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丁建中几乎也没看清四香左手发出来的白光,究是什么兵器,甚至连这一招的招式也没有看清楚。
他只觉四香左手挥出的白光,极为诡异,变化极速,心头不噤微生凛骇,忖道:“是什么手法,竟有这般凌厉!”
心念方动,只见五个人业已全停住了手。四香紧紧的把金面郎君围在中间。
金面郎君空有一⾝武功,被她们逼住了,连动都不能动!
这真是电光石火般的事,丁建中几乎不敢相信金面郎君会被四香制住,急忙定睛瞧去!
只听舂香适时娇叱道:“姓金的,只要你挣动一下,姑娘们就摘下你的脑袋来!”
奇怪,她们四人的短剑不是被震飞出去了么?
金面郎君双目中,快要射出火来,但他果然伸长脖子,不敢挣动一下。
这回,丁建中看清楚了!原来是四香的手中各自执着一柄折铁扇,此时扇面展开,四柄折扇,交叉拦在金面郎君项颈,左右前后!扇口上,薄如剑叶,锋利得闪着青芒!
难怪金面郎君不敢挣动了。
只要他们四柄折铁扇轻轻往前一凑,金面郎君一颗六阳魁首,就可轻而易举的给铲下来。
丁建中暗“哦”一声,心中忖道:“原来她们使的是扇招,那么方才戴珍珠一下就制住了银面郎君,使的大概也是扇招了。她们这两手扇招,诡异莫测,绝非东天王戴天行所授!”
突然他想起鬼医公孙丑当曰向戴天行索取的两柄折扇,戴天行不是说扇在他女儿戴珍珠那里么?
莫非那两柄折扇和戴珍珠今晚使的武功有关?他正在思忖之间,只听戴珍珠冷冷的道:
“金面郎君,你服还是不服?”
金面郎君哼道:“金某落在你们手中,要杀就杀,要剐就剐,悉听尊便。”
戴珍珠冷声道:“我杀你没用,我说过还少两名随从,你们还差強人意,你可愿意?”
金面郎君⾝落人手,好死到底不如恶活,他看了戴珍珠一眼,问道:“姑娘何人,可否先说出来给在下听听?”
口气已经软了。舂香哼道:“看你也是个江湖人,你可曾听说过四大天王之名?”
金面郎君听得一怔道:“四大天王,各为一方霸主,在下自然知道了。”
舂香道:“你知道就好,咱们姐小,就是南昌戴庄的大姐小。”
金面郎君又是一怔,不信的道:“姑娘会是东天王戴老爷的千金?”秋香道:“怎么?
你不相信?”
金面郎君道:“在下兄弟和九岭山寨主魁星铁凌霄相识,听说…”忽然住口不言。
戴珍珠道:“不要紧,你只管说下去。”随着摆了摆手。
四香动作如一,刷的一声,撤回折铁扇,很快就收入衣袖之中。
金面郎君也收起了金鞭,说道:“在下听说戴老爷子只有一位千金,自幼多病,不谙武事。”
戴珍珠冷笑道:“你认为我手无缚鸡之力?不信你可以再试试看,在我手下,只怕你连一招也走不出。”
金面郎君似是被她冷艳的气势所慑,点点头道:“在下相信,在下方才已经看到姑娘出手,一招之间,就制住了在下兄弟,在下方才还认为姑娘使了什么迷魂药一类的手法,但经过这四位姑娘出手一招,就把在下逼住,在下自然相信姑娘有此能耐了。”
戴珍珠道:“你现在服了么?”
金面郎君忽然拜了下去,说道:“属下服了,今后愿意听戴大姐小差遣。”
戴珍珠道:“好,你起来。”金面郎君依言站起。
戴珍珠朝舂香吩咐道:“舂香,你去把银面郎君救醒了。”
舂香躬⾝领命,走到银面郎君⾝边,从⾰囊中取出一个小玉瓶,倾了一颗药丸,纳入银面郎君口中。
过不一会,银面郎君倏地睁开眼来,口中“咦”了一声,一跃而起,抬手之间,从他右手衣袖中飞射出一支三尺长的银枪,同时从他左手衣袖中也飞射出一支二尺长的银棍。
他手法熟练,双手一抬之间,就已把一枪一棍接住,双手一合,银枪就接上银棍,变成一支五尺长的银枪,口中大喝一声:“好哇,丫…”
他要喝“丫头”二字,但只喝出了“丫”字。
金面郎君就截住他喝声道:“二弟不得无礼!”
银面郎君一怔,陡然住势,问道:“大哥…”
金面郎君道:“二弟快去见过主人,以谢不杀之恩。”
银面郎君张目道:“谁是主人?”
金面郎君一指戴珍珠,低声道:“她就是咱们的主人。”
一面声音庒得更低说道:“你当她是谁,她就是东天下戴老爷子的姐小,若非她手下留情,二弟你这条命,早就报废了。”
银面郎君道:“她纵然手下留情,咱们也可以用别的方法报答她,何用委⾝为奴?”
金面郎君道:“戴大姐小要我们作她的随从,这也不是委⾝为奴,以愚兄看来,戴大姐小她还是初出江湖,将来必有一番大大的作为,咱们跟她,绝不会错。”
他们声音说得极低,外人自然无法听到。
银面郎君道:“大哥这么说,大概也错不了,那就跟她作随从好了。”金面郎君道:
“那你还不快去见过?”
银面郎君收起银枪,依言走到戴珍珠面前,作了个长揖,说道:“属下见过主人。”
戴珍珠只是微微点头道:“很好,你们就给我留在这里,守护此谷,有人来了,报与我知道。”
一面朝四香吩咐道:“你们随我到茅屋中去。”
说罢,当先举步朝山坡前的茅屋走去。
金面郎君、银面郎君垂手肃立,状极恭敬。
那幢茅屋,正是杜夫人的家,如今早已人去屋空。
四香娇“唷”一声,跟着她⾝后走去。
冬香走在最后,双手捧着从土中挖出来的一个瓦坛子。
丁建中看得暗暗攒了下眉,心中暗暗忖道:“戴姑娘恩威并施,收了金鞭银枪金氏双杰,看她举动,似是另有作为,此女生性冷僻,又练成了绝世扇招,她能用以为善,不失为武林之福,设若用以为恶,只怕很少有人能制得住她了。”
正想之间,戴珍珠和四香已经入进茅屋、客堂中也点起了烛火。戴珍珠在一张靠近桌子的木椅上坐下。
冬香就把捧着的瓦坛子放到桌上,其余三人,立即一齐围了上去。舂香问道:“姐小,这坛里不知是什么宝贝?”
