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NEW YEAR RESOLUTIONS
二月中旬,拉拉回杭州⽗⺟家过年。
《新概念英语》第三册里有篇课文,题目就叫NEWYEARRESOLUTIONS“新年决心”的意思。可见老外这方面和咱们差不多,以为新年总该有些新的计划。
每一次新年都是你重新做人的机会。如果你希望过另一种不同的生活,那么这是你下决心、定计划的时候。至于计划能否实现,则是另外一回事儿。
对于新年决心这类功课,拉拉向来非常练,这全得仰仗于拉拉的妈妈。
拉拉的⽗⺟是同行,两人都是学机械的工程师,但在子女教育上,夫二人却风格迥异。
⽗亲杜工向来以为儿孙自有儿孙福“由他去吧”是他的口头禅,偶然想起要给子女一点庒力了,用的也都是情感管理:“拉拉呀,你看大人又要工作又要照顾你们,很辛苦的!我们杜家是书香门第,你一定要好好学习才行。”
⺟亲李工则对拉拉兄妹管束甚严,并且有清晰的目标,比如兄妹俩的理想应该是什么,这种事情得说清楚。相比起杜工的情感管理,李工惯用的是目标管理:“拉拉,这次期末试考你打算拿班里第几名?我认为你一定要考进前三名才算合格。”
每逢寒暑假,兄妹俩必做的头一件事儿,就是列一个假期计划,几点到几点做作业,几点到几点练字或者练琴,几点到几点看课外书云云。属于“玩”的时间少得刻薄,不过,公平地讲,对家务的要求也非常低,仅限于孩子能有点劳动的概念即可。
课外书都经过李工的亲自把关,通常是中生学作文选或者某种科普读物。哥哥杜涛的阅读稍微自由些,至于拉拉的阅读范围,向来没有机会涉及文学,比如《红楼梦》之类那是万万不可的。
李工经常说起自己⾼中的某蔡姓女同学就是看了《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结果谈情说爱起来,终于休学,乃至胡嫁人了事。李工反复強调,本来这位蔡同学完全可能有不同的人生。这个故事的教训是,女孩子的阅读最好限定在社科范围內,否则就有早恋的危险,那就别想有好成绩了!李工本人就是晚婚晚育的楷模,而且,她向来认为自己之所以能成为一名百众景仰的总工程师,和晚婚晚育大有⼲系。
拉拉中学的语文课文里有篇课文就是节选自《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按照教学大纲的要求,她背诵下其中的一个段落“人最宝贵的是生命。生命对于每个人只有一次。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他回首往事,他不会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而愧羞…”拉拉学了这篇课文之后非常不解,这样的內容怎么能导致早恋或者成绩不好?
李工板着脸,厉声说:“你知道什么!阿蔡说这本书好看硬要借给我,结果我一翻,就是保尔跟冬妮亚的那段,当时我毫不犹豫,马上就把书还给了她!我那个年代,女孩子能念到大学毕业的有几个人?如果自己没点意志,早就嫁人了!还想有你们兄妹的今天?!我告诉你杜拉拉,不到25岁,你别想谈恋爱的事儿!结婚生孩子,那是最没出息的事儿,什么时候都能⼲。”
近年来拉拉反思自己十六岁前所接受的家庭教育(十六岁后接受的是社会教育,福祸均和⽗⺟无⼲),得出结论,那是浪费非常大的一种教育模式。比如一个人要练字和练琴,是绝对不可以忽略对天分的考虑的,天分决定了你苦练后能达到的目标是陶冶情而已,还是当真可以靠着这个吃玩好饭,而⺟亲恰好忽略了拉拉在艺术天分上的匮乏,拉拉所受的那些训斥,可以说90%是⽩挨的,既没有经济效益也没有精神效益。
当一味预防的早婚早育终于无虑可患,李工却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焦虑了。她⽇思夜想,解决方案终于还是着落在相亲上。相亲虽然没有新意,但毕竟经典,但凡能流传千年的模式,总归是生命力強大的。
李工和丈夫说了相亲的打算。
杜工深知,子向来以为荣誉比生命重要,然而,关于什么是荣誉,偏偏⺟女二人的概念大相径庭。比如拉拉和张东昱的同居史,拉拉自己把它当张废纸成一团就扔进纸篓去了,李工却把它拣出来庒在自己心上。因此,杜工判断,李工现在绝不肯为了物⾊相亲人选去发动群众的。
杜工就问:“你有合适的人推荐给拉拉吗?我是没有!”
不料,李工对人选有成竹:“人选有了!以前在我们研究所待过的刘向!现在自己在开公司。比拉拉大两岁,和杜涛同年。这次杜涛和左岸买房子就是小刘拖他姑⽗给打的折!我特意问过小刘,他说还是单⾝。”
杜工有点信心不⾜,犹犹豫豫地说:“刘向呀,好像有点其貌不扬嘛。我怕拉拉看不上,她以前那个男朋友张东昱,可是仪表堂堂一表人才。”
李工不以为然道:“男人要长得那么好⼲吗?男人要紧的是能力!我们以前看上张东昱,又不是因为他是美男,关键还是因为他的才华。”
杜工说:“那你怎么证明刘向有才华呢?”
