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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小楼奇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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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干青道:“老人家信写好了么?”

  活死人道:“老夫已经放在你脚下了。”

  凌干青低头看去,脚下果然有一个密封的信柬,另外还有一张小条子,这就俯身取起。

  信封上果然写着:“烦拙荆收拆”六个字,小纸条上写的是一记指法,上面画了一只手势奇特的左手,下面还有许多细字注解。最后看一行行书,写着:“你必须以三时间,练会此一指法,然后用火化去,绝不可带在身上。”

  凌干青略为一看,正待问他这封信送何人,送何处?哪知这一抬头,那里还有活死人的影子?心中不暗暗作难,忍不住大声问道:“老人家,这封信要在下送到哪里去呢?”

  活死人不仅没有影子,也没有再作声。

  凌干青急着道:“老人家,你快说一句,这封信要在下送到哪里?”

  茅草萧萧,古墓无声,活死人再也没有说话。

  这一阵耽搁,淡淡的阳光已经照到墓上!

  凌干青想起活死人刚才说过他讨厌刺眼的阳光,看来他是不会再现身了,那么这封信,自己给他送到哪里去呢?

  他既已隐没不见,自己总不能老耽在这里,好在茅山是自己的师门,自己时常会来,那只有等下次上山来,再跟他问问清楚了。

  心中想着,这就把信和那张小字条一起摺好,收入怀中,大步往山下而去。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家园已经在望,凌干青的心情,也逐渐沉重了!

  三年前离开的家,如今总算回来了,但门庭如昔,人事已非。

  这是自己从小生长的冢,如今成了一座空屋,大门紧闭,荒草径,看来却是如此凄凉!他含着眶热泪,越墙而入,穿过大厅,穿过长廊,绕向后园!

  偌大一片花园,也因无人整理,变成草长没胫!

  最后,他找到了依然耸立的假山,假山前面本是一片空旷的花圃,如今这花圃当中,就矗立着一方和人一样高的石碑。

  天色已经昏黑,他依然可以清晰的看到石碑中间写着的几个大字:“显考凌公讳千里府君之墓”

  凌干青两行泪水,不夺眶而出,急步走了上去,扑的跪倒地上,拜了下去,口中喃喃的道:“爹,孩儿蒙师父收列门墙,学艺三年,现在已经下山了,孩儿立誓要找到妖妇,替爹爹报仇,以慰你老人家在天之灵…”

  他拜了几拜,才行站起,又走到假山左侧,找到两个土丘,他记得左首是大师兄徐兆文的坟,右边则是张老三周武、洪镖三个庄丁的埋骨之所,他也跪拜下去,默默的道:“大师兄,小弟回来了,张老三、周武、洪镖,你们安息吧,我一定会给你们报仇的。”说毕,也拜了几拜,才行站起。

  他光缓缓环顾着本来很熟悉,现在却有些陌生之感的后园,心中暗自忖道:“今晚只有在家中权宿一宵,等明天一早再走了。”

  他正待回到前面去,到书房去权宿一晚,忽然听一缕轻盈而悠杨的箫声,远远传来!

  凌干青一怔,家中空旷已久,久无人住,何来吹箫之声?

  再仔细辨听,这悠扬箫声,确实是有人在吹箫,箫声虽然飘忽,他已可确定来自东首!

  凌干青不觉随着箫声,缓步寻去,绕过东首荷塘,那是有竹子扎成的一条曲折花廊,上面长了蔷薇花藤,因为没有修剪,藤蔓像璎珞般下垂,隐隐可以闻到花香!

  他用手拂着花藤而行,跨出这曲折长廊,仰首向空,轻轻舒了口气!

  天空已济挂着半钩新月,清澈而明朗!

  箫声已歇,但他目光一瞥,发现稍北一角小楼上,从窗棂间透出一点灯光。

  凌干青不一呆,他自然知道那正是花园东北首的得月楼,因为围墙外面,有一条河,河水辽阔,可以在楼上望见江上来往的舟楫!

  得月楼是取“近水楼台先得月”之义。

  这楼上是爹封刀归隐之后,有好友来访经常下榻于此。

  如今楼上透出灯光,证明果然有人住那里了,这人会是谁呢?

  凌干青踏着水磨青砖铺成的小径,悄悄走近楼下,仰首望去,楼上四扇花格子窗,全部掩着,还下了窗纱丝毫不闻人声。

  他放轻脚步,登上盘曲楼梯,面是一排朱栏走廊,两扇精致的雕花木门,门虽关着,但却没有闩上,凌干青用手指轻轻叩下两下,木门一下已呀然开启!

  楼上共有内外两间,外面是一间宽敞而雅致的小客室,陈设和从前一样,只是收拾得纤尘不染,但却阗无一人,灯光是内室。

  凌干青举足走入,鼻中忽然闻到一缕非兰非麝的幽香!

  正在此时,突听有人娇声叱道:“是什么人,竟然夜闯民宅!”

  未见其人,光闻其声,声音竟如出谷黄莺,娇而且脆,脆而且甜!

  凌干青不觉又是一怔,这小楼上住的竟然会是一个女子!声已如此,人自然更可想而知了!

  现在湘帘已被掀起,一个人从内室轻盈的走出!

  这一刹那间,凌干青可呆庄了,他眼睛亮得几乎发花!

  从内室出来的是一个一身白衣的长发少女,她脸上带着薄薄的怒意,一双黑白分明的剪水双瞳,盯在凌干青脸上,从她眼色中.可以看出她含有责怪之意,似是责怪他不该深夜闯进她小楼里来。

  凌干青心头着实感到有些尴尬,脸上讪讪的拱手道:“姑娘请恕在下冒昧…”

  白衣少女眼光移开了,螓首微垂,脸上飞起一片红晕,口中轻“嗯”的一声,低低的道:“相公请坐。”

  她声音娇而且柔,已不似先前那么盛气。

  头虽低着,剪水双瞳却正在偷偷的瞟着凌干青,那本来含有责怪的眼色,在这一瞬间,当然也早已消失了,继之而起的却是腼腆之

  含羞脉脉和含情脉脉,都是少女特有的娇态可以平添无限美态!

  本来是自己的家,如今喧宾夺主,她居然以主人自居,而自己反被当作了客人。

  凌干青没有坐,白衣少女也没有说话,两人只是默默的站着。

  能够和一个如此美丽的女孩默默相对,实在是人生难得的享受。

  过了半晌,白衣少女眼波一抬,柔声道:“相公怎么不请坐呢?莫非嫌蜗居不堪待客么?”

  凌干青如梦初醒,口中“哦”了一声,拱拱手道:“在下冒昧登楼,姑娘幸勿见怪。”

  白衣少女嫣然一笑道:“我怪你,还会请你坐吗?”

  她这一笑,出一排洁白晶莹的贝齿,笑得甜甜的。

  凌干青被她笑得有些神不在焉,说道:“在下那就告坐了。”

  果然在圆桌边上一张椅子坐下来。

  白衣少女看他拘束的神情,觉得很好笑,抿抿嘴,说道:“相公一定是读书人了。”

  凌干青看看自己身上穿的一袭青衫,说道:“姑娘怎么知道的呢?”

