衫,身材高大,一身俱是肥的胖子。
他飞身落地之后,紧接着又是一阵香风,唰唰唰,飞落六个花不溜丢的大姑娘!前面两个年纪二十二三,身穿一式青绸劲装,青绢包头,面貌姣好,身段婀娜,肩头叉斜双股脸。两女身后,各有两名身穿花衣的少女,两柄短剑,年纪十七八岁光景!
两名站在面前的丁家庄庄丁急忙上去,拱手道:“诸位…”
那黄衫高大胖子一挥手道:“你们退开去,老夫是找你们丁老庄主来的。”
况南强急忙走下石阶,了上去,朝黄衫高大胖子抱抱拳道:“在下况南强,不知尊驾是那一门派的高人,夤夜光降丁家庄,有何见教?”
黄衫高大胖子一双铜铃般大眼看了况南强一眼问道:“况朋友是丁老庄主的什么人?“况南强道:“此地老庄主乃是况某的二师兄。”
黄衫高大胖子洪笑道:“这么说,况朋友是武功门的人了,那一位是丁老庄主?”
丁老爷子因来人指名要找自己,只好走上几步,拱手道:“老朽正是丁南屏,你老哥如何称呼,找老朽不知有何贵干?”
“哈哈!”黄衫高大胖子又是一声破竹般的大笑,抱拳说道:“兄弟逢天游,忝为花字门副总盟,今晚冒昧造府,是找丁老爷子令郎丁季友丁大侠来的,老庄主可否请令朗出来?”
他说出“花字门”三字,邵南山、丁老爷子,还有盛世民、姬夫人等都深感惊奇,花字门在江湖上可说已有五六十年,但黑白两道中人,只闻其名,从没见过花字门的人!
不,花字门的人,你随时都可以看得到,因为他们专营私娼,馆,贩夫走卒,都可以过屠门而大嚼,但他们的主持人却很少在江湖上面,黑白两道,稍有名望的人,当然不会去和花字门打交道,因此数十年来,大家只知江湖上有此一门,却从没见过他们的人。
丁少秋躲在大树上,听他说出是找自己爹来的,心中暗道:“爹一直在北方镖局里,这人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的呢?”
丁老爷子暗暗皱了下眉,问道:“逢老哥找季友有什么事吗?”
逢天游洪声道:“丁老庄主请令郎出来,自会知道。”
丁老爷子道:“三儿季友,十六年前外出未归,从此没有回来过,不知他在什么地方招惹了贵门?”
丁少秋听爷爷说,爹十六年前外出未归,心中暗道:“爷爷这话明明是骗他们的了!平爷爷一再教诲自己,做人要言而有信,不可说谎,他老人家为什么要骗他们呢?”
只听逢天游大笑道:“丁老庄主这话有谁能信?”
丁老爷子面情严肃,沉声道:“老朽何用骗你?三儿季友,新婚三月,就离家出走,至今没有音信,此事知道的人很多,阁下不相信,那就算了。”
“哈哈!算了?”逢天游破竹似的续道:“丁老庄主说的倒是稀松,丁季友无故找上敝门,掌伤多人,就凭你丁老庄主说句算了,就能算了吗?”
丁老爷子一怔,心头稍感可慰,十六年没有音信的爱子,总算有了消息,一面急急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一个月前。”逢天游愤怒的道:“丁大侠找上敝门,出手连伤敝门总监和前卫令主等十几个人,几乎挑了敝门总舵。敝门主因敝门和江湖各大门派平素虽无交往,也一向并无开罪江湖朋友之处,丁大侠此举,实在令人莫测缘由,因此责令在下,赶来贵庄,一来向丁老庄主问候致意,二来要请丁大侠当面说明原委,如果错在敝门,敝门主自当负荆请罪…”
他说到这里,就口气微微一顿,没有再说下去。
这意思极为明显,如果错不在花字门,那就要看丁老爷子如何代了?说得虽然婉转,但明明是问罪来的了!