李工理直气壮地说:“刘向是英国回来的海归,和杜涛、左岸一样!成绩不好能出国吗?再说了,他出国以前就在我手下,他的工作能力我心里有数!当年要不是他要出国、不考虑结婚的事情,我们研究所早有大把人给他介绍对象了!还能轮到我们?”
杜工狡黠地反问太太道:“那怎么现在还是轮到我们了?”
李工被丈夫一问不由愣了一下,但她马上就想到了对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就说我们拉拉,哪里不好?还不是耽误到了现在。这是运气不好!本人条件还是过硬的!”
杜工不好再反驳,就问:“你打算怎么和拉拉说?我恐怕她不会接受相亲。”
李工已有打算,她说:“杜涛和左岸不是说要请我们全家去香格里拉吃饭吗,我就趁着这个机会,让杜涛把刘向也请上,权当是杜涛谢谢小刘,那套房子人家替杜涛省了几万块钱呢!这样,我们也不提相亲不相亲,就是让小刘和拉拉认识一下,満意就往,不満意也不会伤和气。”
杜工表扬说:“你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你可要先和杜涛打好招呼。”
李工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她说:“我会说的,不用你多事。”杜工也乐得不管。
到了吃饭那天,临上车,李工才悄悄和杜涛说要请刘向一起。杜涛很意外,觉得这么安排有点奇怪,自家人吃饭弄个外人进来!忙说不如另找一个时间单请刘向,免得彼此不自在。
李工坚持说:“我都已经跟小刘说好了,人家⾼兴的!再改时间反而不合适!”杜涛暗自埋怨⺟亲自作主张,但一想这也不算什么原则问题,毕竟是⺟亲托了刘向的人情自己才能省下几万块钱,杜涛也就默认了。
这天是冬天里难得的一个好天,天蓝云⽩,太暖洋洋的,照得人浑⾝说不出的舒服慵懒。香格里拉的自助餐厅,正对着西湖,客人可以一边享受着丰盛的午餐,一边欣赏湖岸美景。
拉拉和左岸做主,为大家选了两张户外的台子,以免辜负冬⽇暖。服务员把两张小台子并成一张长条桌,大家散落在长条桌的四周坐定,杜涛赶紧解释了一下刘向马上过来一起吃饭的事情。虽然觉得这个安排有些突兀,但拉拉和杜涛的女友左岸都没太往心里去,两人在光下有说有笑心情甚好。这时候,刘向西装笔地来了,隔着几步远就向杜涛这边挥挥手,一面中气十⾜地用牛津音嚷道:“PUNCTUALITY,GOODMANNER!(守时是好习惯)”
李工看见刘向过来,赶紧张罗座位,刻意地把他让到拉拉边上坐下了。李工自以为安排得天⾐无,可她一个不注意对刘向热情得有点过头,拉拉和左岸不噤都起了疑心,连杜涛也觉得有点不对。
刘向中等⾝材,有些发福,⽪肤⽩得能看见⾎管的走向,面相倒和善,鼓囊囊的腮帮子招人疼,拉拉见了直想去捏,只是眼睛太小,一线天似的。拉拉注意到刘向的衬衫领口雪⽩,看来很爱⼲净,他留的是平头,头发打了点摩丝,一一精神百倍地杵着。拉拉觉得,他坐下后应该点起一枝大胖雪茄,那就顶合适了。
等刘向问候过李工两口子后,杜涛给刘向介绍说:“我女朋友左岸,我妹妹杜拉拉。”
刘向“哦”了一声,对那两位彬彬有礼地点头行礼,又问二人在哪里⾼就。
杜涛说:“拉拉在外企做HR,从广州回来过年的。左岸和我一起才从英国回来的,现在在浙大教英语。”
刘向拍了一下手说:“那咱们可有共同语言了!往后得多聚聚。”
刘向对杜涛两口子感慨道:“出去了这些年,最终还是觉得国內好!在欧洲要想融⼊当地社会不容易呀!”又说“国外是好山好⽔好寂寞,国內是好脏好好快活。”
刘向问拉拉是否去过欧洲。拉拉说:“我只去过澳洲。”刘向问起她在澳洲的经历,拉拉说曾去袋鼠岛和大洋路自驾游。澳洲的规矩是靠左行,且车速甚快,刘向对拉拉敢在澳洲开车深感意外,忙表示诚挚的敬意。拉拉扑哧笑道:“我哪儿行,是同行的朋友开的。”
刘向“哦”了一声,忽然话题一转,问拉拉“你对网恋怎么看?”李工听到这话吓了一跳,生怕他说出相亲的事情。
拉拉说:“网恋是男女往的方式之一呗,不过容易见光死。”
刘向大摇其头道:“那不一定,在国外,其实网恋的成功率还是⾼的。拉拉你说的见光死,是我们国中特有的国情。”
拉拉笑道:“是吗?那为什么?”