  白衣少女眨着眼,轻笑道:“因为你说话很酸!”

  她迅快的转过身,轻盈的走向卧室房门,才回头道:“相公请坐,小女子去取一盏灯来。”

  她果然从内室掌着一盏白瓷罩的油灯走出,放到小圆桌上,又轻俏的奔向内室,居然端着一盏碎花细瓷的茗碗,婷婷袅袅走近桌边,把茗碗放到凌干青面前,娇声道:“这盏茶,是我刚才泡的,还没有喝过,还很烫,相公不嫌简慢吧?”

  凌干青看她端着茶碗送来的一双玉手,十指纤纤有如玉笋,尖尖的指甲上,还涂着鲜的仙凤花汁,越发显得轻红掩映,柔荑纤秀,使人恨不得轻轻的握上一握!

  白衣少女似有所觉,很快缩回手去,一面低低的道:“我这茶叶是真正的西湖龙井,相公请喝茶呀!”

  凌干青自己也不知道今晚怎会如此失态,不脸上一红,忙道:“姑娘不必如此费事,多谢姑娘了。”

  白衣少女举手拢拢披肩秀发,含笑道:“古人有寒夜客来茶当酒这句话,现在夜虽不寒,但得晤君子,也是幸事,这盏茶就当酒以敬嘉宾了。”

  “姑娘真会说话。”

  凌干青含笑望着她,说道:“在下还没请教姑娘贵姓、芳名?”

  灯下相对,她脸上细腻得有如羊脂白玉,隐隐透着红晕,当真若朝霞,愈看愈美,愈看愈不忍把目光移开。

  白衣少女被他看得羞涩一笑,说道:“相公自己没说高姓、大名,怎么先问我了呢?”

  “哦!哦!”凌干青失笑道:“姑娘不说,在下倒忘了先报姓名了,在下姓凌,名干青。”

  “是凌相公。”

  白衣少女脸色微红,低头道:“我叫…聂小香…”

  凌干青道:“原来是聂姑娘,只不知聂姑娘何以一个人住在这里?”

  聂小香咬着嘴,看了他一眼嫣然笑道:“你猜呢?”

  凌干青笑道:“这个在下如何猜得着?”

  聂小香秋波一转,说道:“这里是不是很静?”

  凌干青道:“是很静。”

  聂小香道:“因为我生爱静,这里正好是一座废宅,没有主人,所以我就住进来了。”

  凌干青微微一笑道:“但这里并不是没有主人的废宅。”

  聂小香瞪大了眼睛,问道:“那人呢?”

  凌干青含笑道:“在下就是。”

  “啊!”聂小香眨眨眼,失声道:“凌相公就是这里的主人,那就是我的房东了。”

  她不待凌干青说话,抢着道:“你看我有多糊涂,你方才说出姓凌来,我就应该想到了。”

  凌干青道:“姑娘怎么会想得到的呢?”

  聂小香道:“因为找经常在园中走动,看到假山前面,有一座坟墓,墓碑上好像写着:‘显考凌公讳千里之墓’这几个宇,可见这座庄院是姓凌的产业了,相公方才自称姓凌,不是这里的主人是谁呢?我不该早就想到了么?”

  凌干青道:“姑娘说得是。”

  聂小香又眨着眼道:“凌相公是这里的主人,我怎么会没有见过你的呢?”

  凌干青道:“在下今晚刚回来。”

  “啊!”聂小香道:“那你一定还没吃饭了?凌相公不嫌弃,就在我这里随便吃一些可好?”

  凌干青道:“在下怎好打扰?”

  “不要紧!”

  聂小香已经站了起来,甜笑道:“你是主人咯,这有什么好客气的?再说东西都是现成的,我这里只有一个人住,有时了些吃的,一个人吃不完,今晚,就留了几样菜,本来,准备明天吃的,所以我说凌相公如果不嫌弃,我就去端来。”

  她说话像连珠似的,又娇又脆,她行动更快,就像一只白蝴蝶,随着话声,翩然往外行去。

  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嫣然笑道:“凌相公请坐一会,我去把菜热一热就好。”

  凌干青道:“姑娘不用费事。”

  聂小香已经走了一半楼梯,她娇脆的声音却传了上来:“这又不费事,都是现成的咯!”

  凌干青只得由她,回身在椅上坐下,拿起茶碗,轻轻喝了一口,茶叶果然是上好的龙井,入口清芬,余香隽永!

  他真想不到自己会有这样的奇遇,会在自己家里遇上这样一个美丽而温柔的姑娘!

  她怎么会一个人住在这里的呢?

  楼梯响了,聂小香已经端着一个小盘走了进来,盘中有四碟菜肴两副杯筷,和一小壶酒。

  她把四碟莱从盘中放到桌上,然后取出两副杯筷,和一把精致的小酒壶,甜甜笑道:“这壶酒还是上次我姐姐和姐夫来才买的,我不会喝酒,一直留着,没想到今晚正好用上了。”

  一个女孩子单独住在这里,怎么会有酒呢?但经她这么一说,就解释了这壶酒是招待姐姐、姐夫剩的了。

  小菜虽只有四碟,却有熏鸡腿、板鸭、半条糟鱼、和一碟五香排骨,都是下酒的菜。

  聂小香在他对而坐下,纤纤玉手拿起酒壶,给凌干青面前斟了一小杯酒,然后也给自己斟了半杯,腼腆一笑道:“我本来不会喝酒,但凌相公是此地主人,我的房东,今晚在这小楼上,我又是主人,凌相公变成我的贵宾,我如果不陪凌相公喝一些,就不成敬意了。”

  她举起杯子,鲜红的指甲,纤细的玉手,微微翘着小指,手势优美极了,嫣然一笑道:“凌相公,我敬你。”

  樱沾着酒杯,浅浅的喝了一口。

  凌干青也很少喝酒,但她喝了,他不能推辞,连忙举起酒杯,说道:“在下如此叨扰,真是不好意思,应该谢谢主人,这一杯在下应该先敬。”

  说着一口喝干。

  聂小香秋波滚动,咭的笑道:“看来我们谁是主人,谁是客人,很难分得清了。”

  她举起牙箸,夹了一块板鸭,说道:“这是我姐姐从南京带来的,凌相公尝尝看。”

  凌干青忙道:“聂姑娘不用客气,在下自己来。”

  聂小香又替他斟了一杯酒,抬目问道:“凌相公不住在家里,是在外念书么?”

  凌干青道:“不瞒姑娘说,在下是在外学艺。”

  “在外学艺?”

  聂小香道:“凌相公学什么艺呢?”

  “学武。”

  凌干青道:“在下是为了要替先父报仇。”

  “啊!”聂小香道:“凌相公,令尊是被人害死的么?”

  凌干青举杯一饮而尽,说道:“是的。”

  聂小香道:“那么凌相公的仇人是谁呢?”

  凌干青道:“是一个妖女。”

  “妖女?”

  聂小香吃惊道:“是一个女的怪吗?”

  凌干青笑道:“不!她是一个人。”

  聂小香道:“既然是人,凌相公怎么会叫她妖女的呢?”

