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月记
満月记
十三的侧福晋孕怀了!人所共知。
在十三回京的前两天,康熙四十二年癸未七月初十⽇寅时生下了一位女郡主。因为她的⺟亲只是庶福晋,所以她够不上和硕格格的封号,而且皇上也未因此而进行分封,所以今天为止只能以‘小格格’称呼之。
虽然只是庶女,但好歹也是十三的头一个女儿,她的额娘还是老康亲赐的,所以这満月酒一礼是绝对没有废除的理由。
于是,十三阿哥府在八月初十那天举办了一个‘很是简单’的家宴。不知道胤祥是咋想的,反正他女儿的満月酒那天,他只请了兄弟叔嫂们,当然还有不能不请的那些女方的娘家亲戚们。
妙在妙在了这里,十三的老婆瓜尔佳氏和乐殊的额娘是亲戚,那个侧福晋应该叫乐殊的额娘叫表姑妈。这样的⽇子里,虽然因为有些关系很怪异,但礼不可废,兼之⽟容有恙在⾝不能出席,这种场合老马又不能代劳,所以无可推卸的,乐殊成为了‘娘家亲戚’!
尴尬!
很是尴尬!
不只乐殊感到尴尬,胤祥在看到她居然也给送礼后更是觉得尴尬,而采忆这个‘有功之臣’在见乐殊这个‘姐姐’居然来给她的女儿过満月后更觉得尴尬,采忆的娘家亲戚在碰到乐殊这个从来没有打过道的‘亲戚’后更觉得尴尬。
好在的是,乐殊原本与他们就不,兼之来得又晚,所以走完过场,也就到了饭口。按她今天的⾝份,本来是要和娘家亲戚们坐到一块儿的,可是,偏偏却让琪梦是拽到了男方这边坐下。这时候,乐殊才发现今天兰慧居然没有来?这个奇怪,赶紧就是问。
琪梦低声叹道:“你兰慧姐姐半个月前小产了,已经三个月了,还是个男胎。真是…可惜了。”这话也实在是只能低声说了,毕竟这是人家的満月酒,说这些实在是不合时宜的。乐殊自然是明⽩,并没有再行出声。只是,扭头看向胤禛时,发觉他并没有自己所想象中的那样伤痛后,觉得心中更是一紧。
虽然有很多人的心情沉痛,但是胤禟的心情却很好,席间他坐在乐殊的右手,一直是给她倒酒布菜。当然,他没有象十四那样给她倒那些烈酒,这回倒的是真正的梅子酒,酸酸甜甜的专为女客所制。
面对他的盛情,乐殊是自然不能摆出个冷脸来,虽然她的心情并不好。一顿饭菜吃得平平淡淡,见不得出太多的喜气,就连宴会的戏会唱的曲子也是怪异之致。乐殊不懂戏,听不出什么怪异来,但如果十成客人里倒有七成都用奇怪的眼光来瞧胤祥的话,那么今天的这几出戏确实是奇怪的。只是奇怪在哪里,乐殊并不知晓。
宴散曲罢,男客们大多是离去了,娘家的女眷们自然是守在采忆的房子里和她聊些知心话。而采忆的这些妯娌姑嫂们,今天来的并不多。
三嫂容悦的小姨前些⽇子刚没了,不方便来这里;
兰慧是没了孩子,正在浆养;
扶霞倒是来了,只可惜没看了一会儿戏就是府里来客回去招呼去了。
灿落和琪梦,还有也快生的琪瑛是坚持到了最后。
娘家女眷们有人在,男方家不能没了女人是不是?但因为种种,这几个女人也不喜采忆,便四人凑了一桌,在十三家的偏花厅里摸上了四⾊⿇将。
琪梦和琪瑛的子都直,而灿落和乐殊则较静,不过几个人好象都有自己的心思,所以这玩艺儿是打得极其安静,从半下午到掌灯之前,四圈打完,各有输赢。招呼着娘家的女客们用完晚膳后,就是混搭起来玩起了纸牌。
乐殊不会玩那个,琪梦教了她半天也没学会后便放弃了,而没事可⼲的乐殊便随了灿落到了一间安静的厢房里自个逍遥起来了。
灿落是走到哪儿都会随⾝带着一册书,今天亦不例外,她今天带的是《漱⽟诗集》。
“姐姐喜李清照?”乐殊有点意外,她与她似乎并不相同的。
灿落是把书递过去给乐殊翻着看,淡道:“谈不上太喜,不过她的词倒是不错的。我最喜的是这首: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绿肥红瘦?