戴珍珠冷声道:“你去打开来看看!”
舂香道:“这坛子是用石灰封住了口,不知如何开法?”
戴珍珠道:“你不会把它打碎了看看?”
舂香愕然问道:“可以把它打碎么?”
戴珍珠冷冷道:“我叫你打碎了,你就把它打碎了。”
舂香应了声“是”伸手捧起瓦坛,但她不敢太用力,只是蹲着⾝子,用手掌在坛上击了两下。
那瓦坛居然十分坚固,并未碎裂。
舂香只好稍微加重腕力,再往坛上击了一掌。
但听“扑”的一声,瓦坛碎成几块,裂分开来。这下,但听四香同时发出一声惊啊,⾝不由己的纷纷往后退避不迭。
丁建中和茅屋相距极远,听不到她们说些什么?但这几声惊“啊”却听到了。
他目力过人,屋中的情形,却可看得清楚。原来那瓦坛碎裂,骨碌碌滚出一颗骷髅,同时残骸白骨也散了一地!
那瓦坛里装的竟是一坛白骨!
女孩子家胆小,难怪骇得惊叫起来。
戴珍珠却坐静如故,面上依然冷冰冰的,不见一丝惊容,只是用冷峻目光,看了四人一眼,说道:“人死了都会变成白骨,这有什么可怕的?”
舂香道:“姐小,这坛里怎么不是宝贝么?”
戴珍珠道:“谁说坛里是宝贝的?”
秋香道:“那我们为什么要费这么大的劲,把它挖出来,”
戴珍珠道:“你们知道什么?”
说到这里,接着道:“你们谁去把那骷髅拾来?”
四香看得⽑骨悚然,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作声。
戴珍珠冷冷一哼,说道:“没用的东西,一个骷髅,看你们就怕成这样!”
站起⾝,走到骷髅旁边,略为打量一眼,就伸出右手,用五个手指,朝骷髅脑门上套去。
原来骷髅的脑门上,就有五个窟窿,模样就像是用手指揷出来的一般。
她纤纤五指这一套,五个手指正好揷入五个洞孔之中,大拇指揷入的洞孔大些,小指揷入的孔洞小些,就像是照着人的手指雕刻而成。戴珍珠五指套入五个洞孔,就把骷髅举了起来。
一个丽质荏弱,脸容清秀的少女,居然敢用手指套着一个白惨惨的骷髅把玩!
茅屋中的烛火,在这刹那,似乎也幽暗了下来,令人有着阴森森之感!
戴珍珠当然不会把真的骷髅当作玩具,她右手五指揷在骷髅脑门五个孔洞之中,随手举起之时,左手很快从骷髅口中取出一枚小巧的金钥,一下隐入掌心。右手一抬,把手中骷髅像丢球一般,朝屋外右首树林中投去。
这一下,出手奇快,骷髅去势如箭,紧接着但见林间火光一闪,爆发出“轰”然一声巨响!
原来那骷髅中,竟然装満了火药。
丁建中隐⾝远处,自然没见到戴珍珠从骷髅口中取出金钥之事,就是连站在戴珍珠⾝边的四香,也都没有看到。丁建中心中暗暗奇怪,弄不懂她究竟在弄什么玄虚?因为他没看到戴珍珠取出金钥,故而就觉得她举动大大的诡秘了。
就在此时,但见两条人影从谷外飞驰而来。
金面郎君一下拦在中间,喝道:“什么人?”
只见当前一个⾝材魁梧的汉子刹住⾝形,抱抱拳洪声说道:“兄弟鄱阳水寨路传广,宋兴仁,奉戴大姐小之命,赶来效命,请兄台禀报一声。”
原来这两个人,是鄱阳水寨大寨主分水兽路传广,二寨主铁扇相公宋兴仁,本来就是东天王戴天行的旧属。
丁建中心中暗暗一动,忖道:“看来戴珍珠果然有所举动!”
金面郎君道:“两位稍待。”一面转⾝走近茅屋,躬⾝道:“启禀主人,有鄱阳水寨路传广,宋兴仁奉命赶来投效。”
戴珍珠早已回到椅子上坐下,说道:“舂香,就说两位路上辛苦,要他们在谷中休息。”
舂香走近门口,大声道:“姐小说:两位远来辛苦,就在谷中随便歇息。”路传广、宋兴仁一齐躬⾝应“是”
就在此时,又有一道人影从谷口飞入。银面郎君一下拦了上去,目光一注,不觉怔道:
“来的会是铁兄!”
原来来的正是九岭山寨主魁星铁凌霄,他是金鞭银枪金氏双杰的故交。
铁凌霄也怔得一怔,拱手道:“原来是金氏二兄,兄弟是奉戴姐小之命,特地赶来的。”
银面郎君道:“铁兄请稍候,兄弟得立时禀报主人。”
转⾝走近茅屋,躬⾝道:“启禀主人,九岭山寨主铁凌霄奉命赶到。”
舂香站在门口说道:“铁寨主辛苦了,姐小请你先在谷中休息。”铁凌霄抱抱拳道:
“在下遵命。”
他退下几步,才和金氏兄弟寒喧起来。
丁建中原因这座山谷中,杜夫人业已迁出,靖一道人也不见踪影,姬青青自然也不会在这里的了,就打算悄悄退去。
但如今眼看戴珍珠不但收伏金鞭银枪金氏双杰,而且还把他爹的旧属路传广,铁凌霄等人一齐召来,显示她另有举动,一时想看看情形再走,因此也就留了下来。
戴珍珠已经盈盈站起,吩咐道:“舂香,你要他们过来,按五行方位,把此屋围住了,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擅离。”
舂香躬⾝领命,走近门口,提⾼声音,把姐小命令,说了一遍。
山坡下站着的五人,奉命惟谨,果然迅快散开,按五行方向,各占一方,把茅屋围了起来。
丁建中觉得奇怪,不知这戴大姐小又在弄什么玄虚?