丁老爷子双眉微蹙,他自然很快就想到祝秋云十六年前被掳,会不会是花字门干的?季友找上花字门,很可能和此事有关,但这话他不好问出口来。只是沉了下,抬目道:“季友确实十六年前离家,没有一点消息,只不知一月前找上贵门的是不是季友…”
逢天游嘿然道:“当时他自称丁季友,敝门虽然不认得他,但他以武功门的‘百步神拳’连伤多人,那是不争的事实,无人可以假冒得的。”
丁老爷子问道:“逢老哥可否把当时的情形,说给老朽听听?”
逢天游道:“一个月前,在下跟随敝门主远出,并不在场,事后据敝门总监见告,丁大侠找上敝门总舵,问了句‘你们这里可是花字门总舵?”
敝门当值的人回答他:“正是花字门总舵。”
丁大侠盛气的道:“我找你们很久了,果然隐蔽得很!”
这时敝门总监闻声走出,问丁大侠:“找花字门何事?”
丁大侠怒声道:“你们花字门真该死!”
就这样和敝门总监动上了手,丁大侠武功高强,没有多久,就连伤了十几个人,敝门总监要他留个万儿。
丁大侠沉道:“我是丁季友,转告你们门主,花字门从此解散徒众,不得再在江湖出现,今天我已手下留情,下次就没有这样便宜了。’说完悻悻而去,大概情形就是这样了。”
丁老爷子听他述说的经过.心中已经有数,季友找上花字门,大半是为了祝秋云,应已无可置疑,只是祝秋云是不是花字门的人?她是不是被花字门掳去的呢?一面问道:“季友还说了些什么?”
逢天游道:“丁大侠说过的就是这几句话。”接着又道:“在下已把当时情形奉告,丁老庄主虽说丁大侠离家十六年,从无消息,但他总是丁老庄主的哲嗣,该当如何,总有个代吧?”
姬夫人突然冷笑道:“这倒好,丁老庄主大儿子押镖失踪,三儿子又在十六年前离家出走,从此没有音信,你们丁家庄,失踪的人倒是不少!”
这句话伤了丁老爷子的心,不觉然变,双目光四,沉笑道:“姬夫人,你不过向武威镖局投镖而已,失了镖,武威镖局自会赔偿,你一再出言刻薄,讥刺老朽,丁南屏是江湖人,争名不争利,争气不争财,若不念着你是妇道人家,老朽今晚就不会对你如此客气了!”
这话说得很重,而且声俱厉,姬夫人自然下不了台,闻声就举步走出,厉声道:“丁南屏,那你待怎的?”
她这一举步走出,站立在她身后的两名丫环立即把捧着的长剑双手奉上。
逢天游破竹般声音怪笑一声道:“这位夫人且慢,丁老庄主还没向在下作代呢!”
说话之时,右手轻轻抬了一下。
姬夫人刚接过长剑,陡觉一阵无形潜力上身来,自己骤不及防,几乎被推得站立不住!心头暗暗一惊,忖道:“这姓逢的居然内功如此纯,也好,先让你们去打头阵吧!”
一念及此,果然缓缓向后退下了两步。
丁老爷子道:“你要老朽如何代?”
逢天游道:“丁季友连伤敝门十几个人,丁老庄主自该出丁季友,随在下到敝门总舵去,听候敝门主发落。”
丁老爷子道:“老朽已经一再声明,三儿季友…”
“他离家十六年了!”
逢天游嘿然笑道:“丁老庄主若是不肯出丁季友来,在下很难回去覆命!”
丁少秋躲在树上,听他口口声声要爷爷出爹来,好像爹故意躲他们似的,心中正感气愤!
突听耳边响起枯瘦老道的声音说道:“小施主,你是不是忍不住了?没关系,你可以下去,不过你可向姓逢的说:“我爹挑你们总舵,你们有本领就该找我爹去,我爹不在这里,你们夤夜找上丁家庄来做什么?’好了,你下去吧,以后,该说些什么,老道会随时教你的。”
丁少秋听得一喜.正待纵身而下,突觉一股大力托着自己往上升起,然后像生了翅膀一般,往大厅前面逢天游的身前飕的一声垂直泻落!
逢天游久经大敌,骤听风声,还当来了什么高人,急忙后退了一步!
丁少秋从空中垂直飞泻而下,三方面的人都不为之一凛,等到定睛看去,竟是一个十五六岁的童子!