  凌干青道:“因为她是个杀人不眨跟的妖女。”

  聂小香又执壶给他斟酒,一面问道:“她本领很大么?”

  “是的。”

  凌干青道:“这人叫柳凤娇,不但武功高强,而且心思毒辣,先父就死在她掌下的。”

  聂小香忽然关心的问道:“她武功有这么高,凌相公打得过她么?”

  凌干青道:“从前我不是她对手,现在我不怕她了。”

  “啊!”聂小香脸上绽起花般的笑容,说道:“这么说,凌相公的武功,一定比她高了,来,凌相公,我再敬你一杯,祝你成功。”

  她这回居然把半杯酒一口喝干了。

  “谢谢你。”

  凌干青和她对干了一杯,他平很少喝酒,这一连喝了三杯,脸上就有些热烘烘的酒意。

  聂小香果然也是真的不会喝酒,只喝了半杯酒,一张粉脸,已经泛起桃花般的红晕,一双眼波,动之时也有些水汪汪了!

  她站起身,歉然说道:“真不好意思,这壶里只有四杯酒,凌公子吃些菜,我给你装饭去。”

  说完,正待转身,忽然脚下一个踉跄,似要绊倒。

  凌干青吃了—惊,急忙一个箭步,掠到她身边,伸手一把她扶住,低低问道:“姑娘怎么了?”

  聂小香“嗯”了一声,她整个人忽然软了,软绵绵的倒在凌干青怀里。

  凌干青但觉她一个身子又香又软,她张着檀口,呼吸十分急促,一缕带着淡淡甜味的口脂幽香,从她檀口了出来!

  一个喝了酒的男人,怀里又抱着这样令人动心的女人,若是还不动心,那他就不是男人了。

  凌干青当然是男人,而且还是血气方刚的少年,他只觉全身血脉张,心头狂跳,双臂一紧,一颗头情不自的低了下去。

  聂小香口中“婴咛”一声,螓首巧妙的一歪,正好避过他气息咻咻好像要噬人的那张嘴,把樱躲到他耳子边上,他还在轻轻息着,但却细声焦急的道:“凌相公,快闪开,有人在背后暗算你呢!”

  这声音轻细得只有凌干青可以听得到,凌干青在心旌飘飘之际,闻言矍然一惊,他毕竟反应极快,双手搂着聂小香娇躯,人已一个轻旋,飞闪开数尺之外。

  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耳中但听室内响起一阵极细极轻的洒洒之声,落在楼板上!

  凌干青迅快松开抱着她的双手,倏地转过身去,大喝一声:“什么人?”

  人随声发,快若箭,一下穿窗而出。

  耳中突听有人低喝一声:“打!”紧接着“嘣”的一声机簧轻响,一大蓬细碎青芒,当头罩落。

  这人好像算准凌干青会穿窗而出,因此躲在窗外,等凌干青追出之时,他从身后发暗器。而且出来的,又是面极广,一发就是七十二支的“夺命黄蜂针”心思可说毒辣之至!(夺命黄蜂针出针筒,就有一尺方圆,到一丈五尺左右,已经扩及数尺了)

  凌干青耳中听到机簧之声,人已一个筋斗朝屋檐翻了下去,但听一阵“嗤”“嗤”之声,紧接着从自己背后像急风骤雨般掠过,心中暗暗叫了声:“好险!”

  身形一,再从檐牙下翻身上屋之时,手中已多了一支三尺长青光莹莹的软剑,目光迅疾一掠,园中静悄悄的那有什么人影?

  明月在天,月光如水,附近十丈之内,连树枝、花林都没有一丝动静!

  凌干青真不相信此人会有这么快速的身材,在自己翻一个身的时间,就会没了影子!

  窗口忽然探出聂小香的脸来,月光之下,她本来花般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娇急的问道:“凌相公,你没事吧!”

  凌干青重又回入小搂,俯身从地上拾起一支细得只比牛的钢针,针尖隐泛着暗蓝,分明还淬过剧毒!

  聂小香就像受了惊的小鸟,轻盈的扑入他的怀里,幽幽的道:“吓死人了,他…是什么人呢?你…没追上他么?”

  凌干青轻轻抚着她披肩秀发,柔声道:“真该谢谢你,聂姑娘,方才要不是你提醒我,我就死在他的针下了。”

  他忽然想起方才聂小香一定看到了人,不然她怎么会说有人暗算自己呢?这就问道:“聂姑娘,你方才看到了人?他是男的还是女的?”

  聂小香缓缓从他怀里直起身子,举起皓腕,轻轻拢了拢乌黑的秀发,犹有余悸的道:“我只看到窗外有一个人影,他手中拿着一管黑黝黝的东西,从窗口伸进来,对着你后心,我想他一定是害你的了。”

  她接着轻哦一声,又道:“我看到的只是一个侧影,那时我心里好害怕,才叫你的,没看清他是男是女咯!”

  凌干青点着头:“一定是她!”

  聂小香睁大眼睛,问道:“你说的是谁呢?”

  凌干青切齿道:“一定是那妖女,我正要去找她,她倒已经找上我来了!”

  聂小香吃惊的道:“你说的是柳什么的女人么?”

  “柳凤娇。”

  凌干青道:“不是她还会有谁?”

  聂小香盯着他,忽然问道:“我方才好像看到你手上拿着剑咯,怎么不见了呢?”

  凌干青笑道:“我收起来了。”

  聂小香好奇的问道:“你收到哪里去了呢?”

  凌干青道:“就在我里。”

  他里束着一青丝结成藤纹的丝条,根本没有剑。

  聂小香伸出纤纤玉手,摸着他上的丝条,不信的道:“这是带咯,你骗人!”

  “没有骗你。”

  凌干青一抖手,就从间解下了丝条,再一抖手,只听“铮”的一声,他已从丝条中出支青光晶莹的细长软剑,含笑道:“这柄剑就叫做青藤,是一柄软剑,它是我师父昔年好友的随身兵刃,他一生没有传人,也只有师父—个朋友,因此在他临终前,就把这柄剑送给了师父,师父就传给了我。”

  灯光底下,剑气森森,寒锋人,果然是一口好剑!

  聂小香畏缩的后退了一步,说道:“凌相公,你快收起来咯,别割伤了手。”

  姑娘家自然很怕凶器。

  凌干青朝他一笑,收剑入鞘,又把丝条扣回上,说道:“今晚打扰姑娘,夜已深,在下告辞。”

  聂小香看了他一眼,脸忽然红了,低垂下头,轻轻的道:“凌相公要走了么?”

  她眼光之中,有着说不出的依依之情。

  凌干青不也有些依恋,说道:“在下到前面找个地方,权宿一宵,明清晨,再来造访。”

  聂小香的脸更红,头也垂得更低,幽幽的道:“凌相公,前面那些屋里,已经好久没人住了,怎好去住?”

  凌干青道:“不要紧,在下随便过一夜就好。”

  聂小香羞涩的道:“这里本来就是凌相公的家,这样好不,楼下还有一张铺,本来是我一个使女睡的,她前天娘生病,回家去了,凌相公就在楼上休息,我睡到楼下去。”

  凌干青道:“那怎么成?”