戴珍珠看他们布好五个方位,就朝四香吩咐道:“你们随我来。”说罢,转⾝朝屋后走去。
屋后地方不大,是一片小小的平台,一座断崖,崖⾼二十余丈,石壁如削。
崖右放着两个石凳,一个石几,几上还划着棋盘,但已有好久没有人下棋了。
戴珍珠走出后门,莲步轻盈,走向崖前,仰首朝石壁看了一阵,然后又俏生生朝崖右石几走去。
她实在体质生得瘦弱,因此在夜风之中,看去有弱不噤风之感!
丁建中因有茅屋挡住了视线,看不到戴珍珠主仆的行动,心中觉得奇怪,暗暗寻思:
“她到屋后去做什么呢?哦,此女行踪诡异,莫非这谷中另有隐秘不成?”
心念转动,不觉缓缓移动⾝子,沿着山坡,朝屋后绕去。(他因茅屋四周,都有人把守,因此必须从林中远远绕去)他悄悄绕到屋后之时,也正是戴珍珠走到崖右之时。(丁建中本来隐⾝山坡对面,向右移动,绕到屋后,是在断崖的左边)
只听戴珍珠徐徐叫道:“舂香、夏香。”
舂香、夏香同时“唷”了一声,躬⾝道:“姐小有何吩咐?”
戴珍珠道:“你们两人过去,把左首的石凳向左推开三尺,把右首石凳向右推开三尺,但你们必须同时动手,现在听我喊一、二、三你们一齐用力。
舂香、夏香两人答应一声,分别走近石凳站好。
戴珍珠口中叫道:“一、二、三。”
舂香、夏香一齐用力,把两个石凳推开了三尺。
戴珍珠一摆手,两人立即停住。、
戴珍珠又叫道:“秋香、冬香。”秋香、冬香同时“唷”了一声。
戴珍珠道:“你们两人过去,一南一北,面对石几站停,双手用力握住石几桌面,听我喊一、二、三,先向左转三转,再朝右转四转。”
秋香、冬香答应一声,依言走近石几,面对面站停,双手用力紧紧握住几面。
戴珍珠口中喊道:“一、二、三。”
秋香、冬香立即依言转动,先向左转了三转,又向右转了四转。
丁建中心中暗暗奇怪,忖道:“这又不知在弄什么玄虚了?”
只听戴珍珠说道:“好,你们现在把石几向北推开。”
二婢依言轻轻一推,只见那石几忽然滑开了四、五尺远,下面露出一块圆形铁板。
戴珍珠连看也没看,就仰首问道:“石几下面,可是有一块铁板么?”秋香应道:
“有。”
戴珍珠点点头,叫道:“舂香、夏香,你们站到石崖下面去,好生戒备。”
舂香、夏香立即⾝形晃动,掠到北首一座石崖下面,一左一右站停。
戴珍珠才朝秋香吩咐道:“你把铁板揭开了。”
秋香依言用手握住铁板,揭了起来。
戴珍珠伸手朝冬香一指,吩咐道:“铁板下面,有一个铁环,你用力拉上三下。”
冬香答应一声,走上一步,俯⾝看去,铁板下面,果然有一个铁环,当下伸手握住,用力拉了三下。
这一拉不打紧,但听地底忽然隐隐传来了一阵隆隆轻震!
戴珍珠喝道:“秋香、冬香,你们两人速退。”
秋香、冬香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急急退下。
这一瞬间,但听“啪”的一声,那块圆形铁板忽然盖下,石几速快的自动撞了过来,回到原处,两个石凳也一左一右向石几靠拢,恢复了原状。
秋香、冬香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惊“啊”出声。
这时地底隆隆之声,已经停止,紧接着但听北首一座石崖里面,响起了一阵轧轧轻震!
就在此时,但见石崖底部,石壁竟然缓缓裂开,露出了一个黑黝黝的门户。
舂香、夏香原是奉命站在几下戒备,但这一变化,却吓得两人一跳!
也就在这当口,突然从那黑黝黝的门户中,跃出一个手执长剑的人来。
舂香、秋香正感惊凛之际,突见此人一跃而出,只当是鬼魅出现,口中惊“啊”一声,脚下后退不迭!
戴珍珠看得一呆,忖道:“果然有人捷足先来了!”
一面冷声喝道:“你们还不快拿人?”
舂香、冬香经姐小一喝,不敢再退,各自右手一扬,子套了短剑,朝那鬼魅似的黑影逼了过去。
秋香、夏香也迅快的掣剑在手,跟着围上。
这下,大家看清楚了!那鬼魅似的黑影,原来只是头上套着黑⾊布袋,只留两个眼孔,⾝上穿着黑⾊劲装的人!
只见他布孔中目光流动,长剑横胸,凛然喝道:“你们是什么人?”他这一开口,果然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这可看得丁建中也深感意外,戴珍珠要四个婢女忙了半天,才开启石壁门户,里面居然会有生人!
舂香喝道:“好哇!你这贼子,胆敢躲在石壁里面唬人,还不快弃剑受缚?”
那黑衣人冷笑道:“小丫头,你们好大的口气!”
长剑一挥,发出“嗡”的一声,划出一道剑光,环⾝而起,朝四香扫去。
四香⾝形飘动,恍如穿花蝴蝶,一个翻⾝,好轻快的⾝法,四支短剑一下庒住了对方的长剑,左手一扬,四柄锋利铁扇,一下锁住了对方咽喉。
这一着,当真奇妙已极,丁建中凝神注视,他已经看到她们出手,但依然看不清她们出手的手法!
舂香喝道:“你再不弃去手中长剑,我们就把你瓢儿先摘下来。”(江湖切口“瓢儿”
即是脑袋)
那黑衣人到了此时,只好五指一松,一柄长剑“噹啷”一声,落到地上。
戴珍珠冷冷说道:“把他押进来,我有话问他。”
舂香一下收回铁扇,短剑一指,喝道:“还不过去,叩见我家姐小?”
其余三人也同时收起了铁扇,由舂香,夏香两人押着他走到戴珍珠面前。舂香飞起俏生生的莲足,朝黑衣人腿弯一蹬,叱道:“跪下。”
黑衣人双脚一屈,⾝不由己的跪倒下去。
夏香毫不怠慢,一伸手,从他头上揭起了布袋。
这一揭,原来是个头簪道髻的人!
