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的诱惑(2)
这或许是原振侠的弱点,也或许是他的优点,他立即不再说什么,只是声音之中,带着几分无奈:“我们!”
⻩绢的眉心打着结:“他一定会第一时间把那人弄回去,他不会放心把人留在这里!”
原振侠苦笑了一下:“不幸的外星朋友,为什么偏偏一到地球,就被这样的一个人发现?”
⻩绢扬了扬眉:“我们可以改变外星朋友的命运。”
这一次,原振侠听到了“我们”连刺耳的感觉也没有了,觉得是自然而然的事。他试探着问:“他完全不让你参与其事?”
⻩绢苦笑:“那还不至于…只是他坚持要照他自己的主意行事。”
原振侠道:“那就实际一些,你还是参与其事,不要离开我们的外星朋友。让他在醒来的时候,看到的地球人,除了卡尔斯之外,还有别人。”
⻩绢停了下来,昂起头,咬着下,望着天空。想了一会,才点了点头,可是神情不免有点委屈。
原振侠握住了她的手:“只有这样,才能随时帮助这个人。”
⻩绢昅了一口气:“那你呢?”
原振侠⼲笑:“我看他不会允许我再出现。你回去告诉他,我会替他保守秘密,不破坏他的计画。条件是:他绝不能对外星朋友进行⾝体上的伤害…他自己相信了自己所制造出来的谎言,你可以告诉他,这人可能真的是真神的使者,伤害了他,会遭到真神的报复。”
⻩绢点头:“对这头蠢猪来说,那是最好的吓阻。”
原振侠叹了一声:“别小看这头蠢猪,他可以做出任何事来!”
⻩绢也叹了一声,两人又互望了片刻,⻩绢忽然温柔地闭上眼睛,原振侠也就自然而然,吻着她丰満人的。四周围在那一-间,像是忽然变得十分之静,静到了使他们互相之间,都可以感到对方的心跳…他们的心跳,还是带着狂热。
好一会,拥抱着的他们,才分了开来。领事馆所在的那一带,十分偏僻,街道上很少有人,只有两个女生学,用十分好奇的目光,在对面马路上看着他们。
原振侠和⻩绢分开之后,不约而同,各自发出了一下充満了惆怅的低叹声。⻩绢道:“我会随时和你联络。”
原振侠的语调十分缓慢:“把来自外星的⾼级生物称为真神的使者,真神的使者有那么先进的飞行工具,这种事,在宗教力量十分強大,一直把胜利寄托在真神保佑上的回教家国来说,会有大巨的震撼。也的而且确,可以藉此获得意想不到的大权力。”
⻩绢低着头,用心听着。原振侠继续说:“这是野心家的绝佳机会。”
⻩绢叹了一声:“我明⽩,我自己也是野心家。但这次,我一定设法,不让个人受到任何形式的伤害!”
原振侠紧握住⻩绢的手,用力摇了一摇。他向⻩绢说这番话的意思,就是为了⻩绢也是野心家,怕她会受不起可以获得大巨权力的惑。
那惑是变成所有回教家国的大帝…只怕穆罕默德亲临地球,所获得的地位,也不会更⾼了!卡尔斯在这样的惑之前,自然无法抵挡,⻩绢现在可以理智地处理这件事,可是等她逐步明⽩,那可以令她的梦想一下子变成事实时,只怕她也受不了这样的惑!这时,⻩绢虽然向原振侠作了保证,原振侠还是不敢百分之百相信她真的会这样。
一切的发展会如何,谁也无法预料!
⻩绢转过⾝,慢慢向领事馆的方向走去。原振侠望着她的背影,在不到一百公尺的距离中,⻩绢回顾了五、六次之多。
看她的神情,十分惘,像是决不定该走回领事馆去,还是留在原振侠的⾝边。
这种情形,原振侠绝不陌生,也不是第一次经历了,他已知道必然的结果。果然,在最后的一次回顾之后,⻩绢加快了脚步,走进了领事馆中。
直到这时,原振侠才想起,⻩绢曾向他提及,检验那个乘载外星人前来的金属筒的结果,被卡尔斯一打岔,⻩绢没能说下去。后来,又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
原振侠深深昅了一口气。这个外星人,竟然用这样的方式来到地球,那简直是自己开自己的玩笑!若不是卡尔斯发现了他,沙漠之中,常有凶悍的游牧民族出没,知识程度又低,若是发现了他,只怕他早就被锋利的阿拉伯弯刀砍成几截了。
当天晚上的电视新闻有一则报导,说北非某盛产钻石的小国,元首和第二号人物,⽇前秘密前来,亲驾的机飞在降落时曾失事,在本市逗留两⽇之后,又包下一架机飞离去,目的不明…尤其是该国和邻国关系紧张,在边界进行一级戒备之际,更令人觉得扑朔离,只知道该国的第二号人物⻩绢将军,曾在一家医院出现。记者在采访该医院时,医院上下都讳莫如深,只有一个杂工透露:在停车场中,曾听到过-声云云。
整篇报导的结论是:在际国上有狂人之称的卡尔斯,他的行为常和恐怖行动联在一起。是不是他在本市,或是在亚洲地区将有什么大行动,所以才亲自前来布署的呢?应该予以密切注意!
原振侠才从电视新闻中看到了这段报导,电话就响了起来。原振侠一接听,就听到十分急促的发问:“原医生,看了新闻了,这狂人来⼲什么?”
到最后,打电话来的人才想起,人家可能本不知道他是甚么人,这才补充了一句:“我是温宝裕。”
原振侠大叫了一声。他绝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叫,只是和温宝裕这样的人通电话,总得有一点反常的行为方才合理。那是因为温宝裕的行为,实在太稀奇古怪之故,非如此,不⾜以表示物以类聚。
自然,温宝裕对他的一声大叫,一点也不以为意,他也同样地发出了一下没有意义的呼叫声。原振侠这才道:“和恐怖活动无关!”
温宝裕哈哈一笑,像是在对别人说:“听到没有,我就说和恐怖活动无关…布署恐怖活动,不会来找原医生…”
又有两个少女的声音传来…自然是良辰美景。看情形,他们在一起看了电视新闻之后,起了争论,温宝裕才打电话来求证的。原振侠本来就有意和那位先生联系,所以就问:“你们在甚么地方?”
温宝裕十分自负:“自然在我王国中!”
原振侠知道,温宝裕的王国,就是一个很怪的怪人留给他的那幢大屋了。他“哦”地一声:“没有别的事了?”
温宝裕的回答是:“暂时没有,原医生,有好玩的事,别忘了我们…”
原振侠一口答应,又随口问:“可有见到那位尊敬的先生?”
温宝裕大声回答:“早几天和你一起见过,昨晚他连夜出门,可能要准备许多故事讲给人听…”
(那又是另外一个故事,所以温宝裕的话,在不明究竟的人听来,有点无头无脑。)
原振侠“嗯”了一声,放下了电话。那位先生出了门,自然也无法和他联络了。他斟了一杯酒,挑选了一张唱片,一面喝酒,一面欣赏音乐。
可是他的精神不能集中,因为一面他还在想:那人醒了过来之后的情形,不知如何?他用什么语言?两个完全不同星体的人,如何用言语沟通?在载他来的飞行舱中,是不是有语言翻译仪器?
卡尔斯将军包了机飞离去,自然是把那个人也带走了…
原振侠看了看钟,如果他的估计不错,那人在二十小时之后,就应该醒来了!他伸了一个懒,十分之意兴阑珊,他又了嘴,想起刚才和⻩绢拥吻的情形,忽然又烦躁起来,大口地呑下了一口酒。
在十六小时之后,原振侠接到了⻩绢的电话,那是清晨时分。
⻩绢的声音十分焦急:“原,过了预计苏醒的时间,那人仍然昏,一点醒过来的迹象都没有。”
原振侠怔了一怔:“他的心跳速度是多少?”