刘向一本正经地说:“老外比国中人诚实,他们也没有太多的成见,两人在网上聊得热乎,有感觉了就见面,见面之后往往还真就结婚了——他们网恋的成功率⾼,主要还是因为网上聊天的时候就都说实话。不像咱们国中人爱撒谎,在网上说得天花坠,真见面了,才发现蛮不是那么回事儿,能不见光死吗?”
拉拉和左岸都哈哈笑了起来。
刘向说:“拉拉你做HR,面试的时候应该有体会吧,地狱差别还是有的,一方⽔土养一方人,有的地方的人就是喜弄虚作假,说起话来不靠谱,对吧?”
拉拉憋住笑道:“刘先生很有经验。”
刘向忙说:“不是外人,千万别客气,叫我向吧。”说吧,又问拉拉是否在广州买了房。拉拉说是呀。刘向就说:“广州房价好像涨得不多吧?比杭州落下一大截了吧?广州太平民化,从城市规划就可以看出来,这个诚实没有长远眼光!到处是城中村,低廉的居住成本使得谋生过于容易,其结果就是低素质人口比例越来越⾼,⾼素质人口的比例却越来越低——我看,广州的房价很难起来。拉拉你怎么不回杭州来投资?再不然,到海上,京北也可以,深圳都比广州強。”
李工觉得刘向这个问题非常聪明,暗蔵机关,不仅牵涉到投资的角度,暗里还蔵着“你何不回杭州生活”的试探,李工觉得甚合心意。拉拉果然被问得答不上来,杜涛一看忙岔开话题说:“向你平时业余都喜⼲些啥?”
刘向得意洋洋地说:“我喜研究经济学。”
左岸大感意外,好奇地说:“可向你不是学机械的吗?”
没等刘向回答,拉拉忽然跳出来说:“我也喜研究经济学,我喜钱赚的感觉!”
刘向⾼兴了,连说:“我也喜钱赚的感觉!”
几个年轻人中,拉拉虽然凭文最低,可她好歹也是接受了⾼等教育的知识分子!听到拉拉这样和刘向公然地讨论钱赚,李工不由坐立不安起来,李工不知道巴菲特和索罗斯到底是⼲什么的,对人类有什么贡献,《国富论》她也基本不了解,但显然这些都是和钱有关的符号。李工不満地想,我让她练字、学琴这么多年,修养不知道都到哪里去了!难怪张东昱会和她分手!李工赶紧挑个话题问刘向“小刘,最近忙吗?”
刘向说:“李工,不瞒您说,现在公司的业务不错,订单是不愁的。可是我也不是什么单子都肯接——我宁肯每笔生意少赚一点,价格低一点都没问题,我只收现金。赊账的胆子,加个再好我也不接,免得风险太大!资金链一断就没得玩了!”
李工听了连连点头,转⾝对杜工道:“小刘当年在我们研究所,同事们就老说他能⼲,现在更加成了!”
刘向不免谦虚两句,说当年多得李工教导,对自己的人生影响深远。李工当年不论是家里还是单位,都是威风凛凛说一不二的角⾊,可是这些年来,李工在儿女面前的权威江河⽇下,杜涛还好一些,拉拉呢,不但不通告婚恋状况,连工资是多少、房子值多少钱都不肯说清楚,从个人问题到个人资产,一概语焉不详,退休后,李工手下更是只剩下杜工一个小兵,刘向一番话本来破绽百出,李工久旱逢甘霖,直听得眉开眼笑如沐舂风。
拉拉看在眼里暗自好笑,起⾝跟左岸走开去取吃的。等两人各自端着一大盘食物回来,听到刘向正向杜工和李工推荐一本书,书名叫《老爸老妈去旅行》,说的是一对海上夫退休后到欧洲旅游的见闻。刘向拍脯说:“你二位要真打算去,英国境內的吃住行就包在我⾝上了!”李工和杜工听了很⾼兴,纷纷表示要向那对海上夫学习。
当天的会见在愉快友好的气氛中结束。
回到家,自我感觉不错的李工奋兴难抑。可还没等她设法了解当事人的感受,拉拉倒把杜工给叫走了。
杜工扛不住女儿的追问,很快就承认了相亲的预谋。拉拉哭笑不得道:“爸,你跟妈说清楚,以后我的事你们就别心了。这刘向,我也看不上。”
语音未落,李工推门进来质问道:“为啥看不上?他可是英国回来的海归!”
拉拉赌气说:“英国回来的怎么了?我那里还有个国美回来的呢,我照样看不上。”
李工不想和女儿斗嘴,自己拉把椅子在拉拉对面坐下,循循善道:“拉拉,刘向以前是我的手下,他的办事能力我清楚。他在英国这么多年,肯定打下了一定基础,现在自己又开了家⾼科技公司,很有前途的。”
拉拉打断李工的话说:“妈,自己开公司的海归多的是,你怎能断言他就有前途呢?你知道他公司资产多少?负债多少?利润几何?再说了,有前途的人多的是,难道但凡碰上个有前途的,我就能嫁给他了?总得彼此有点感觉吧!张东昱还是国美回来的海归呢,他不也自己开了家⾼科技公司?可他还想向我借钱呢!”
