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纱记
曼纱记
乐殊一直有些奇怪,为什么自己在三百年后冷漠得无人愿理?可到了三百年前,纵使冷漠却依然会有一大堆的人找上门来?
而且,每次先跑上门来找自己的,总是——琪梦呢?
第二天一大早,自己刚睡醒,正让小丫头梳头呢?这个八福晋就是风风火火的跑来了,同上次不一样的是,这次她没有提任何的礼物,进屋也没有让丫头们给她往下褪披风,而是站在自己⾝侧,笑道:“快点打扮,今儿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瞧她一脸开怀的模样,竟好象昨天一点事也没有发生一样。不过她既然当没事,自己也乐得不扯那些烦心事,虽然明知道她来是来⼲什么的。收拾停当后,乐殊去和额娘告了别。⽟容好像听说了什么,満脸的全是担心,可是什么也说不出来,这些事她知道的本就极少,那些事情那样的复杂,她一个深闺妇道如何理解得了。可越是不明⽩,她就越是担心!乐殊知道她在想些什么,轻轻的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后,就是和琪梦出门了。
两个人今天坐的马车,原以为琪梦会带自己到什么京郊附近山明⽔秀的地方散心,却不料,她却是将马车直接停到了前大门外一处无人的店铺面前了。
下车后,乐殊有点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可当进了屋,看见昨天晚上的那一家四口热情満満的正在收罗着这一间‘药铺’后,就是明⽩了。
琪梦笑着让他们自己忙着后,就是领着乐殊四下里看,边看边道:“你原先安排她们住的那个地方实在是太了,若只是那三口子住还罢了,芷欣那样一个可人疼的姑娘放在那里太扎眼了。正巧这儿有一间药铺的老板要南迁了,我就盘了下来,送给他们作本家。⽩老爹的医术我试了下,还是很不错的,等他⾝体好了,一家人有了这么个正经的营生。以后就不必再仰人鼻息了。”
原来那个女孩子叫芷欣,这家人姓⽩啊?
说来好笑,乐殊这个‘恩人’竟然一点都不知情。不过瞧瞧这环境倒是不错的。前门大街寸土寸金,所以这屋子并不大,前面两间当铺面,后面两间正房,四间厢房,还有两间耳房,住他们一家四口实在是正好极了的。
“那我就代她们谢谢琪姐姐了。”虽然院子不大,可如果连店面一起盘下来,也要花两千多两银子吧?
琪梦咯咯一笑:“你可甭谢我,这是老九出的银子。我可一文钱没掏,再说我最近都让你们几个给赢惨了,哪来的闲钱?”这话真是会说,既说了是老九的情,也不让乐殊有机会往下扯别的。
乐殊不是个傻子,自然是明⽩她的意思,摸摸这院中的一棵桃树,笑道:“那琪姐姐就代我谢九爷好了,改天我请他吃顿好的。”
瞧她说得平淡,琪梦心里才是长吁了一口气。这两千两银子总算是没有⽩扔,只不过自己这差事实在不怎样的好,对得起老九,就有些对不起她了。
半天听不见这个⿇雀叫唤,乐殊有些奈闷,从正屋里转出来后,回⾝看就见琪梦是一脸云,发现自己看她后,一个忍不住就是问道:“妹妹,你不会怪我吧?”怪自己总是拿友情来替某人擦庇股。
乐殊拍拍她的手,淡笑道:“你既然能问出这样的话,我又怎么还会怪你?”能说出来,就代表她的心中是真有自己的,虽然她仍然帮的是她要帮的人,可有这份心总是可以真正安慰人的。
相视而笑。
乐殊这一天好象招人待见的,上午和琪梦在这个药店里泡了半上午,她回府后,乐殊又是和这⽩姓一家好生谈了半天,大概了然到:她们是江苏人,到京北投亲的,路遇到斩荆和孤鸿,那一天斩荆受了伤,是⽩老头给治的,也于是,才了后来他们的投亲不成,芷欣卖⾝医⽗,当然也有了后来的孤鸿相救。
这一家人都很是老实,尤其是⽩老爹和他老婆林氏,都是忠厚的人家。芷欣的模样长得确是不错的,清清秀秀的江南小女儿态,怪不得琪梦说放她在那种地方不合适。也是,京北城这么多达官贵人,当然也有多少的败家儿子,万一哪天让人瞧上,自己一个救不及也真是⿇烦。如今老九出的钱给他们置办的家业,前门大街上照应她们的人自然就是多了。只是,这样的标致人儿和老九牵上线,以后怕是没什么好结果了。
只是这样的话,现在不能说,就是将来也是不能说的。
一切就看她们的命吧!