倒还真是有趣的词。只不过乐殊怎么瞧着这句里都别有新义。绿是辅红为正,灿落说这样的话,难道是在说自己和采忆的状况?
自己这边才一动脑子,那边灿落就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了,不过她似乎并不以为然的样子,也不稀得多加解释,只是是收回了她的书,继续闲看。
她这个样子,乐殊自然是知道自己多心了。
面对一个和自己如此‘相同’的女人,乐殊不想和她有所误解,便答道:“我读词不多,不过李清照的词里,我倒更喜这个——风住尘香花已尽,⽇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语泪先流。闻说双溪舂尚好,也拟泛轻舟。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词与乐殊要表达的意思并不尽相同,但许多浅词在三百年后的人看来却正好表明乐殊的心思。她想对灿落说的是:今时不如往⽇,经历过那样多的事情后,我也变得庸俗,许多事情⾝不由已。刚才猜忌,缘故于此,请姐姐见谅。
灿落原是个聪慧的,哪里会不晓得她的意思。
只是:“你出去转转吧,梅子酒也是酒,一⾝的酒味。别熏了我的书!”话是赶人的话,可怎么听来也不象是在生气了。
低头仔细闻闻,果然有些酒臭之气,笑笑后便是出书去了。
十三的府邸修得不错,只是好象有些疏于修理似的,明面上不觉得,暗影之处却多是杂生的野草。乐殊不喜得往人多的地方挤,便寻了一处偏僻隐蔽的林荫,隔着⽔榭,准备散散这⾝上的酒气。
岂不料,自己才行到林边,就见一个小太监是慌慌张张的跑了出来,见了乐殊固然是吓了他一跳,何尝又没有吓了乐殊一大跳。正呆楞楞的左看右看,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时,林中却闪出一条黑影来,将乐殊拉到了雾影之中。
情况有些诡异!
事实上,以乐殊的眼光看来这样的情况实在不是一般的诡异。
突然跳出来的这个奇怪的事情让乐殊并没有太多的时间来想原因,只不过清宮大戏看得多了,第一个跳进乐殊脑子里的情节是这个小太监是某个人安揷在十三⾝边的眼线,而林中的这个人不是八八就应该是九九,即使太子有心思也不会亲自动手的,更何况他今天一早就走了。
但可惜的是,林中的人既不是八八也不是九九,而居然是某四!
这个情况实在不能说是不古怪到家的。
而涌上乐殊的心头的第一个感觉就是厌恶,对某四的彻底厌恶。十三对他忠心如此“你怎么可以这样做?”居然派了眼线来盯胤祥,真是太过分了!
胤禛似乎没有想到她会这样说,不过这个家伙自从自己‘拒婚’后就一直对自己格外的冷淡,即使自己这样说了,也不见他冰冷的脸上有任何的别的表情。只是:“我送你的礼物,你有何意见?”
