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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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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不过是相遇在尘世间的陌生人,一个轮回过去,他坐拥江山,她一败涂地。

  捧着一大把⽩玫瑰的龙天佑从花店里走出来,看着过往行人不约而同的注目礼,发觉自己这辈子从来没这么傻过。以前看到底下人,为了讨女人心,傻呵呵的买花站岗,还笑话人家没出息,现在可好,笑人不如人。

  可这又能怪谁?人家自己要来的,是你怕她从此一去不回头,死活不让出来,急得跟猴子献宝似的,挣着抢着往前冲。他无奈的‮头摇‬,把花放在副驾驶位,向看守所开去。

  我妈妈喜花,去看她的时候,一定要带上鲜花,让卖花的‮姐小‬在上面洒些⽔,让花看起来更新鲜些,更漂亮些。

  这是来之前,飘云特意吩咐的。

  龙天佑发现自己真是越来越软骨,被个柔柔弱弱的小女人磨的没有半点⾎。还没怎么着呢,就敢颐指气使了,以后要是有点关系,还不爬到他头上去?想到这里,嘴角不由自主的扬了起来,如果他此时照照镜子,就会发觉那是一个微笑的雏形,哪里有半点委屈?本是一副愿打愿挨的傻样。

  车停在看守所门口,越过实荷弹的守卫和戒备森严的铁门,龙天佑径自走进一间门面隐秘的会客室,这是为特殊犯人单独准备的。

  这里可以聊天,可以吃饭,可以和久别的爱人抱头痛哭,互诉衷肠,顺便互相解决一下‮理生‬问题。只要你有⾜够的金钱,没人管你在这里做什么。

  飘云的妈妈是个瘦弱的妇人,跟她一样,有着小巧细致的五官,清秀的像朵山茶花,只是经过岁月的侵袭,因缺少⽔份而变得⼲枯萎缩。见到龙天佑,亲切的抓着他的手说:“你就是隋洋吧,小云经常提起你。”龙天佑惊讶,隋洋竟然一次都没来过。

  “我不是隋洋,他去‮海上‬了,飘云临时有事,是她嘱托我来的。”他解释道。

  妇人有些失望,说话也变得有些词不达意,而且神⾊委顿,眼神呆滞,慢慢的,甚至有些语无伦次。只是提到飘云的时候,眼里才有些许光彩,却也是转瞬即逝。

  龙天佑陪她说了一会话,觉得自己都被拐得有点颠三倒四。把带来的一大堆吃的喝的,还有那一大把新鲜的玫瑰一股脑的塞给她,又塞给管教一沓钞票嘱托好生照料,就匆匆告辞了。

  从看守所里出来的时候,龙天佑抬头看着⾼远的天空。看守所在郊外,所以这里的天很蓝,仿佛凝冻的湖⽔,棉絮似的⽩云静静的流淌着。

  忽然想起来,年轻的时候,他的第一个女人,一个特喜看小说的长得很‮纯清‬的女孩子,曾经给他写过这样一段话:

  我一直以为山是⽔的故事,云是风的故事,你是我的故事,可是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你的故事。当时正是⾎气方刚的年纪,觉得特无聊,心想,丫小说看多了吧,整天弄得神叨叨的。

  可是不知为什么,却莫名其妙的记住了那句话,这么多年过去了,女孩的模样他早就忘了是长是短是圆是扁,这句话却像烙糊似的粘在心里,从来就没有忘记过。

  今天把这话翻出来,想想就觉得悲凉。飘云,她似乎一直让自己活在别人的故事里,她妈妈的,隋洋的,柳寒城的。每天总是一副快乐的样子,把自己当成太,把笑容和温暖源源不断的奉献给⾝边的人。却不知道,这里面究竟有多少快乐是真正属于她自己的?而那些习惯从她⾝上得到快乐和安慰的人,又有谁真正在乎过她是否快乐?

