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啊,上海男人!
我是一个湾台女人,在国美和欧洲生活了二十年。从俄罗斯到南非,从以⾊列到菲律宾,全走遍了;以为这世界上能让我真正惊讶的事情大概已经没有了,直到我认识了海上男人。
在十年前开始阅读陆大文学的时候,印象最深刻的不是民族苦难、十年浩劫什么的,而是:咦,怎么小说里下厨烧饭洗碗的以男人居多?瞄一眼我的书架,随便菗出一本翻翻:你看,夫俩要请客了“13⽇一早,周敏起了就在厨房忙活。”这周敏可是个男人。“因为临时居住,灶具不全,特意去近处旅馆租借了三个碗、十个盘子、五个小碟、一副蒸笼、一口砂锅。”周敏紧接着开始剖鱼,他的女人就试穿上一套又一套的漂亮⾐服,化妆打扮。这样的情节在湾台的小说里可难找到,湾台作者要编都编不出来。
社会主义教出来的男人还真解放,我记得自己暗暗惊叹。
在海外见到的陆大女人,说得夸张些,个个抬头、骁勇善辩,没有人认为应该牺牲自己去成全丈夫的事业。资本主义社会里的谚语“每个成功的男人背后有个温柔的女人”不能用在陆大女人⾝上;她们昂首阔步地走在前头,不在男人的影中。相形之下,湾台女人处处流露出传统“美德”的痕迹:温良恭俭让,样样具备。仪态举止上仍讲究“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羞怯。自己的事业一不小心太顺利时,还觉得对男人不起,太“僭越”了。
瑞士的女人不久前还没有投票权。德国的女人,婚前也许雄心,一旦有了孩子就发现幼儿园、小学、中学都只上半天课,下午她就得留守家中做保姆、清洁妇、厨师、司机兼园丁,而这些工作又全是无给职,她变成一个伸手向男人要生活费的配偶。德国女人是欧洲有名的贤良⺟,为丈夫子女牺牲自己的事业不仅不被当作美德,简直就是女人应尽的义务。走过德国的小村镇,你可以看见一户一户的女人在晒棉被,擦窗玻璃,擦呀擦呀擦得一尘不染,等着男人回家来夸奖。
所以我对陆大男女关系的平等是有心理准备的,只是没有想到海上男人在陆大男人中还自成一格,是一个世界稀有的品种。
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里,只要侧耳听听人们飞短流长地说些什么,大概就可以探知这个城市的文化特质。走进安徒生的家乡,你会听见人们窃窃私语小美人鱼如何受⽗权庒抑,不让她追求爱情。走进格林兄弟的小镇,你会听见人们如何议论灰姑娘辛德瑞拉的后⺟。走进李昂的“杀夫”小村,你会听见人们耳语妇人林氏如何被丈夫毒打強暴。而不分古今或中外、童话或写实,流言中被的都是儿童和妇女;《二十四孝》是一部儿童被史,《列女传》是一部妇女自记。但是在20世纪末的国中 海上,你说奇怪不奇怪,流言的主角竟是男人,被待的男人。
某人被子赶了出去,在⻩浦江边踱了大半夜。房子是子的单位发的,所以女人指着门叫他走,他就得走。某人在外头有了情人,子便让他每天趴在地上拖地,来来回回地拖,直到他一只手脫了臼;没关系,装回去,再拖。某人有一天回家晚了,发现他的写字桌、书籍⾐物被子扔在门外,像丢垃圾一样。某人想离婚,女人就把⽔果刀按着手腕威胁杀自,男人遂不敢再提离婚,但女人从此每晚強迫男人向她求爱…
“男人——”我小心翼翼、结结巴巴地问“男人——也可以被被被強迫吗?”我并没有那么无知,可是我们是在谈海上男人,情况也许特殊些。
“怎么不可以?”亲戚轻蔑地⽩我一眼,继续说“小张每天都像死人一样去上班,再也没力气要离婚。他老婆还揍他呢!”
哦!那么海上男人和瑞典男人差不多吧?在国外的报上曾经读到一份联合国发出的文件,说是瑞典男人被子殴打的情况普遍,呼吁瑞典人成立保护男人组织,拯救被男人。在欧洲,瑞典的男女平权被认为是最进步的,可是为什么当女权得到伸张的时候,男人就取代女人成为受者?难道两之间无可避免地必须是一种权力的斗争?我来不及深究,因为眼前这个海上男人正兴⾼采烈地告诉我他怎么怕老婆。
我爱我老婆呀,她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他说起来眉开眼笑。旁人七嘴八⾆地催他,讲讲讲,讲你怎么上厕所。他就说,老婆爱⼲净,不准他用⾝体去碰马桶,所以他总是双脚蹬到马桶边缘去办事的。有一次,一个打扫厕所的老太婆,从外头往下看,哎呀,他脚不见了,就一面叫骂,一面用拖把打门;他不为所动,老婆的命令,不下来就是不下来。
和一个文化界的朋友午餐。吃了一碗蚂蚁汤之后,他开始吐露一点婚姻上的苦恼。“你别看我在外面好像还是个重要的人,”他擦擦额头的汗“在家里呀,我什么都不是。”第二天我们要一起参加一个会议。“我老婆叫我提早赶回家去买菜做饭,她有个亲戚要来看她。”
他摇头摇,愤愤地说:“我才不赶回去呢!是她的亲戚,你瞧瞧。”第二天,会还没完他人已不见。别人不知他到哪儿去了,哈,我知道。
接着是表姨要我到她家去吃午饭。我当然要她别⿇烦,出去吃好了。不⿇烦,不⿇烦,她说。到她家时,饭菜已热腾腾摆上了桌,表姨和我坐下来吃,厨房却仍乒乓作响,是谁在做菜呢?
端着热汤走出来一个年轻男人,表姨介绍,是她将来可能的女婿,一个工程师,刚巧从外地来访,所以要他下厨。果真不⿇烦。
吃过饭之后,是这个男人收拾碗筷,清理厨房。
清洗之后,他陪我们两个女人逛街看⾐服店。逛街的时候,他跟在我们后头,手里的大包小包一包比一包重,走了一个下午。
“你说嘛,这种情况,”回到台北,我问一个在大学里教书的朋友“在湾台可不可能?”
她并不回答,却若有所思地边想边说:“我想起来了。我在海上借住在一对不怎么的夫家里。有一天出门回去的时候,发现男主人把我换下来的內都给洗了,晾在台上。我大惊失⾊。”
“现在,我明⽩了,”她微笑起来“海上男人嘛!”
我也明⽩了。海上男人竟然如此可爱:他可以买菜烧饭拖地而不觉得自己低下,他可以洗女人的⾐服而不觉得自己卑,他可以轻声细语地和女人说话而不觉得自己少了男子气概,他可以让女人逞強而不觉得自己懦弱,他可以欣赏子成功而不觉得自己就是失败。海上的男人不需要像黑猩猩一样砰砰捶打自己的膛、展露自己的⽑发来证明自己男的价值。啊,这才是真正海阔天空的男人!我们20世纪追求解放的新女所梦寐以求的,不就是这种从英雄的思中解放出来的、既温柔又坦的男人吗?原来他们在海上。
“我才不要海上男人呢!”二十五岁的海上读者翻起⽩眼,一脸不屑“长得像个弯⾖芽,下了班提一条带鱼回家煮饭,这就是海上男人。我要找北方人,有大男人气概。我就是愿意做个小女人嘛!”
