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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宫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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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卡里达沙

  年复一年,王冠的重量愈来愈沉了①。可是,当长老圣博特希特哈尔玛-玛哈纳雅盖-泰洛在加冕典礼上违心地将王冠戴到卡里达沙王子的头上时,卡里达沙却感到它轻得出奇。不过,那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如今,要是礼节容许他——作为国王的卡里达沙可以不再戴那镶钻石的金发箍,那他准会感到心喜欢的。

  ①王冠是王位权力的重要象征之一,新国王即位一般都举行加冕典礼。王冠上通常级以各种奇珍异宝,历代帝王常将新得到的稀世奇珍加缀到王冠上,故它的重量会逐渐增加。

  事实上,来自异国的使者们倒也很少请求他在雅克卡迦拉山险峻的高峰上赐予接见。这些使者中的多数人,当他仍长途跋涉来到这里以后,往往都在最后一段路程面前止步拆回了。这段路实在令人望而生畏,它简直就像是通向一头伏地而卧、眼看着就要从山坡上跃下船雄狮的血盆大口。总有一天,他——卡里达沙本人,也会衰弱到难以凭着本身的体力步行到自己的宫殿。不过,聚集在四周的众多仇敌,恐怕未必会容许他活到这有损尊严的高龄吧!

  这些仇敌已经在伺机而动。卡里达沙凝望北方,仿佛可以看到他那返回祖国的异母同父兄弟玛尔边拉在那里集结的军队,正准备着夺取塔波罗巴尼国沾血污的王位。不过,这种威胁暂时还远在海外。更为沉着而狡诈得多的敌人却潜伏在南方毗邻的地区。自远古以来,每当人仍望见耸立在中央盆地之上的圣山斯里康达那完美无瑕的圆锥形山峰时,都会从心底产生出虔敬的畏惧。卡里达沙从来没有忘记过圣山的无声存在,以及它所象征的巨大力量。

  其实,居住在圣山上的宗教领袖玛哈纳雅盖-泰洛既没有军队,也没有战象。这位长老只不过是一个穿着橙黄“托加”①的老人…可他却能以某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左右国王们的命运。

  ①托加是古罗马的男人穿的长衣,以一块布从左肩搭过在身上。

  透过明澈的晨空,卡里达沙清楚地看到了斯里康达山顶峰上的庙宇T叮它看上去小得像一个白色的箭头。从这里到庙宇总共需要三天的路程:第一天——沿着王家专用的小道穿过森林和稻田,还有两天的路程则是沿着石级登山。可是,卡里达沙却从来没有登上过那座山峰,因为那里有着他唯一的不能战胜的敌人。有的时候,当国王看到犹如细链般的火炬沿着山坡婉蜒曲折地向上移动时,他不由得从心底羡那些朝圣者们。最卑的乞丐可以在圣山上接黎明,而作为塔波罗巴尼国统治者的他却办不到。

  然而,卡里达沙也有他自己的安慰与寄托。他耗费了王国的大量财富,在深沟高垒的屏障之下,筑起了一座处处亭台楼阁、水池泉的极乐园。当他对这些感到腻烦的时候,又有居住在高山上的姑娘们来伺候他——她们一共有二百人,都是一些长生不老的仙女。卡里达沙常常向她们倾吐自己的心事,因为他没有别的人可以信任。

  从西方传来了隆隆雷声。这一年,春天的季风来得迟了些;向全岛灌溉系统供水的各处人工湖泊几乎都枯竭了。在这些人工湖泊中,最大的是卡里达沙的臣民们冒着“犯上”之嫌仍按原名称呼的“巴拉瓦纳海”——以卡里达沙父亲的名字命名的人工湖。它是三十年前才告竣工的。当巨大的闸门首次打开,奔腾的水倾注到干渴的田地上时,当年的卡里达沙亲王曾骄傲地同他的父王并肩站在一起。在整个王国里,没有比这个巨大人工湖的如镜水面更为瑰丽的景了;倒映着旧都拉纳普拉城异样多姿的圆屋顶和尖塔顶的湖面,是那样地抚媚动人!如今,由于卡里达沙实现了他在雅克卡边拉山上建造“人间天堂”的幻想,这座旧城已遭废弃。

  庙宇的白墙衬托着玛哈纳雅盖-泰洛的橙黄衣衫,这位年届八十五岁高龄的长老正在缓步走向墙。山峰下的远处,是一望无际的棋盘式稻田,一条条灌溉水渠的深细线,若隐若现的蓝色“巴拉瓦纳海”还有同一方向上犹如幻影般的气泡似地飘浮在空中的拉纳普拉城神秘的圆屋顶。这幅赏心悦目的图象,它的色彩和轮廓不仅随着季节的转换而变幻无穷,而且也在每一片云彩的映照下争奇斗研。

  只有魔鬼之崖上灰色的巨石同雅致的景观显得不和谐。悬崖很像是侵占了他人领地的一名僭称之王。确实,据神话的传说,雅克卡迦拉正是猴王哈努曼所失落的喜马拉雅山上的一块断石…

  自然,隔着如此遥远的距离根本无法看清宫殿的建筑物,能够模糊地看到的只是环绕极乐园的要围墙的线条。但是,长老的想象力为他清晰地勾划了突出于花岗石山坡的巨大狮爪,以及狮爪之上的锯齿形围墙。看来,矢忠于誓言①的国王,至今还在那里遥望着定为“地”的圣山而踯躅徘徊呢!