这一瞬间,白鹤观主松子和丁老爷子乍睹泻落的会是丁少秋,自然大吃一惊。
丁老爷子急忙叫道:“少秋…”
他刚喊出“少秋”二字,只听耳边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不碍事,是老道带他来的。”
照说“传音入密”从甲口中说出,只有乙一个人可以听到,但丁老爷子听到这句话的同时,松子耳边,也听到了同样的一句话。
松子一楞之后,心里立时有数,他曾听丁少秋向他禀报过,昨晚有一个枯瘦老道教了少秋一剑、一掌,那么此刻在自己耳边说话的,也就是这位枯瘦老道了。
不错,方才武功门下,两次震飞姬夫人手下两个武士兵刃的,也是这位老道长的杰作了。
丁少秋紧记着老道长的话,只身落地之后,就朝逢天游大声说道:“喂,姓逢的,我爹挑了你们总舵,你们有本领就该找我爹去,我爹不在这里,你们夤夜找到这里来做什么?”
逢天游看他手里握着连鞘长剑,脸上稚气未,这就问道:“小娃儿,你是什么人?”
丁少秋道:“丁季友是我爹,我叫丁少秋。”
逢天游忽然大笑一声道:“你是丁季友的儿子,那就正好,你爹躲起来了,你就跟逢某走好了。”
丁老爷子听得大急,正待开口,只听耳边又响起那苍老声音说道:“老道说不碍事,就是不碍事,你一出声,就反而碍了老道的事了!”
丁老爷子心知遇上了高人,听他既然这么说了,就不敢再说。
只见丁少秋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走…哼,凭你们也配?”
他这话,前面一句,自是他自己说的,后一句,显然是枯瘦老道教的了。
逢天游沉笑道:“小娃儿,你人小,口气倒是不小。”
丁少秋正不知如何说法?
只听枯瘦老道的声音在耳边说道:“你快说:口气不小又怎样?你是不是想试试?哼凭你姓逢的,只怕连我一掌也接不下来。”
丁少秋忙道:“口气不小又怎样?哼,凭你姓逢的只怕连我一掌也接不下来。”
他口气虽然极大,但却一脸稚气故意绷着一张小脸。
这下真听得逢天游又好气,又好笑,眼前这个童子,既是丁季友的儿子,那就是丁南屏的孙子了,自己连丁南屏都未必放在眼里,一个十五六岁的童子,居然对自己说起大话来了!
再看丁南屏,不但并未出声阻止,而且还一手摸着垂花白长髯,任由他小孙子大放厥词!
逢天游究是老江湖,看出情形有些大反常情,丁南屏,怎么会任由他小孙子向自己挑战?这不是卵蛋击石?但丁南屏竟似有恃无恐,莫非这小娃儿真有一手?
不,绝对不可能,一个小娃儿有多大能耐?心念转动,不觉大笑一声道:“小娃儿,你竟敢和我挑战?你也不问问你爷爷,他会答应你和我动手吗?”
他果然老巨滑,这话明明是试探丁老爷子的反应,但却装出不愿和小娃儿动手模样。
那知丁老爷子方才听了枯瘦老道“传音入密”的话,心知今晚有高人暗中相助,不用自己心,是以逢天游话声一落,就含笑道:“老朽这小孙子,从小就天不怕,地不怕,最近跟松道长学了几手白鹤拳掌,就想和人试试,逢老哥的高招,多了小孙接不下来,一招也许没有问题。”
这话连盛世民、姬夫人等人都听得暗暗奇怪,丁南屏居然会让他小孙子和逢天游动手,试想花字门如若没有把握,岂会让逢天游率人夤夜找上丁家庄来?但话得说回来,丁南屏这小孙子如果没有把握,丁南屏又岂会让他小孙子出子?
逢天游听丁老爷子这么一说,心中更是惊疑不止,原来这小娃儿是白鹤门松子的徒弟,学了几手白鹤门的武功,就想和自己动手?
哈,就凭这小娃儿能够接得下我逢天游一招?你丁南屏真把我老逢看扁了!想到这里,不觉连连点头道:“既然丁老庄主这么说了,小娃儿,咱们就以一招为限,你只管先发招好了!”
他当然不会向一个娃儿下杀手,这样岂不是弱没了花字门副总监的名头?但他要丁少秋先出手,早已存心一手给丁老爷子瞧瞧!