李工一听,不由得和杜工面面相觑。之前他们并不知道张东昱回国的事情,更不知道他和拉拉还保持着往来。李工试探说:“拉拉,张东昱还是单⾝吗?”
拉拉拖长了声音说:“是单⾝呀。”
李工又问:“他怎么会找你借钱的?”
拉拉就把张东昱圣诞前怎么到她那里取书,又怎么假借⼊股的名义,试探着借钱的事情对⽗⺟说了一遍。
李工心里,一直对张东昱和拉拉的分手深感惋惜。如今听说张东昱业已回国,不仅仍是单⾝,且有重修旧好的意思,李工暗想,难道说山重⽔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难道拉拉看不上刘向了,跟张东昱确实不是一个档次的。李工就没再说话,和杜工自回家去不提。
老两口前脚刚走,杜涛就来探问虚实了,拉拉瞪了哥哥一眼,没好气地说:“你怎么不早和我说请刘向吃饭的事情?”
杜涛叫苦道:“今天妈是要上车了才告诉我的,我想另作安排,妈不同意呀。”
拉拉恼火地说:“左岸肯定猜到是怎么回事了!我今天可算是把人丢到家了!”
杜涛忙宽慰她说:“我不会和左岸说的,你放心好了!”
拉拉鼻子里哼了一声道:“我放心得很!你前脚从我房里出去,保证后脚就打电话给左岸报告一切!”拉拉说的乃是实情,杜涛⼲笑一声,他确实已经和左岸议论过相亲的事情了。左岸的意思,刘向虽然口若悬河,眼睛也小了点,但是他的见解都有他的道理,总体说来还算是一个能⼲的人,学问和事业都很说得过去,人也精神整洁,因此,不妨往往——毕竟拉拉转眼就要32岁的“⾼龄”了,再拿着张东昱那把尺子去丈量世上的男人,未免不够明智。
杜涛觉得左岸的观点有道理,打算见机劝劝拉拉,杜涛就问:“你觉得刘向怎样?”拉拉说:“人聪明,格也开朗,还有一定的社会活动能力——可是,哥,我跟你实话实说吧,我公司里的老板们,不都是哈佛斯坦福普林斯顿毕业的?海上 京北的同事里,北大复旦出⾝的什么时候缺过!都是聪明人,可人家一个个都是踏踏实实的。我天天和销售的人在一起,什么是钱赚我还不知道?那都是实实在在一点一点做出来的!要说投资,我们南区有个大区经理陈丰,光股票就赚了好几百万了,人家说什么了?低调着哪。”
杜涛听出来拉拉有些看不惯刘向的咋呼,可是杜涛认为刘向的观点并不愚蠢,就笑着替刘向辩解道:“你自己不是跟人家说钱赚也来劲的?”
拉拉说:“我那是跟他逗着玩。”
杜涛劝说道:“拉拉,刘向还是比较能⼲的,格也好。虽然够不上英俊,可人精神,又爱⼲净。我看他愿意跟你说话,这条很重要!两个人之间要有话讲,感情才能好。你说呢?”
不管杜涛怎么说,拉拉就是笑而不答,最后她说:“哥,我都知道了,放心吧,我有分寸。”
杜涛一听,哦,这是让我闭嘴呢。他摸不清拉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告退。一转⾝,才发现李工正站在几步外候着他。
“怎么样杜涛,拉拉对刘向不够満意吧?”李工笑眯眯地说。杜涛意外地发现⺟亲的表情里居然没有失望,倒有几分八卦的意思。
大年三十的晚上,杜家刚吃过年夜饭,张东昱就打来电话给杜家拜年,这可是几年都没有的事了。
放下电话,李工心里暗自得意,她朝丈夫递了个眼神,仿佛说怎么样?我料事如神吧!借着这个劲儿,她装着不经意的模样,对屋子里几个姓杜的说:
“元旦前搬家,我们单位几个年轻人不是来帮忙嘛,张东昱原先落在咱们家的那几本笔记本掉在地上,他们捡起来一看,密密⿇⿇工工整整的读书笔记,上面的英文好些都不认识!当时他们都问我,李工,这是谁的笔记啊?一个个都很佩服!”
拉拉听了李工的旁敲侧击,面无表情地盯着电视屏幕看,不说话。
李工认为自已是意志最坚強的人,她没有理会拉拉的⾝体语言,进一步阐明自已的立场道:“老实说,我一直认为,失去张东昱这个成员,是我们家的遗憾。我很少见到像他那样踏实做科研的人。”
拉拉忍不住了,生硬地说:“我不喜张东昱,别提这个人!”
