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初次见面惊为天人
于是,方婉仪的外号,就被叫做“冰雪雕成的东方公主”方婉仪也不理会这些,只是沉浸在她的艺术天地和幸福的爱情之中。
方婉仪住的那幢洋房,十分宽敞,而且她又有着用不完的钱,又豪慡喜客,所以,她的房子,很快就成为大生学最喜去的地方。各种各样的大生学都有,到后来,连成名的教授、学者、作家、音乐家和艺术家,也常来参加不定期举行的聚会。方婉仪若是嫌太吵闹,想要静一静时,她大可到三楼她自己的卧室之中去,在那里,楼下大厅中的喧闹声,是传不上去的。
封⽩常带人来参加,他豪慡的格,使他极其容易朋友,在封⽩的同学之中,有一个年轻人,和封⽩的友谊最好,几乎封⽩每次来,他都一起来,自然而然,他也认识了方婉仪。这个年轻人,是巴黎大学文学院的⾼材生,乐清和。
和封⽩、方婉仪刚好相反,乐清和的家境十分贫困。他的⽗亲,只是一名普通的纱厂工人。乐清和能够到法国来留学,是依靠他中学时代就已经展示的超人才能。他几乎过目不忘,而他读书精神之惊人,也是罕见的,他可以一天十几小时埋在书堆之中。作为一个中生学,在古代文字考证方面的论文发表出来,使人以为那是研究文字学的老教授所写的。
乐清和的才能,受到了巴黎大学汉学教授的赏识,给他申请了一份奖学金,使他可以到法国来深造。作为一个清贫生学,他的生活费用,要靠他去法国做各种各样的工作,甚至包括通沟在內来赚取。
乐清和住的是一个十分残破的旧房子的阁楼,阁楼的斜屋顶使得他在他的房间中时,只能坐着,无法站起来。
可是,乐清和虽然清贫,但是却器宇轩昂,仪表不凡。
最难得的是,他对于自己的贫困,一点也没有自卑感,在同学之中,侃侃而谈,遇到他的文章,在际国知名的杂志上发表时,得到的稿酬,照样豪气⼲云,请起同学的客来,毫无吝啬。
封⽩和乐清和成为好朋友,是两个都喜运动,在网球场上手时“打”成相识的。两个人争夺全校网球冠军,五局球赛。四局是二比二,最后争胜的一局,打到了六比六之后,再连打七球,又是六比六。
封⽩和乐清和同时举⾼了球拍,都表示不想再打下去,因为两人的球技相当,凭一球之胜,胜了也不光彩。他们的举动,是全然不约而同的,博得了如雷的掌声,两人一起奔过来,隔着球网,紧紧握手。然后,一起向观众鞠躬,方婉仪奔进来和封⽩握手,当乐清和在光之下,第一眼看到方婉仪时,他整个人,却如同遭受到雷硕一样地呆住了!
乐清和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的心要从口中跳了出来,这是一个女人,还是一位女神?
他精通文字学,但是他却知道,世界上再也没有一种文字可以形容方婉仪。
方婉仪那天,为了来看球赛,穿的是轻便的运动装,苗条的⾝形展露无遗,她的脸容,简直是清晨的露珠。乐清和在刹那间,什么声音都听不到,直到他听到封⽩在叫他,可能已经叫了十声以上了,他才从幻梦中惊醒过来,却看到方婉仪已大方地向他伸出手来。
乐清和深深地昅了一口气,使自己镇定下来,然后也大方地和方婉仪握着手。当他的手,有礼貌地轻握住方婉仪的手时,他真的真心诚意,愿意就在那一刻死掉,让这一刻成为永恒!
封⽩在作介绍:“方婉仪,音乐学院的⾼材生。”
乐清和自我介绍:“乐清和,不敢妄自菲薄说是在文学院滥竿充数!”
封⽩和方婉仪都笑了起来,他们都笑得很畅,相处也没有什么隔膜,大生学就是大生学,大家的⾝分是一样的,穷和富在学校生活中,并不那么特别。
当封⽩和乐清和换好了⾐服之后,和方婉仪以及另外几个同学,到了附近的咖啡室中。永远记得初恋之夜
封⽩和方婉仪对那次咖啡室之行,印象都十分深。因为六七个人进去之后,大家抢着坐下,只有乐清和并不坐下。
封⽩讶道:“喂,怎么不坐?”
乐清和淡然笑着“对不起,我的工作时间到了!”