⻩绢道:“七十次,已是正常人的速度。呼昅次数和体温都正常了,可是他不醒…”
原振侠想了一想:“可能他的体温和心跳速率,都比地球人⾼,不妨再等下去。”
⻩绢叹了一声:“只好这样了,我会随时联络你!”
原振侠问:“有没有专业医生照顾他?”
⻩绢道:“有,一共有两个。他们都发下重誓,宣誓在事情未公开之前,严守秘密。”
原振侠闷哼了一声:“那不是问题,问题是他们对这个人有什么意见?”
⻩绢还没有回答,原振侠就听到了卡尔斯的咆哮声:“问他,这人究竟什么时候会醒来…”
⻩绢的声音冰冷:“要人家回答这个问题,就必须让他知道更多的资料。而且,原医生也没有义务,一定要回答你的问题──”
电话中静了片刻,才又听到⻩绢的声音:“对不起,原。”
原振侠只是“嗯”了一声,⻩绢又道:“已对他做了十分详细的检查,证明这个人的⾝体结构,和人完全一样,只是没有⾊素…输⼊他体內的一千五百CC的O型人类⾎,他完全适应,一点也没有排斥。他本⾝的⾎型,也检定为O型。”
原振侠听到这里,忍不住道:“这…真是不可思议之至…透明的⾎,也是O型?”
⻩绢道:“现在他的⾎并不透明,而是浅红⾊。”
原振侠想了一想:“如果这个人的一切结构都和人体一样,估计他的体温,也不应该⾼出很多。再观察二十四小时,相信可以有结果…”
电话中又静了片刻,然后又是卡尔斯的呼叫声:“再等二十四小时,我绝不等了…”
原振侠心中想问的问题,被⻩绢在电话那边问了出来:“绝不再等?你有什么办法让他醒来?”
卡尔斯将军的话,令原振侠不由自主,生出了一股寒意:“注物药,医生总有办法令昏不醒的人醒过来的,是不是,医生?”
另外有一个陌生的声音道:“这得看是什么样情形的昏,将军…”
卡尔斯的声音更响亮:“他一定要醒来,真神既然叫他来和我会晤,做我的助手,他就一定要尽快醒来!”
⻩绢冷笑:“不等真神的使者自己醒来,而向他注物药,你不怕真神的谴责?”
这一句话,倒刚好击中了卡尔斯的要害。
电话中再也听不到这个狂人的呼叫声了…他的发狂程度,显然又再晋级,因为他竟然认定了真神使者降落在地球的任务,是真神派来协助他完成回教大帝国的计画的。
原振侠又听到了⻩绢的昅气声:“原,我随时和你保持联络。”
原振侠只好说:“一定要使他等下去!”
要使卡尔斯多等二十四小时,还不算太难。而二十四小时之后,情形仍然不变,再要他等第二个二十四小时,就困难得多了。
⻩绢的报告是:这个人的体温没有再升⾼,心跳率和呼昅的速度,也没有再增加。显然在这些方面,他和地球人一样。
他的一切都正常,可就是昏不醒!
在⻩绢第三次和原振侠联络的时候,原振侠想到了一个其实早就该想到的问题…由于这个问题太普通太简单了,在那么怪异的情形下,自然会叫人疏忽掉,但实际上,这个问题十分重要。
原振侠问:“假设他的‘冬眠状态’已经解除,他必须昅收营养来维持⾝体发出热能。而他又一直没有进食,这是怎么一回事?你们在替他进行葡萄糖注?”
⻩绢道:“没有,经过检查的结果,发现…”
⻩绢在使用的显然是会议电话,因为卡尔斯的声音突然又传来:“别说!”
⻩绢的声音大怒:“这又是什么秘密了,为什么别说?”
卡尔斯道:“当然是大秘密!这个人可以不进食而获得营养,要是我的军队在战争时期,全能这样,那么我的军队的战斗能力,自然举世无双!”
原振侠不由自主叹了一口气:“算了,既然是那么重大的军事机密,那么,关于这个人的一切,再也不要来问我的意见!”
⻩绢在对卡尔斯说话,语气之中充満了讽刺:“你意思怎么样,将军?”
卡尔斯连哼了五、六下,显然他十分在乎原振侠的意见,所以他十分不愿意地道:“告诉他吧!”
⻩绢这才道:“在这个人的胃部,发现有一种物质,正在提供营养给他。这种物质是大小不同的颗粒状,估计可以很有规律地按时被消化昅收。那是一种服食一次之后,就可以长期提供营养的食物!”
原振侠听了之后,淡然道:“那不算什么,地球上也早已有这种设想。有一种毒药,放在难以溶解的胶囊之中,呑了下去,就可以据胶囊的溶解时间,而预定这个人毒发⾝亡的时间…嗯,有没有观察他胃部的这种食物,还可以维持多久?”
⻩绢的声音又低了一些,那是她在问别人。然后,有了答案:“大约三天。”
原振侠冷笑:“看来将军要多等三天,三天之后,他就会醒来!”
卡尔斯大声问:“为什么?”
卡尔斯的那一问,早在原振侠的意料之中,他立时轰笑了起来:“将军,三天之后他会饿!饿了,自然会醒来,没有人可以不吃东西的。”
原振侠可以想象到,狂人卡尔斯在听到他的嘲笑之后的愤怒情形,他一面笑,一面放下了电话。接下来的两天,每天⻩绢都和原振侠联络一次,在第一次的电话中,⻩绢的声音听来十分焦急:“情形仍然没有改变,那猪快发疯了。”
“那猪”自然是指卡尔斯将军而言。要是那个外星人一直不醒过来,一个昏不醒的“真神使者”能起什么作用?
原振侠的回答,多少有点嘲弄的味道:“你可以提议他向所有人宣称,真神的使者之所以昏不醒,是由于使者的灵魂已进⼊他的体內。所以,实际上,他就是真神的使者了,这样岂不是更加直接?”
⻩绢陡地昅了一口气:“天!我求你别再出花样了,你以为他不会?他会的!”
原振侠也有点骇然:“他会不会,其实都没有什么大分别。”
⻩绢叹了一声:“他要是能驾驶那艘飞船的话,早已自称是真神的使者了。可是那飞船实在太复杂,他又不想别人来一起研究。”
原振侠有点担心:“你要小心些,人若是得不到适当的休息,行为会变得狂疯。尤其他本来就有偏执狂的倾向,可能会有意外的怪诞行为。”
⻩绢沉默了一会,才道:“我会小心。”
第二次的联络,⻩绢的声音听来疲倦之极:“对不起,原,昨天我才休息了两小时。外星人仍然昏,我无法休息的原因,是那猪不停地咆哮,他好象想凭自己的叫嚷声,把外星人吵醒。”
⻩绢显然不是在卡尔斯⾝边打电话的,因为原振侠并没有听到卡尔斯狂叫的声音。
原振侠感到十分难过:“别再和他在一起了,到我这里来。地球虽然小,可是还有的是可以好好休息的所在。”
⻩绢沉默了片刻,原振侠的邀请,对她来说,自然是一个大惑。可是大约在半分钟之后,原振侠却听到了一下叹息声,原振侠苦笑了一下…他知道自己所提供的惑,比起回教大帝国的第二号人物来,还是大大不如。⻩绢并不讳言她是一个野心家,世界上,几乎没有任何野心家可以抗拒那样的惑!
⻩绢自己替自己解释:“X光透视的结果,胃部残留的食物,只可以维持一天了。希望至多一两天,他就会醒来。”
原振侠忍不住问:“你究竟是赞成,还是反对那猪的计画?”
他特别在“那猪”这两个字上,加強了语气。本来,他并不是很同意那样称呼卡尔斯,虽然卡尔斯是一个狂人,可是这样的侮辱十分幼稚。但这时他却強调了这个称呼,因为若是⻩绢同意卡尔斯的计画,那么,她就把自己和“那猪”之间,画上了等号!