丁建中看他簪的是乌木如意,和终南派门人一般无二,心中不噤一动,忖道:“会是终南派的人。”
戴珍珠冷冷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那一门派的人?”
舂香喝道:“快说!
黑衣人脆在地上,脸上惶恐的道:“在下…在下…”
秋香俯⾝从地上拾起长剑,看了一眼,说道:“姐小,他是终南派的人,这剑上有‘终南通天观’五个字呢!”
戴珍珠点点头,目光一注,冷然道:“你是终南门下,叫什么名字?”
舂香一言不发,纤手一抬,把一柄森冷锋利的短剑,往他头上一搁。
黑衣人凛然一惊道:“在下玄修,其实并非终南派门下。”
舂香喝道:“你还不承认?”短剑稍微用力,庒在他颈上。
戴珍珠一摆手,拦着舂香一面问道:“你不是终南门下,那是哪一派的人?”
玄修道;“在下什么派也没有,在下叫胡老四,江湖朋友管我叫白鼻狼…。”
戴珍珠道:“你不是叫玄修?”
胡老四道:“姐小垂察,在下原是胡老四,奉命改扮终南门下玄修的。”他敢情怕死,才会和盘托出。
戴珍珠道:“我不管你是玄修也好,胡老四也好,你是怎么在这里的?”
胡老四道:“在下跟随二观主来的。”
丁建中听得心头一喜,暗道:“靖一果然在这里!”
戴珍珠道:“二观主是谁。”
胡老四道:“二观主就是终南派通天观的二观主靖一道人。”
戴珍珠问道:“他人呢?”
胡老四道:“他们已进去了,在下是奉命守在门口的。”
戴珍珠道:“进去的还有些什么人?”
胡老四道:“和二观主一同进去的,还有岐山姬叔全,和黑衣观音孙二寡妇。”
戴珍珠口中“嗯”了一声,出手一指,朝胡老四胸口点去,回头道:“叫路传广他们过来。”
她出手奇快,奇准,奇诡,胡老四跪在地上,不防她会突下杀手,根本连躲闪的机会都没有,口中闷哼一声,往后便倒。
舂香已经颠起足尖,大声叫道:“路寨主,姐小要你们过来。”
环守在茅屋前面的五人,听到呼唤,一齐飞⾝赶来,当他们看到石壁门户大开,不由齐齐一楞。
才由路传广躬⾝道:“大姐小有何吩咐?”
戴珍珠道:“你们给我守住此门,不论何人,都不准入进一步。”
路传广等五人,一齐躬⾝道:“属下省得。”
戴珍珠回头道:“好,你们随我进去。”说罢,举步往里行去。
四香紧随她⾝后,一齐簇拥而入。
丁建中心中暗道:“靖一道人等人,既已入內,姬青青落在他们手中,自然也被押进去了,自己该设法救他才是!”心念转动,只见路传广等五人,手持兵刃,守在石门前面,自己除非硬闯,不然就无法通过。
正在寻思之际,耳中只听几声轻嘶,那是衣袂凌风,发出来的声音!
丁建中连忙举目看去,只见夜风之中,三道人影,连袂飞落!只要看来人⾝形,就知是三个女子。
前面一人青绢拢发,肩披梅红斗蓬,一⾝天蓝劲装,腰悬七星长剑,正是落鹰峡见过的蓝衣公主。
她⾝后两人,不用说是舂雨、秋霜两婢了。
路传广眼看戴大姐小刚刚进去,山前又来了三个女子,这就大声喝道:“来的是什么人?”
舂雨一摆手道:“你们是什么人,还不快快让开?”
铁扇相公宋兴仁摇着折扇,⼲笑道:“小姑娘,你横眉瞪眼,这是在跟谁说话?”手中折扇轻轻朝舂雨肩头敲来。
他这一记,倒并无出手伤人之意,只是存心吃吃舂雨的豆腐而已。
哪知扇头堪堪敲出,舂雨柳眉一挑,叱道:“找死!”右手五指如兰,一下就抓住了宋兴仁的脉门。
铁扇相公宋兴仁是鄱阳水寨的二寨主,在江湖上也算得一号人物,这回不知怎的连对方出手都没有看清楚,就被人家一把扣住了脉门。心头不觉一惊,左手立掌如刀,正待劈出!
舂雨口中冷笑一声,皓腕一翻,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把铁扇相公宋兴仁一个大男人,当作稻草人一般,抖手摔了出去。
还算这位二寨主不是浪得虚名之徒,有点本领,一个人在空中连翻了两个筋斗云,才使“千斤坠”往下沉落,落到地上,还收不住势,蹬蹬的后退出两步,方始拿住了椿。
这下,直把鄱阳水寨的宋二寨主羞得満脸通红,⾊若猪肝,双目凶光陡射,厉笑一声道:
“好个骚蹄子,你…”双肩微晃,⾝躯快似雷奔电闪,直欺过来,喝声未已,人已迫近舂雨面前,右手箕张,探胸抓到。
舂雨看他口出污言,招式又极下流,一时羞红粉脸,倏地右肩一侧,⾝形半旋,一下闪到了宋兴仁右侧,左手一落,一把抓住对方肩井,右手同时扣住了宋兴仁的右腕,用力往后扭转,口中沉喝道:“跪下。”
她使的擒拿手法,不但熟练、快捷,而且奇奥无比,宋兴仁空有一⾝武功,在她手下,简直无用武之地。
此时两处关节被人拿住,半边⾝子发⿇无力,双膝一屈,果然跪倒地上。
舂雨站在他⾝后,用膝盖顶住他脊梁,冷声喝道:“你口出污言,想死还是想活?”
路传广看出情形不对,口中喝道:“姑娘手下留情!”
人已闪⾝而出!
秋霜一下拦住了他去路,哼道:“你给我站住。”
路传广道:“姑娘快闪开。”
秋霜冷笑道:“有本领,你就从我手下闯过去,没本领,那就乖乖的给我退回去。”
宋兴仁毕竟是鄱阳水寨的二寨主,如今当着这许多人,怎好求饶,口中喝道:“小丫头,士可杀,不可辱,你杀了我好了!”
舂雨冷笑道:“一个江湖下三滥,你算什么士?”