  聂小香胆怯的道:“我有些怕,万一…万一…方才那人又来了,我只有—个人,该怎么办?有凌相公在我就不怕了。”

  凌干青想想她这顾虑也不无道理,偌大一座花园,只有她一个人住,方才又发生过事,姑娘家自然会怕,这就点点头道:“姑娘既然害怕,在下就留下来,只是在下怎么能住在姑娘的闺房里?”

  “不要紧。”

  聂小香甜笑道:“只要凌相公不嫌脏,就在这多住几天好了。”

  “不。”凌干青道:“在下住到楼下去的好,有什么风吹草动,有在下在,姑娘就不用怕了。”

  聂小香已经在他说话之时,抢着下楼去了,娇声说道:“下人住的地方,凌相公怎么能住?”

  娇美的声音,自楼梯中间传了上来。

  凌干青追到楼梯,攒着眉道:“聂姑娘,这…不成?”

  聂小香已经到下楼下,娇笑道:“时间不早了啦!凌相公早些安歇吧!”

  姑娘家已经走了,小楼上余香犹存!

  凌干青心中暗自忖道:“自己留在楼上也好,那妖女方才偷袭没有得逞,说不定还会再来。”

  这就一口吹熄灯火,依然回到椅子上坐下,觉得用些口渴,伸手取过茶碗,喝了两口,坐了一阵,忽然感到微有倦意,就起身往内室走去。

  里面一间,地方较小,除了一张,只有一张梨花木书桌,和一把椅子,还是从前的样子,只是上挂下轻罗锦帐,铺了软软的绣褥、一个绣枕、一条鸳被。

  书桌上放了菱镜宫粉、胭脂、黛笔等姑娘家用的东西,权充妆奁。

  跨进内室,幽香更是沁人!

  凌干青感到倦意更浓,和衣在上躺下。

  是姑娘家睡过的,枕是姑娘家睡过的枕,一阵阵的脂粉幽香,沁人心脾,薰得他心头一阵朦胧,好像是睡了。

  渐渐好象进入梦乡,仿佛觉得身边多了一个人,从这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幽香更浓,闻得会使人心头飘

  他听到淅沥细雨之声,也听到婉转杜鹃娇啼,他一个人却似乘风破,也有些像驰骋在草原之上,这是多么奇妙的梦境!

  夜很静,梦也很美!眠不觉晓,等他醒来,头还有些昏昏的,但天色已经大亮!

  不!红已高三丈透,酒痕狼藉玉钩斜!

  衣香缤纷,衾枕犹温,昨夜梦境历历在目,凌干青蓦然一惊,急忙翻身坐起,这一坐起,他才发现自己衣衫“不整”心头更是惊骇,急忙穿好衣衫,掀被下

  这一下,他更是惊得目瞪口呆,那果然不是梦,杜鹃啼血,殷然入目,自己竟会…

  他披上长衫,急忙走出内室,并没见到聂小香,再奔下楼梯,楼下确实有一间下人住的房间,他推开房门,房中尘封已久,她说使女睡在这里,那只是美丽的谎言而已!

  再走到后面,那是厨房了,也没有她的影子。

  她会到哪里去了呢?他奔出前院,花树间鸟雀争喧,就是没有人影,再回上小楼,当然还是没见到她的人。

  凌干青在感觉上,好似缺少了一样东西,那不是人,而是他围在间的青藤剑也不见了!人与剑俱杳!

  凌干青这一急非同小可,他找遍了小楼每一个角落,没有就是没有。

  聂小香她外表文静,温柔,谈吐不俗,人更长得如花似玉,脉脉多情,她怎么会拿自己的宝剑,不别而去?

  她若是光为了窃取自己的宝剑而来,她尽可乘自己睡之时,悄悄取走,何用献出她最宝贵的贞

  她究竟为了什么呢?他一时陷入困惑之境,为情苦,为失剑更急!

  师父把这柄剑交给自己的时候,再三叮咛,这是他老人家唯一至临终托付他老人家的,择人而传,要自己终身宝之,自己刚一下山,就把剑丢了。

  这如何对得起师父,对得起把这剑托付给师父的天壤一剑?

  仔细想来,聂小香的来历,也大有可疑。

  她为什么要一个人住在这里?莫非就是为自己来的?她住到小楼来,莫非就是等候自己?

  她,莫非是柳凤娇一夥的?知道自己下山了,必然会回来,祭拜爹的坟,因此要她在这里等候自己,故意用箫声把自己引来,但她又为什么在柳凤娇用霸道毒针偷袭自己的时候,又悄悄告诉自己呢?

  她如果不是柳凤娇—伙的,她又为什么要取走自己的宝剑?

  武林中人,莫不喜爱名剑,莫非她对自己这柄剑爱不忍释,逐起了贪念,在取剑之时,又觉得这样把剑取走,太对不起自己了,所以用她最宝贵的贞来换取自己的宝剑!

  聂小香,你这是何苦?

  他左思右想,实在想不通聂小香这样作法,究竟目的何在?他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到她的人,找到自己的剑!

  他心中盘算着,找人、找剑,要到哪里去找呢?啊!对了,听聂小香的口音,略带乡音,不是镇江,便是扬州,自己不如先去镇江,再往扬州,正好是顺路。

  有了目标,他就匆匆下楼,出门而去。

  镇江,古名京口,运河和长江,在这里叉而过,是南北交通的要道,尤其是苏北货物,多集此转运,商业极为繁荣,几条大街,茶楼、酒肆,更是生意鼎盛。

  镇江有“天下第一江山”之称,南大街的江山楼,苏扬名点,镇江佳肴,在城里是首屈一指的。

  这天午牌时光,凌干青就上了江山楼。

  这里正当中午,楼上酒客,差不多已有九成座头,人多了,声音就哄哄的,有的人在大声谈笑,旁若无人,有的人在“五奎”“六马”拉着嗓门吆喝,反正老子有钱吃喝,谁管得着他,你要清静,就不要上酒楼来。

  凌干青跨上楼梯,看看座无虚席,正想回身!

  酒楼上的酒保,个个眼尖若鼠,客人上来了,岂肯让你悄悄溜走?这时就有一名酒保脸堆笑的了上来,招呼着道:“客官一个人,请到这边来。”

  他抬着手,鞠躬如也。

  凌干青倒不好意思回下去了,问道:“还有位子么?”

  “有,有!”

  酒保陪着笑道:“客官一个人,就好商量,那边桌上,是位年轻相公,生得斯斯文文的,一个人占了一席,他代过不准旁的人和他同席,但客官也是读书相公,就没问题了,客官请随小的来。”

  说完,就领先走了过去。

  凌干青只好跟着从坐了人的桌子中间,穿行过去。

  那是临窗的桌子,果然倚窗坐着一个身穿淡湖色长衫的少年书生,独占一席,一手持杯,头却看着楼下,似在欣赏街景。

  酒保领着凌干青走到桌子横头,躬着身陪笑道:“这位相公只有一个人,这时候已经没有别的座位了,就和相公挤一挤吧!”