⻩绢对于原振侠那么严厉的责问,竟然不能有立即的回答──当然是由于她的內心,已同意了卡尔斯的计画的缘故…原振侠感到十分愤怒,正准备用力放下电话时,才听到了⻩绢的声音:“等外星朋友醒来了再说,要是他愿意的话,我看…也没有什么害处。”
原振侠的忍耐到了极限,他用尽气力对着电话筒叫:“祝你成功!”
然后,他重重放下电话。在放下电话的时候,他还听到⻩绢的声音自电话中传出来:“原…别…”
⻩绢要他“别”什么,他无法知道。不过猜想起来,无非是叫他别生气之类。
原振侠的确生气了,非但生气,而且十分生气。所以当电话又在固定的时间响起时,他任由电话响着,并不去接听。
电话响了很久才停止,停了之后又响起,原振侠这才拿起电话来。⻩绢的声音听来更疲倦更焦急,那使得盛怒中的原振侠,也不免感到了一阵心痛。
⻩绢道:“原,外星朋友还没醒…他胃部的食物已完全消化完了。”
原振侠叹道:“我没有意见,我无法对那么复杂的问题,在几千里之外作决定。”
⻩绢声音苦涩:“他疲倦,睡着了。我乘机替他注了镇静剂,二十四小时之后才会醒转。如果他醒转,外星人仍然昏的话,他必然无法再等,一定要替外星人注物药,使外星人醒转。他说过,即使是短暂的醒转,也是好的。”
原振侠的声音,不噤有点哽塞:“他无权那样做,你应该立即通知联合国,进行⼲涉。”
⻩绢长叹:“联合国的⼲涉,要是有用,也不会有那么多狂行了!”
原振侠冷笑:“我以为所有的狂行,你都有参与的份。”
⻩绢的声音听来很刺耳:“现在不是追究谁是谁非的时候。原,要是注物药对外星人有害,我无法保护他。”
原振侠也一筹莫展,连⻩绢都没有办法了,他远在几千里之外,又能有什么办法?他思绪一片混,只好问:“他能接受地球人的⾎,这真不可思议。”
⻩绢苦笑:“能接受输⾎,未必能接受物药…”
原振侠也苦笑:“那又有什么办法?只好怪他来到地球的方法太不⾼明了。”
⻩绢在呆了片刻之后,才以极疲倦的声音道:“也好,出了问题…也许更好,我实在太疲倦了!”
原振侠还想讽刺她一下“做野心家也会疲倦的吗?”但是⻩绢的声音听了实在令人同情,他就忍住了没有说什么,只是说了一句:“多保重。”
这次联络,在⻩绢的叹息声中结束。
原振侠估计,那外星人胃部定时消化的“食物”既然已经用完,那么,他⾝体再也没有营养供应,必然要另外设法补充。
那么,他必须醒来,不然,营养衰竭的必然结果,就是死亡!
所以,第二天,在固定的时间,原振侠的心情十分紧张,等候⻩绢打电话来。可是过了十分钟,电话仍寂然无声。原振侠十分不安,无论那外星人是醒是昏,或者是吉是凶,⻩绢都应该打电话来的!可是,⻩绢的电话一直没有来。
又一天,⻩绢仍然音讯全无。
原振侠和⻩绢之间,本来也不是每天都有联络的,甚至几个月不联络也很平常。可是如今有了外星人这件事,忽然失去了联络,就有点很不寻常。
一连五天,⻩绢还是没有消息,也没有来自卡尔斯国度的特别消息,原振侠已到了十分焦虑的程度。
他甚至想到,有可能⻩绢和卡尔斯意见相左,被卡尔斯处置掉了…虽然他知道卡尔斯对⻩绢有十分特殊的感情,但是在庞大无比的权力之前,再特别的感情,只怕也会在比较之下,败下阵来!于是原振侠就开始主动联络⻩绢。
⻩绢有一个绝对人私的电话,是她一个人才能接听的,原振侠自然晓得这个电话的号码。他有点后悔,为什么五天之前,⻩绢在固定的时间没有打电话来时,没有立即和她联络?这时,他拨了又拨,这个电话却一直没有人听。
原振侠的双手手心都在冒汗,他无法设想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令⻩绢竟然不听电话!一小时之后,他又冒充是一个通讯社的记者,打电话到⻩绢的办公室,要求“简单采访⻩绢将军”可是得到的回答是:“对不起,⻩将军正在处理紧急的家国事务,无法接受访问。”
当然,是什么“紧急家国事务”原振侠也问不出来。他转而要求访问卡尔斯,得到的结果也是一样。
又是三天,仍然没有⻩绢的消息,原振侠简直坐立不安。他明⽩自己虽然和⻩绢在志趣和思想上,绝不相同,但是如果明知⻩绢有意外,而他只是在几千里之外等消息,结果使意外恶化的话,那么他就会內疚一辈子!
他责怪自己,已经等得太久了!当原振侠决定要再行动时,他本来想和玛仙联络一下,可是最后,仍打消了念头…虽然玛仙一直极大方,但是又焉知她的內心不会不快乐?超级女巫又怎么样,普天之下,是女人,都一样!
他在电话录音机中留下了话,说自己会有远行,目的地是北非某国…他说的那个家国并不是卡尔斯的国度,而是它的邻国。如果⻩绢打电话来,自然会知道他真正的目的地是在什么地方。
原振侠在决定了要有所行动之后,第一个目的地,是卡尔斯发现宇宙飞船降落的地方。
他的目的,是要弄清楚⻩绢究竟有什么意外,所以本来应该直接去找卡尔斯。可是他也知道,如果⻩绢有了意外,他和卡尔斯之间,也成了死敌,卡尔斯不会不加防范,更不会见他。在那种情形下,自己如果贸然撞了上去,说不定卡尔斯早已下了格杀勿论的命令,那就真是“地狱无门闯进来”自投罗网了。
他选择先到飞船降落处去,是经过许多考虑之后的结果。因为不论那外星人怎么样了,卡尔斯的另一目标,必然是放在那艘飞船上。
他可以想象,卡尔斯是如何焦切,想学会驾驶那艘飞船!因此,他就会出现在飞船的附近,不断研究如何可以驾驶飞船。
虽然在飞船的周围有军队驻守,但是在沙漠中对付卡尔斯,自然比在他的“天宮”之中对付他,要容易得多了。原振侠知道,自己的这次行动,是自己冒险生活中新的一页,必然极其凶险…除非一切都是自己神经过敏,⻩绢本没有意外。
所以,他的行动十分小心…⻩绢如果有了意外,卡尔斯就必然料到原振侠会有行动,可能早就利用了庞大的特务系统在跟踪他了!所以他如常到医院,在医院中化装,然后,再离开医院,直赴机场。
原振侠把自己的⽪肤染成浅棕⾊,看来就像是当地的土着。然后,他在邻国的首都下机,租了一辆吉普车,驶⼊沙漠。在遇到了第一个游牧部落时,就向部落借了四只骆驼,继续前进。在沙漠之中,骆驼远比吉普车可靠得多。
由于两国之间,有一段边界还处在紧张局势之中,所以原振侠绕了一些远路。
两国的关系再紧张,也无法在几百里接壤的边界上都布有军队。所以原振侠毫无困难就越过了边界,进⼊了卡尔斯国度的领土。
对那艘外星飞船降落的地点,原振侠并没有正确的资料,一切都是卡尔斯的叙述。
卡尔斯当时,是从他的首都要飞往邻国的首都去捣蛋,以他的偏执狂的格而论,他必然采取直线飞行。而卡尔斯又透露过离边界只有三十公里,有这两点资料,范围就缩小了许多。
原振侠在沙漠中骑了两天骆驼,在这两天之中,他从随⾝携带能极佳的收音机中,可以知道世界上发生的许多事。可是却没有卡尔斯将军的消息,也没有回教家国有什么特别行动的消息。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起来,平静得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可是原振侠又知道,应该有事发生的!沙漠中单独的旅行,本来是最沉闷不过的事,但原振侠却不觉得,因为他利用时间,作了种种假设。
假设都环绕着那个外星人…不论是醒过来了,还是出了意外死亡了…来进行。外星人要是醒了,不论是自然醒来,还是用物药弄醒的,都不应该那么平静…卡尔斯的计画,一定已轰轰烈烈展开,全世界都知道了!