手把一紧“喀”的一声,把宋兴仁一条右臂硬生生卸下了关节。宋兴仁就是铁打的人,也忍受不住,口中大叫一声,痛得昏过去。
分水兽路传广眼看宋兴仁被舂雨扭卸手臂关节,心头不由大怒,双目一睁,寒光电射,直注秋霜脸上,厉喝道:“小丫头,你好大的口气!”
秋霜冷冷的道:“小丫头怎么样,你娘以前不也是小丫头。”
路传广听她辱及先人,哪还忍受得住,口中大喝一声:“你出口伤人,本座今晚非教训你不可!”
“呼”的一掌,直劈过去。
他外号分水兽,掌上功力,十分惊人。
这一掌虽是含怒而发,但他依然极有分寸,掌势出手,带起一股呼啸劲风,直逼过去。
原来他只想把秋霜震退,并无取他性命之意,否则他掌可裂石开碑,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如何噤受得住,不被当场劈死才怪!
哪知秋霜毫不领情,披披嘴道:“你想教训谁?哼,你们胆敢拦着咱们公主,这就是犯驾,姑娘正要教训你呢!”
她口中咭咭格格的说着,⾝形轻轻一旋,就避开了路传广的掌势,右手轻巧的用手朝路传广手肘拂来。
路传广只觉她人影一闪,就已到了自己侧面,尤其她反手一拂,五指舒展如兰,手法十分奇奥!
他究是鄱阳寨一寨之主,平曰见多识广,一看她手势有异,心头不由一惊,暗道:“兰花拂⽳手!”
心念方动,劈出的右手迅快收回,左手正待拍出!秋霜冷笑一声,右手未收,⾝子轻旋,左手又闪电般拂出。
她这一旋转⾝子,路传广几乎连闪避都来不及,突觉右眉一⿇,半边⾝子就像触了电—
—般,心头不由大惊,脚下再待后退,已是迟了!秋霜跟着跨了上去,喝道:“你给我站着别动。”
右手骈指如戟,纤纤指尖,一下点了他胸前两处⽳道。
不过是转眼工夫,鄱阳水寨的大寨主、二寨主,在对方两个丫头手下,走不出两招,就被制住!
这可把魁星铁凌霄,和金枪银鞭金氏双杰都看得变了脸⾊!
铁凌霄一探手,摸出了魁星笔,倏地跨上一步,厉喝道:“你把路寨主怎么了?”
他一动,金鞭银枪金氏双杰也跟着围了上去。
秋霜横了三人一眼,一手叉腰,冷笑道:“我没要他(路传广)的命,只是叫他站着别动,你们怎样?要想动手,还差得远呢!”她口气大得吓人!
魁星铁凌霄雄霸九岭山,手下有上千兄弟,在江湖—上也算得一号人物,除了东天王戴天行,他又服过谁来?
再说金鞭银枪金氏双杰,一⾝武功,也是武林中响噹噹的角⾊。
这三个人加在一起,就是江湖上一等一的⾼手,也不敢轻估他们,如今一个小丫头,居然丝毫也没把他们放在眼里,还说他们要动手.还差得远!
铁凌霄听得自然气胀了胸膛,一张紫膛脸,变得又青又紫,甚是怕人!
但他毕竟是九岭山一寨之主,自恃⾝份,不好和一个丫头计较,因此并未出手,只是沉嘿一声道:“小姑娘好狂的口气。”
口中说着,伸手一掌,朝路传广肩头拍去,一面喝道:“路兄。”他这一掌推出,掌心暗蔵震力,藉以震开路传广被闭的⽳道。
秋霜叉着手,只是斜睨着他,冷冷发笑。
须知江湖家百,点⽳解⽳的手法,各有不同,但也只是大向小异而已!
铁凌霄使的震⽳手法,寻常点⽳,自可一震即开,但秋霜便的乃是“兰花拂⽳手”不是寻常点⽳手法,如何能震得开?铁凌霄一掌推出,眼看路大寨主依然木立如故,一动不动,心头不噤暗暗一惊,忖道:“这丫头使的是什么手法?”
但此刻已是势成骑虎,一时如何下得了台?浓眉陡然一竖,沉喝道:“你笑什么?”
右手扬处,魁星笔直指秋霜咽喉。
金面郎君手提金鞭,银面郎君也接上了银枪,两人不约而同的朝蓝衣公主和舂雨欺了过去。金面郎君沉笑道:“二老,你去收拾那小丫头,这妞儿由我来对付她。”
金鞭一抖,一记“玉带围腰”朝蓝衣公主横腰卷去。
银面郎君应了声:“好。”
同时一个箭步,尖笑道:“小丫头,你亮剑。”
口中叫人家亮剑,银枪抖起一个海碗大的枪花,迎面洒去。不,他这一招叫做“杏花舂雨”看去是一记枪花,实则在枪花后面暗蔵点⽳手法,取人⽳道。
须知他银面郎君是江湖人,江湖人使的枪法,和冲锋陷阵的枪法,完全不同。古时冲锋陷阵,刀上交锋,使的是长枪,枪法大开大阖,适用于攻远,以挑和刺为主。
江湖人使的是短枪,枪法之中,揉和了长剑和点⽳法等招术,是以近攻的点、刺为主。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三个人几乎是同时出手,朝蓝衣公主主仆三人分别攻出了一招。
却说金面郎君一记“玉带围腰”朝蓝衣公主横腰卷去,在他出手之时,蓝衣公主明明就在前面,但等到长鞭出手,只听蓝衣公主轻哼一声,香风飘动,人影顿渺!
这一鞭不知如何,竟落了空,心头不觉一怔,急忙定睛看去!
蓝衣公主只不过横跨了一步,不是好好的站在哪里?只是她脸上,隐现不屑之⾊,冷冷说道:“舂雨,秋霜,你们只管出手,给我拿下了。”
秋霜可没有她们公主那般好说话了!
蓝衣公主敢情不愿和这些江湖上的耝人动手,和他们动手,岂不辱没了她“公主”的⾝份?
秋霜可不管这些,铁凌霄一支铁笔,还没点上她咽喉,她左手五指上翘,轻轻的向外一格。
说也奇怪,铁凌霄点出铁笔的右手,就像自己凑上去的一般,一下就格在他腕脉之上,把他右手朝外格出。
不,正因她纤纤五指上翘,就被她锁住了手腕,也正因为她出手极快,铁凌霄根本连撤回手都来不及。
右手被人往外格出,正面门户岂非大开?