我怜悯地看着她光滑美丽的脸庞,很想告诉她:年轻的女郞,为这大男人气概,你可得付出昂贵的代价,那就是你自己的生命发展。你不知道天下最宝贵的男人就在你的⾝边呢。
我没说,只是带着一大团困惑离开这人的城市。海上的男女真平等吗?不见得。只需看冰山一角:我接触的是海上的所谓文化菁英——碰来碰去都是男人,和在台北,在德国、国美,没有两样。也就是说,在公领域里,社会的资源和权力仍旧掌握在男人的手里。海上女人说起来如何厉害、如何能⼲,显然还局限在私领域中。两权力分配的均匀只是浅浅的一层表面,举世皆然。
而那二十五岁的女郞对大男人的向往,并不是轻易可以嗤之以鼻的。国美诗人罗伯特·布莱所写的《铁约翰》成为畅销书,可能是因为他提出了一个令许多男人女人困扰的问题:
解放的男人、温柔的男人、不以帮女人洗內为聇的男人,当他们发现女人竟然开始嫌他们不够男子气的时候,何去何从?而女人,穿上男人的⾐,跨着男人的大步,做男人的“同志”与他并肩开辟天下,当她们发现男人竟然开始嫌她们不够女人味的时候,又何去何从?
在海上,被男人养着玩儿的“金丝雀”和小女人又开始出现了,好像历史又往来时路倒着走。两之间究竟是否脫离得了控制与被控制的关系模式?男女平等、互敬互爱的前景究竟是什么呢?
骑着单车、拎着带鱼回家的可爱的海上男人,是不是也正想着这个问题,心里有点儿忧郁?
(原载1997年1月7⽇《文汇报·笔会》)
后记:此文在海上《文汇报》刊出后,引起轩然大波。“海上男人”纷纷打电话到报社大骂作者“侮蔑”海上男人,海上男人其实仍是真正“大丈夫”云云。
也说“海上男人”
——陆寿钧
龙应台的大作《啊,海上男人!》让我惊讶的是:作为一个很有学识的人,怎能以地域划分来笼统地评说人!
我向来不赞成以地域划分笼统地对人,对男人、女人去概括出个特征来进行褒贬评说。我们应该面对事实:每一个地域的人,每一个地域的男人与女人,在格、处世特征上并非都是划一的,也不可能是划一的。海上男人与外地男人一样,有婆婆妈妈的,有窝窝囊囊的,也有豪慡大度的,事业极強的,很难用一个划一的说法去概括他们的特征。我想,湾台人,湾台的男人和女人也是如此。龙应台说:“湾台女人处处流露出传统‘美德’的痕迹:温良恭俭让,样样具备。”对此,我只能报之以一笑。且不说湾台报刊上天天都有与此相反的报道,就拿一开头就声明“我是一个湾台女人”的龙应台来说,倘若果真“温良恭俭让,样样具备”的话,就不会到海上的报纸来“横扫”海上男人了!
龙应台以在海上的所见所闻,举了不少海上男人如何“怕老婆”也就是本地人戏称的“气管炎”(管严)的⽑病,我也只能报之一笑。诚然,这些事例虽不免在传说与行文时有所夸大,应该说还是在海上的一些男人中存在的,但绝不能就把它划一地看成是海上男人的“特产”了。就在这些事例中,龙应台也不免被一些表面现象所惑。海上不少把“怕老婆”挂在嘴上,或装作“怕老婆”的男子,实际上是并不怕老婆的,这只是他们在夫关系中的一种善意的“谋略”海上男人中的一些人与其他地方男人中的一些人一样,有他们的复杂。
龙应台“在国美和欧洲生活了二十年”在世界上走遍了不少地方,当然是个非常解放的女人,所以,她在列举了海上男人做家务、不与老婆争⾼低等等“特⾊”后,仍然觉得“海上男人竟然如此可爱”其实,在男女平等的社会主义精神文明的熏陶下,海上的男人与女人早已不把这些当作一回事了,为什么家务事必须都是女人做呢?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为什么要落到去与自己的老婆争⾼低呢?海上舆论衡量一个男人有没有男子气,主要还是看他在社会生活中是否活得堂堂正正,并不在于在家中做不做家务和是不是与老婆逞強。看来,龙应台的“解放”与我们的解放还是有区别的,或者说,我们的解放已越过了她所理解的“解放”当然,在海上的男人与女人的关系中,不免还存有某些暗之处,但绝对不是如龙应台看作的“好像历史又往来时路倒着走”绝大多数的海上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对男女平等、互敬互爱的前景还是十分乐观的。
因此,我也不同意龙应台似乎是透过现象看本质的一段话:“海上的男女真平等吗?不见得,只需看冰山一角;我接触的是海上的所谓文化菁英——碰来碰去都是男人,和在台北,在德国、国美,没有两样。也就是说,在公领域里,社会的资源和权力仍旧掌握在男人的手里。海上女人说起来如何厉害、如何能⼲,显然还局限在私领域中。两权力分配的均匀只是浅浅的一层表面,举世皆然。”我们暂且不去广泛地列举,也暂且不去理会“所谓”两字,就拿海上的文化界来说吧,用一句海上话来说:女作者、女记者、女导演、女学者何其多呵!海上肯定还存有男女不平等的事例,但并不能就此断定海上男女不平等。
我并不是个正宗的海上人,只是在海上生活了那么多年,才对海上人,海上的男人和女人,看出了一些道理来的。我想,龙应台如能多来几次海上,她的看法会真正深⼊下去的。
您,龙应台,多来几次海上吧!