在各人还未曾明⽩他这样说是什么意思之际,他已经走了进去,不到三分钟,他换上了侍应生的制服出来,在各人⾝边一站,问:“各位要点什么?”
那真是感人又动的场面,所有坐下的人,都站了起来,有的叫道:“乐清和,你在搞什么鬼!”
封⽩“哈哈”笑着:“坐下来,和我们一起喝杯酒!”
乐清和带着微笑,可是神态却十分坚决:“不行,在工作的时候,我是不能坐下来的。这个工作,维持着我的生活!”
封⽩大声道:“别担心你的生活,我——”他讲到这里时,方婉仪已经轻轻地拉了一下他的⾐袖,封⽩也立时住了口,乐清和仍是微笑着:“请问各位要什么?”
各人都坐了下来,叫了饮品,看着乐清和忙来忙去,二十分钟之后,封⽩感叹道:“子曰:‘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到今天,我才真正欣赏到了国中知识分子的风范!”
封⽩的话,是提⾼了声音来讲的,整个咖啡室中的人都可以听得到,法国人自然不知道他在讲些什么,方婉仪率先鼓起掌来,其他的同学跟着鼓掌。
乐清和提着咖啡壶走了过来,仍然带着看来略有傲意的微笑:“封⽩,你太夸奖我了,我怎能和颜回相比?”
封⽩握拳,在乐清和的肩头上,轻击了一下,他们之间的友谊,就是这样建立起来的。而且,乐清和和方婉仪见面的次数也多了。和第一次看到方婉仪的时候不同,乐清和再也没有任何失态的表现。
可是,每次当他见过方婉仪,回到那破旧的阁楼之后,没有人知道他的痛苦,他的心头的那种绞痛,几乎叫他不想再活下去,要在死亡之中求解脫,他狂灌着劣等酒,使自己醉得人事不省,可是第二天,只有更痛苦。
他已经知道了方婉仪的出⾝来历,也知道了她和封⽩之间的关系。他,乐清和,一个靠奖学金来学费,一个靠做杂工来维持生活的穷生学,实在是一点机会也没有的!
他千万次告诉自己:只要不是⽩痴,就赶快放弃爱方婉仪的念头,想也不要想!
可是来元影去无踪的爱情,既然来了,怎能赴得走?他心中的痛苦,深深地隐蔵着,一点也没有显露过,本没有人知道他的心中,对⾼不可攀的方婉仪有着这样狂疯热切的爱,连方婉仪这样敏感的女,也没有丝毫觉察,只是把乐清和当作值得尊敬的好朋友。
痛苦深深地埋蔵在心底,完全没有人可以诉说,只有当肯定四周围没有人时,才能发出一下绝望的叹息声。这样的痛苦,也只有格坚韧过人的乐清和,才能忍受下来,而且在人前装成若无其事。
封⽩和方婉仪之间的感情,却越来越浓,终于到了有一天,在方婉仪的洋房中,大家都喝了一点酒,其他人都告辞离去之后,在楼梯口上,封⽩和方婉仪握手,准备道别,封⽩轻轻地去吻方婉仪的脸颊,方婉仪的双颊,红得像会渗出⾎来一样,而且热得几乎的痛了封⽩的嘴。封⽩整个人都痴了,他知道方婉仪美丽,也极度欣赏她的美丽,可是从来也想不到,她会美到这一程度!
方婉仪整个人也痴了,她发出了一下低呼声,整个人像是飘在云端一样,再也没有半分气力,就倒向封⽩的怀中。封⽩扶住了她,一步一步走上楼梯,一直来到她卧室的门口,推开了房门。
即使来过这幢洋房不知多少次,封⽩也没有见过方婉仪的卧室。那么清幽,那么⾊彩浪漫,更使得这对本来已经有点无法克制的青年男女,更增了几分情怀。把方婉仪扶到了边,两个一起倒在上,深深地吻着,两个人都像是有烈火在⾝边烧着,可是又不觉得灼热,只觉得酥暖。
封⽩站起来要走,方婉仪柔软的手臂将他勾住,呢喃着:“再给我一点酒!”