  那少年书生听了酒保的话,不道:“我代过你…”他随着话声转过脸来,看到了凌干青,本来已经扳下脸孔,大有不悦之,但目光一对,他发现酒保领来的并不是伧夫俗客,也是一位少年相公,斯文一脉,底下的话,就缩住了,神色一怔,朝凌干青微微点了下头道:“没有关系。”

  酒保连忙陪笑道:“小的知道相公爱清静,不喜欢俗客,所以普通酒客,小的不敢领到相公这桌上来,这位客官也是读书相公,二位可以聊聊,就不会寂寞了。”

  一面就在少年书生对面,拉开板凳,朝凌干青招呼道:“客官请坐。”

  凌干青现在看清楚了,这少年书生年龄好像比自己小一两岁,肌肤白,大大的眼睛,直的鼻子,薄薄的嘴,当真眉清目秀,生得很斯文的样子,一望而知是个出身富贵人家的子弟,只是稍嫌冷傲。凌干青因人家答应同席,连忙含笑拱拱手道:“多谢兄台。”

  就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少年书生冷声道:“不用客气。”

  又自顾自的转过头去,看着街景。

  酒保等凌干青坐下,巴结的道:“小的给客官沏茶去。”转身匆匆走了。

  一会工夫,那酒保送上一盏香茗,陪笑问道:“客官要吃些什么?”

  凌干青道:“你给我配几式下酒莱,来一角花雕。”

  (江浙一带酒带楼上,用锡制的酒筒,小号谓之一角,装酒四两,中号装半斤,称为两角,也有装一斤的,就不称“角”了,这种锡筒,便于放在在滚水中烫,和酒壶不同。)

  酒保连声应是,便自退去。

  凌干青因少年书生似是不大爱理人的模样,自然不好和他说话,目光转动,附近几张桌上,都是些商买人,只有右首一张桌子,品字形坐着三个汉子,在他们的空位上,放着两个长形青布袋,分明是兵刃无疑。

  中间一个看样子是本地人,左右二人是他的客人,多年好友,路过此地,自然要稍尽地主之谊,因此不住的在劝酒劝菜。

  这三人话声不算太响,但在嘈杂的人声中,还可隐约听到他们的谈话,中间那个主人姓陆,两人都称他陆二哥,左边一个姓邱,右边一个姓张,好像是金陵某一镖局的镖头。

  因为他们谈的都是些江湖上的事情,凌干青初入江湖,自然就要注意聆听了。

  但听了一会,他们说的都是些镖行中事,并无什么特别之处,正好酒保送来酒菜,也就独自斟了杯咱酒,吃喝起来。

  忽听邻席的那位做主人的笑道:“邱兄、张兄这趟镖既已了,那就屈留一天,明再走,午后,咱们游北固山去。”

  只听姓邱的道:“陆二哥不用客气了,自己兄弟,咱们又时常来,怎好老叨扰你的?”

  那陆二哥笑道:“兄弟在镇江总算有个小小局面,老弟兄来了,喝顿酒又算得了什么?但二位今天都非留下来不可。”

  姓张的道:“怎么,二哥今晚又要拉咱们上如坊去了?你不怕嫂子的狮子吼?”

  “哈哈,二位有兴趣的话,这东道主自然是我兄弟的了。”

  陆二哥朗一笑,接着道:“不过兄弟留二位,是因为今晚北固山有一个盛会。”

  “盛会?”

  姓邱的问道:“北固山有什么盛会?”

  陆二哥道:“你们总知道从前住在甘寺下面的铁匠祝老头吧,他以善铸刀剑出名。”

  姓张的道:“知道,他铸的刀剑,比一般铁铺要好得多,金陵城里几家镖局子用的兵刃,都是到他那里去定的。”

  “对了。”

  陆二哥喝了口酒,说道:“祝老头今年六十,今天正好是他花甲大庆,他因那间小铁铺,放不下两张桌子,因此借了甘寺的东厅,作为寿堂,听说还备了素斋,宴请宾客,不论识与不识,他都光临。”

  “吃素斋?”

  姓邱的道:“这有什么意思?”

  “自然有意思。”

  陆二哥笑着道:“因为今晚这个会,叫做试剑会。”

  “试剑会?”

  姓邱的道:“这名称倒是新鲜得很,只不知他要试什么剑?”

  凌干青听到这里,不觉停下筷来。

  只所陆二哥道:“据说祝老头做了五十年铁匠,铸了上万件兵刃,从今天起,他要封炉大吉,不再替人铸兵刃了。”

  姓邱的道:“那怎么叫试剑会呢?”

  “邱兄就是急子!”

  陆二哥道:“你听兄弟说下去,就知道了。”姓邱的道:“好,好,你说,兄弟洗耳恭听。”

  陆二哥道:“据说祝老头在这三年之中铸制了三件兵刃,这是他一生之中,最得意的精心之作,除了有一件,他要传给他徒弟的,余下还有两件,准备当场赠送,不过他要送给合适的人。”

  姓张的道:“怎么叫合适的人呢?”

  “这个兄弟就不清楚了。”

  陆二哥道:“但据兄弟想来,他这寿筵,既然定名为“试剑会”自然要试试身手,再送人了。”

  他口气一顿,续道:“所以兄弟的意思,二位老哥今晚就留下来,下午咱们去游北固山,晚上去叨扰他一顿素斋,看个热闹,二位有兴趣,就当场一手,说不定就把祝老头两件精心制作的精品带回去,也好留个纪念。”

  “有意思。”

  姓邱的一掌拍在桌上,大笑道:“老张,咱们就留一天,晚上去凑个热闹,你看如何?”

  他这一掌,拍得很响,笑的也很豪!

  少年书生不觉转过脸去,厌恶的看了他们一眼,鼻中冷冷哼了一声。

  凌干青只觉这少年书生微含怒意的时候,很是好看,不由的多看了他一眼。

  少年书生似有所觉,横过眼来,朝凌干青瞪了一眼,但瞪过之后,脸上又有了轻微的笑意,很快又别过头去。

  凌干青看得暗暗好笑,觉得这位少年书生有些未稚气,一面取起锡筒,倒了一盅酒,喝了一口夹了一块肴,慢慢的吃着,邻桌三人已经站起身往楼下走去。

  这一阵工夫,楼上食客,也渐渐的少了,凌干青喝了四两酒,脸上已经红得发烧,吃了一碗面,也就站起身来。

  少年书生看他只不过喝了一角酒,脸上就红得像关公一样,不朝他笑了笑。

  凌干青又发观他不但脸含薄怒的时候很好看,笑的时候,更有光风霁月之美,心中更不起了惺惺相惜之意,也朝他报以微笑,点了点头,才转身下楼。

  在柜上付了帐,举步跨出酒楼大门,踏上大街,心中只是惦念着同桌的书生,觉得自己和他颇为投缘,后悔方才没和他说话,失之臂!

  他有些失魂落魄的模样,一路走着,心中却想到了刚才在酒楼上听来的活,那个叫祝老头的铁匠今天花甲大庆,要在甘寺举行试剑会,想来一定会有不少武林中人会到会场上去瞧瞧,自己反正没事,何不也去凑个热闹。

  聂小香取了自己的软剑,会不会在试剑会上凑巧遇上呢?