理解海上男人
——吴正
通常,我的创作习惯是只执著于自我感受而很少遭到外界什么因素⼲扰或者引的;然而,这次的例外是在我读了龙应台女士的那篇《啊,海上男人!》之后,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成了她绘声绘⾊之中的某一个,但有一点应无疑义,那便是:我就是个地道的海上人——海上男人。我笑眯眯地对自己说,也来一篇吧,作为对龙女士娇声一呼的某种回应,充当回音壁。当回音壁有时是很有乐趣的。
虽然,拎带鱼骑单车回家的形象并不适合于我,但毕竟,我们都是流动着相同格⾎型的一群。近百年的传统加上三十来年的⾰命化,男女平等的教育会造成一种什么样的海上男人的心理顺从,我答不上;海上男人在世纪初率先接受文明、世纪中适应社会转型、世纪末重新投⾝开放热嘲的种种不寻常经历终将把它铸造成了一个特殊的别种族。经济地位、江南格以及文明熏陶,这是构成海上男人的三道鲜明的格光谱,所谓小男人只是一种肤浅不过的理解,海上男人的生命哲学是尽可能地礼让出生活上的种种细节来満⾜他们的所爱者,从而为自己换取更广大的事业的思考空间——而这,不就正是海上男人的⾼明之处?我们很可能缺乏伟岸的体魄、叠叠的肌块以及“黑猩猩捶打自己露出⽑发的脯来证明其存在价值”时的那种声嘶力竭,但我们却有強大而安静的內心境界。海上从前是、今天又再次成为国全乃至世界的文、经重镇,与海上男人的这种格內质不无关系。只有傻瓜才会将别视作为什么可供自豪和自居不凡的东西——世界上不就是除了男便是女的两种别?这便是我们所理解的大小男人主义之间的辩证关系。
然而,我相信龙女士也是理解这一切的。她是个⼲练和充満了男化果断和机敏作风的女人。我与她有过若⼲次兴致⾼涨的往,在文化界人士聚会的饭局上,她谈兴热烈真挚而开放,与她笔下的那位有着光滑美丽脸庞的、芳龄二十五的、说是希望将来能嫁个北方大男子汉的汪汪女子大相径庭。当然,向往外形上的刚与伟岸,这是每一个女的心理密蔵,只是如龙女士所言,为着这种单一的追求,⽇后的你会不会因而付出昂贵的人生代价?外国究竟如何咱不敢说,单在国中,男人盘腿炕头饮酒喝茶斗玩蟋蟀闲扯瞎聊打老K,而让老婆下田喂猪抬⽔背石,完了要以最快的速率换好小孩的尿布再炒几碟小菜端上桌来侍候他们,一旦⼲不好,还可以揪着女人的头发来个兴师问罪的北荒南乡之地至今还有不少。这种令海上男人们瞠目之后外加头摇的原始以及不开化绝不是单以“民俗”两字的解释便可以一笔加以抹煞的,这正是该类区域在能见的将来还不能那么快地摘去贫困之帽的标帜之一。然而,海上不是这样,在这座文明与繁华的际国大都市中,男女别都等值在同一⽔平线上,各尽其职。龙女士已细致观察到了所谓文化菁英仍以男居多的事实。其实“武化”还是“商化”的菁英又都以哪一种别为主,这是在两单独相处相悦相濡之时发挥出来各自的别特长。在一个文明合理先进的社会中,凡強者,不论男女,都有竞争至社会最前列的权利,国美如此,港香如此,海上,也如此。海上,于是便在龙女士的笔下被唤作一个“人”的城市,难道在这“人”之中就不包括海上男人这一项精美而别致的人软?——我想,这是龙女士的一句并没有说出了口的肯定。
其实,最深刻了解海上男人的还是海上的女人。她们是她们男人们的一种背景、一擎支柱以及一湾避风港。她们在生活细碎上所表现出的“昂首阔步”只是她们间接顺从的一种变奏,她们才是海上男人最佳的精神与事业拍档。在海上,惧內不会被人真正地笑话(海上人的一句口头禅是:“怕老婆发财格呀!——”),而相反,欺与倒被公认为一种聇辱,一种外烫內寒的懦夫行为。海上夫的恩爱秘诀是心照不宣的感情互动以及精神体贴——诸如那段替老婆洗內的细节,不论龙女士添此一笔的⾊香味的內定搭配究竟意何在,倒恰好凸现了海上男人对于爱情以及两相处艺术上的某个特殊视角与思维,因为爱,有时是需要带点儿“⾁⿇”的。
当然,我们是不能对龙女士提出如此⾼的理解要求的,因为正如她自己所说,她是个湾台女人,且还在美欧俄菲什么的生活了多年。待到她发现了这个形如“弯⾖芽”的“可爱”的海上男人一族时,她已是两个孩子的⺟亲啦。于是,对于那个“弯”字之中所可能蕴蔵着一股怎么样的韧与张力,她便也永久失去了可以在共同生活之中加以全面观察深刻体会的机缘。那天,已经很晚了,我太太突然接到了一只她的一位旅港的福建女友打来的电话:“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妹妹她出嫁了!——”“恭喜!恭喜!…她嫁的也是你们那同一种人…”“什么?——同什么一种人?”“我说的是,她也嫁了个海上男人!”其口吻之奋兴犹若捡到了一件意外的宝蔵一般。电话挂断之后,子如实地告诉了我她们通话的內容,她的神情平静且充満了理解。“我们送她一份厚礼吧。”我点点头,并不太有要将话头说出口的意图,因为此刻我正在心中嘀咕着:所以,不是我说,能嫁个如意的海上郞君,也是当今女人的一种福分呢,真的。
捧不起的“海上男人”
——沈善增
有朋友来电,说龙旋风刮上门来,一篇《啊,海上男人!》把沪上的须眉一笔横扫。于是我去找那篇文章来看。原以为是篇辣火辣的檄文呢,不料却读到了一篇很绵徘侧的祭文。龙女士祭的是她心目中理想的男子形象,从那深自失落又強颜调侃的语调,我推测,这甚至可以说就是她的整个人理生想。因为从理论上说“20世纪追求解放的新女所梦寐以求的,不就是这种从英雄的思中解放出来的、既温柔又坦的男人吗?原来他们在海上。”然而在感情上,她又不能不觉得这样的男人“不够男子气”鱼与熊掌不可得兼,于是她“只是带着一大团困惑离开这人的城市”所以她其实无意开罪海上男人,她与之过不去的是那个长久盘踞在她心头理想男人的偶像。
文章的后面提出了一连串的困惑,很有点像祭文里此岸的人向彼岸的灵魂发出无望的呼唤。
譬如她有意无意地将男人下厨(陆大叫“围裙丈夫”)与惧內(她叫做“男子被”)混为一谈。
男子下厨,是国中 陆大特有的经济生活条件(女子普遍就业,男女同工同酬)及生活习惯(以饮食为生活主要节目,以烹任为生活主要艺术)造成的有国中特⾊的家务分工形式,与女子是否占有家庭及至社会的话语权,或从男子方面说是否“惧內”是两回事。下厨的男人不一定惧內,惧內的男人不一定下厨。下厨是主动尽责,惧內是被动受庒这一点,龙女士一上来是分得清楚的。她认定海上男人“是一个世界稀有的品种”就因为她觉得海上男人不仅下厨而且惧內。但说着说着,她又把这两件事扯到一起了。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因为她太需要证明海上男人的甘心被了。
男人惧內,是个历史悠久的话题,比男人下厨不知要古老多少年,比20世纪的“女权主义”运动也不知要古老多少年。“河东狮吼”一语典出北宋,不说世界,至少国中士大夫惧內是有优秀传统的。如果说“20世纪追求解放的新女”忙乎了半天,炮制的女话语权等种种理论,不如⼲脆嫁到国中来,即使在国中女人小脚的时代,还不乏惧內的大老爷们。所以龙女士惊讶地发现梦寐以求的男人原来在海上,这实在是她的一厢情愿的错爱。难怪聪明的她后来又要追问:“海上的男女真平等吗?”真正惧內的男子,一般都未能修炼到超然物外、不以其为聇的⽔平;而在人前宣传夸耀自己惧內的,他的惧內就很可怀疑。有的是从反面来显示自己的绅士风度,因为他觉得追求解放的新女欣赏惧內的男人,故而投其所好,表演一番,难说没有些“⾁⿇当有趣”的成分。有的则可能是在为另觅新制造舆论,甚至可能是有针对地下饵。龙女士游历过世界,见多识广,按理不应该被这些从古到今男人惯用的小花招所惑,因此我要说她是情愿受骗。
总而言之,下厨的海上男人像国中 陆大其他地方的男人一样较为普遍,惧內的海上男人也像国中乃至世界(如瑞典)其他地方的男人一样不是没有,但自成一格被尊为“世界稀有品种”的海上男人则是龙女士有意无意的虚构。虚构这样的“海上男人”是为了向她自己证明些什么;但因为內心的矛盾,导致逻辑的混,结果非但证明不了什么,反倒多了一大团困惑。
真正的海上男人到底如何呢?我是生于斯,长于斯;⼊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借龙女士的眼光旁观一下,我觉得海上男人在适时求变,不受传统的乃至陈腐的观念束缚方面,自有其优越之处。海上男人不会脫离现实环境,去追求几千年一贯制的“大丈夫”价值,死要面子活受罪,弄得自己很痛苦。海上男人也不会因为20世纪末的新新女又转而欣赏“大男人气概”立刻急吼吼地去向“黑猩猩一样砰砰捶打自己的膛,展露自己的⽑发”的男人看齐。海上男人是比较务实的,不为传统观念而硬撑,不为讨好女人而強扭。认准黑格尔老头说的至理名言:“凡现实的都是合理的,凡现存的都是会改变的。”以一颗平常心处世居家过⽇子,所以多数海上男人活得心安理得,一点也没察觉到自己已变成世界稀有品种,奇货可居。龙女士在文章最后对海上男人殷切期望:“骑着单车、拎着带鱼回家的可爱的海上男人,是不是也正想着这个问题(男女平等、互敬互爱的前景——笔者注),心里有点儿忧郁?”一般来说,那期许是要落空的。在大多数海上男人看来,这个问题并不成其为问题,他们则实在太忙,没工夫去这份闲心思。
啊,海上男人,你们真是捧不起的刘阿斗啊!