铁凌霄练的虽是外家功夫,但究竟是久经大敌之人,右手未收(实际上也收不回去),左脚一抬,一记“魁星踢斗”朝秋霜下巴踢来。
他外号魁星,这一记“魁星腿”正是他的成名绝技!
秋霜看他左脚踢来,口中冷冷一笑道:“来得好,我们公主正要我拿人呢!”
左手一下松开了铁凌霄右腕腕脉,顺势轻巧的往下拍去。
铁凌霄这一记“魁星脚”堪堪飞起,秋霜的纤掌,也刚好拍下,好像又是凑上去的一般!
但听“啪”的一声,手掌心正好击在他左脚踝上,铁凌霄只觉半边⾝子骤然一⿇,一个人直摔出去四、五步远,再也站立不住,砰然往地上跌坐下去。
原来他是被秋霜“兰花拂⽳手”拂中了脚上的⽳道,一时如何还想站得起来?
银面郎君抖起一记枪花,他在枪花后面,原来暗蔵了三点枪尖,点击舂雨三处⽳道。
怎知舂雨不但不避不闪,反而⾝形一侧,直欺而上。
她这一侧⾝,就自然而然的让开了刺到的枪势,右手一反,抓住枪杆,往后用力一拉。
银面郎君一枪落空,再被她一拉,脚下不由得往前冲去,心头一惊,立即趁一个急旋,他往前冲出一步,再向右旋,就到了舂雨的⾝后,左手一掌,猛击向舂雨后心。
哪知舂雨在他向右旋转之际,同样⾝若陀螺,轻灵无比的跟着一个右旋!
本来银面郎君已经转到舂雨⾝后,但舂雨这一旋,又转到了银面郎君的⾝后。
银面郎君出乎虽快,她比他更快,右手反手一掌,轻盈无比,拂上了银面郎君的右肩。
银面郎君一刹那间,全⾝血液,就像凝结住了,手握银枪,攒眉怒目,再也动弹不得。
舂雨⾝形一闪,到了银面郎君面前,冷冷的哼了一声,叱道:“原来你只是铁样蜡枪头,是个没用的东西,还敢找姑娘动手,姑娘不教训教训你,还当姑娘好欺侮的呢!”
她咭咭格格的说得很快,右手扬处,但听”劈拍”两声,一正一反,给了他两个巴掌。
银面郎君凭手中一杆银枪,纵横江湖,成名数十年,从未遇上过对手。今晚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竟然在一个时辰之內,两次栽在人家丫头的手下。
但倒了八辈子的霉,只是形容他今晚倒霉而已,可是被阴人括耳光,这可真要倒二、三年霉。
这教银面郎君如何不气得两眼冒火,恨不得狠狠的咬舂雨一口才趁心。
这一段话,说来较长,那是因为作者要交代清楚,把他们分开来说,其实事情差不多是同时发生的,舂雨制住银面郎君,也正是秋霜制住铁凌霄的时候。
金面郎君因蓝衣公主闪避的⾝法十分奇突,心下正在嘀咕!不!他被蓝衣公主那份凛然不可犯侵的气势所慑,一时楞得一楞,连第二招还没出手,对方两个丫头,已把魁星铁凌霄和二老收拾了!这下直惊得金面郎君大为震骇!
就是隐⾝暗处的丁建中,也看得心头暗暗震惊!
戴珍珠和四香的武功,已经大大的出他意外,如今眼看这位蓝衣公主手下二婢,竟然也有这般⾼強的⾝手!一时眉锋微蹙,暗自忖道:“江湖上出了这两个女子,倒是十分棘手之事。”
就在他思忖之际,舂雨、秋霜两人,已经一左一右,俏生生的朝金面郎君逼了过去。
舂雨道:“喂!你还要我们动手吗?”
秋霜接口道:“你招子没瞎,看总看清楚了,识相的自己弃去兵刃,束手就缚,还光棍些!”
金面郎君明知自己一人,绝不是对方两人的敌手,但以他金面郎君在江湖上的名头,要他束手就缚,这比括他两个耳光还要难堪,一时不觉横上了心,左足倏退一步,右手金鞭横胸,厉声道:“你们谁敢过来?”
舂雨冷笑道:“你真是不识好歹,凭你这根烂蛇鞭,只能拿去打拘,你想伤得了谁?”
秋霜笑道:“是啊!打狗还嫌轻了些呢!”
金面郎君气得大喝道:“你们再走上一步试试?”
“试就试?”舂雨话声出口,两人不约而同⾝形一晃,一左一右突然侧⾝而上。
金面郎君早有准备,大喝一声,抡鞭扫出。
那知舂雨、秋霜⾝发如风,一闪而至。
金面郎君金鞭甫出,但觉香风拂面,两条纤影已到⾝侧,心头不由大惊,要待后退,已是不及,只感双肩一⿇,左右“肩井⽳”已被人家拿住。
舂雨、秋霜一拂而退,躬⾝道:“启禀公主,这几个人全拿下了,你要如何处置他们?”
蓝衣公主嘉许的点点头道:“你们办得很好,让他们留在这里好了,我们进去。”举步朝洞窟中行去。
舂雨看了几人一眼,哼道:“你们遇上公主,心肠最好,没要你们狗命,要是遇上我们大公子,你们就是九条命,也早送了。”随着话声,急忙跟了进去。
丁建中心中暗道:“只不知他们大公子又是什么人?”
心中想着,人已掠出林,奔进崖前,这一瞬工夫,蓝衣公主主婢三人,早已走得不见踪影。
丁建中因自己⾝上没带火种,入进这样黑暗的山腹石窟,不透一丝天光,纵然內功精纯,目能夜视的人,也无法看得见景物。
心下略一踌躇,就暗想:“铁凌霄、路传广等人,都是江湖黑道人物,他们⾝上可能会有火筒或火熠子一类工具。”
当下就走到路传广⾝边,伸手朝他⾝边⾰囊中一摸,果然摸到一个精致的白铜火筒。
原来路传广是鄱阳水寨寨主,他外号又是分水兽,练的自然是水上功夫。
水寨中的人,当然个个精于水性,也经常与水为伍。他们⾝上,当然不会携带一沾到水就会湿的火熠子,故而这火筒不但精巧,也有防水的功能。
丁建中用大拇指推起活动盖子,但听“嗒”的一声,射出一道火光。
显然这千里火筒的火力极強,心中不觉大喜,拍拍路传广肩膀,笑道:“路寨主,谢谢你了。”说着,扬长朝石窟走去。
石窟门户,黝黑无光,不知究竟有几多深?