钱是老九出的,可人却是挂在自己的门下了。不知道琪梦和他们洗了什么样的脑子,这家人竟然唯乐殊之命是从,⽩老头非要自己给药铺起个名字。弄得自己是好生发愁,只要先是答应然后回家慢慢想去了。
只是自己的脚步刚踏出了药铺子,门口就已经是停了一顶轿子。
这轿也真是怪异,没有随从相陪,只是四个轿夫,而且一看就知道这是街上专作此类生意的轿夫,类似于现代的出租车。乐殊之前不只坐过一次,但象这回没头没脑的主还真是有些想不通。而摆明的这四个人就是来接自己的!
算了,反正自己现在碰到的怪事也不只这一桩了,上就上吧。思罢,就是大步上了那轿。人上当,轿立起,不急不慢徐缓缓的没事人似的就是抬着乐殊走向了他们商量好的目的地了。
初始时还能听到轿外喧华的人声,可后来却听到了城门口官兵的闲聊巡检声,再下来则是阵阵的马蹄声,等到轿停时,乐殊已经在轿內听不到任何的人声了。下轿一看,自己果然已经到了郊野荒地。四周围有两处是密林,一方是草场,还有一边是湍湍的一支小河。刚才走了很长的时间,环顾四周,竟已不见城墙红顶。
这里,到底是哪儿呢?而又是谁约了自己在这里相见呢?
四个轿夫在送完自己后,就是快步的离去了。这四周空阔无人的地儿上,就只剩下了乐殊一个人。
时下正是八月初,夏完⼊秋,清风气慡,野外草场树林全在墨绿与金灿之间流转,北风呼转,吹起一片片飞扬的草屑,扑面而来的尽是丰收的満之气,纯原野的轻风虽然因为古怪的来约让乐殊有些忐忑,可这般的美景却是醉了乐殊所有的视觉神经。不由得信步在这片美景之中轻踏起来,转着圈看着这四周三百年后绝意看不到的情境。自然之气,尽在此间,无人的旷野美得这样纯粹。就连背后所靠的这只枝⼲,也坚刚直得让乐殊感觉到了无尽的安心,不自然的轻轻闭上了双眼,环抱住了这棵不知名的大树,轻轻地⼊那梦想中的梦境…
只可惜的是,自己这边没有自在一会儿,⾝后却是传来了拍掌之声:“乐姑娘真是好雅量,这样的时候居然还会如此的兴致。皇阿玛,你真是有识人之明啊!”女声!
恪靖?
乐殊扭⾝一看,可不,一边的密林中缓步走出来了⽗女二人,正是穿着便服的康熙与恪靖。这是乐殊头一次从远即近的看这⽗女二人同行,以前只觉得两个人长得并不相象,可今天远望观看,两个人的气势竟是那样的相象。怨不得恪靖那般的风范,竟然源自于她的老爹,也是,人家本来就是老康的女儿嘛。
“给皇上,六公主请安。二位吉祥!”
“免了吧!”康熙有些想叹气,尤其是看到时至今⽇她还可以如此恭顺知礼,更觉得想叹气得不行。想说什么,却是一进说不出来。只能是瞧了恪靖一眼后,让她代劳了。
恪靖上下打量乐殊半天后,笑问:“听说你捅破了窗户纸?”
又是听说!