  自己第一次到镇江来,趁着半天工夫,逛一逛北固山也好,心中想着,这就转而向北,一路朝北固山而去。

  北固山离城北很近,这是一处很出名的名胜古迹,山分前后两峰,前峰临江,悬岩削壁,气象万千,上面有一座古寺,就有甘寺,三国时刘备招亲,就在这里。

  寺后有一座孙夫人的梳妆楼,又叫做多景楼,楼前有一只石羊,据说诸葛亮和周瑜两人曾站这里,抚摩着这只石羊,密商破曹大计。

  后峰还有太史慈的墓,和风凰池,还有刘备、孙权各劈一剑的试剑石,有许多古迹,就是够你打发半天的时光了。

  凌干青背负着双手,潇洒地走在山道上,这时候虽然不是秋佳,游山的人可真不少,男女老幼,山径上络绎不绝,这些人好像都是往后山去的。

  凌干青一个人登上山顶,正好有一座小亭,可以憩足,游目骋怀,真是江山如画!

  只听身后有人说道:“就在这里坐一坐吧!”

  另一个道:“这真是奇事,凤凰池真会干涸了!”

  先前一个道:“看来祝老头这人不简单,果真还有些门堂。”

  另一个道:“大概是他眼看泉水将涸,所以要封炉了。”

  凌干青心中忖道:“凤凰池干涸,和祝老头封炉有什么相干?”

  只听先前一个又道:“据说祝老头铸的刀剑,都是用凤凰池里来的水,他经常来汲水,水源枯了,他自然知道了。”

  凌干青心中暗道:“难怪自己在山前遇不少人,原来都是到后山去看凤凰池的人了。”

  另一个到:“那你怎么说他不简单呢?”

  先前一个道:“他在北固山住了将近二十年,大家只知道他是个铸刀剑的铁匠,大家都叫他祝老头,除此之外,没人知道他的来历。”

  另一个道:“这话倒是不错!那么依你看呢?”

  先前那人道:“今晚这试剑会,必有缘故,咱们去看了,不就可知道了么?”

  凌干青站在亭外,走出几步,才回身看去,那两个说话的人,一看就知练过武的,敢情也是听到试剑会想来瞧的,只是时光还早,才顺道到山顶上来的。

  凤凰池干涸了,自己倒也该去看看!

  心念转动,正待举步往后峰行去,蓦地里,只觉眼前一亮,也不由为之一怔!

  因为正有一个清俊绝俗的美少年朝峰顶上来,是他,正是方才酒楼同席,深憾失之臂的少年书生。

  这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凌干青和他对面相遇,望着人家发楞,人家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只看了凌干青一眼,一张匀红如玉的脸上,可瞧不出什么表情来。

  凌干青略为定了定神,立即含笑抱抱拳道:“真巧,又和兄台遇上了。”

  少年书生淡谈的道:“兄台也在这里?”

  他依然神色冷淡,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显然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思!

  凌干青虽觉他冷淡,但却从心里升起一种惺惺相惜之情,使他虽然碰了一个软钉子,依然含笑道:“这叫做能得相逢,总是有缘。”

  少年书生“唔”了一声,又没作声。

  凌干青忍不住道:“在下还没有请教兄台贵姓大名?”

  少年书生这回倒不再拒人于千里之外了,但声音还是很冷,说道:“毕云秋。”

  名如其人,也一点不俗!

  凌干青连忙拱拱手道:“原来是毕兄,在下凌干青。”

  “嗯!”少年书生轻嗯了一声道:“凌兄,幸会。”

  凌干青欣然道:“兄弟能和毕兄在这里遇上,真是难得极了,方才在酒楼上,和毕兄失之臂,兄弟还一直在追悔莫及呢!”

  毕云秋双目之中闪过一丝异彩,说道:“真的?”

  “自然是真的了。”

  凌干青含笑道:“兄弟对毕兄的文采风,心里有着说不出的仰慕之情!”

  毕云秋笑了,他笑得带些喜悦,望了他一眼,说道:“萍水相逢,凌兄真觉得和我那么投缘?”

  他笑的时候,就使人有亲切之感。

  凌干青道:“这大概就是一见如故,我看到毕兄,就有结之心,只是在毕兄面前,使我自渐形秽,所以在酒楼上,不敢和毕兄攀谈。”

  毕云秋眼中一亮,含笑点头道:“我知道,其实我也有和凌兄同样的心情。”

  他也吐了心声。

  凌干青大喜道:“毕兄原来也是情中人!”

  他一时情难自己,一把握住了人家的手。

  毕云秋脸上蓦地一红,但他没有挣脱,只是情急的道:“凌兄松手!”

  凌干青急忙松手,只这么一握,他已觉人家的手细纤秀,柔若无骨,但指尖凉凉的,还有点儿轻颤,登时想到自己练过武,没把人家握痛了,不窘迫一笑,说道:“毕兄,对不起,兄弟练过几天武,没把毕兄握痛了?”

  毕云秋两眼之中,又闪过一丝异彩,凝望着凌干青问道:“凌兄练过武?”

  凌干青道:“兄弟只是读书不成练剑,练剑也没有多大的成就。”

  毕云秋似乎很感兴趣,笑的道:“没有多大的成就,那就是小有成就了。”

  凌干青道:“小有成就也淡不上。”

  “这是凌兄自谦。”

  毕云秋道:“难怪凌兄要来参加试剑会了。”

  凌干青问道:“毕兄也是参加试剑会来的了?”

  毕云秋道:“我只是好奇,酒楼上昕他们这么说着,所以也想来看看。”

  “如此好极了!”

  凌干青更是欣喜,说道:“这么说,咱们就有伴了。”

  两人并肩走进亭子,毕云秋回头问道:“凌兄府上还有些什么人呢?”

  不认识他,光看外表,就会觉得此人十分冷傲,但认识了之后,就会觉得他坦率而带稚气。

  凌干青微微摇头道:“没有了,只有我一个人。”

  毕云秋睁大眼睛,问道:“只有凌兄一个人?”

  凌干青目光望着远处,黯然道:“父母见背,我又没有兄弟姐妹,孤剑走天涯孓然一身而已!”

  毕云秋傍着他的身子,关切的道:“凌兄,小弟不该问的,倒教凌兄惹起伤感来。”

  凌干青一手扶栏,感激的看着他道:“毕兄,你是我生平第一个知己,我想…”

  毕云秋霎着一双明亮的眼睛,说道:“你想什么呢?我可不喜欢吐吐的人。”

  “我不会说话。”

  凌干青急得脸上一红,说道:“我只是想,我们一见投缘,想和你结为兄弟,毕兄认为好么?”

  毕云秋眸子转动了下,笑着道:“凌兄认为好就好了。”

  “你答应了!”

  凌干青一高兴,又紧紧的握住了他的手。

  毕云秋也握住了凌干青的手,只是他的手掌较小,在凌干青的掌心里动、颤抖,但却有一种温馨的感觉从心底升上来,他柔顺的道:“我认你做大哥才对。”

  “毕兄好像是比我小。”

  凌干青欣喜的道:“我有你这么一个兄弟,真是高兴极了。”

  “我今年二十。”

  毕云秋缓缓缩回手,脸上有些飞红,问道:“你呢?”