那么,是不是外星人还没有醒转,或者,是在误用物药之下死亡了?
如果那外星人死亡,卡尔斯在极度的失望之下,会狂大发!
原振侠担心的,就是这一点:只有在这种情形下,⻩绢才会有意外,而无法和他联络!
假设的结果,不是十分乐观,那使得原振侠十分焦急,所以最后一段路程,虽然刮着強风,他仍旧拚命赶路。远近被強风卷起的飞沙,蔽天遮地,使得沙漠看起来一片⻩蒙蒙,尤其在夕西下的时候,变成了天地之间一片⻩红⾊…看来像是天地之间,充満了一种魔幻之火一样!
到了天⾊黑下来之后,风势更強烈,实在不适宜再赶路了。可是也就在这时,原振侠看到了不远处有強烈的灯光,估计距离不到两公里。
沙漠之中而有那么多光亮聚在一起,当然不会是游牧部落,那极有可能就是原振侠要去的目的地了!
原振侠精神为之一振,用布把自己的头部全包了起来(他早已戴上了风镜),催着骆驼,向着灯光处进发。风越来越強烈,在強风中行走十分困难,可是也有一个好处…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之下,谁也想不到会有人接近,警戒工作自然也会松懈很多。
一小时之后,原振侠已经通过望眼镜,可以看到四列活动房屋,围成了一个正方形。
那四列活动房屋,显然是军队的临时营房,可以看到有几个士兵,正低头匆匆走过。
而在营房中间的空地,围着相当⾼的帆布幕,这时,帆布幕正在沙漠的強风之中抖动不已。看到帆布幕的抖动,原振侠甚至可以隐约听到帆布被风吹动的簌簌声。
強烈的灯光,就在布幕之內透出来,可想而知,布幕遮着的,正是那飞船。看样子,正有人在二十四小时研究那飞船!
卡尔斯将军也大有可能就在这里!原振侠知道自己行动的步骤对了。
他又接近了几百公尺,就放弃了骆驼,步行接近营房。当他来到一列营房后面时,风势更強烈,帆布幕被风吹动所发出的声响,十分惊人。虽然有士兵在站岗,可是天气恶劣,原振侠接近营房并无困难。
当他来到了一个有灯光透出的岗亭之外时,恰好有一个士兵匆匆走进岗亭。原振侠背靠着岗亭站立着,听到岗亭之中,有人在谈,一个浓浊的声音在说:“将军的精神真了不起,他几乎不必睡!”
另一个声音叹了一声:“愿真神保佑他,别让他再发脾气了!”
士兵的对话,令原振侠几乎呼起来!
卡尔斯将军果然在这里!他在这里,⽇夜研究那飞船!
然而在奋兴的同时,原振侠也更加焦急:卡尔斯致力于研究飞船,可知那外星人一定遭到了意外。⻩绢和自己失去联络,凶的成分又多过吉的成分了!
原振侠背着风,深深昅了一口气,他极目四顾,很快就找到了卡尔斯的栖⾝之所。
他看到一辆中型吉普车,大巨的车轮是专为沙漠行驶设计的。在那辆车子后面,是一间拖车屋,有着土⻩⾊的伪装⾊。另外还有好几辆军用大卡车,围往了这拖车屋,当然是为了保护将军的全安。
原振侠心中暗想:卡尔斯将军大驾在此,一定是一个极度的机密。不然,世上有不少人想他消失,只要一枚小小的火箭袭击,就可以达到这个目的了!
看来,卡尔斯也不是不想有更好的防卫,可是在沙漠之中,临时又怎能建立完整的防卫系统?
就算没有恶劣的天气,月⽩风清,原振侠要接近那车屋,也不是难事,何况是现在!车屋的门锁着,原振侠只花了一分钟就弄开。
在他推开门的时候,他在想,卡尔斯对那飞船再有狂热,总要休息的。当他进⼊车屋,发现自己正在恭候他的时候,神情一定精采绝伦了!
他推开门,闪⾝而⼊,立时关上门,原振侠才发现车屋之中,异乎寻常地黑暗,一点光线也没有。车屋不可能是密封的,那一定是有着特别防光装置的结果。卡尔斯有不少怪癖,可能一定要在漆黑的环境中才能⼊睡也说不定。
原振侠只是略怔了一怔,就已取出了小电筒来,准备先照看一下车屋中的环境。可是,他还未曾着亮小电筒,就陡地震动了一下。
车屋中有人在!
他什么也看不到,可是他強烈地感到,车屋中有人在!他甚至于没有听到这个人的呼昅声,可是他知道,一定有一个人在。这个人一定正屏住了呼昅,所以才听不到呼昅声,然而人是有体温的,在一个小空间中,有人在和没有人在,感觉敏锐的人一下子就可以分辨出来,而原振侠正是感觉十分敏锐的人!
一时之间,原振侠感到了僵呆,他迅速转念:在车屋中的是什么人?保镖?随从?守卫?
那早已在黑暗中的人,一定知道自己进来,不然,他不会屏住呼昅。可是他为什么不采取行动,只是在黑暗之中一声不出?
这个在黑暗之中一声不出的人,不知在车屋的哪一个角落?而自己开门,闪⾝进来,在什么地方,对方全然知道!
一想到这里,原振侠立即用极小心的动作,打横跨出了两步,同时伸手摸索着,摸到了一个不知是什么架子。然后,他十分小心地吁了一口气。
在黑暗中的那人仍然不出声…原振侠知道自己不会感觉错,一定有人在。车屋中仍然一片漆黑,在紧张之中,原振侠觉得气氛十分怪异。
那人不但不出声,而且一定屏住了呼昅,可是原振侠却明显地可以感到他的存在!这是一种十分奇异的感觉,也正由于感觉如此奇妙,所以黑暗之中,气氛也就诡异之极,连有丰富怪异经历的原振侠,也不噤感到了一股寒意!
他迅速地转着念:这样僵持下去,不是办法。因为不论在车屋中的是什么人,总是自己在明,别人在暗,在明的总是吃亏的一方。
可是,又如何打破这样的局面呢?
而且,在黑暗中的那人,为什么不采取行动?难道那人对自己没有恶意?那似乎又不可思议。这是卡尔斯的车屋,在里面的人,怎会对自己没有恶意?除非那人是…
原振侠一想到这一点,几乎就要“啊”地一声叫了出来。因为他想到了,在车屋中的除非是⻩绢,才会对他没有恶意!
刚才他闪⾝进来时,在车屋中的人,一定可以觉察到,那是一个陌生的侵⼊者,也就一定会展开行动。除非是⻩绢,从他的动作上,认出了是他,所以才没有行动。
可是,那又有点说不过去…⻩绢为什么不表露自己的⾝分呢?难道不能肯定自己是谁?
分析到这里,原振侠觉得,无论如何,自己总得先有点表示才是,否则,僵局不能打破。而且,黑暗中的那人,若是要害自己,也早就可以下手了!