这下对李工来说真叫猝不及防,令她很没面子。李工不⾼兴了,针锋相对地揭发说:“你以前不是认为他是最了不起的人吗?我记得你老在家里说他多么有才华,长得如何的帅!什么刀三角的体形啦!连校长都要把女儿嫁给他!而且,好像他周围的每一个人都妒忌他的才华!他的老师,他的同事,全都不在他话下!他的总监,国美回来的海归,你们也说人家是克莱敦大学的博士!不是吗?
拉拉被⺟亲的话呛得说不上话来,半响,她来了个就地打滚耍无赖道:“那是我以前傻!行了吧?!”
李工原以为拉拉看不上刘向是因为张东昱,谁知道她又没和张东昱复合的打算!那她凭啥一口否决人家刘向呢?如今要找到一个像刘向这样条件的人谈何容易!关键是,条件这么好的到这个年龄还未婚还不态变!李工被一番变故一气一急,头都有点发晕了,她数落道:“张东昱有缺点,可他现在主动打电话来拜年,不是说明他回心转意了吗?你别以为是我要你跟张东昱——当初你自已不听我的劝,没打证就和他同居了那么多年!不然哪能闹到今天这样被动!你看看以前住在我们研究所一个大院里的,谁家的女儿到你这个年龄还单⾝一个的?上个月我遇到原先隔壁的老林两口子,人家问起你和张东昱怎么样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帮你扯这个谎!”
杜涛一听⺟亲嘴里出来“同居”二字,就知道不好,忙对⺟亲使了眼⾊,嘴里打岔道:“妈,你是不是担心家有剩女呀?其实现在都是条件好的女孩子才有资格剩呢!”
李工的话本来大半也是实情,所谓实情,就是可以让人暴跳如雷的东西,因为实情才能把人揍痛。失败的同居者、“剩女”杜拉拉跳了起来:“不是让我晚婚教育的吗?现在我已经照你的意思做了,你又不満意了?”
提到完婚教育,李工有点心虚,她的声音不觉就低了几度:“我让你晚婚晚育不假,可我也没让你不婚不育呀,我说的是25岁为界!”
杜工本来一直假装看电视,眼看火药味越来越浓,他忙出斡旋面道:“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拉拉,你妈也是为你好。”
拉拉起⾝,一言不发,回自已房间去了。
李工气得指着女儿的背影,对丈夫抱怨:“你看看,她这是什么态度!我们以前是怎么跟长辈说话的?到现在,我六十几的人了,我妈教训我,明明说得不对,我还不是一声不吭地听着。”
杜工劝道:“她好不容易回来过个年,你就少说两句。由她去吧!”
杜涛也小声说:“妈,你以后别提什么同居不同居的,同居怎么了!”
李工马上调转口说:“我告诉你杜涛,你以后少在拉拉面前说这样的话,免得助长她的随便!一个女孩子,她总有一天要为年少时的轻率付出代价!不是你自已说的吗,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话音未落,拉拉猛地拉房开间门,⾼声说:“我告诉你我告诉你!凭什么老是你告诉我?!我也告诉你一回,以后不要你管我的事儿!这就是我的NEWYEARRESOLUTIONFOR2007!要不是你那些可笑的标准误导我,我当年也不会找张东昱!”
说完她“嘭”的一声又关上了房门。人最痛苦的不是痛苦本⾝,而是不能不让家人知道自已的痛苦,人于是更加痛苦。杜工很理解拉拉的不易,他赶紧对李工打手势道:“好了好了!你就当她是在发怈!不要说她的痛处了!她已经够苦恼的了!”
李工也意识到自已的话伤了女儿,她的态度明显软了下来,嘴里自找台阶地咕哝着:“你看她这个脾气,一点就炸!我不说说她,以后她怎么跟婆婆相处。”
杜涛敲了敲门,拉拉不回答他,他拧了一下把手,发现门没反锁。杜涛招呼说:“拉拉,我进来了。”
等进门一看,拉拉果然正着脸,斜靠在上生闷气。杜涛走过去笑道:等进门一看,拉拉果然正着脸,斜靠在上生闷气。杜涛走过去笑道:“行了,拉拉!妈就那个脾气,刀子嘴⾖腐心,你别往心里去。”
拉拉心里又是恼火又是后悔,她叹气道:“我也不想对妈发脾气。不过她说的那些话实在让我顶心顶肺。其实,刚才我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一会儿你帮我跟妈说说软话,赔个不是。”
杜涛安慰拉拉说:“没事儿,妈心里不存事儿的,过一会儿就好了。”说罢,杜涛拉了一把椅子在对面坐下,关心地问拉拉:“说真的,你是不是真不打算考虑张东昱了?”
拉拉“嗯”了一声。杜涛说:“能问一下为什么吗?”
拉拉没精打采地说:“没啥不能问的。不过,我懒得说。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张东昱没给我留下什么心灵创伤,放心吧。”
杜涛逗拉拉开心说:“那就好,我还担心你就此有美男情结了。”
拉拉转嗔为笑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还真有美男情结,而且有英雄情结。没办法啦,一个人要是吃惯了荔枝,哪里还吃得下苹果。”
杜涛听拉拉说得底气甚⾜,完全没有着急将就的意思,杜涛心里一动,试探道:“那,你心里另有其人?”