丁少秋耳边又响起枯瘦老道的声音说道:“小施主,昨晚老道教你的‘鹤舞空庭’,你不是已经学会了吗?你就用这一招好了,不过你要他先出手,你把剑放下,就说:是你找上丁家庄来的,自然要你先出手,小可接你的好了。”
丁少秋等他说完,果然把剑往地上一放,也不摆架势,就抬头说道:“是你找上丁家庄来的,自然要你先出手了,小可接你的好了。”
丁老爷子听少秋说话口气,不像是一个连江湖都没踏过一步的娃儿说的话,心知有人在暗中教他,这就抬目朝松子看去,两人会意的互看了一眼。
逢天游心头还在暗暗冷哼,你小子先发招,还可以使完一招,让我先出手,你就连发招的机会都没有了,一面森笑道:“我年纪比你大上好几倍,让你先出手,是给你一个机会…”
“用不着!”丁少秋装出一副不屑的样子,说道:“你只有一招的机会,快出手吧!”
逢天游虽是花字门的副总监,却是花字门的第一号高手,如今给一个小娃儿说他只有一招的机会,心头自是暗暗怒恼,沉笑一声道:“好,逢某那就先出手,小娃儿,你小心了!”
右手缓缓举起,扬掌朝丁少秋面劈了过来。
这一掌,他因对方只是一个未成年的小孩,不好出手太快,掌上也只用了五成力道,但掌心还暗暗凝聚了三成后力,留而不发,只要感到不对,这三成力道立可随后发出。以他八成功力的一记掌风,大概对付武功门掌门人邵南山、丁南屏也差不多了!
这一记五成力道的掌风,出手虽缓,但势道依然十分凌厉,一道劲急掌风,呼然有声,笔直朝丁少秋身前劈撞而去。
松子、丁老爷子,一个是他师父,一个是他祖父,明知今晚另有高人在暗中相助,还是看得脸色微变,暗自提聚掌力,目注丁少秋,严密戒备,只要发现丁少秋接不下来,立可抢身而出。
丁少秋站在那里脸上丝毫没有紧张神色,直等对方劈来的一道掌风快涌到身前三尺光景,他才左足向前跨出,左手五指上翘,朝左外扬起!他左手才一扬起,逢天游就感到不对,自己劈出去的掌风,被丁少秋推出,呼的一声,去势突然加快,就像水一般,顺他手势向左失,任他逢天游平收发由心,这一回竟然再也收不回来?
劈出去的掌风向左失,(对逢天游来说,应该是向右失)门户岂不大开?就在此时,丁少秋的右手已经朝前拍来。
逢天游对敌经验何等老到,右掌被他引开,左掌立即当竖立,着丁少秋拍来的右掌推出。
丁少秋这一记拍出的右掌,依照枯瘦老道的讲解,必须力蕴掌心,直到快和对方按触之际,才能吐劲。
逢天游还在暗暗冷笑:好小子,要和我硬接一掌,最少也得再练上二十年!
就在他思忖之时,双掌已经接触上了,逢天游但觉对方掌上,在这一接之下,竟然重逾千钧,力道之猛,无与伦比,一时心头狂震,口中哼了一声,高大如铁塔的身躯立时登登的连退了三步,才站住桩。
这下直看得南天一雕盛世民、姬夫人等人目瞪口呆,心头大为惊凛!松子、邵南山、丁老爷子等人更是大为惊喜!
丁老爷子急忙问道:“少秋,你没事吧?”
丁少秋站在当地,笑嘻嘻的道:“爷爷,孙儿没什么事!”
逢天游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真会连一个童子的一掌都接不下来,定了定神,朝丁少秋点点头道:“小兄弟果然不愧是将门之子,逢某领教了。”
也没向丁老爷子说什么话,双脚一点,一道人影凌空飞起,你别看他身如宝塔,轻功之高,快得疾如矢,划空朝墙外飞去。
随他同来的六个女子同时点足拧,宛如六只燕雀,翩然飞起,跟着往墙外投去。
丁老爷子朝丁少秋招着手道:“少秋,你快过来。”
“不!”丁少秋摇着头,俯身拾起连鞘长剑朝盛世民、姬夫人一指,说道:“孙儿还要打发他们呢!”