  这么想的时候,心里的忧伤就像⻩河的洪⽔似的‮滥泛‬成灾。

  龙天佑发现自己今天跟个文艺小青年似的,特酸,不知道是受了这里低气场的影响,还是在忧心着这对苦命的⺟女前途未卜的命运。

  回头看了一眼肃杀森冷的看守所,他对自己说,这种地方,打死也不会再来。

  回到家后,一进门,就闻到飘香的食物味道,响⽔大米特有的那种类似胶鞋的香味和蔬菜的清甜弥漫在空气中。

  飘云在厨房忙得正,听到开门声,探出半截⾝子,微微的歪着小脑袋说:“饭马上就好,你再等等。”说完就转⾝继续忙她的去了,两个炉眼全开着,一个在炖汤,一个在炒菜。厨房里热气腾腾,香气袅袅。飘云一边抹汗,一边挥舞着锅铲,将嫰⽩的虾仁和翠绿的豌⾖炒得浓香四溢,嘴里还不忘哼着轻快的小曲。龙天佑有点恍惚,这种感觉,是不是太美妙了,太不‮实真‬了?

  怔楞间,来了一个电话。他接起来听,眼睛却始终没离开厨房里的人。

  他的黑衬衫被她当成了家居服,随随便便的穿在⾝上。人太小,⾐服太大,一转⾝⾐角就打在腿上,空落落的。袖口挽得很⾼,露出一截细嫰的手臂,越发衬得⽩肤胜雪。似乎刚刚洗过澡,微的长发随意的披在肩头,挂着晶莹的小⽔珠,衬出一张小小的脸。

  一个菜出锅,飘云把一堆粉⽩翠绿倒在盘子里,拈起一小块虾仁尝了一口,脸上露出孩子气的笑容,満意的点点头,把菜盘子放在餐桌上,又去忙其他的。

  龙天佑觉得自己很饿,很想一口呑掉什么东西,却一时分不清楚到底是哪里饿。胃?还是⾝体?

  “龙哥?”电话那头的人汇报完毕,却连个响都没听到。

  “啊,你说什么?”龙少显然神游太虚去了。

  电话那头的人不敢置疑,只有鹦鹉学⾆似的从头到尾再说一遍。

  龙天佑听完,剑眉一皱,不耐烦的说:“那就分成几块随便找个地儿埋了,混了这么就久,这点事儿还用我教你?”

  飘云当时正在切⻩瓜,听到这话,手一抖,刀就招呼到指头上,见红了。

  龙天佑啪的一声就把电话扔了,冲过来握着她的手吼道:“切个⻩瓜都能弄成这样,笨死你算了!”飘云没吭声,皱着眉⽑,伤口倒没什么,手被他攥得生疼。

  “我自己用凉⽔冲冲就成。”飘云想把手菗回来,再被他握下去,绝对有骨折的危险。

  “那怎么行?自来⽔多不卫生。”龙天佑想都没想,就把流⾎不止的青葱⽟指含进了嘴里。

  嘎!飘云差点晕倒。心想,龙少,您老人家的口⽔不见得比自来⽔⼲净吧。

  飘云只当他是想用口⽔帮她消毒,却不知道,这背后究竟掩蔵着何等险恶的用心。男人的嘴从手指移到嘴巴上,不过倏忽之间的事情。

  男人的情绪由温柔的怜惜到霸道的‮服征‬,也不过倏忽之间的事情。

  飘云连个“不”字都没说出来,就被爆涨的男人像⿇袋似的扛进卧室,二话没说就扔在了上。

  突发的变故让她措手不及,一阵天旋地转后,双眼⾎红的男人已经欺了上来,铺天盖地的吻炮烙似的落下来,还觉得不过瘾,大手揪住飘云的⾐领两边一扒,好好的一件衬衫,⾐扣一个没剩,扯得是那么豪气⼲云,一点都不心疼。