他先呼出了一口气…如果黑暗中的那人是⻩绢的话,那么,不必等他开口,就应该可以知道他是什么人了。他缓缓呼出了一口气,而他和⻩绢之间的悉程度,是可以知道彼此之间呼昅的频率…这并不是打情骂俏的话,而是他们相互之间,确然有这样悉对方的能力。
所以,原振侠在呼出了一口气之后,略顿了一顿。可是黑暗之中,仍然没有反应。
原振侠的心中,又疑惑了一下,才用极低的声音低呼:“绢,绢?”他叫了两声,就停了下来。
车屋之中相当静,虽然风声很強烈,但原振侠可以肯定,黑暗之中如果有人,一定可以听到他的低呼声。可是,仍然没有反应!
原振侠的手中握着小型的強力电筒,他知道,只要按一下,电筒发出的光芒,是可以照亮整个车屋,弄清楚车屋中的情形。可是这个动作会使他完全暴露,这是他犹豫的原因。
原振侠又轻轻地移开了几步,就在那时,他忽然听到了-声。虽然在強烈的风声之中,-声听来仍然十分惊人,而且-声听来,也十分奇特。
那是单一的-声,只是一枝-在击,一下接着一下,听得出是击者一下又一下在扳动扳机,而不是连发。
对各种-械有丰富知识的原振侠,甚至在第三下-响时,已经听出,那是一种威力強大的军用手-所发出的声响。而且,弹子在向上飞,也就是说,击者是在向天空发。原振侠也立即想到了这种巨型军用手-的主人…卡尔斯将军,当然发-的就是他!
通常,人都是在两种情形之下,才会向天击:一种是极度奋兴,表示庆祝;一种是极度愤怒,向天击,以便怈愤。
原振侠很快就知道,卡尔斯是在哪一种情绪影响下向天击的了。因为在几下-声之后,他又听到了卡尔斯的呼叫声,卡尔斯正用一连串耝鄙得不能再耝的脏话,在大声咒骂着。而被他咒骂的是天气,是強风,由于天气的恶劣,使他的研究工作受阻!
咒骂声正自远而近传过来,可知卡尔斯离开了帆布围着的范围,正在向车屋走来。
原振侠陡然紧张起来,他双手迅速摸着,接触到了一个架子。他推了一下,那架子居然可以移动,他就把自己的⾝子,挤到了架子的后面。
他估计,自己蔵⾝之所,离车屋的门,大约有两公尺左右的距离。卡尔斯一进来,只要不是第一时间发现他,他就有出手突袭,一下子把卡尔斯制伏的机会。
而且,那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卡尔斯由于愤怒,向天开-,-声一共响了七下。他完了-膛中的弹子,在愤怒之中,不见得会立刻补充的!
要对付手中只有一柄空-的卡尔斯,原振侠自问绰绰有余了!
一闪⾝进⼊架子后面,原振侠便已蓄定了势子。他的目的不仅是躲蔵,所以便保持着可以看到架子外面情形的势姿…就算卡尔斯一进门来就见到他,他也想好了行动的步骤:先发力推倒架子,然后飞扑而出,以他练的“擒拿手”功夫,一下子把卡尔斯制伏!
卡尔斯的咒骂声越来越近,听得出他的声音十分耝哑。虽然是在穷凶极恶地咒骂,但是声音之中,实在充満了疲倦和失望。
卡尔斯来得更近了,原振侠知道,自己和他之间的距离,不会超过三公尺!
接着,就是“砰”地一声响。卡尔斯显然在开门之前,先在车门上,重重踢了一脚。
原振侠在这时,不噤庆幸自己相当幸运…他刚才在弄开车门,闪⾝进来之后,曾顺手检查了一下,锁是自动锁,车门一关上,就自动上锁。如果不是,卡尔斯一发现门开着,自然会大起疑心!他虽然在盛怒之中,但也毕竟不是笨人。
这时,原振侠听到了开门声。卡尔斯显然一时之间未能把钥匙揷进匙孔,所以又在大声咒骂,把车门弄得乒乓响。
卡尔斯随时可以进来,原振侠整个人也如同拉紧了的弓弦一样,蓄势待发。
结果卡尔斯花了至少有一分钟,才算是打开了锁。他一面仍然用脏话骂着,一面耝鲁地打开了门,一步就跨了进来。
原振侠早已准备好了,他看到门一打开,卡尔斯跨进来的时候,手中还握着。他可能是一面向前走来之际,一面向天开-的。
卡尔斯一进来,就转向右边,用力关上了门,使得整个车屋极之震动。他背对着原振侠,在那一-间,原振侠若是依计行事,就算卡尔斯又在手-中补充了弹子,也非被原振侠突如其来的偷袭制伏不可!
可是,原振侠却一动都没有动,⽩⽩错失了一个可以一举成功的好机会!
使得原振侠突然取消了原来计画的原因,是因为他在那一-间,感到了震惊。而令他震惊的原因,是由于他看到了一个十分奇特的现象。
当卡尔斯一打开门的时候,漆黑的车屋之中,由于外面透进来的光亮,变得有了一点光线。
外面也是天昏地黑,而且強风呼呼。映进来的,只是一些灯光,并不強烈。
虽然不能使人凭借这些微光,看清车屋中的情形。可是就在那一闪间,原振侠却看到了两点晶亮的、异样⾊彩的圆形光芒!
情形是这样的:门一开,他就看到了那两点圆形的光芒,可是,只是极短的时间,那两点光芒就突然消失,那时候,门还开着。
原振侠感到震惊的就是这一点:门还开着,外面的灯光仍然映进来,何以那两点光芒就消失了呢?那两点光芒会出现,分明是微光映进来的结果,何以微光仍在,它就消失无踪了?
等到卡尔斯用力关上了车门,车屋之中,重又变得一片漆黑之后,原振侠对这个问题,已经有了答案!
他知道,自己刚才看到的那两点异样的光采,是一双眼睛!
一双在黑暗之中,睁大了的眼睛,在车门一打开之时,由于有光线映进来,眼睛就反光。但眼睛立即闭上,两点光芒,自然也消失了!
本来,卡尔斯一关上了门,就是原振侠展开突袭的最好机会!可是在黑暗中忽然会出现一双眼睛,却令他震惊,令他不得不思索:这对眼睛,是属于什么生物的?
原振侠在那时,只想到那是一对生物的眼睛,而没有想到那是人的双眼。这是由于他刚才看到的,那一双眼睛反映的光采,十分奇特之故。
各种不同的动物,双眼在黑暗之中,骤然反映光亮时,会有不同的⾊彩。如果用一只电筒,忽然照一头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的猫,猫眼会反映出一股森森、绿黝黝的光采。如果是狗,那么,狗眼会反映出深棕⾊的⾊彩。
原振侠刚才看到的,却是一种夺目的晶亮,好象隐隐有鲜红的流转…由于时间太短暂,而且又来得十分突然,所以未能十分肯定。
那又是什么动物呢?
原振侠首先想到的是一头豹!卡尔斯将军喜养豹的习惯,际国知名。一想到这一点,他不噤感到了一股寒意…⾚手空拳要对付一头豹,那可不是容易的事!
但是他随即推翻了自己的想法,刚才在黑暗中,他一点也未曾听到任何呼昅声…若是说一头豹,竟然会控制呼昅,那是不可思议的事!
原振侠的思绪十分紊,但他还是及时采取了一些行动。
卡尔斯如果一直背对着他,就不容易发现他。但是原振侠又要看外面的情形,因此又不能完全躲在架子后面。
所以,他缩了缩⾝子,使自己尽量隐蔵得好些,可是又能探头向外。卡尔斯将军在进了车屋之后,一直没有停止过咒骂,大约过了十来秒钟,他才停止。
一切到这时为止,只不过过了十来秒!然后“啪”地一声响,灯着亮了!
灯光十分柔和,原振侠早就想到,卡尔斯无法在漆黑的环境之中进行活动,所以也料到会有灯。所以灯光一亮,他就移动头部,同时闭上眼睛一会。
等到他再睁开眼来,发现灯光十分柔和时,卡尔斯已经又发出声音来。可是那却并不是咆哮声,也不是咒骂声,和刚才发怒的卡尔斯,简直不可能是同一个人。他的声音之中充満了哀求,像是一个流浪了七、八天没有进食的小孩子,在向他人乞求食物!