这话说得真也够狂!
盛世民脸色一沉,嘿然道:“小兄弟,你以为咱们如此容易打发吗?”
丁少秋朝他披披嘴道:“姓盛的,你是不是也想试试?凭你南天一雕和那姓逢的也差不多,能够接下我一招,已经很好了!”
这话当然是有人教他说的了,松子听得不暗暗皱眉,一个小孩子说出这样大话来,以后行走江湖,岂不养成他目空四海,不知天高地厚了?
南天一雕在江湖上算得是首屈一指的人物,南天一雕雄霸天南,竟被一个小孩把他说得和花字门逢天游差不多,心头自然十分震怒(其实他不知道花字门副总监逢天游的武功比他只高不低)。
但他脸上丝毫不见怒容,只是大笑一声道:“小兄弟果然虎父虎子,迥非寻常,口气可说大得出奇。盛某闯江湖数十年,从没见过小兄弟这样的奇才,今晚难得遇上,自然也要试试,小兄弟手里不是拿着长剑吗,盛某颇想试你一剑,你说如何?”
丁少秋又听枯瘦老道的声音在耳边说道:“你就使那‘画龙点睛’,不用怕他。“丁少秋方才使“鹤舞空庭”就觉得有一股热气从肩后传来,一掌就把姓逢的震退出去,这自然是老道长暗中帮自己了,如今他叫自己不用怕他,足见老道长又会帮自己的,他还怕什么?点点头(点头是向老道长表示的)然后朝南天一雕说道:“好嘛,使剑就使剑好了。”
南天一雕盛世民练剑数十年,一手“天南剑法”功力湛。“天南剑法”源出衡山派。以纵跃飞腾,凌空劈刺为主。
盛世民外号南天一雕,原以“雕手”出名,成名之后,给他研创出七十二招“神雕手法”又把它合并在剑法之中,右手使剑,左手配合剑势,以“雕手”代替剑诀,可以剑、手同施,他攻出的一招,也就等于旁人攻了两招,更增加他南天一雕的威势,是以三十年来雄霸天南,从无敌手。
此时眼看丁少秋答应使剑,心中暗暗好笑,这小娃儿究竟只是个雏儿,你震退花字门姓逢的一事,大概是把武功门的“百步神拳”和“白鹤掌法”两个门派的功夫合练而成,所以威力特别显著。
这就是说你擅的可能就是一记掌法,如何舍已之长,居然答应和自己比起剑来?难道凭我盛世民练剑数十年,还会败在你臭未干的小娃儿手下?心中想着,一面含笑道:“小兄弟,你怎么还不亮剑呢!”
丁少秋哦了一声,说道:“亮剑就亮剑。”果然“呛”的一声出剑来。
原来他这柄剑只是白鹤门下平练剑之用,并未开刃(并不锋利),但他居然煞有介事,用手在剑脊上轻轻一拭,忽然抬目道:“咦,你还没有亮剑呢!”
盛世民这才掣出他的七星剑来,大概他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含笑道:“小兄弟只管出手,咱们只是试试剑法而已,点到为止,我不会伤到你的。”
“点到为止可以!”
丁少秋轻哼道:“伤我,你能伤得了我吗?”
这语气不像出自于一个十五六岁的童子之口。
盛世民方才听他说:“你能接得下我一招已经很好”现在又说:“你能伤得了我吗?”就算你是皇帝老子的儿子,这样口的话,也不能说出口来!
南天一雕心头暗暗怒恼,大笑一声道:“好,好,小兄弟请发招了。”
丁少秋手握长剑,朝前一指,说道:“我让你先发招。”
盛世民点头道:“好,那我就先发招了!”
他有心要折折丁少秋的气焰,是以出手第一招,就长剑一挥,左手同时一划,人如大鹏展翅,一下冲天飞起,直上三丈高处,才身形一侧,右手连展,挥动长剑,这一刹那,但见剑光缤纷,一下现出九道经天长虹般夭矫剑光,朝丁少秋当头罩落!
这一招“九龙取水”正是“天南剑法“中最凌厉的一招了,因为丁少秋说他“接得下一招,已经很好”所以第一招上就教你瞧瞧厉害!