  他的手指狠狠的箍着她的下巴,那么大的力气,似乎要将她生呑活剥了。飘云拼命的挣着,可是哪里拼得过他的力气。

  此时此刻,她是真的怕了,知道他这次是彻底动了真,一点余地都没留。与他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子里,他对她一向循规蹈矩,连个指头都没碰过。她也就心安理得的过下去,自欺欺人的以为过去的种种不过是一场糊涂的闹剧。她不说,他不提,就这样埋进雪地里,留下的只是心若相惜的点点滴滴。

  她这半长不短的二十多年岁月里,有偿的东西背负的太多。人倦了,心累了,也想找个免费停泊的港湾,让自己歇歇脚,暖一暖,停一停。也曾期盼着,在这世界的另一端,或许会有那么一个人,能把遥望当幸福,默默守侯着她的⾝影。

  她所求的其实不多,可是,在这个锱铢必较的世界里,从来就没有不劳而获的事情。她知道,他会让她毫厘不差的还回来,这不是一道选择题,差得只是时间而已。

  “别这样,求你。”飘云哀哀的说着,眼泪就含在眼眶里,时刻准备梨花带雨。她不想在这种情况下跟他‮爱做‬,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会在那一刻碎掉。碎了,就再也粘不回来了。就像一个人与另一个人的初遇。所谓破镜重圆都是拿来骗鬼的,谁有那么大的本事,能让粉⾝碎骨的东西恢复的完好如初?除非是神仙,跺跺脚就能上天⼊地。

  她不是神仙,所以她做不到。

  她说不出来那说不清道不明,又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可是她知道,她会伤心,会难受得要命,那简直是一定的。

  龙天佑看着女人哀求的脸,头一次,她向他服了软,认了输。想起她第一次的咬牙切齿,第二次的冷若冰霜,却没有哪一次,让他这样的难受。心像被人一把揪了出来,连着肠子一起⾎淋淋的扔到碎玻璃上,又被人狠狠踩了两脚。可是,他不想放开她,真的一点都不想就这样饶了她。

  他对自己说,龙天佑,绝对不能再心慈手软了,否则只能一直被她牵着鼻子走。真等到她愿意的那一天,恐怕⻩花菜都凉了。

  再说隋洋再有一个月就回来了,他还有多少时间可以等?

  想到这儿,他狠心的扳过飘云下巴,不去看她几乎垂泪的脸,怕自己会心软。恶狠狠的说:“别跟我说这些,别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你说过,我不是慈善家,不是救世主。我不可能像带孩子似的一直照顾着你,礼尚往来懂不懂?我付出了这么多,你总要回报点什么。”

  此话一出,飘云彻底绝望了。

  礼尚往来,这个词用的真好。他若认为这是他应得的,她还能说什么?在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绝对的平等。而那些看似举手之遥的人,总是有着山⽔永隔的距离。

  他们也不过是相遇在尘世间的陌生人,一个轮回过去,他坐拥江山,她一败涂地。

  ⾝上的男人已经盖在她⾚裸的体上,庒着她的手。她像只酸软的小动物,萎缩在他怀里。

  算了,就这样吧。她累了,没心思没精力没意志也没体力,跟他继续耗下去。他要的不过是醉生梦死的⾁体媾,她不过是信手拈来的小玩意。他江山在手,胜券在握,他可以生杀予夺,随心所。本来,对于这种⾼⾼在上的人来说,女人的意志不过是拿来陪衬他们宽宏大量的好心情的。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索就这样了却前尘,了却情,了却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离,从此人海茫茫,一拍两散,分头老死,各不相⼲,这才是他与她应有的命运。

  这个过程需要多久?飘云不知道,但是她明⽩,有些事可以记住,有些事可以忘记。有些事能够心甘情愿,有些事一直无能为力。

  还有这一屋子的记忆,快乐的,悠然的,心酸的,懵懂的,将会随着他每一次凛然的占有,就这样烟消云散,随风而去。

  飘云不动了,这次是彻底认了命。命运有时像个残酷而強大的暴君,当你无法抗拒的时候,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俯首听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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