说“横扫”
——关于“海上男人”的是非
——冯世则
在《笔会》上先后拜读龙、沈两位关于“海上男人”的文章,放下手中活计来揷上几句话。
恕我直⽩:两位的文章恐怕都犯了一个忌讳——以偏概全。沈先生笔下尤其多一点儿情绪。这恐怕是不必要的吧?
我猜想龙女士手中并无统计资料,那又何以认为海上男人——至少是近半数乃至过半数?——都下厨房呢?而且,人人吃饭,男人也吃。既要吃,为什么就不作兴下厨房或也下厨房呢?
沈先生解释男人下厨的原因,其一是女子普遍就业、男女同工同酬。我以为这“酬”字别有一点说道;所同者是低酬。一人的低酬不能养家活口,于是只得“同工”(妇女解放的大问题此处不论);而这“工”也别有一点说道:我们几十年来的传统不是家务劳动社会化而是社会劳动家务化。近些年来虽很有改善,从而也给改⾰记分,做饭自然复杂而费时间,所以既需同工于社会,又需同工于厨下也。否则,一顿晚饭吃到什么时候去?
此为龙文之偏。
沈文也偏:“总而言之,下厨的海上男人像国中 陆大其他地方的男人一样较为普遍。”近千万平方公里的国土,大半是乡村;那儿的男人下厨房的“普遍”程度能和海上或其他城市相比吗?我也是没有统计数字的,但猜想情况恰好相反:肯去厨下“同工”者恐非多数。又相反恐怕打老婆倒不罕见。
这里且岔出一笔,请求讨厌“老婆”一词的女士先生们理解:我无法说“打爱人”——既非“打情”又不是出于“心疼”“打”和“爱人”弄到一起,岂不荒诞?而且“爱人”一词无别,竟不知谁打了谁也。
沈文以下继续“总而言之”说:“海上男人不会…。海上男人也不会…。海上男人是比较务实的…。”这一串“海上男人”之前既无确数又无约数加以限制,那就是指全体了?那可能吗?所以我以为沈先生有点情动绪了。
我以为说话作文,切忌“一笔横扫”以免误导。去年某报刊文,说西部某市妇女特爱浓妆服而又不得其道,令人反感。结果倒是文章本⾝令人反感,连编辑先生似也陪着做解释。这可为一例。眼前的争论也可为一例吧?再一例:稚年读过一本书,叫《从一个人看一个新世界》。于今思之,不觉悯然:叫我怎么看呢?
沈文剪贴在手边,所引有据;龙文却没有。《笔会》办《龙应台专栏》,我以为是个好主意,不但读,而且剪,好端端的一张报纸多次剪得支离破碎,这个专栏是原因之一。这次却未剪贴,因为——读者真诚反馈,龙女士不以为忤吧?——该文虽也写得漂亮,却有些我不赞同的东西,但因此也就无法详引了,就此一并说明。
谈“海上男人”
——张亚哲
海上男人的浅笑的确是尴尬,海上男人的愤怒如陆寿钧对龙应台也始终挽不回如三丝舂卷⽪似的颜面,即将说还休的矜持堕落为怒发冲冠的孟浪,再犀利的文字也回天无力。怪只怪“海上男人”这有些惊天地泣鬼神的牌坊。
坊间话语如陆寿钧的绅士措辞,清淡得无法察觉微澜死⽔。龙应台女士能惠顾海上男人这温柔雅趣确能证明男人之于海上,海上之于男人,总有那么些汗渍于渍,渍于⾎渍,是不可脫离了⼲系而舂梦了无痕的。
想起这个盛衰得很有些无所谓的城市,想起张爱玲笔下的佟振保,王安忆笔下的陈先,⽑⽑娘舅各⾊人等,是有些苍凉人世的泪可垂,妇情无恨的气可叹。倒突然觉悟涌动在海上蝼蚁般巢⽳的清洁脸面,发油可鉴的男人,步态斯文的男人,深沉儒雅的男人,如程乃珊早期向往的带力士香皂味道的男人,无可选择地追寻着执著的仕女的淑女的海上,在际花盛开之际无声无息地萎顿,这令人可怜的娇滴滴精致的男人是将被⽔的海上蚀了骨望穿了秋⽔,在海上人异口同声(连龙应台女士也听到了)的气管炎的咳嗽声中強做颜。
文人的海上男人耝俗市井的海上男人昅⼊城市废气喝⼊城市废⽔最多的海上男人痛苦并快乐着。无言,无声,无笑。不论佳丽坐拥夜一开五十瓶XO的江北海上男人或每天瑟缩于风中、流汗于光中,穿越过城市拥挤道路的男人,都在每天积攒自尊,每时消弭孤独每刻想逃避责任。城市目击的文章写得太滥了,花团锦簇的海上女人们冷眼望江淮,这《后庭花》的歌糜废得令人垂泪。灯红酒绿中海上男人被世俗成为霓虹灯下的哨兵,为世界上唯一一块毋需女权主义刺耳噪聒的净土默默耕耘。
听广阔国中大地许多女人谈论海上男人羡是明摆着的,这或许也是某种龙头作用。这座20世纪国中最大的都市每一天都在重温曾经脂粉猩红的浪漫岁月,不但创造着对三姨太四姨太下跪,为五姨太六姨太剪脚趾甲的商界巨贾,还有那些做“阿诈里”做长工做瘪三只为博红颜一笑的男人。海上这个城市的积尘太厚了。每一种埋没都沉默得可怕。男人如若在冷酷世界失却了铁⾎原则就无尊严可言。雾穿透的海上无疑是等待着某种复兴的。
龙应台女士对于海上男人的赞许是相比较其耳闻目睹的贤良⺟的其余世界。不是每个海上男人都有跪板的经历,深夜被赶出家门的男人或许正无忧无虑地走向情人的单⾝公寓,而家里河东狮吼的女人正百感集自叹命苦或其他却死惦着灰溜溜走出家门的男人。诸如后悔⾐服穿得是不是少,或会不会去找别的女人。整个世界为这一场景会感动得哑口无言,然而生活的代价却昭然若揭。
海上女人的嘴是刻毒了些,或许因为那嘴中同时流藌才制止了反抗的⾰命。我只谈论的海上男人,看着骂遍千山万⽔的龙女士的话,在每一个被赋予面子的快乐瞬间尽情生活,不然,海上的男人就只有灰飞烟灭了。那是谁也不能想象的事。
龙应台与周国平
——李泓冰
龙应台在海上的报纸上对海上男人评头品⾜了一番,让海上的男人女人都不舒服,像在众目睽睽下,无端地成了一盘烤得透红的龙虾。各地副刊编辑们则奋兴于找到了热点,将龙应台端出的这盘龙虾敲骨昅髓、煎炒烹炸地吃了又吃。被形容为“龙旋风”的龙应台呢,早已坐在瑞士美丽的家中,欣赏并记录着她的儿子安安的如珠妙语,我们这里关于海上男人的喋喋不休,浑不关那个家中的痛庠。
我读着龙应台的自选集《女人与小人》(海上文艺出版社),这是用女权主义的肝胆、怜爱与自得织的慈⺟心肠熬成的一锅滚汤。嫁了德国丈夫的龙应台,时时有意无意地褒扬西方男而对东方的伟丈夫心存不敬。
我一直对住在大洋彼岸享受着西方、又对东方恨铁不成钢的同胞存着几分腹诽。真有责任感,何不回国尽忠尽孝?隔着天窗,说着亮话,总让吃不到葡萄的我酸得难以下咽。
龙应台这颗遥远的酸葡萄,嚼在我嘴里原是过瘾得很的。那会儿和同学们都是壮怀烈、以天下为己任的年纪,初⼊社会,事事都有逆鳞之痛,凡重击国中人积弊的文字,如龙应台的《国中人,你为何不生气?》之类,均觉如饮狂泉。重读龙应台,对那种俯拾即是的偏、张狂、武断、自以为是,却觉得触目得很,感慨地想:年轻时真是幼稚,竟看不出来!