拉拉瞥了他一眼,没说话。杜涛有点担心了,沉默了一会儿说:“拉拉,你要不愿意说,我就不多问了。我就担心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咱俩以前不是讨论过吗,能改变的事情就要有勇气去改变,不能改变的事情就要有心去放弃。”
拉拉看破杜涛的担心,一骨碌坐起⾝子,笑出声来道:“你怕我做小三呀?”
杜涛见她的笑容毫无勉強,方才放心道:“既然是能改变的事情,那就拿出勇气和果断去行动。我这不是怕你动作慢了,别好⾁都给人家抢走了。”
拉拉用靠枕敲了一下杜涛的脑袋说:“你打的是啥比喻呀。我刚才也在想这个事情,就算是我下个新年决心吧。”
杜涛一拍腿大说:“对呀,打铁要乘热!当机立断方为英雄本⾊。要我支招就说话。”
拉拉撇嘴道:“我杜拉拉是中产阶级的代表,靠个人奋斗获得幸福是我这种人的标志,岂能要你支招?”
杜涛带上门出去了。拉拉想了想,终于下定决心,一骨碌爬起⾝拿过机手,发了条信短给王伟“新年快乐,恭喜发财”这条信短中庸平淡得就像一个人连别特征都看不出来,拉拉心里明⽩其实这是因为自己太害怕了,既害怕王伟仍然关机,更害怕真的如夏红所说王伟连儿子都有了。
信短发出去后,拉拉不安地在房间里打了两个转,她不时拿起机手看看,机手一直很安静,然而有个非常好的兆头,那就是拉拉的机手并没有收到移动的通知:“因对方关机,1390XXXXXXX暂未收到您的信短。”那么,这个号码是开机的!拉拉一颗心跳得咚咚直响,她没有贸然拨打尝试,而是决定再等等。
⽗亲敲了敲门叫她:“拉拉,出来看电视吧!小品来了!”
拉拉答应一声,开门走出去,坐到沙发上跟大家一起看电视。可她一直心神不宁,隔一会儿就悄悄看一下机手。机手上倒是不时有信短进来,可都是同事同学发来的拜年信短,一直没有王伟的消息。渐渐地,拉拉也受不了脑子里那神经老这么绷着,就说服自己假装⿇木。过了不知多久,机手又在她兜里震动了,拉拉赶紧掏出来一看,吓一跳,真是王伟发来的信短!“拉拉,新年快乐!吉祥如意!王伟。”
拉拉马上起⾝,匆匆回自己的卧室去了。杜涛望着拉拉的背影,只见她一进卧室就关上了门。
拉拉盯着机手屏幕,难以置信地喃喃道:“肯现⾝了?真没敢指望呀!我还以为,我起码还得被再修理一段呢。”
王伟的信短很短,但比拉拉的信短诚恳很多,前有称谓,后有署名。
拉拉镇定了一下,想马上再回条信短过去,可写点啥內容呢?她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转了几圈,想起刚才杜涛说的,打铁要乘热,拉拉果断决定,不发信短了,直接打电话给王伟。对,马上就打。
电话一通,那头传来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喂?”
拉拉没想到会是别人接的电话,而且还是个女的!她愣着没有马上回答。对方又问了一句“找哪位?”是一口漂亮的普通话,一听就是京北味儿。拉拉很有庒力,可总不能不说话就挂掉吧,那不太小家子气吗。拉拉只得硬着头⽪说:“我找王伟,请问他在吗?”又补充说明⾝份道“我是他同事。”
那女人说:“王伟这会儿走开了,您贵姓?让他复您电话好吗?”
人家不仅普通话说得好,还有礼貌。拉拉略一迟疑说:“我姓杜。要不,我回头再打过来吧,他什么时候方便?”
那女人就对拉拉说:“您等一下,他来了。”
拉拉紧紧地握着机手,她等待着,觉得嗓子眼发⼲。她听到那女人说了句“王伟你电话。”然后,终于传来王伟的声音“喂?”
拉拉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说:“王伟,我是拉拉。”
王伟似乎很意外,停顿了一下,他说:“拉拉,你在哪里?你好吗?”
悉的声音原来一直不曾陌生过,亲近而又遥远,拉拉鼻子一酸,几乎哽咽,她劲使儿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道:“我在杭州,我好的。”
王伟说:“你回你⽗⺟家过年了?家里都好吗?”
拉拉说:“是的,都好——我找过你,不过总碰上你关机。你换机手号码了么?”
王伟似乎迟疑了一下,他说:“没换,我家里出了点事儿,所以关机了一段时间。”
拉拉想:这是托词,什么事儿要让人关机关上一年呢?不过轮不到我揭发,他给我托词是给我面子。好不容易人刚冒泡,我万不可再让他失踪,这是首要的。拉拉给自己打了打气,尽量不在意地问王伟道:“那,以后找你还打这个号码?”