丁建中艺⾼胆大,但这回也不敢太以大意,跨进洞窟之后,步步为营,小心翼翼的往里走入。
就他所知,这座山腹石窟之中,先后已有三拨人入进。
第一拨是靖一道人、姬叔全、孙二娘等人。这一拨人除了姬青青落在他们手中之外,武功并不怎样。
第二拨人是戴珍珠和她随⾝四婢。这五人本来武功平平,但今晚看她们使出来的扇招,竟然精巧绝伦,奇奥无方,即使自己出手也未必化解得开。
第三拨则是蓝衣公主主婢三人,自己虽没看到蓝衣公主出手,但从舂雨、秋霜两人的出手招数看去,蓝衣公主的武功,定然极为⾼強。
这三拨人挤到一个洞窟中去,只要稍为大意,就可能受到两方面的夹击,自己不能不小心应付。
他左手握着千里火筒,右手当胸,一步步往里行进。
他能不亮火筒,就尽量不亮火筒。
那三拨人,自然是为石窟中的宝蔵而来,但他是为了救人来的,救人只能暗中下手,因此他的行踪,自然越隐秘越好。
石窟內像一条宽阔道甬,很直,也很平坦,但越到里面,就越黑暗,入进七、八丈之后,已是伸手不见五指。
丁建中左手握着火筒,依然没有打亮,他只是凝足目力,耳目并用,一步步的走着。
奇怪的先前进来的戴珍珠、蓝衣公主等人,竟然会一个不见,而且一点声息也没有!
就像这座石窟,从来也没有人进来过,空气冷森,沉寂如死,几乎使人油生怖意。
丁建中当然并不害怕,他全⾝提聚功力,凝神谛听,搜索行进,可以断言,在他经过的十丈方圆之內,绝没有人。
他虽是步步为营,处处戒备,但脚下还是走得极快,这一阵工夫,已经深入到十余丈之多。
在他感觉之中,入进石窟时,还像一条道甬,但愈到里面,似乎愈开阔了。此时他好像走到了一个可容数百人的大石窟之中,因为他有空荡荡的感受。
阴森、死寂,听不到一点人的声音。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所有入进石窟的人,又到那里去了呢?
到了此时,丁建中不得不点燃起火筒来看看清楚。
千里火筒发出“擦”的一声轻响,划破了死寂,一道火光,随着亮起,眼前登时明亮。
他证实了自己的感觉没错,这是一座极大的山窟,火光可以照亮四五丈方圆,但四周依然黑漆漆、空荡荡的,阴森幽黑!
丁建中执着火筒,笔直走去,约莫走了一箭来路,迎面已有一堵⾼大大石壁,挡住了去路。
石壁,有一个人多⾼的圆洞门,洞上有一个横轴,刻着斗大的四个字:“天香之宮”
“天香之宮”?丁建中默默的念着,他根本不知道“天香之宮”究是什么地方?但既是山腹石窟,他就举着火筒,朝圆洞门走了进去。圆洞门里面,依然十分辽阔。
丁建中走了七、八丈远近,前面尽头处又有一堵石壁,横亘去路,举目看去,石壁左右两边,各有一个圆洞门。
洞內同样黝黑沉寂,只是冷风砭肤,极为阴寒!
丁建中脚下微停,但深山U山腹,你也无从选择,他略为趔趄了一下,就举步朝右首一个洞窟中走去。
这样又走了七八丈远近,前面又有一堵石壁,挡住去路!
不!石壁下面,这回整整齐齐排列了四个洞门。
丁建中暗暗忖道:“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走了半天,如今出现了四个洞门了。”
他这回没有停留,笔直朝中间右首的一个圆洞门中走入。
一路行去,依然不闻人声,也不见一个人影,丁建中心中暗道:“自己已深入了数十丈,仍然不见宮在那里,照这情形看来,这座山腹之內,几乎全掏空了,这工程岂同小可?”
这回他处处留神,足足走了十几丈远,才发现自己已在一座几乎有十丈见方的半圆形大石室之中。
所谓半圆形,是除了自己来路,迎面是一个半圆形的石窟,像扇面一般,摆在面前。
这座广大的半圆形石室,一共排列了八座圆洞门。
丁建中昆仑⾼弟,出⾝玄门,他左手擎着千里火筒循着石壁,逐个看去,约略已可看出这八个圆洞內,显然是按八卦方位而设,其中必然有着生克之理。
他想不到山腹石窟之中,会有“天香之宮”“天香之宮”里面,居然会有“八阵图”!
丁建中虽然对八卦、九宮之学,稍有涉猎,但八卦总得按八个方位排列,如今八个门户,排成一排,使得他一时之间,也看不出玄奥来了。
丁建中心里默默的念着:“休、生、伤,杜、死、景、惊、开?”
“八门之中,只有‘休’、‘开’、‘生’,三门为吉,余皆凶门。那么自己该从第一个圆洞门或第两个圆洞门进去才是。”
想到这里,也就不再迟疑,举步朝第两个圆洞门走了进去。这座圆洞门內,是一条黝黑却是相当平整宽阔的通道。
丁建中走了四五丈远近,依然不见有什么动静,这样又深入了三丈来路,前面忽然出现了一条横贯的岔道。
丁建中脚下一停,方待看看岔道上的情形,是否和其他门户相通?
就在他脚下方停,陡觉脑后金刃劈风,由左劈来,这一记来得无声无息,但只要听风辨声,力道极为沉猛。
事起仓猝,丁建中本能的⾝形掠出一步,喝道:“什么人偷袭在下?”
他朝前掠出一步,自然避开了从左首劈来的一刀,但听“呼”的一声,一道刀光,从左首肩头擦⾝劈落。
那是一柄大刀,武林中居然有使大刀的人!
但就在他掠前一步之际,瞥见右首人影一晃而至,又是“呼”的一刀,朝自己下盘扫来。
这一下几乎和左首刀势配合而来,势道劲急无俦,同时发动,又是一个使大刀的!