扔下龙应台,拾起周国平,也是散文集,《守望的距离》(东方出版社)。如果说龙应台是“旋风”的话,周国平是润物无声的“细雨”或者说像二三老友端坐于书斋,把着淡酒浮出的细语。平和、宽容、有味,不疾不徐,从容古今,从容情感,间或也有些浅浅的忧郁。读了不会让你有赏的冲动,只是些微的叹服。周国平生于海上、学于海上,在广西度过十年的深山岁月,由考研而定居京北。只有生长于斯的学者,才能得博大精深的国中文化的真传,个中感受真是我们这些一同走过时代风雨的人才冷暖自知。从容与宽厚掩住的痛苦,不⾜为外人道,对自己人则不必说,全能心领神会;所以周国平索这样标题:《为自己写,给朋友读》、《生命本来没有名字》…
读周国平,像读国中古代哲人的书一样,让人沉静,让人出世。读龙应台,让人⼊世,让人痛楚、动,想和人争吵。
本来书架上这两位的书早就搁在一起,也不曾起过冲突,有过比较。最近恰巧前后脚地闲读龙、周,就对自己起了疑惑:何以对龙前恭后倨,而对周却网开一面?我警觉到,真是上了年纪了,开始将击剑长啸、⽩眼看人视为肤浅了。
惊后反省,得了一个结论:今天的东方,其实更需要的是龙应台,而不是周国平。对自己的⽑病,有痛楚才会下决心去治,我们还没有到享受从容的时刻。周围平的境界,怕倒是能解了西方人的愁结;可是,东方独多周国平,龙应台却远嫁西方,所谓“橘逾淮为枳”
虽然仍是私心不以龙应台为然,还是决定,从此多读些“旋风”文字,少读些周国平。梁启超早就呼唤“少年国中”几代人又过去了,总得更多一些国中人有少年情才成呵!
啊,海上男人!
——王战华
——1——
海上有一份大报在去年曾发表了一位颇有些名气的“湾台女人”龙应台的文章《啊,海上男人!》。
龙作家这篇行文在海上男人当中炸开了,有实力的“大手笔”便接踵而至地发表⾼见。
我先后读过《捧不起的“海上男人”》、《也说“海上男人”》和《理解海上男人》。
这些文章自然不乏⾼手之作,说是龙旋风一篇《啊,海上男人!》把沪上的须眉一笔横扫。却原来“龙女士祭的是她心目中理想的男子形象,从那深自失落又強颜调侃的语调,我推测,这甚至可以说就是她的整个人理生想”
虚构“世界稀有品种”的“海上男人”虽有意无意,但却“因为內心的矛盾,导致逻辑的混,结果非但证明不了什么,反倒多了一大团困惑”
一个并非是正宗海上人、但却在海上生活了多年的作者认为,自己向来不赞成以地域划分笼统地对人,对男人、女人去概括出某个特征来进行褒贬评说。他正因为在海上生活了多年,才对海上男人和女人看出了一些道理来的。因此,虽然龙作家去了那么多地方,属“非常解放的女人”却看不出海上男人不少把“怕老婆”挂在嘴上或装着“怕老婆”实际是夫关系的一种善意“谋略”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为何非要去与自己老婆争⾼低呢?海上衡量男子气的主要依据并非在于做不做家务和是不是与老婆逞強。为此,他设想,龙作家倘能多来几次海上,她的看法就不至于偏颇。
一位与龙作家有过“若⼲次兴致⾼涨的往”的文化人士则阐明,海上从前是、今天又再次成为国全乃至世界的文、经重镇,与海上男人的这种格內质不无关系。该文直截了当地指出,海上在龙女士的笔下被唤作一个“人”的城市,难道这“人”之中就不包括海上男人这一项精美而别致的人软?他想,能嫁个如意的海上郞君,当是当今女人的一种福分呢!
——2——
老实说,对见多识广的龙作家的这番文字,我并没有产生“惊讶”抑或她大作中确有“虚构”的成分,但我想,可能其在著文时更集中、更典型了吧!因此,对此,本不值得“大惊小怪”
倒是“谋略”之说更为精彩些。不与老婆“争⾼低”的男子汉,难道不更具有大丈夫气概吗?也许确切地说,在海上这“人”的都市中还应包括海上男人这一项精美而别致的“人软”之说,更能包涵出一种具有文化韵味的特⾊。
然而,我们似乎觉得如上这些文字,确实是将海上男人集焦在了人们的视角点上,由于受视角所限,而没有在与海上男人同构成一幅风景的女人方面进行挖掘。不错,龙作家的一段文字相当精彩:“在公领域里,社会的资源和权力仍旧掌握在男人的手里。海上女人说起来如何厉害、如何能⼲,显然还局限在私领域中。”
在为这段文字喝彩的同时,我认为龙作家似乎还未能深⼊一下来了解海上女人。其实,海上男人的这种“谋略”倒确是让女人给熏陶出来的。
记得有统计说,海上的男在全球范围来说,是最辛苦的。他们要在家庭中充当一个很不容易的角⾊,这使得这些男子在夹中练就了一种生存、斡旋的本领。
前不久,海上曾有统计说海上妇女有60%占据家中的主导地位,海上女的平均工资在国全仅低于广东肇庆。在被调查的妇女中有66。6%的人认为“男女平等”19。4%的人则认为“女更优越”这种比例比国全平均数分别⾼出7。6与2。14个百分点。海上妇女对自己的家庭地位⾼度満意,其満意的程度从际国上比较也仅次于瑞典,⾼于法、英、美等国。同期的一则调查表明:海上女子对男子的心理需求处在两难境地之中“既能主內,又能主外,事业家庭两不误”这种近于挑剔的衡量标准,反映在当今男子在事业中的成就不及在家庭中所占的地位时,海上女子便说男子缺乏刚之气了。这不是反映出海上女子的矛盾心态和海上男子的不易吗?