王伟说:“没问题,你打这个号码就能找到我。”
拉拉顿了顿说:“刚才收到你的信短,我还有点犹豫,想给你打电话,又不知道这年三十的晚上,都跟家里人吃年夜饭的,你方不方便。本来是打算年初一再打给你,但是我又想,不等初一了,还是马上打吧。没打扰你吧?”
一番试探的话总算是顺利讲了出来,拉拉觉得对自己能代得过去了,然而王伟会作何反应呢?拉拉听到王伟在电话那头轻轻笑了,这一瞬间,拉拉觉得他和从前一样,没有变,而他们似乎没有分手过,她不知道这一瞬间王伟是不是也在这样想两人的关系。她听到他温和地说:“没关系,想打你就打,我晚上都开机的。”
多么悉的话!拉拉一下子想起那年冬天,她历经辛苦好不容易完成了海上办装修,李斯特却迟迟不肯提拔她做经理,王伟到广州出差,两人一起去1920泡吧,那晚王伟送她回家,临分手前王伟对她说:你想打就打,多晚都可以,我不关机。拉拉心头一热,正想再说点啥,电话那头有个年轻女人的声音一边快地笑着一边⾼声叫道:“王伟你快来看哪!”l拉拉听出就是起先接电话的那位,她犹豫了一下说:“有人在叫你?”
王伟说:“哦,家里人一起,在看央视的舂晚。”
拉拉听了觉得不好再说下去了,只得说:“那你去陪他们吧,我也没啥特别的,就问候你一声,给你拜个年。”
王伟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他说:“拉拉,你要来京北就打我机手吧,我请你吃饭。”
拉拉也说:“你来广州说一声,我请你吃饭。”
吃饭掩护着国中人,国中人在吃饭中解决问题,培养感情,吃饭让国中人进可攻退可守。两人共同小心着,没有涉及吃饭以外的话题,平静祥和地收了线。拉拉放下机手,独自坐着想心事。过了一会儿,杜涛敲门探进头来,关心地问:“有好事儿吗?”
拉拉咧嘴一笑:“好事儿,这不正⾼兴嘛。”
杜涛看出来拉拉并不像她声称的那么⾼兴,他走到拉拉⾝边坐下,询问地看着拉拉。拉拉⼲笑一声道:“唉!哥,我就跟你说说吧,不然我也没别的人可说。这事儿说起来可就话长了!本来其实不适合在大年三十说的。”
拉拉就把跟王伟的事情和杜涛大致一说:先是一段小心翼翼的办公室恋情,自己因为晋升机会怎样的来之不易,如何不得已在京北跟王伟约法三章,然后前女友不⼲了,连窥探带扰,自己怎么被磨折得顶不住了就搬了出去,本来只是想跟王伟闹一闹,出出心中那口恶气,也好叫他记住以后再不要招惹岱西,结果技术上出了点问题,修理王伟的尺度没把握好,时间也拖得长了点,王伟反复求和未果,对两人的关系不知道是觉得没意思了还是没信心了,而拉拉自己又没有及时察觉。再后来,就是和岱西,约翰他们的一通混战,直闹得两败俱伤満目苍凉。
“往事不堪回首呀!”拉拉一口气说到这里,忍不住一声叹息“总之,自打离开DB,王伟就连人带房不知所踪了,指望着他总有消气的一天,我也好为自己当初矫情过头认个错。可这一等,就等了差不多一年,每回打他机手,都是移动的录音,‘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我都听怕了!去年秋天我去京北出差,旧地重游触景生情呀,想想伤心。打那以后,我就不忍心再碰他的机手号码了。”拉拉说着,唏嘘不已。杜涛不知道怎么安慰妹妹好,伸手拍了拍拉拉的肩膀。
拉拉继续说:“我自己呢,那以后,在DB没少遭讥讽刺探,⽇子并不好过。我总在猜测,老板们到底对我和王伟的关系知道多少?他们要是知道了会怎么处置我?我心怀鬼胎挨了一年,虽然勤勉敬业小心为人,却一直不得重用。去年下半年我被评了个4级,这是最低的经理级别!这就给了我一个明确得不能再明确的信号——我在DB再怎么挨都难有远大前程了。”
杜涛说:“据我看,既然公司里那么多人都知道你们的事情,大老板们必定早已知道了。这一点你就不必再心存侥幸了。”
拉拉点点头说:“我也这么想。一方面我觉得在DB坚持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了,另一方面,当初我和王伟约法三章,他就知道我对DB的机会看得很重,而他最后等于是被DB开掉的,我若不离开DB,明显和他的关系没有指望,我们俩也没有讨论再续前缘的必要了。所以,半年前,我就开始不停地找工作了。一旦跳槽,我就可以公然去找他,他若还在国內,总是要在这个圈子里待的,我离开DB的消息早晚也会传到他耳朵里。”
杜涛提醒说:“你想得很对——不过现在社会发展这么快,一年时间可以发生太多的事情了——你没必要非等找到新工作再联系他,迟则生变呀!”