线节跳得太快,跳得乐殊一下子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不过很快的乐殊就反应过来了,他指的是他送给自己的那幅韩遥影的画像。有何意见?自然是想探自己的口风了。
只是乐殊今天的心情很糟糕,更兼之:“兰姐姐刚没了孩子,你觉得你这个时候想这些好吗?你对得起她吗?”如果兰慧对他不好,或者平庸配不上他也算,但可惜的是兰慧绝对属于那种有才有貌、有品有行的好子!这个冰四也真是奇怪了,放着那么好的女人不去疼惜,反而要喜韩遥影,真是怪到家了。
“你很喜兰慧?”胤禛好象有些明⽩她为什么一直不肯给自己一个回复了,原来问题在这儿,她喜兰慧。只是:“我的家事,用不着你管。”
歪道理,歪到乐殊的鼻子差点没有气歪,不过她有办法治这个家伙,随即就是双手抱环以一种比冰四还冰冷的态度和语调是回道:“我当然知道,你的‘家’事,我不便管!”韩遥影也算是你的家事!不要我管,正好。
她啥意思,胤禛自然是知道。她语中严重的要挟之意,让本就心绪烦的胤禛是更加的火大,不过他的个反常。心中越火,面⾊就越是冰冷,只是那眼中噴出的火苗着实是旺烈得紧。不过,这招对于乐殊来说好象没有什么用!因为她肚子里也是装了一团的烈火,迫切的想要烧焚,碰到这样一个岔子自然是不肯放过,回瞪了过去。
因为肯定了某些事情,所以乐殊的底气极⾜,瞪向胤禛的眼神也不再胆怯,而是充満了斗意。所以当某个人闪进树林时,就看到胤禛和乐殊两个人,你瞪我我瞪你的,一人一副苦大仇深、仇深似海的表情正在那里练习以眼杀人的绝招。
他的进来,对于胤禛来讲是意料中事。
可对乐殊来讲,却是惊得简直说不出话,指着那人的鼻子,再回头看看一脸酷样摆明了不屑于自己一般见识的胤禛,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她不说,胤禛却是有话可说了,⽩了乐殊一眼后,回头看向了那人,冷道:“有人替你撑了,说我不应该这样做。”
怎么做?做了什么啊?
某人有点想不通,不过他想不想得通,乐殊是不想管的,只是:“你、你是个坏人!”当然这话不是对某人说的,而是对冰四说的。
胤禛听了似乎想笑,但这个时候他不想在这个女人面前笑,而且:“那边如何了?”这个女人只是小事,如果那边真出了事,可不是好玩的。不只另外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一家子大小要倒霉,就连自己眼前站的这个人也要跟着倒大霉。
那个人也是一脸的严肃:“放心吧,四哥。⼲净得很没留一点的尾巴!”
四哥?
不错!那个后来自己走进林子的男人就是今天的亲阿玛、刚才乐殊以为胤禛万分对不起的那位十三阿哥——胤祥。
真是怪事了,怎么这个十三在自己家里搞地下工作?而且还是在他的女儿办満月酒的这天玩这样的玩艺儿?真是奇怪的家庭、奇怪的人类!
乐殊不想浪费自己的脑细胞,更不想研究这些本研究不完的倒灶事,扭头就是想走,却是让人一下子挡在了⾝前。抬头一看,是冰四!
“我等了四个月了,你的回复呢?”
啥玩艺儿四个月了?什么回复啊?
乐殊觉得今天自己的脑袋好象不是很够用的样子,总觉得有点跳针。
“那幅画,你和那个人到底什么关系?”说得够明⽩了吧?
怎么又扯回这个事情上来了?
乐殊简直是想扑上去狂咬他一顿,只不过这样的境地自己还是稳妥一些比较好。看看他又看看后面好象不太明⽩两个人在说些什么的胤祥,嘴角一挑琊笑道:“想知道答案,可以。你先帮我查清楚,在慈宁花园里用雨花石砸我脑袋的是哪个人再说吧!”
什么和什么啊?
胤祥是越来越听不明⽩了。
不过,他不明⽩不要紧。但胤禛也一脸不明⽩的样子,乐殊不得不将那天的情节又复说了一遍。冰四本来酷的造型在听到有人居然引乐殊去慈宁花园的那间早已经废弃的小房內,观看韩遥影的灵位时,出现了极大的裂痕!
而乐殊接下来的一句话,则让他彻底的有些崩溃了:“我劝四爷您以后还是对我好些比较好,因为我有一个舍弃到地狱的名字,叫韩遥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