当然,盛世民对这套剑法勤练数十年,每一招都可以收发由心,他原无伤害丁少秋之意,只是丁少秋接不下来,他立可收势;但饶是如此,还是看得丁老爷子,松子都不悚然失,盛世民对付一个小孩子,竟然使出这等杀着来!
丁少秋手持长剑,右足跨出,身形一矮,使了一个骑马式,左手剑诀一扬,斜指眉梢,右手长剑朝前方点出,就在此时,果然又有一股热气从肩头传来,顺着手臂,直贯掌心,再由掌心传入剑尖,剑尖突然朝上一扬,正好斜指凌空下扑的盛世民,但听“嗤”然有声,一缕劲气从剑尖出去!
这一声“嗤”所有在场的人全听到了,每一个人心头都不期为之一怔,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剑尖居然出剑气来!
这是任何人都无法想像,也无法相信之事,但这却是不争的事实!
“嗤”声堪堪入耳,九道经天长虹般的剑光刹时尽失,南天一雕盛世民一个人却从半空中垂直摔下“啪哒”一声,跌坐在地。
姬夫人大吃一惊,急忙问道:“大哥,你伤到那里没有?”
丁少秋不待盛世民回答,抢着说:“既然说好了点到为止,我自然没伤他了。”
这话当然也是枯瘦老道教他的了。
盛世民就像斗败了的公,雄风尽失,站起身,返剑入鞘,废然道:“妹子,我们走!”
姬夫人没有作声,辰州言凤姑和岳麓观主常清风自然更不会作声,一行人迅快的转身往外就走。
丁老爷子眼看两拔人都败在小孙子手下,就匆匆退走,心头这份高兴,自不待言,一面急忙叫道:“三师弟,你代我送客。”
况南强答应一声,随着盛世民、姬夫人等人身后走去。
姬夫人突然回头道:“丁老庄主莫忘了方才的承诺,如果找不回镖,半年之后…”
丁老爷子没待她说完,就提高声音,接口道:“如数赔偿。”
“好。”姬夫人应了声“好”人已走出二门,朝前行去。
丁老爷子目送他们走出二门,只见小孙子少秋还站在阶前,这就叫道:“少秋,你快过来。”一面朝大天井抱抱拳道:“今晚多蒙老道长赐予援手,不知可否请仙驾莅止,俾可一瞻道范。”
只听一个苍老声音呵呵一笑道:“丁施主不用客气,令孙和贫道有缘,贫道要带他去一个地方,三年之后,自会回来。”接着又道:“松,他是你的徒弟,还是你的徒弟,老道不会抢走你的徒儿的,老道只是为了要指点他正宗内功而已!”
松子听出这位老道的口气,似是自己的前辈,急忙向空稽首道:“前辈说得是,少秋得蒙前辈指点,真是求之不得之事。”
那苍老声音又道:“好了,小施主,咱们走吧!”
丁少秋站着的人,突觉一股大力,把自己平空托起“嘶”的一声朝墙外飞去。
邵南山一手捋须,笑道:“二师弟,你可曾想起这位老道长的来历吗?”
丁老爷子一楞道:“莫非大师兄想到了?”
邵南山微微颔首道:“据愚兄猜想,大概只有这位前辈了…”
松子矍然道:“道兄是说这位前辈是乙清道长?”
邵南山道:“除了这位道长,谁还有这么大的神通?而且此老和贵观老观主、先师、丁师叔(丁老爷子之父)结为方外至,号称武功四友,兄弟记得先师曾经说过:乙清子一身所学,胜过为师三人何止百倍?”
丁老爷子道:“三十年前,先师等人先后谢世,这位前辈从此失去踪影,没想到此老还在人间。”
松子连连点头道:“不错,贫道想起来了,这位前辈,从前就十分清瘦,难怪方才他老人家直呼贫道道号。”
况南强道:“可惜小弟没有见过这位道长。”
邵南山含笑道:“三师弟那时候还只有十来岁,就是见过,也不记得了。”
丁老爷子笑道:“也只有这位前辈,和白鹤、武功二门有极深谊,少秋能蒙此老垂青,可谓福缘不浅!”
松子大笑道:“老施主现在可以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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