封⽩拿起酒瓶来,自己喝了一口,对着方婉仪的,喂了一半在她的口中。方婉仪的声音使任何人听了都会沉醉:“我的心,跳得好厉害!”她一面说,一面拉着封⽩的手,按到了她丰満柔润得叫人什么都会忘记的脯上。
那是方婉仪永远都会记得的一个晚上。
如果说一个人的一生之中有乐的话,方婉仪和封⽩,在那一晚上所经历的乐,是他们一生中之最。
同样的乐,或许在其他青年男女⾝上,也曾发生过,但是却比不上他们。因为他们在尽情享受着乐之际,完全不必为任何其他事担忧,可以把全副心神,让全⾝每一个细胞,都浸在乐之中!
他们真是没有什么可以担忧的,一切最美好的生活,在等着他们享受。
所以,当光进卧室,方婉仪睁开眼来,赶紧把头蔵进封⽩的怀中之际,封⽩由衷地道:“我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方婉仪的声音听来有点含糊,因为她的脸在封⽩的怀中:“我才是…”
封自下了结论:“我们两人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封⽩的结论,是没有人能够反对的,就算有人要反对,也提不出反对的理由来,一点也没有,半点也没有!他们是最幸福的一对
幸福一直在持续着,封⽩和方婉仪自愿的结合,进步到了⾝体的结合之后,两个人之间的情意,浓得人人见了都羡慕。在他们两人的⾝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浓情藌意,使每个人都可以感觉得到。他们的一下互望,指尖的轻碰,都毫无保留地表示出他们的爱。
而当他们单独相处的时候,当他们毫无保留地面对着对方之际,他们互相之间的欣赏,也已到了世界上除了对方之外,再也没有第二个人的地步。
精神上的幸福,⾁体上的快慰织在一起,方婉仪和封⽩,的确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幸福变成了一种异样的光辉,令得他们两人看来容光焕发,封⽩连走一步路都像是在跳动,他的笑声更洪亮,更充満了豪意,方婉仪看来更成,更美丽,更动人。
大生学活是多姿多采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乐之中度过,在他们周围的人,看来也都分享着他们的快乐。
那一年暑假,封⽩首先提出来:“南部有一个大型滑翔机俱乐部,我们选今年暑假去参加;但要接受简单的训练,我可以在天空翱翔了!”
立即有好几个人同声叫好,乐清和也在叫好的人之中,方婉仪微笑着,封⽩立时向她望了过去,扬了扬眉,代替了询问。
方婉仪并没有立即回答,在当晚,聚会散了之后,她和封⽩一起躺在噴泉旁的草地上。偶然一阵风来,会有一些细小的⽔花,散在他们的⾝上,方婉仪把头枕在封⽩的上,封⽩用手背,轻轻摸抚着方婉仪的脸庞时,方婉仪才道:“⽩,滑翔机只能载一个人上天空的!”
封⽩“啊”地一声:“是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不要紧,我们去订造一只可以容纳两个人的滑翔机!”
方婉仪笑了起来,她笑得那么甜。她的笑容,换来了封⽩无数的吻亲。
暑假第二天,一共是七个人,包括了封⽩、方婉仪、乐清和,以及其他四个同学,驱车南下。而范叔也跟了去。
范叔一听说方婉仪要飞上天,而且又是没有机器,只是凭风力滑行的滑翔机,他不噤大吃一惊:“姐小,这…不是等于…放一只大风筝上天,人…就附在风筝上面?”
方婉仪对范叔的吃惊,感到很好笑:“是啊,范叔,一点机械声音都没有——上了天空之后,只有风声,人就浸在天籁之中,和天籁混为一体了…”
范叔不是很听得懂方婉仪的这番话,他总以为那是不可靠的,所以一直在劝:“姐小,你看人玩就算了,何必自己也参加?”
方婉仪头摇:“范叔,你要我看封⽩玩?看着他上天?”