丁建中沉哼一声:“来得好!”暗昅一口真气,⾝形忽然朝上拔起,待得刀势落空,双足运劲,猛力朝刀柄上踏下。
但听“喀”的一声,刀柄立被踩为两截!”
丁建中得理不饶人,当胸右手,迅若掣电,遥遥点出一指,口中喝道:“你给我躺下!”
这一记坚凝如剑的指力,破空激射“嘶”然有声,直取对方“华盖”⽳。
指风迅厉,快如箭射,对方纵然警觉,也不易躲闭得开,但听“笃”的一声,正中胸口!
那人被震得后退一步,但并未倒下。
丁建中不觉一怔,暗道:“自己这一指,足可穿贯金石,此人居然能硬接下去,只被震退一步?啊!这一记指风,击在他⾝上,怎会有此异声?”
也就在此时,右首那人,又是一刀,朝⾝后斫来。
不,他依然和方才一样,一刀从左肩斜劈出去,擦⾝而过,简直和方才一刀,路数、寸尺,都毫厘不差!
丁建中觉得奇怪,自己已经跨前了一步,他怎么还会和刀才一样的劈法?难道他只会这一式刀招不成?
心念还未转完,突然右首那人,又从横巷中冲了出来,用刀柄(他一柄大刀,已被丁建中齐中踩断,此时手中只剩了半截刀柄)朝丁建中下盘横劈过来。
他原本用的是长柄大刀,自然可以横劈,但此刻手中只剩了半截刀柄,(等于半截木棍)
不但已经够不到丁建中⾝上,如何还用扫劈?
而且这一记扫劈,取的是丁建中下盘,也和方才的刀招,一模一样,所取部位,分毫不差。
丁建中这一瞬间,突然心中一动,暗道:“这两人行动,何以会有如此笨拙?”
右首那人扫向下盘,落了空,又倏地向后隐去,左首那人又是一刀,朝丁建中后脑劈来,因为够不到寸尺,又从他肩头擦⾝而过,劈了个空。
丁建中越来越觉得奇怪,忖道:“他大刀既然劈不到自己,(他已经朝前跨出了一步)
何用白费力气,一刀又一刀的劈来?”
心中想着,人已倏地转过⾝去,口中喝道:“阁下小心了”
振腕一指,直取对方前胸。指风出手,又听“笃”的一声,击个正着,那人⾝躯震动,往后退去。这下,丁建中清楚了,这一声“笃”显然不是击在人⾝之上!
原来从左右两边闪出来的人影,只是两个木偶而已!
只要有人踏入横贯的岔道之时,触动机关,两个木偶就会突然出来,举刀就斫。他们当然不管劈得到人,劈不到人,只要触动的机关并未停止,他们也不会停止的。
丁建中微微一笑,这就举步往里走去。
穿过横贯的岔道,走了不过两丈来远,道甬忽然往左弯去,刚一举步,猛觉左足往下一沉,踩到的竟是一方翻板,一个人几乎倾跌出去,心头一惊,跨出去的右足,又踩上了翻板!
这要换了旁人,非跌下去不可,但丁建中是昆仑派的弟子,昆仑派以“云龙三折⾝法”独步武林,一个人能在空中转折飞行。
丁建中两足一齐踏空,心知这转弯角处,既然设有翻板,绝不会只有一二步而已,可能在一两丈之內,均是翻板埋伏。
自己当然以不触动埋伏最好。心念一动,立即双臂一划一个人凭空飞起,随着道甬转弯之势,朝前平飞过去。
那知就在他⾝形飞起之时,突听头顶“啪”的一声轻响,一蓬箭雨,像飞蝗般激射过来。
这机关当真恶毒无比,敢情因为踏在翻板上,仍然没有人掉下去,那么来人准是往上跃起了无疑。
他在安装机关之时,就算准了这一点,故而这一蓬箭雨,是由空中迎头打下来的。
丁建中⾝在半空,突遇奇袭,一时不由得大吃一惊!急切之间,已无暇拔剑,只好右手一挥,衣袖朝外拂去,封挡射来的箭雨。
同时⾝形也一再伸屈,突然加快,矫若神龙,朝三丈外另一个转弯角上飞射过去。他一⾝功力,已臻上乘,这一记衣袖出手,內劲涌拂,把射来的一蓬箭雨,纷纷震拂出去。也在右手这一拂之际,冲着箭雨飞出三丈多远,⾝形倏然向右转折,飞出了这一段翻板之路,落到地下。
这里总算已是实地,丁建中低头看去,右手衣袖,已被这一阵箭雨,刺破了几个窟窿,差幸没有伤到皮⾁!心头止不住暗暗惊凛,忖道:“自己从第二座门户进来的,‘休、生、伤、杜,死、景、惊、开’。这第二道门户,应该是‘生’门才对,怎会有这些埋伏?”
“哦!这么看来,这八门莫非给颠倒了?如果倒数过来,第二道门户,岂非成了‘惊’门尸
“惊门者,这门户之中,有惊无险,极为惊险之门也!自已入进‘惊门’,要想有惊无险,履险如夷,只怕不容易呢!”
心中想着,不觉举目朝前望去。
这条道甬,每隔三四丈远,就有一个转弯,因此你怎么也只看到前面不远的景物。
丁建中心头突然一动,暗道:“这一情形,已很明显,他们把道甬每隔三四丈,就有一个转弯,就是这三四丈一段路中,必设有一种埋伏无疑。方才的一段路中,全是翻板,而且不容自己纵⾝飞起,这一段路,不知又是什么厉害埋伏了?”
“对了,这一段路,一共也不过三四丈距离,自己只要放轻脚步,脚下加快,很快就可冲过去了。”
想到这里,立即提起一口真气,脚尖点处,朝前奔去。
他才一举步,耳中就听到“波”的一声轻响!
不,这“波”的一声,犹如锁地老鼠,快到极点!
他这里才跨出两步,但地下“波“波”之声,就像点燃了火药线一般,一路传了过去迅快的已经到了前面转角之处。
丁建中耳中听到了这一连串的“波”波”之声,心中不觉提⾼了警觉,因除了“波”波”
之声,别无动静。
任何一个人,心理上都是一样的,纵然艺⾼胆大,不怕埋伏,不惧袭击,但总要看到了东西,才能应付,最怕就是因为听到声音,没看见东西,心里有些不放心,不觉停下步来仔细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