  “哈哈,那我这大哥是做定了。”

  凌干青大笑道:“找二十一,毕贤弟,不,不要带姓,你就是我兄弟咯!”

  “大哥。”

  毕云秋仰起脸道:“你为什么要对小弟这么好呢?”

  “我也说不上来。”凌干青道:“只是觉得和贤弟十分投缘。”

  两人从交谈到结为兄弟,前后不到一顿饭的工夫,但他们好像认识了几十年的老朋友一样,不,情逾手足!

  这无他,古人说的,人之相知,贵在知心,两人情投意合,结为兄弟,正是两人都出了心来了。

  这一阵工夫,天色已经逐渐接近黄昏,一轮夕阳,散出了天晚霞!

  凌干青望望天色,说道:“兄弟,我们可以去了。”

  毕云秋点点头,两人循着山径,走下山顶。

  甘寺是古寺,也是名刹,更是名胜。

  它从刘备招亲之起,一直成为人们心目中佳话的胜地,即使是平常日子,也有不少慕名登临的游客、香客。

  但平常日子,到了黄昏时分,鸟倦飞而知返,人也倦游而言归了。

  今天可不同,因为有“试剑会”的关系,山径上仍有三三两两的人影,朝甘寺而来,这些人,个个步履轻捷,一望而知都是练家子。

  本来,铁匠祝老头并不是出名的人物,他六十大寿,来的客人,顶多是几个亲朋好友,卖浆贩货之而已,何况祝老头一个人住在北固山,是个连亲朋好友都没有的人。

  但他在六十大寿这天,举行了“试剑会”这“试剑会”三个字却轰动了镇江城,不,至少已传遍了镇江武林。

  镇江可是个大地方,因为商业鼎盛,过往的人多,成为龙蛇杂处之地,光是镇江城中,镖局就有五家之多,另外还有几家武馆。

  因为铁匠祝老头铸制刀剑,比别家良,二十年来,信誉卓著,会武的人,对兵刃都特别重视,遇上名剑名刀,都不借重价购买,何况他开这个六十寿辰的“试剑会”会上又有他制的三件兵刃,有两件要当场赠送来宾之言,自然会有许多武林中人不请自来。

  甘寺东厢,是一个大客厅,此时灯火辉煌,左右两边,摆起了十张方桌,每张桌上都放了一把白瓷茶壶,和八个茶盅,备来宾饮用。

  如今这十张桌子上,差不多全已有人坐着了,大家正在一边喝茶,一边高谈阔论,人声嘈杂,这些都是武人,自然声音洪亮,谈笑豪放,但当凌干青和毕云秋二人连袂跨进东厢的一刹那,人声忽然间低了下来!

  这是因为走进来的这两个少年相公,人美如玉,并肩行来,一般的俊逸,一般的潇洒,镇江素有“天下第一江山”之誉,好像这“天下第一江山”的灵秀之气,全让他们两给占去了!

  数十双眼光,一下子全落到了两人的身上,每个人心中都在暗暗忖道:“这二位公子哥儿,不知是城里哪一家富贵门第出来的子弟,敢情是听到了“试剑会”心存好奇而来!

  毕云秋脸,被人家看得有点不好意思,脸上一红,轻轻拉了下凌干青的衣袖,说道:“大哥,我们坐到后面去。”

  两人悄悄走到右边最后一席,桌上已经先有四人坐着,两个是劲装大汉,另外两人一个是秃顶红颧老者和一个黄蜡脸的年轻人。

  两人刚刚行近,秃顶老者双目神光充足,望着两人,就含笑道:“二位小哥,是读书人,也来参加试剑会?”

  凌干青笑了笑道:“我们是好奇,瞧热闹来的。”

  秃顶老者呵呵笑道:“对,对,试剑会这三个字,确然使年轻人听了会引起好奇心来,本来老朽也不想来的,是小徒硬撺掇着老朽,非来不可。”

  他指指身边那年轻人。

  那年轻人虽然只有十八九岁,却是脸如黄蜡好似刚生过一场大病一般,但他一双眼睛,却是乌溜溜的一直打量着凌干青和毕云秋,舍不得离开!

  凌干青道:“在下还没请教老丈大号?”

  秃顶老者一笑道:“老朽姓龙,字在田,小徒姓田,名中玉,二位小哥呢?”

  凌干青拱手道:“原来是龙老丈,在下凌干青,他是…”

  毕云秋没待他话声出口,接着道:“我叫凌干云。”

  “啊!”秃顶老者龙在田笑道:“两位小哥原来是贤昆仲,真是珠树成双,人间联璧,幸会幸会。”

  凌干青谦虚的道:“龙老丈夸奖,在下兄书愧不敢当。”

  毕云秋取过两只茶蛊,用茶水略为洗了下,倒去,然后斟了两盅茶,把一盅移到凌干青面前,叫道:“大哥,喝茶。”

  凌干青知道这位兄弟,不大喜欢和俗人说话,也就借着喝茶,转脸朝前面看去。

  这时外面天色已黑,后面来的人已把十张桌子差不多都坐了。

  现在已有几个香火和尚从第一席开始,端上素斋。

  另外两个和尚扛来了—大桶白饭。

  素斋,每桌十盘素菜,做的倒还相当精致,素火腿、素红烧狮子头、宋、素鸭、素糖醋排骨,材料虽然都是素的,但做得和真的一般无二,看来香味俱佳!

  毕云秋低低的道:“和尚庙里,端出来的既是素斋,就该青菜豆腐本,吃素,就要心虔,像这样假鸭,虽是素的,但心里就沾上了荤腥,还吃什么斋?念什么佛?如来佛看了,岂不要气肚子?”

  那田中玉接口笑道:“是啊!所以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毕云秋没有理他,凌十青心中暗道:“看不出这黄蜡脸少年,居然读经典,想来他读过的书倒不少!”

  心中想着,不觉回过头去,朝他笑了笑。

  田中玉没有看他,—双眼睛却只是盯着毕云秋的身上。

  这时只听秃顶老者龙在田低低地道:“寿翁出来了!”

  凌干青急忙回目朝前看去,果见一个穿着一件半新不旧蓝布大褂的瘦小老头和—个身躯伟岸的白眉老和尚一同走了进来,十张席上登时有人替寿翁鼓起掌来。

  蓝褂瘦小老头朝大家连连抱拳,口中发出尖沙的声音说道:“多谢诸位光临,多谢诸位捧场。”

  他随着话声,和白眉老和尚一同朝中间一席走去。

  凌干青细看铁匠祝老头尖头上盘一条像老鼠尾巴似的小辫子,浓眉、小眼、酒糟鼻,嘴上留了两撮鼠须,生相猥琐,活像戏里的鼓上蚤时迁!

  倒是那老和尚白眉下垂,脸色红润,生得方面大耳,一副慈眉善目,法相庄严!