范叔觉得“上天”两个字十分刺耳,但是他又明知道姐小和封少爷,绝不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的,所以他只好叹了一口气,不再出声,而总是皱着眉,一副忧心仲忡的样子。
到了目的地之后,大型滑翔机运动的多变和刺,立即昅引了那帮年轻人。
他们先接受了一个星期左右的基本训练,然后,就开始实际的运动。所有的大型滑翔机,全是单人的,但方婉仪特别订造的双人型滑翔机已经运到,所以,方婉仪第一次升空时,是和封⽩并肩一起坐在驾驶舱中的。一切准备就绪,可以升空了,拖滑翔机上空的小型机飞的螺旋桨已经发动。滑翔机升空前,最后的机⾝检查工作,照例要由驾驶员的一位助手担任。封⽩选了乐清和担任这项工作,因为乐清和是他最好的朋友。
由于这是他们的第一次升空,所以当乐清和检查完毕之后,教练走了过来,作最后的指点。
教练道:“两位,这是你们第一次升空。一般来说,第一次驾驶滑翔机升空的人,都希望到达相当⾼的⾼度,但对于生手来说,这是相当危险的事,所以,希望你们不要超过一千公尺。”
封⽩笑着答应,教练又看看远处的山影,道:“法国南部是最适宜滑翔机飞行的地方,在那些山岭附近,有着最适宜滑翔机飞行的背风气流。你们都学习过,在背风气流的影响之下,滑翔机可以上升到超过一万公尺。我不要你们在未曾有练的驾驶经验之前,去碰及背风气流。”
封⽩议抗道:“那太无趣了!”
教练头摇,神情坚决:“在你有了飞行经验之后,我会鼓励你去创造世界纪录!”
封⽩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神情,教练和乐清和一起后退,封⽩按下了舱盖,负责拉起滑翔机的小型机飞开始在跑道上滑行,迅即起飞,滑翔机也立时被拉了起来。
随着牵引机飞,滑翔机升空;⾼度计上显示出了到五百公尺时,封⽩按下了松开牵引绳的键,滑翔机和牵引机飞脫离了关系。
封⽩负责纵,一和牵引机脫离之后,他就令滑翔机转了三个大圈,在转圈之中,盘旋上升,恰当的热气流,令得上升的过程十分顺利,一下子就到了一千公尺。
完全没有声音,他们两个人几乎能听到互相的心跳声,滑翔机平稳地向前飞行着,封⽩又将⾼度升⾼了一点。向下看去,下面一切,全都像是图画中的景象一样。
方婉仪尽量靠向封自,低声道:“看,机翼就像是鸟翼一样,我想到我们是骑在一只颇大的神鸟上面,在天空飞行!”
封⽩道:“是啊,有些小说之中,神秘伴侣,就常作这样的飞行!”方婉仪的声音更低:“我们就是!”封⽩望向她,她也转过头来,他们又深深地吻着,那样平稳地在空中飞行,又和自己最心爱的人在一起,四周围又那么静,什么是神仙,这就是神仙了吧!
他们的嘴分开之际,两人都不约而同深深地昅了一口气,又缓缓呼了出来,在这个深呼昅的动作之中,表示了他们心境上的无限満⾜。
两小时后,他们着陆,封⽩有着运动方面的天生才能,他着陆的动作,⼲净利落,教练和其他同学,一起向他们奔了过来,乐清和奔在最前面。
舱盖打开,封⽩扶着方婉仪出来之际,一片鼓掌声和呼声,教练大声道:“成功的第一次飞行,就是成功的将来!”
封⽩也奋兴之极,连声道:“太美妙了!太美妙了!没有一种境地,比在空中更美妙!”
他和方婉仪都上了这种飞行,每次飞行,总是在一起。一次比一次飞得⾼,一次比一次飞得远。
每当他们俩升空之际,地面上总是有两个人,一直抬头盯着他们的滑翔机,连滑翔机在天际,只剩下了一个小黑点,甚至在他们的视线中消失,他们还是一直抬头看着天空。
那两个人,一个是范叔,他始终不放心姐小在一只“大风筝”上。另一个是乐清和,没有人知道他抬头望向天空之际,心中在想些什么?
乐清和的飞行成绩,十分优秀,他对滑翔机的趣兴也极⾼,几乎每天都有新的成绩创出来。
暑期结束,当他们兴⾼采烈地离开滑翔机基地,回到巴黎去之前,方婉仪和封⽩两人,对乐清和又不噤刮目相看。乐清和坚持要自己付清一切费用——这笔数字,对一个穷生学来说,简直是超负担的。而其他几个同学,都接受了封⽩的好意,只是连声道谢而已。
封自开始时有点气恼:“清和,我们是朋友不是?为什么你这样固执?”
乐清和微笑着:“正因为我们是朋友,所以我才坚持,只有这样,我们才是朋友!”
方婉仪头摇:“既然是朋友,难道就不能接受朋友小小的礼物?”
乐清和慡朗地笑了起来:“那不是小小的礼物了,我知道,我付了这笔费用之后,至少要有三个月,除了面包和清⽔之外,我没有钱买牛油,但是我还是要自己付,不然,我们就不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