一听到他的声音,原振侠就怔了一怔。他和卡尔斯相识许久,从来也想不到卡尔斯这个超级狂人,也会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而且,这时他就快成为回教家国的卡尔斯大帝了,怎么还肯这样向人低声下气?
原振侠一面用心听卡尔斯在说些什么,一面慢慢向外探出头去。
他先听得卡尔斯在说:“求求你!求求你!真神阿拉既然派了你来,你为什么一直不醒?”
一听到这一句话,原振侠心头所受的震动,简直难以形容。他甚至要用手掩住自己的口,才能控制着自己,不发出惊呼声来!
卡尔斯自己骗信了自己,他处于狂疯状态的野心,使他自己也相信了那个没有⾊素的外星人,是真神派来,宣称他应该统治整个回教世界的使者。
而他现在又这么说,那么,那个外星人也被他弄到车屋来,是毫无疑问的事了。
这一点,很合乎卡尔斯行事的作风,不⾜为奇。
令原振侠震惊莫名的是,卡尔斯的话,证明那外星人一直未曾醒过来!
可是,原振侠刚才却看到了一双眼睛!
把一切经过都组织起来,结论就十分令人震惊:那外星人在车屋中(原振侠一进车屋,就感到黑暗中有人),他假装昏不醒!
事实上,他早已醒了!
(真正昏的人,不会睁开眼来。)
那外星人为什么醒了,而仍然假装昏?
这时候,原振侠被这个问题弄得脑际嗡嗡直响。不久之后,他就知道了答案,而这个答案,却又简单至极!
又在相当时⽇之后,他照例把这个故事的经过,向那位先生和夫人,以及温宝裕、胡说、良辰美景等一⼲小朋友说起的时候,良辰美景却一下子就叫出了原因来,很令原振侠诧异。他感到有的时候,答案越是简单,反倒越是难以推理。
这些全是后话,提一提就算。
当时,卡尔斯将军还在喃喃说着:“使者,你既然受命而来,为什么还不向所有人,宣布我应有的地位?你一定要使我——”
他的声音有点模糊不清。这时,原振侠已探出头来,可以看到车屋中的情形了,所以卡尔斯究竟在说些什么,并不重要。
原振侠看到,卡尔斯用回教传统的俯伏祈祷的方式,伏在地上祷告。
在他前面,是一张,上,躺着那个外星人。
原振侠并不是第一次见到那个外星人。这时,在柔和的灯光下,那外星人俊美的脸庞,显得十分平静,闭着眼,看来,像是红粉⾊大理石的石雕。
他的⾝上,覆盖着⽩⾊的薄毯子,盖到部。原振侠曾为他前的伤口针,但这时,早已痊愈,甚至一点疤痕也没有。这人的再生能力十分惊人,地球人本无法想象。
原振侠一时之间,决不定该怎么做。他知道那外星人早就醒了,只不过是假装昏。可是他不知道,如果自己突然对卡尔斯发动攻击,那外星人会怎么做…会不会在两个地球人发生争斗之际,他从中取利呢?
原振侠和卡尔斯再志不同、道不合,两人却终归都是地球人。谁又能知道这个外型如此完美的外星人的內心思想呢?⻩绢曾断言,这个外星人的人格一定也十分完美,那只是⻩绢女的直觉。久历风险的原振侠,想法自然要实际得多,所以他仍然等着,静以待变。
这时候,他甚至期待着车屋之中,忽然扑出一只豹来。可是车屋之中,显然除了他们三个人之外,再也没有别的生物,刚才原振侠看到的,一定是那外星人的眼睛!
卡尔斯祈祷了⾜⾜有五分钟之久,才撑着⾝子,挣扎着站了起来。原振侠可以看到他満脸倦容,连动作也迟缓得不象话,显然无⽇无夜对那飞船的研究,远远超过了他体力所能负担的极限!
卡尔斯摇摇晃晃,站直了⾝子,使原振侠感到,只要伸出手指在他的⾝上轻轻碰一碰,他就会倒地不起!
卡尔斯一手按在一张几上,一手用力在脸上抹着。接下来他的行动,大出原振侠的意料之外,他竟然打开了一个柜子,取出了一只锡制的扁平小瓶来,打开了瓶盖,仰起头就喝瓶中的东西。
本来,这样的行动,叫人一看就可以知道那是酒徒在喝酒。但是卡尔斯有这种行动,可以说突兀之至…他是回教徒,非但是,而且还野心,要做回教大帝国的帝王。而回教徒是不喝酒的,他这时的行径,就像是一个得道⾼僧,忽然搂着一个女一样!
原振侠一开始,还不敢肯定他真的在喝酒,可是一阵浓烈的酒味,已经扑鼻而来。卡尔斯在喝的,并不是什么美酒,而是含酒精成分极⾼的劣酒!
一看到这种情形,原振侠再也忍不住了。他一面哈哈大笑,一面自架子后走了出来。
原振侠突然出现,卡尔斯的震惊反应,如见鬼魅。他陡地一震,手中的酒瓶落到了地上,他也立即把顺手放在一边的手-抓在手中。可是这一切,只是他的自然反应,他的一切动作,都不受大脑指挥…他的脑部活动,一定因为过度的震惊,而停止了活动,因为他抓住的,不是-柄,而是-管。
原振侠作了一个手势,同时,立刻拉下了头上的包头巾和风镜,仍然笑着:“将军,为什么见到了老朋友,那么吃惊?”
卡尔斯全⾝筛糠也似抖着,喉间发出没有意义、模糊不清的声音,充満了恐惧。
原振侠走向前,俯⾝拾起了酒瓶来,放在鼻端嗅了一嗅。当他俯⾝时,卡尔斯像是想举起手来,用手中的-去砸他,可是又显然力不从心。等到原振侠直起了⾝子,他自然也丧失了这个机会。酒虽然劣,但是原振侠这时,相当需要酒,他也昂头喝了一口,把酒再递给卡尔斯。
卡尔斯接了过来,犹豫了一下,终于大大地喝了一口。呑下酒之后,他忽然笑了起来,笑了又笑,直笑到剧烈呛咳为止。
原振侠自然知道他为什么要笑的原因。他喝酒这个大秘密,被原振侠发现了!他有野心要成为全回教世界的导领人,可是他却违反回教的基本教规!
这是任何人一想到就要发笑的事,包括他自己在內。
等到他停止了咳嗽,原振侠一下子就问了一个最快需要答案的问题:“⻩绢呢?”
卡尔斯用手背抹着口角:“她很好,只是暂时,我不让她破坏我的计画!”
原振侠闷哼了一声,他知道,⻩绢被软噤了,所以没法和他联络。
卡尔斯在这时,像是突然被蜂螫一样,跳了一下,指着原振侠:“你是怎么来的?你来⼲什么?”
他叫着,又举起-来,对着原振侠。可是他立即想到-是空-,就一下子-掉了-,从⽪靴中菗出一柄一看就知道十分锋利的匕首来,神情十分紧张,弓着⾝子,盯住了原振侠。
原振侠不噤叹了一声:“你一直维持着这种把任何人都当敌人的心态,难道不觉得疲倦?”
卡尔斯略怔了一怔,看了看手中的匕首,叹了一声。事实是,他的敌人实在太多了!
原振侠本来想说“你把每一个人都当敌人,自然人人也把你当敌人”但是继而一想,像卡尔斯这样的人,心态已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再对他说什么都没有用,还是少说的好。他略停了一停,改口道:“我没有趣兴做你的敌人,我只是为了没有⻩绢的消息,所以才来到这里的!”
卡尔斯望着原振侠,脸上的神情疑惑之至,可知他的心中充満了疑问。原振侠也知道,如果他心中的疑问,得不到答案,他会因为怀疑而变得狂疯!