有什么样的女子,便会有什么样的男人,这是个至理名言。时在40年代,谢冰莹就在文章中写道:“有人说海上像洋场妇少,杭州是大家闺秀,苏州是小家碧⽟,重庆是半老徐娘。”事实上,海上女子的一个重要特⾊,不同于广东的“靓”也有别于老京北话中的“俊”、“俏”这就是“嗲”一个“嗲”字,风情万种,能将海上女子本质中的柔软一面尽数展现。
任何事物都有两面,与风情万种“嗲”字相配的另一面是一个“作”字。许多异地人都不知“作”字何解释,但海上本地人、尤其是海上男人则是肯定能领教的。(大约“作”字可解释为“胡搅蛮”吧?)随着妇女地位的提⾼“嗲”字逐渐被“作”字所替代“嗲”的风情只怕是今⽇回忆,或只能在天真烂漫的小女孩那儿还留有痕迹吧?
可能正因为龙作家对这些深层的风俗意义上的问题认识不透,故而只能作些浮光掠影的表象图解。这本也怨不得人家,毕竟来说“湾台女人”不同于“陆大女人”更不同于“海上女人”不过,其文还是透露出海上女人厉害的一面。对此曾作过研究的一位先生说,海上男子在文明的进步中,更多地昅取了一些知识的养料,学会了忍耐和顾全大局;而女子则停留在原地。作为生于斯、长于斯的本人则认为,龙作家的“为什么当女权得到伸张的时候,男人就取代女人成为受者?”提示,虽以瑞典呼吁成立保护男人组织为例,倒确应引起海上女人思索。
有“谋略”的海上男人,毕竟是有风度的!
为海上男人说句话
——杨长荣
报章杂志及天南地北的杂谈闲聊,时有对海上人、特别是对海上男人的评论,往往带贬意的居多;但好像海上人一般不太把这当回事,很少有人起而辩解、驳斥。一部电视剧,被认为是写了一群敢做不敢当、亲生孩子都不敢认的海上男人,引来一片非议谴责声,也不见有什么海上人跳将出来理论一番。这回龙应台对海上男人雾里看花地评了几句,却是引起了一点反响,甚至有一两位著名的作家也忍不住撰文反击了。或许因为龙应台来自湾台?或许因为她是女?对异的评价看得更重一些,也是有的。
我也是个女,道道地地的北方女人。原籍山东,在內蒙古、京北转战多年,近几年才拿着浙江的俸禄来海上工作。据我的观察,倘若一定要以地域为背景来评判,比较优秀的男人,还是要算海上男人。
因我是女人,常常免不了透过女人看男人。说海上男人优秀,首先就是因为海上女人是国中女人风景画中的一抹亮⾊。一次在京北,一群人认真地坐了半天,给各地女人打分。有说大连、青岛女人漂亮的,有说疆新、云南少数民族女人别有风情的,我则说,看看三四十、五六十岁的女人仍有女人本⾊的,也只有海上了。大家细细摆比一番,给了海上女人最⾼分。国中有国中的国情,女人是“半边天”摩拳擦掌、拳打脚踢在社会的大舞台上,社会角⾊不断強化,别意识不断弱化,细细体味,有多少女人已经少有女人味了?海上女人也一样撑起了“半边天”但仍保留着不少的娇、妖媚和嗲样,瞧着还像女人样,这实在是海上男人的功劳!
对海上男人的贬,往往集中在“惧內”呀、做家务呀,等等,以证明其全无男子气。照我看,男人跟女人相依相存,那些女人变得不像女人的地方,男人中也一定少有真正意义上的男子汉。海上男人几十年来里里外外极细心又极耐心地呵护关爱自己的女人,也包括替她们、帮她们拎菜篮、提扫把、下厨房,才使同样在社会场战上摸爬滚打的老婆还像个女人样,这才是有底气、有力度的男子汉的表现。相反,袖手看着自己在外谋一份生计的女人蓬头垢面回家后,接着再做一份老妈子活的男人,肯定不是真正的男子汉!不会怜香惜⽟,还算什么男人!
所以我说海上的男人们,你们实在不必听到一个叫龙应台的湾台女人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就沉不住气了,还是一如你们既往的态度:一笑了之或一哼了之,然后,继续当你们的男子汉。
对了,我家有女快长成,我还真希望她能带个海上女婿回家呢。
龙应台和“捧不起的海上男人”
——胡妍
热衷社会文化批评并对妇运抱同样热忱的龙应台女士,不久前在海上引起了一番不大不小的轰动。龙女士以湾台女人的⾝分和在欧美生活了二十年的阅历,在一篇题为《啊,海上男人!》的锦绣文章里,不无惊喜地发现:海上男人在陆大男人中自成一格“是一个世界的稀有品种”龙女士盛赞“海上男人竟然如此可爱:他可以买菜烧饭拖地而不觉得自己低下,他可以洗女人的⾐服而不觉得自己卑…”“这才是真正海阔天空的男人!我们20世纪追求解放的新女所梦寐以求的,不就是这种从英雄的思中解放出来的、既温柔又坦的男人吗?”
龙女士之作如是观,是由于长年来,她观察着湾台和西方世界妇女的生活,看到她们每一步的迈出都连带了痛苦的挣扎。她以为,在这个当口“海上的男女关系为我开拓了新的视野”想不到的是,海上男人此番却并不那么“海阔天空”、“温柔坦”面对龙女士的赞誉,海上男人的一个直接的反应是:龙卷风刮上门来了!
海上男人并不“受宠若惊”也不“知遇图报”反倒有些“恩将仇报”的意思。他们宁愿做“捧不起的海上男人”他们说:下厨的海上男人像国中 陆大其他地方的男人一样普遍,而国中特⾊的家务分工如男人下厨“与女子是否占有家庭乃至社会的话语权”“是两回事”他们很不屑“稀有品种”——哪怕是“世界级”的——或“男女平权先锋”等等的桂冠和赞誉。本来,龙女士在感叹海上男人的“温柔坦”和“稀有”的同时,对海上男人的“遭遇”是怀了由衷的关怀顾惜的,或者按龙女士更明确深刻的表达,她感到疑惑的是:为什么当女权得到伸张的时候,男人就取代女人成为受者?龙女士之如是想,是因为她在海上,由男人的持家务“温柔、坦”进而看到了男人的“受”用海上话来说就是严重的“管严”龙女士的本意是要说:“管严”虽无关主义或原则,但如果作为男女平权的一种证明,恐怕是曲解了妇女解放。龙女士怕的是海上女人的解放过了头!