  龙在田朝他徒弟低低说道:“这老和尚就是甘寺的方丈法善大师,是一位有道高僧,据说和祝老头是方外至,他平除了每月只讲一次经,已经不问尘事,今晚陪同祝老头出来,算是破例了。”

  这时祝老头已经走到上首站停,向十席来宾拱着手道:“今天是小老儿六十初度,承蒙各位光临,看得起小老儿,小老儿万分荣幸,小老儿到镇江来,已经整整二十年了,承蒙老禅师不弃,小老儿在他佛光荫庇之下,平平安安的渡过了二十年。”

  他说到这里,回身朝法善大师作了一揖。

  “阿弥陀佛。”

  法善大师双手合十,回了一礼,道:“祝老施主好说。”

  祝老头接着又道:“小老儿是个铁匠,家传的手艺,就是铸造刀剑,小老儿今年到了花甲之年,古人把刀剑说成凶器,所以从今天起,小老儿就封炉了,而且明天,小老儿将有远行,人嘛,既然老了,就该落叶归…”

  他目光一扫全厅来宾,又道:“所以从今天起,小老儿略备素斋,算是给诸位告别,现在素斋已上诸位先请用斋,用过素斋之后,就是试剑会开始…”

  说到这里,一手拿起茶盅,向大家一举,说道:“小老儿以茶代酒,敬诸位一杯,聊表谢意…”

  十席来宾都站了起来,有人大声道:“大家敬寿星一杯。”

  主人和来宾都干了一盅茶。

  祝老头两手捧着茶盅,连连作揖,口中说着:“谢谢!谢谢!”

  然后他朝法善大师合掌道:“大师请坐。”

  法善大师还了一礼,含笑道:“今是祝老施主华诞,更何况此地是甘寺,老衲身为地主,那有上坐之理?应该祝老施主请上坐方对。”

  祝老头那里肯坐,两人谦让了一阵,法善大师也坚持不肯,祝老头拗不过他,只好坐了首位,法善大师在旁相陪。

  十桌来宾各自装了一碗白饭,也就用起素斋来。

  甘寺是全国出了名的大丛林,平游客络绎不绝,到了甘寺,自然要吃了素斋再走,因此甘寺的素斋自然也出了名,不但用料上等制作精美,吃来更是美味可口。

  凌干青吃了两碗,毕云秋却只吃了半碗,就放下了碗筷。

  凌干青关切的道:“兄弟,你怎么不吃了?”

  毕云秋微微一笑道:“我已经吃了。”

  龙在田笑道:“令弟身子瘦弱,平一定挑食,素斋自然不对胃口了。”

  毕云秋没有理他。

  龙在田却笑着指指身边的田中玉,又道:“小徒也是这样,饭量比老朽还差。”

  田中玉目中微有羞意,说道:“今晚我吃了一碗呢!”

  “一碗就算多了?”

  龙在田笑了笑道:“你没见为师已经六十有七,还吃了三碗呢,素斋嘛,可不是大鱼大,转个背肚子就会饿了。”

  一会功夫,大家都已吃毕,几名和尚收过盘碗,抹了桌子,又给大家沏茶。

  龙在田摸着胡子,低声道:“现在试剑会开始了。”

  只见中间席上的祝老头果然站了起来,裂嘴一笑道:“诸位来宾,刚才的十席素斋,是本寺方丈法善大师送给小老儿的寿礼,也算是替小老儿饯行,因为小老儿明一早就要离开这里了。小老头方才向诸位说略备素斋,这是小老儿往自己脸上贴金。素斋既是本寺备的,小老儿不好说肴淡饭这些客气,但小老儿还是要向诸位致谢,谢谢光临。小老儿今晚举行“试剑会”是因为小老儿在这三年之中,铸制了两把长剑、一柄匕首。小老儿是个铁匠,也是庸庸碌碌的小人物,一生乏善可陈,这几十年来,小老儿铸过不少刀剑,这三件是小老儿封炉之前,最后铸制的三件,说是小老儿一生的精品,那就未免太自夸了,只能说还差强人意罢了!”

  他说到这里,在座之人已经纷纷鼓起掌来。

  “谢谢!谢谢!”

  祝老头朝大家拱拱手,又道:“小老儿这两剑一匕,各给它们取了一个名称,一名镇山,一名镇江,这是小老儿怀念北固山和镇江的意思,至于匕首,取了紫艾,这是古人诗:‘紫艾饰吴刀’,也存有怀念小老儿在吴地一耽二十年之意…”

  大家又纷纷鼓起掌来。

  祝老头道:“这二剑一匕,除了一柄匕首,小老儿要留赠小徒之外,两支长剑,小老儿预备今晚当场赠送…”

  众人听过这两口剑“还差强人意”那一定是他一生中的精心制作无疑,他说出当场赠送,大家自然又鼓起掌来。

  祝老头咽了口口水,又道:“只是剑只有两把,但诸位来宾却有十席之多,这就是小老儿要举行‘试剑会’的原因了,让大家试试剑…”

  他说到这里,转身从里面捧出来了十柄长剑,往中间桌上一放,又转身往里行去。

  毕云秋道:“他不是说只有两剑一匕么?怎么捧出十口剑来?”

  正说之时,祝老头又从里面走出,这回手上捧着的只是两柄带鞘长剑,和一柄绿鲨皮的匕首,却放到了上首,然后回身道:“小老儿说的试剑,并非要诸位试小老儿的新剑,却要诸位试试这十柄剑。”

  说完,伸手拿起一柄,呛的一声了出来。

  这柄剑在灯光之下,闪着芒,一看即知也是百炼钢的松纹好剑。

  祝老头接着道:“这十柄剑,也是小老儿所铸,百练钢…”

  他又伸手拿起一柄,掣了出来,这两柄剑,同一形式,也闪着同样的光芒,分明是一炉炼出来的了。

  祝老头把两柄剑放到桌上,又道:“红粉赠佳人,宝剑送烈士,小老儿铸的剑,谈不上是宝剑,但小老儿却希望送给两位爱剑而又会使剑的侠士,因此小老儿定了一个规矩,来宾之中,只要有人随便拿上一把剑,能把另外一把剑削断三截,小老儿就奉赠镇山剑,第二个奉赠镇江剑,现在请来宾上来试剑。”

  来宾中有人说道:“祝老丈,你应该先把两剑一匕给大家看看。”

  另一桌上又有人道:“祝老丈要如何削法,应该削给大家瞧瞧才是。”

  祝老头点头道:“是是是,这是应该的,这是应该的。”

  他取起放在上首的第一柄长剑,抬目说道:“这口是镇山剑。”

  轻轻一按口,但听“铮”的一声,出剑身,大家都看到剑身呈淡青,有如一泓清水,经烛火照,锋芒闪,一望而知是—柄锋利无比的好剑!

  大家又纷纷给他鼓掌。

  祝老头收剑入匣,又取起第二柄,说道:“这口是镇江剑。”

  也轻轻一按口,也同样听到“铮”然轻震,出来的是一柄剑却和镇山剑不同了,镇山剑呈纯青,镇江剑却是一片莹白,如同白练一般,大概古代的白虹剑,也不过是这样的了。

  大家不又纷纷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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