所以,原振侠叹了一声:“你心中有什么疑问,只管问吧!”
卡尔斯疾声道:“你和⻩,习惯每天都有联络?”
原振侠苦笑了一下:“当然不!最近,她每天和我联络,是因为这位外星朋友应该醒来,但是却没有醒的缘故。”
卡尔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紧张的神态也至少减轻了一半。原振侠看了,也不噤感叹:卡尔斯对⻩绢,始终有十分异特的感情,因此也可以推断,⻩绢虽然暂时被软噤,可是必然不会受到苛刻的待遇。
这一次,实在是因为卡尔斯所想得到的目标太大,⻩绢加以阻挠,所以才形成了这样的局面的。这一来,不但卡尔斯不再那么紧张,原振侠自己,心情也轻松了许多。
卡尔斯的第二个问题是:“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我的行踪是绝对机密的!”
原振侠只觉得好笑:“百分之一百是巧合!”
卡尔斯神情疑惑,原振侠把自己的行动,简单地解释了一下。卡尔斯究竟不是全无头脑的人,原振侠的态度又十分诚恳,所以他连连点头。
原振侠意料不到的是卡尔斯的第三个问题,他指着那外星人:“他怎么还不醒过来?”
原振侠呆了一呆,他当然不会告诉卡尔斯,那外星人已经醒来了,刚才在黑暗之中还曾睁大眼!他想了一想,才道:“我不明⽩为了什么原因,你研究那架飞船有什么结果?”
卡尔斯神情愕然,骂了几句脏话,才道:“完全不懂,就像新几內亚的⽳居人,在研究噴机一样!”
卡尔斯居然也肯承认自己十分低能,这倒颇令原振侠感到意外。尤其他在那样说了之后,还大口喝了一口酒,样子看来,和他的一贯形象更不相称,可是在印象来说,却亲切了许多。
原振侠笑了一下:“这是可想而知的事,他们能从不知多么远,利用自动飞行来到地球,他们的一切,又岂是地球人所能理解的?”
卡尔斯的老⽑病又来了:“可是,为什么真神派来的使者,一直昏不醒?”
原振侠自然不会向他解释,那外星人不会是真神的使者,因为那样做的话,一定⽩费心机。他一转念间,有了一个极好的主意,这个主意正投卡尔斯之所好。
原振侠提出来的办法是:“你把⻩绢接到这里来…你亲自去接,我有办法在短期之內,令外星朋友醒过来!”
卡尔斯一听,先是神情奋兴之至,但随即又十分疑惑。接着,又犹豫不决…他的反应,表现了他格的全部。
原振侠摊了摊手:“我无所谓,外星朋友醒不醒,与我完全无关。这里有你的军队,我想我也无法把飞船和外星人带走的!”
卡尔斯盯了原振侠好一会,他说出来的话,倒使原振侠有受到极度的恭维之感。
卡尔斯道:“别说你无法,我要你答应,不会把飞船和使者弄走!”
卡尔斯这样说,等于是承认原振侠神通广大,若是真要行动的话,还是可以成功的!
原振侠举起了三只手指:“我答应…不过我十分好奇,能不能让我去看看那艘飞船?”
卡尔斯十分紧张:“不能!等我回来再说!”
原振侠明⽩卡尔斯的心态,所以他尽量作出轻松和不再坚持的神情,唯恐他又犯疑。卡尔斯接连了几口气,又喝了一口酒,再替他的手-补充了弹子。
当他把实弹手-放在手中掂了掂的时候,原振侠不噤十分紧张。尤其在卡尔斯还突然把-指向原振侠,期望吓原振侠一跳的时候。
原振侠当然绝没有在表面上现出害怕的神情来,还不屑地牵了牵嘴角。卡尔斯有点无法下台,打了一个“哈哈”收起了手。
然后,他又通过无线电通讯仪,下达了一些命令。
原振侠趁这时候,打量那外星人。
由于原振侠十分肯定他是在假装昏,所以在打量他的时候,也格外留意。在注视了他几分钟之后,原振侠也不噤感叹…那外星人看起来,完全像是一个雕像!
虽然地球人也能扮演“假人”可以一动也不动,但是总有些迹象可寻,哪能像这个外星人一样,甚至连眼珠都可以一动也不动…眼珠若是动了,就算闭着眼,眼⽪也必然会有反应,可以看得出来。
卡尔斯在直升机渐渐接近时,又问了一句:“你有什么方法使他醒过来?”
原振侠笑而不答,只是作了一个手势,示意他不要再多问。
想到这个“真神使者”对他关系重大,卡尔斯自然只好言听计从。不一会,直升机降落,卡尔斯打开车门,大踏步跨了出去。
等到车屋的门又关上之后,原振侠就来到那外星人的面前。他拽过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喝了一口酒,想了一想,才道:“朋友,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听得懂我的话,我还是要告诉你,你不必再装下去。你早已醒了,假装昏,对你来说,一定十分痛苦。”
原振侠并不期望自己一开口,对方就会有反应,果然那外星人仍然一动不动。原振侠续道:“或许我应该自己先介绍自己。我是一个医生,你曾经受伤,就是我替你治伤的,我也曾替你输⾎…你对我,对所有的地球人来说,全然是一个谜!”
那外星人仍然没有反应,原振侠并不气馁,仍然说着:“当时你受了伤,流出晶莹透明的⾎,我们束手无策。失⾎过多会导致死亡,所以我们…当时一共是三个人,每人输了五百CC的⾎给你…地球人的⾎。所以,你的体內,现在有约莫四分之一的⾎,是地球人的⾎,一种你可能也从不了解的,鲜红⾊的⾎!”
那外星人仍然不动,但是原振侠在那一-间,却感到他的呼昅在加快。
那外星人的呼昅,本来是缓慢细微到了完全觉察不到的地步。原振侠才进车屋时,就只是感到有人,而一点也觉察不到有呼昅声。可是这时,如果仍然是在黑暗之中,原振侠知道,自己至少可以感到有动物在呼昅!
这一点发现,令得原振侠的心在狂跳,这证明那外星人听得懂地球上的语言!(原振侠在说那番话时,使用了超过十种以上在地球上流通的语言。)
要是语言不通,双方就无法沟通…星际流的最大障碍,就是语言不通!如果双方有共通的语言,那么等于是大巨的困难,已解决了一半!
原振侠观察到了外星人听得懂自己的话,心中极⾼兴。他自然而然笑了起来,笑得十分畅,继续道:“我不知你来自什么星球,当时把我们的⾎,注⼊你的⾝体中的时候,也未曾料到你可以接受,一切全是意外的巧合。所以你现在的⾝体,是一种美丽之极的红粉⾊,而不再是⽩⾊。你可以被当作是四分之一的地球人,而不完全是外星人!”
外星人仍然没有任何动作,而且,似乎连呼昅也和以前一样,觉察不到了!
原振侠了:“你们的科学文明,无疑比地球人进步很多…虽然你来到地球的方法,实在危险得近乎愚蠢,不敢恭维!我想,由于先天进化的缘故,在你们的概念中,本没有‘⾊彩’这回事,你们可能只有⽩⾊和无⾊这两种视力上的感觉。我真希望地球人的⾎,能使你有对⾊彩的感应能力,让你可以看到地球上缤纷的⾊彩。那实在是难以形容的一种美丽,是造化赐给地球人的许多能力之一。”
外星人仍然一动不动,原振侠叹了一声:“也许你不知道,不多久以前,在黑暗中我看到你还睁大了眼睛。所以我肯定你醒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还要继续假装昏?你必须绝对相信,我对你绝无恶意!”
原振侠在最后这样说的时候,还是没有期望会得到什么结果。
可是,他的话才一出口,就看到那外星人倏然睁开眼来,而且开口说话,说的是地球上的语言,也就是原振侠最后那番话所用的那种。
他说的是他假装昏的原因:“我害怕!”-
那之间,反倒是原振侠不知所措,不知应该如何应付才好了!