龙女士的想法当然不无正确处,但她的担忧却几乎是多余的。关于“管严”最有发言权的应当还是海上男人,不如来听听他们的说法:“在人前宣传夸耀自己惧內的,他的惧內就很可怀疑。有的是从反面来显示自己的绅士风度,有的则可能是在为另觅新制造舆论,甚至可能是有针对地下饵。”(以上及以下有关的引用均引自海上男人的新作《捧不起的“海上男人”》。)龙女士当然是看到海上的男女关系其实尚不是真正平等的(如在所谓的菁英圈里,碰来碰去都是男人,社会资源和权力仍然掌握在男人手里,凡此等等);但她从海上男子的“温柔坦”和陆大、海上女人的“抬头”中看到了希望、看到了变化,甚至看出了“矫枉过正“‘物极必反”的隐患——想不到这次却看走了眼,海上男人自述“惧內”是花招,是技巧,是风度。又如龙女士说:“这有关柴米油盐酱醋茶的一回事却是我眼中轰轰烈烈的大成就”的男子持家务,本上也不是因了海上男人天生“温柔坦”的缘故,或海上的风俗就是比别处平等、开放而使然。当然,一方⽔土养一方人的原因也是存在的,那便是海上这地方讲现实,海上的男人也比较识时务,但识的并不是“男女当平等”的妇运道理。虽然他们个个说男女平等是应当的,在海上已本不是什么问题,而是“经济是基础”的道理。一如他们“务实”地心知肚明的,这“是国中 陆大特有的经济生活条件造成”的:既然老婆也就业挣钱的,而且是“同工同酬”一定要老婆烧饭这句话就不太好说了!
龙女士曾说,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里,只要侧耳听听人们飞短流长地说些什么,大概就可以探知这个城市的文化特质。现在,龙女士知道海上这个城市的特质了吗?或者说更知道海上的男人了吗?“他可以轻声细语地和女人说话而不觉得自己少了男子气概,他可以让女人逞強而不觉得自己懦弱,他可以欣赏子成功而不觉得自己失败。”他可以洗⾐服,可以做家务,可以比别地的男子“温柔坦”…,然而,他不可以被你这样说——换句话说,这一切,你不可以这样直截了当地说出来,尤其是说他“受”还是被女子——别的“”犹可受,女子的“”则万万不能受!因他终究是男人,是国中的男人。尽管是不可多得的“稀有”或“温柔坦”到“像个弯⾖芽”在这一种“男人的气概”上,海上的男人从来是一点不比别地的男人差的。
这里,龙女士的另一个解说或许也是应当记取的:说海上的男人女人如何如何,就好像是在说国中人勤奋,意大利人热情,德国人缺乏幽默感一样,难免不是一种以偏概全。龙女士曾十分地奇怪,在海上这座城市里“流言的主角竟是男人,被待的是男人”——而如果我们,或龙女士稍稍地移动一下“以偏概全”的角度,听到的或许是另一种完全不同的关于“男雄风”的“流言”呢!
我议抗
编辑先生:
这是一封海外读者的议抗信。
从最近一期1997年5月16⽇全球中文电脑期刊《华夏文摘》上读到你报发表的湾台龙应台《啊,海上男人!》一文,有种被人侮辱的感觉。
《文汇报》作为有海上特⾊的且在国中有一定影响的报纸,竟公然在本乡本土上登载这篇侮辱调侃海上男人、有明显好恶倾向的文章,不仅有失公正,而且严重损害了家乡⽗老尤其是海上男人的感情!同时也深深地伤害了许许多多在海外的海上男人的心!本人作为海上男人,在此向你报深表失望!并拟在海外全球中文网络上组织一次由海外海上男人参加的申讨对《文汇报》登载《啊,海上男人!》的活动,以示议抗。
新闻和写作一样具有⾼度自由,但报社办报也是一种商业行为。你报不顾读者感情,发表这种不友好的有辱沪上男子形象的文章,只会遭到更多读者的不満和唾弃!有鉴于此,本人及周围许多海上籍男士已通知其在沪家属停止订阅下一季(年)度的《文汇报》,也许对你们官办的已拥有千万订户的报纸是微不⾜道的,但我们则以这种方式来表达对你报最大不満!并且在今后相当长的时间內,本人不会再看《文汇报》,同时相信许多读者会跟我一样如此做,因为任何读者不会去买去看一份曾经伤害过他们感情的报纸…
顺便告知,在海外的海上男人同在国內的绝大多数海上男人一样,很努力也很优秀。他们非常关注、热爱家乡海上。为什么你报不多报道这些素材呢?
最后建议你报向读者作一次公开的道歉,为了你们的严重过失。
在海外的海上男人康议
(寄自加拿大蒙特利尔市)
海上男人,累啊!
——唐英
我在法国看到龙应台女士的那篇《啊,海上男人!》时,已是1997年的5月。据说此文曾引起轩然大波,必定是有过一番热闹的争论吧?结果如何我不知道,但作为一个地道的陆大女人,并且有过国外生活经历的我,对于龙女士对海上男人和海上女人的尖刻判评,我不敢苟同。
作为“一个湾台女人,在国美和欧洲生活了二十年”龙女士真的是“旁观者清”啊!她不知道湾台女人可以“就是愿意做个小女人嘛!”德国女人可以舒舒服服地做“贤良⺟”可是陆大的女人做不起。陆大女人的事业牺牲得起,那份工作和工资却是牺牲不起的。对于千百万普通的陆大家庭而言,光靠男人的收⼊是难以支撑得起一个家庭的,女人想不工作都不行。何况没有工作的女人,没有劳保,没有医疗,没有组织可以依靠,你那个男人,靠得住吗?
龙女士从来没住过一家三口挤在一间十二平方米的房子吧?没有厨房,没有厕所,没有浴室。所谓的家,就是那唯一一间暗嘲的小屋。就这间集体宿舍还是女人厚了脸⽪赖来的。没有洗⾐机,本就不可能装得下。电庒不够也接不上⽔管。女人每天为孩子洗尿布,洗⼲净的尿布夏天挂在房间里往下滴⽔,地板上铺着一块块⼲⽑巾,天花板上,因为不断上升的⽔气而长了斑斑点点的绿霉。
女人每天去买菜,在菜市场和人讨价还价,她不精明点就会吃亏上当。她面容疲累,一副凶巴巴的⻩脸婆模样,怎么看也不温柔。早晚上下班的时候就更不能温柔了,否则甭想挤得上⾼峰时的共公汽车。
龙女士夸赞德国女人的温柔,为了丈夫的事业可以抛弃工作,留守家中,甘做主妇。现在德国业失严重,最先丢工作的总是女人。好在丢掉工作并不等于丢掉饭碗,男人的那一份工作已⾜以让一家人过上舒适的⽇子了;而这没有工作的女人因为发达的社会福利和险保制度,无论出现什么情况,生病得癌症也好,由于种种原因没了男人也好,她总是有依有靠,不会不踏实。何况,这主妇也做得体面。
早上开车送走儿子和丈夫,一个去上学,一个去上班。主妇接着去俱乐部做有氧运动,然后穿着⾼跟鞋,光鲜亮丽地开着汽车去超级市场买东西。她推了一辆购物小车进去,新鲜的⽔果蔬菜鸭鱼⾁都明码标价,价格适中。她很快采购齐备,碰见女人聊了会儿天,又去喝杯咖啡,再开车回家。回到家就可以“擦窗玻璃,擦呀擦呀擦得一尘不染,等着男人回来夸奖”
她没有听说过尿布,家里总是洗⾐机和洗碗机,她手上抹着漂亮的指甲油,没有汽车不会走路。她从不会和人争吵,不会风风火火地奔跑。她温柔而贤惠。
可陆大女人不行。在摇晃拥挤的共公汽车上她得抱得动孩子;在丈夫不在的时候,她得扛得动煤气罐。她温柔不得,耝糙一点才做得了陆大女人。
逢着女人靠男人讨饭,男人自然也神气起来,何况他有工作有房子有汽车,而没有分房子凭职称等错综复杂的头疼事让女人有机可乘地指责他,他又如何男人得起来?女人不工作在家里把家务做得一清二慡,所以德国的男人们也决不会像龙女士笔下的海上男人一样“低下”地买菜烧饭拖地“卑”地洗女人的⾐服。
海上男人无可选择。女人工作家庭两头跑,和他一样,所以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袖手旁观,菜要买,地要拖,他无法不分担,即使这女人不温柔。女人顶着一头灰脸在哭骂:工作十五年了还没分到房子,这狗窝还是我搞来的!旧房子要拆迁了,借房住的人一律滚蛋。我们往哪里去?是男子汉,要老婆孩子,就该有地方养老婆孩子!窝囊废!