这⽗女两个从哪里听说来的,乐殊是一点也不想管了。只能是依言点头:“六公主送来那个大夫死前的口录,不就是想让我捅破这层窗户纸吗?小女幸不辱命。”
“可你捅得一点也不狠啊!言辞暧昧,我想除了老九几个,其他人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吧?”这丫头也真是有趣!只说是腿跛了拜老九所赐。听得人一头雾⽔!她的腿是老九的马踏断的,当然算在他的头上。是人都会这么想的,本不会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远不是如此。
这个六公主脾气真是越发没谱了!
和她老子一样,总是爱试探人,绕弯子。这样的家庭不怪乎会养出老九那样的孩子来。
乐殊漠然回答:“他们知道就⾜够了!”让其他人知道⼲什么?空惹是非。
真是好脾气的女人啊!
恪靖看得她有些牙庠庠,尤其看她一脸的漠然无动于衷后,更觉得不刺扰得她泪流三尺就觉得对不起自己。轻笑道:“可你知不知道:皇室是不允许有缺陷的女人嫁给皇族的。也就是说,你宣布了你自己的残缺,就等于自己扔掉了嫡福晋以及所有福晋的册封资格。就算他们以后想要你,你也只能混个妾来当当了。宗人府是不会录你⼊藉的。”
难道我不会知道吗?
如果不知道,⼲什么要当众说这事,而不拉老九他们到个没人的地方说呢?
乐殊看看恪靖一脸的故意,心里是这个暗笑,颇慡的回答道:“那有什么不好呢?妾就妾,只要男人喜,名分有什么要紧的?”更重要的是:自己这样的⾝份给人当妾是本不可能的事情。阿哥们要不得自己,普通的臣民就更不敢要了。终于可以自在了,多么值得⾼兴的事情啊。
眼瞧着恪靖又准备和她斗嘴了,老康赶紧是打断这个倔脾气的女儿:“赶快回通州去吧。三天后再进京,呆久了仔细人发现。”这个女儿是摆脫了车队,偷偷先跑进京来的,正值自己要秘见乐殊,非闹着要来看。与上次一样,她似乎瞧乐殊特别不顺眼似的,非要气她失控不可。赶紧是打发她走了,恪靖无奈,只得遵命!退回树林后面去了,不久就听到林后一阵蹄踏马翻之声,想是她走了。
“为什么要保全老九?”老康有点想不明⽩这个乐殊。事实上当自己知道乐殊的腿原来是如此瘸掉的后,气得当场就是想宣那个不孝子来,打断他的腿,让他也尝尝瘸腿的滋味。看他还敢不敢如此妄为?
自己都气极了,却不想这个乐殊却是平淡之极,而且上午居然还接受了老九的馈赠。到底她是怎么想的啊?
就知道你想不通!
瞧老康一脸的不明⽩,乐殊心里是这个叹气。这个老康是个极聪明的人,只是站得⾼处太久了,有些事早已经遗忘:“我为什么要恨他呢?九爷把我弄瘸的手段固然极端,但他这么做并不是真想害我啊。以我猜来,他大概是要利用这事求皇上把我指给他,以‘痴情’之名来打动我罢了。既然缘出于爱,那么我为什么要漠视这样的理由来报仇他呢?更何况…”
“更何况你本就不想嫁⼊皇室。老九和恪靖的此举,正好给了你充⾜的理由。对不对?”这一条康熙是早料到的,见乐殊低头不语后继续道:“你给恪靖出了那样的主意,大概也就是在打这样的算盘吧?你以为朕会相信恪靖的话,不让你给朕当儿媳妇,对不对?”
难道事实不是如此吗?
你两个月都没有召见过自己一次,还不⾜以证明你曾经对这样的事情动摇过?
只不过这样的话,乐殊只能放在心里说。
瞧她半天不语,康熙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当然,她嘴里不说,心里想说的那些话,自己也是知道的。也难怪这个孩子如此想:“不错!朕是曾经为此动摇过,可是你昨天晚上的所言所行,却永远彻底的断绝了朕的这个想法。丫头,你这辈子注定是朕的儿媳了。不要再想那些法子了,朕认清了你,绝不会放你走掉了!”
千般计谋,百⽇忍让,功亏一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