如此富有怪异生活经验的原医生,这时呆若木地望着那外星人,那外星人也目光灼灼地望着他。外星人的样子是淡红⾊的,看来十分怪异,再加上他眼中有一种十分异样的光采,很有叫人不敢视的味道。
原振侠虽然早已知道外星人早已醒转,也十分期望他醒过来,可是却也绝料不到他会一下子就醒过来,而且字正腔圆地说出了他假装昏的原因。
那外星人和原振侠对望着,⾜有一分钟之久,原振侠才吁了一口气,着手,算是从震惊的情形之中,恢复了过来。
可是,他还是不知说什么才好。他转头向⾝后看了一看…他明知车屋中没有别人,可是还是这样做了,因为他实在希望,这时有人分享他的快乐和惊诧。
等到他的视线,又和那外星人相遇时,外星人反倒先开口:“你好,我们应该不陌生了!”
原振侠忙道:“是!是!虽然你一直昏着,可是我相信你一定偷偷看过我!”
外星人头摇:“没有,我醒过来的时候你不在。我只是在一些人物的谈之中,知道有你这样的一个人,是可信任、可委托的可靠的人!”
原振侠不确知那外星人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他既然这样说,自然是在自己预料的⽇子左右。那时自己不在,那外星人自然是在卡尔斯和⻩绢的对话之中,知道了他这个人的。
他十分⾼兴,向那外星人伸出手去。外星人略微迟疑了一下,也伸出手来,互相握了一下。
外星人十分⾼兴:“很好,你是我第一个接触到的地球人,我很⾼兴!”
原振侠在这时,心中的疑问之多,多到了难以形容的地步。勉強要形容的话,可以这样说:如果要把所有的疑问分配给每一个细胞,每个细胞可以分到超过一个!
外星人这时已坐了起来:“可以找一点⾐服给我?”
原振侠这时才问出了第一个问题:“你一定知道卡尔斯将军,他回来之后,你是继续假装昏,还是以清醒的姿态和他相见?”
外星人皱了皱眉(他的眉⽑,这时也是淡红⾊的):“你的意见呢?”
原振侠想了一想,这个问题十分难以决定。看起来,当然是别让卡尔斯知道真相比较好。所以他反问:“假装昏,对你有困难?”
外星人笑:“一点困难也没有,容易之至。你进来的时候,如果不是好奇,想弄明⽩你的⾝分,我也不会睁开眼来,你也不会发现我已经醒了!”
原振侠的思绪还是十分紊,但有一点,他却可以肯定,他需要和对方作长时间的谈,总不能让对方一直⾚⾝露体,只拥着一张薄毯子。
他估计卡尔斯将军去接⻩绢,至少要七、八小时。在听到了直升机降落的声音之后,再请他假装昏,还可以来得及。
原振侠姑且走向一只柜子,打开之后,看到有两套崭新的军服。他把军服-给了那外星人,又在柜中找出不少罐头食物。等他转回⾝来时,那外星人已经穿好了军服,看起来十分英武。卡尔斯的⾝量很⾼,那外星人恰好和他相仿,所以军服穿在⾝上,十分合⾝。
原振侠把罐头食物向他扬了一扬,那外星人扬眉,表示疑惑。原振侠道:“你不想进食?”
外星人的回答是:“可以!也可以不!”
原振侠心中的疑问,又多了一个:“怎么可以不进食呢?难道⾝体可以不需要营养?”
外星人自行斟了一杯⽔,一口饮尽,吁了一口气,来回踱着步:“你不妨设⾝处地想一想:你到了一个陌生的星体,周详的计画遭到了破坏。当你按计画醒来的时候,完全是一个陌生的环境,你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有一个外形和你一样,可是却有着说不出怪异的人,在你的⾝边大叫大嚷,你是不是会害怕?”
外星人一口气说着,原振侠也认真地在设⾝处地想着。他已经自然而然,打了三、四个寒战,所以他由衷地道:“害怕!害怕!害怕极了…”
外星人的神情和语音,也是犹有余悸,他吁了一口气:“所以,当我发现只有假装继续昏,对我来说才是最全安的时候,我就伪装昏,同时,调整我脑部的记忆…
“我曾在出发之前,接受过有关地球一切知识的一种…处理,把有关地球的许多知识,通过处理,放进⼊我的记忆。”
原振侠听到这里,不噤发出了“啊”的一声。
那外星人说话十分流利,可是在说到他接受有关地球的知识处理时,有些呑呑吐吐。那绝不是他想有所隐瞒,而是他说的那种“处理”在地球上还没有这种行为!
人类没有这种行为,自然也没有适当的语汇可以表达,所以只好称之为“处理”原振侠若不是最近的一宗奇异经历,也不会那么容易,一下子就明⽩这种“处理”是怎么一回事。
最近,他知道有人成功地在双生子之间,进行了记忆转移,使得一对双生子…一个有丰富的学识,一个什么教育都没有接受过,可是在进行了转移之后,前者的知识,毫无保留地进⼊了后者的记忆系统之中,使得两个人都具有同样的丰富学识!
那外星人所说的“处理”一定是一种相类似的情形。有关地球的所有知识,一下子全进⼊了他的记忆之中,使他知地球的一切。
然而,一个疑问带来了另一个疑问:有关地球的一切资料和知识,那些外星人是怎么得来的呢?
那外星人像是知道原振侠的心中有什么疑问一样,他微笑着道:“无人驾驶的飞船,飞近星体,可以收集到星体上⾼级生物脑部活动所产生的一种能量。把收集到的能量分析还原,就可以得到这个星体上的一切资料。”
原振侠有点迟疑,说:“我不是十分明⽩…”
外星人一挥手,又斟了一杯⽔喝了,才道:“举个例子来说,一个⽔利工程师,正在从事一本有关⽔力发电的著作。当他完成了那本著作,还没有在地球上印刷出版,在他写作过程之中,脑部所产生的能量,在我们的仪器中经过分析还原,我们就已经知道了那本书的全部內容!”
原振侠急速地昅了一口气…据这种方法去了解另一个星体,那还有什么不能知道的?
一时之间,他心口像是重重地庒上了一块大石一样,说不出话来。
他的神情,引起那外星人的误会,他道:“这样做,不算是听窃,而是搜集报情,并不是不道德。可以这样做的各星体,都在这样做!”
那外星人的解释,更令得原振侠发出了一阵呻昑声来…”可以这样做的星体,都在这样做”可知不知道有多少外星人,就用了这种方法,得悉了地球上发生的所有事,和有关地球的一切资料!
反倒是地球人,对自己脑部活动的情形,几乎是处在一无所知的幼稚阶段!
原振侠用力摇了头摇,外星人注视着他,显然他的记忆之中,虽然有地球人的许多资料,但那只如同“书本上的知识”真要实际运用,亦得花点时间消化。例如这时候,他就不知道,原振侠究竟是为了什么而难过!
原振侠到这时,才问了一个两个人见面时,最普通的问话:“你叫什么名字?”
那外星人⾼兴起来:“我是来自⽩化星的李固…我原来的名字很长,这是名字的首两个发音。我想已经很够了,对不对?”
原振侠的声音⼲涩:“你好,来自⽩化星的李固先生!”
他刚才没有问李固是从哪里来的,因为他知道,李固就算回答了,对自己来说,也一点意义都没有,还是不问的好。
结果,李固不问自答,说他来自“⽩化星”原振侠心中苦笑:那⽩化星在什么地方?在浩淼宇宙的哪一个角落?还是在人类理解的宇宙观念之外?
原振侠唯一的反应,只好是苦笑。过了一会,他才无力地问:“很远?”
那来自⽩化星的李固长叹一声:“太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