本来分房子该排到他了,可又不知给谁的后门挤了下去。他也有气啊!女人可以因此而骂他是窝囊废,他却不可以去骂单位导领是混蛋东西八王蛋。
他又如何男子汉得起来!守大门的老头同志,共公汽车上的售票员姐小,托儿所的小阿姨们,楼上楼下左邻右舍,上级下级同事导领,他都小心翼翼得罪不起;群众关系,邻里关系,上下级关系,同事关系,搅得他难以招架,啊!一个关系处理不好他都会倒楣。夫关系上他不以退为进,再跟自家人过不去还有什么意思?你让他鼓着肌揍女人出气以显示男子气概吗?
事实上每⽇骑着单车、拎着带鱼回家的海上男人们也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去锤炼大肌,无法像⾐食不愁的西方男人一样拼命运动卖弄肌⾁以显示雄魅力。海上男人们知道庒在他们⾝上以及他们子⾝上的生活担子有多重。他们和千千万万个陆大男人一样整⽇为生活奔波忙碌。他们忍耐坚強,包容体贴,懂得分担。海上的女人们,你可懂得珍惜?
举办男孩节,培养男子汉
——陈建军
1997年年初,龙应台在《文汇报》刊出《啊,海上男人!》,冠予海上男人男女平权先锋的荣誉。文章中,龙应台盛赞海上男人可以买菜烧饭拖地而不觉得自己低下,可以洗女人的內而不觉得自己卑,海上男人是世界的稀有品种,是20世纪追求解放的新女所梦寐以求的。龙应台没有想到,素以温柔与惧內闻名于世的海上男人们立即群起斥之,辩论的结果以龙应台败北而收场。1997年8月14⽇,委屈的龙应台又写了一篇《“我也是海上男人”》(收⼊本书时改名《海上男人:英国式》——编者注),希冀告诉人们最解放的男人就是最温柔的男人。
1998年5月10⽇,由海上市少工委主办的海上市首届男孩节拉开了帷幕。举办男孩节,旨在彻底改变海上男孩中较为普遍的软弱、胆怯、豪气不⾜的弱点,塑造男子汉应有的刚美和社会责任感。
领着儿子来参加活动的于先生心情矛盾,担心儿子成不了男子汉已不是一天两天了,同时,对于男孩节能够把儿子培养成男子汉心中无底。于先生自己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由于⽗⺟都要上班,他每天清晨早早起来淘好米,放在小饭盒中,给自己和上幼儿园的弟弟带去蒸饭,然后,肩上背着两只小书包,一手拎着饭盒,一手牵着弟弟,先送弟弟到幼儿园,自己再去上学。放学后,领了弟弟回家,在煤球炉上烧饭,随后一边做功课,一边和弟弟玩。有时⽗⺟上夜班,就独自领着弟弟睡。于先生想不通的是,儿子读小学五年级了,每晚都要等他睡着了,大人才能离开他的房间,不然就哭着喊怕;打雷的晚上,不挤在⽗⺟中间就本不敢睡。儿子常被表妹刮鼻子羞,表妹小他两岁,处处却表现得小大人似的。于先生让儿子自己来参加男孩节活动,好话说了几箩也无济于事,直到儿子眼泪滚到腮边了,在子的嘟囔下,于先生不得不放下手头正忙着的事。
海上市少工委的人士说,孩子们举办的活动,超过一半的主持人是女孩子。记者看到,主持男孩节的是两个男孩子,照理是千里挑一选出来的主持人,年龄小也应该有一点游刃的功底,但他俩不时会紧张得说漏了嘴,而上台祝贺男孩节开幕的四个女孩子,面对着频频爆出的闪光灯,没有一点过敏的症状,手势和动作优雅娴。
男孩不只在表达能力上逊⾊于女孩子,组织能力上同样如此。据不完全统计,海上市少先队小队⼲部中,80%以上是女孩子。举办全市的男孩节,早已形成了需要。较长一段时间以来,海上一些中小学红红火火开展的“寻找男子汉工程”活动,目的就是要解决男孩子们普遍缺乏刚之气的问题,在男孩子中倡导男子汉精神。
体育运动是男子汉倍出的最佳场合,社会学家们说,落一叶而知天下秋,体育竞技上的盛衰表明并非只是海上的男孩子们缺少刚之气。
给男孩子们设立“男孩节”海上市此举在国全尚属首创,社会学家邓伟志教授说,男孩子刚之气的缺乏,同他们的精神导师关系密切,海上的⺟亲们存有重男轻女的观念,男孩子们绝大多数是由⺟亲带大的;在教养过程中又不可避免地表现出对男孩子的溺爱,而男孩子成长过程中需要的“营养”是摔打等挫折,此外,男女教师比例严重失衡,一些坚守岗位而没有流失的男教师,终⽇被女同事包围着,逐渐表现出被同化的症状,弄得男孩子们娘娘腔十⾜。
瑞典来信
应台兄:
刚读大作《啊,海上男人!》,忍俊不噤!听罗多弼说,你推荐我读此文,因我也是从海上来的,大概属“海上男人”一类。不过,我读后并未像你说的那类“海上男人”暴跳如雷,倒觉得你写的是实情,其实,现在很多“国中 陆大男人”都是如此,因此有国中文化需要“壮”一说,王朔等作家成立的公司叫“海马公司”因为“海马”是一味壮之中药也。我看你是有些少见多怪,或是多见别种男人,故此奇怪世上竟有此类异种。
真正有意思的其实是“海上女人”或“国中女人”即你文中写的那种出了国“目中无男人”的现代女。如不是讨她们喜“海上男人”何至于此?古云“女为悦己者容”如今却是“男为悦己者下厨房”从这一点来说,妇女之地位确实不一般了。国中女人从来不讲共公的权力。皇帝让男人做,最多“垂帘听政”其实.听不听政也无所谓,这才叫“实际的解放”有些西方男人或是北欧男人吧,以为到东方可以娶回侍候自己的女人,因为他们也真不堪本地女人的“待”(你文中语),结果却没想到要回一个“海上女人”是个雌老虎。不久前我在朋友家吃饭,桌上就有这么一对夫妇,瑞典男人向我诉苦,说他自从娶来一位“海上太太”从此家里只能吃中餐,要吃三明治也只能上街自理了。“海上女人”好不威风!
罗多弼看你写到瑞典男人受待,颇不以为然,认为无中生有。看来“瑞典男人”看了你的文章也会不⾼兴。你说的联合国报告我不知道。不过,瑞典的平等部长确实发表过文章,说瑞典男人堪称世界典范。1995年京北开联合国妇女大会,瑞典拿到了“平等奖”这位男平等部长(现已下台)也去了,提出了开“世界男人大会”的动议。“瑞典男人”也真是可爱的。
我既沾“海上男人”的边,又是“瑞典男人”真是三生有幸!
M.P.于瑞典
1998年3月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