说到迟则生变,拉拉一肚子无奈:“之前他一直不开机,我又不便向DB的人打听他的下落。今晚妈那么唠叨,真把我怒了,小宇宙一爆发,人还真被我联系上了。可现在又冒出一个新情况,让我觉得烦,刚才我在电话里听到他边上有个年轻女人,又是笑又是叫,似乎和他很亲昵,至少是很随便。他说是家里人一起在看电视。我就没贸然深问,免得把事情搞僵。我这也算是自作自受吧,谁叫我原先那么矫情呢。”
杜涛问拉拉“那他对你态度怎么样?”
拉拉想起王伟温和的声音,她的心不可救药地又是一颤,没办法,他就好他这口。拉拉忽然想起元旦前收到的那条BURBERRY格子围巾,她一直怀疑是王伟送的。拉拉把这事儿跟杜涛一说,杜涛心想,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礼物,又是这么贵的礼物,肯定是王伟送的!他心说,王伟这么做,拉拉更放不下他了,要是王伟已经成家,岂不害了拉拉吗?
想到这里,做哥哥的说:“拉拉,那就找他当面问个明⽩。听哥一句劝,他要真有儿子了,咱就算了。”
拉拉说:“我明⽩,我找机会面谈吧。”
杜涛嘱咐说:“那是,一定得面谈。别用邮件,别靠电话。不要再犹豫了,得抓紧点。”
杜涛想了想说:“要不,等过完年,我陪你去一趟京北?”
拉拉赶紧摆手道:“这算什么,你别掺和了。”说罢,拉拉又拿手指着杜涛的脑门警告道:“哥,你要是不想让妈把我疯,这事儿你就别和爸、妈透露半个字儿!”
杜涛带上门出去了。拉拉坐了一会儿,起⾝打开手提电脑,在百度的MP3里找出孙楠的歌,她挑了一会儿,选中了《你快回来》。
房间里飘起孙楠美妙寂寥的歌声。
没有你,世界寸步难行
我困在原地
任回忆凝积
黑夜里,祈求黎明快来临
只有你,给我温暖晨曦
走到思念的尽头
我终于相信
没有你的世界
爱都无法给予
忧伤反复纠
我无法躲闪
心中有个声音总在呼喊
你快回来
我一人承受不来
你快回来
生命因你而精彩
你快回来
把我的思念带回来
别让我的心空如大海
大年三十的晚上,从雨绵绵的江南,到⽩雪纷飞的北国,有许多人在暗下新年决心,因为他们决定要过一种新的生活。
当拉拉的心情随着歌声穿越,王伟正回想着他们在电话里的每一个字,他首先想的就是拉拉为什么会选择在年三十的晚上,突然打这个电话?真是简单地拜个年,还是她在暗示自己愿意和好?
晚上那个电话,因为没有思想准备,王伟一时没想好说什么合适,而拉拉说话显然也很克制,短短的谈话之间,他只来得及想到告诉拉拉自己晚上也开机,随时可以来电话。
王伟生怕自己没有把拉拉随时来电的意思说得⾜够明⽩,他反复地回想自己的措辞,最终确定自己是讲得很清楚了才放心一些。
王伟从菗屉里取出一本笔记本,翻出夹在里面的一张快递底单,这正是他在圣诞节给拉拉快递BURBERRY围巾的那张底单,寄的时候,因为对拉拉会怎么个反应心里没底,他杜撰了寄件人信息。
王伟凝望着收件人一栏里的“杜拉拉”三个字,琢磨着,要不要这两天主动给拉拉打一个电话,还是再等一等,看拉拉是否会再次联系自己呢?
当年拉拉负气出走后,王伟一直试图找拉拉求和,次数多得自己都数不清了,可除了伤自尊,他没有别的收获。经验告诉王伟,拉拉这人,她若不肯你再主动只怕突然让她反感。
可一味被动等待的话,王伟又担心拉拉后面没动静了,那又该当如何呢?这时候王伟想到,电话里拉拉最后说,让自己到广州就给她电话,她请客吃饭。
王伟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不是已经计划好年后要跟宝宝一起去广州嘛,到时候,等宝宝回京北,我就打电话给拉拉约她吃饭!见了面,就能想办法搞清楚她现在到底怎么想。
好半天,王伟才把底单又仔细地夹回笔记本里,重新放进菗屉。
这时候,⺟亲敲了敲门问他“王伟,你一个人在房间里鼓捣啥呢?不出来看电视?”王伟打开门,对⺟亲笑了一笑道:“没什么,我找一样东西,已经找到了。”
陆宝宝在客厅看电视,看到王伟出来了,又叫他:“哎王伟!劳驾帮我倒杯⽔!晚上的饺子有点咸了。”
王伟笑道:“就你会指使人!”
陆宝宝说:“你不是顺便嘛!待会儿,我也让你指使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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