  ①卡里达沙是篡权登上王位的(见后文)。在小说中所提到的塔波罗巴尼国,神权高于君权,国王的加冕典礼由宗教领袖主持。卡里达沙登基时曾立下誓言:他服从神的意志,永不登上圣山。

  天上传来了隆隆雷声,它的声音越来越震耳,最终竟达到了撼山动地的气势。雷声连续地、经久不衰地震撼着长空,神速地向着东方滚滚而去,消失在无尽的远方。这不是季风的预兆:它还要过三个星期才会到来。季风预报站是不会有差错的。这是别的什么。按照常例,该向肯尼边角或者俄国人提出抗议了。而同样地按照常例,这种抗议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要是卡里达沙能把那些只关心送入空间轨道的单位重量成本的宇航线调度员们置于他的统治之下…说不定他会下令将他仍到木撅子上,扔到钉上蹄铁的大象脚下,或者投进沸腾的油锅里…

  当然,两千年前的生活要简单得多。2.工程师

  朋友们叫他约翰,可是,用这个名字称呼他的人每年都在减少,其余的人们都只知道他叫拉扎。他的全名——约翰-奥列佛-德-阿尔维斯-斯里-拉扎辛哈——反映了人类五百年的历史。他的活动赢得了全人类对他的感谢。谁也不相信他会长期中止他的活动。

  “过不了半年,您就会回来的。”米拉总统曾经对他说过“您要知道,人是习惯于行使权力的。”

  那要追溯到二十年前:拉扎辛哈作为政治事务的特任公使直接受总统和议会的领导,而他下的工作人员从未超出过十名;要是算上“亚里士多德”①的话,那就是十一个人直到现在,他同亚里之间仍然保持着直接的联系,也就是说,他们仍和以前那样每年要交谈几次)。但是,只要拉扎辛哈对某些问题出面干预的话,那末,每一次的结果都总是相同的——议会采纳他的建议。

  ①机器人,被誉为“全世界的大脑”

  他,作为一名全球事务的调解员,出现在我们这个星球上所有各个发生了爆炸危险的地点,运用正义的力量和惊人的智术,缓和各种尖锐的局势,避免了多次危机的爆发。若是误信了谎言,那后果是极其危险的。假如没有亚里那种绝对正确无误的记忆力,他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去查核那一大堆极为复杂、然而为了使人类能够生活于和平之中有时又不得不编造的谎言的。当他开始从这种游戏中感受到某种足的时候,却又到了该他退出游戏的时候了。

  在过去的二十年里;拉扎辛哈从未为自己所作的任何一项决定感到过遗憾。他回到了自己少年时代生活过的田野和森林,回到了那可以作为他童年时代见证人的、硕大而陰森的悬崖之旁。现在,他的住处就在离它不到一公里的地方。他的讲究的别墅坐落在环绕极乐园的宽阔深壕内,而卡里达沙所建造的泉,在沉默了两千年之后,如今却在约翰的花园里涌着。泉水依旧在古老的石砌渡槽内动;什么也没有改变,只是悬崖之巅的蓄水池改成了由电动水泵来供水。由于能够如愿以偿地居住在这块充传奇色彩的土地上,使约翰感受到他有生以来从未体验过的足——理想实现了,而这种理想的得以实现,却是他从未认真地思索过的…

  当天空中已经闪烁着塔波罗巴尼常见的、光华眩目的晚霞时,在林间出现了一辆不大的三轮电动车,经过一段无声的滑行之后,它停靠在柱廊的花岗石柱旁。

  根据自己在漫长岁月中所获得的令人忧伤的经验,拉扎辛哈已经习惯于不轻信最初的印象,但也决不随便地放过它们。他本来以为,范涅华-摩的模样是同他所达到的成就相称的——准是个魁伟威严的男子汉。可事实恰恰相反,这位工程师的身材比中等个子还矮小得多,甚至给人以柔弱的印象。但是,他那干瘦身躯的肌却十分匀称,而从他的蓝黑色头发所衬托的容颜来看,那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把他认作是五十二岁的中年人的。

  即使在拉扎辛哈担任国家要职的日子里,他也从未有过同全球建设协会打交道的机会。这个协会包括三个规模宏大的分部——“陆地”、“海洋”和“宇宙”关于他们的活动,公开报道的情况要比世界联盟中任何其他机构都少些。只有当出现了某种技术的灾难,以及同历史协会或环境保护协会发生了冲突时,全球建设协会才会出头面。最近一次属于这类质的争论,是关于南极地带的输送管问题——这是二十一世纪的工程艺术之花,它曾被用来将稀释成态的煤炭从巨大的南极矿汲送到全世界的各个发电站。为了保持生态的欣快,全球建设协会建议拆去至今还留着的最后一段输送管,并将占用的土地归还给它本来的主人——企鹅。这项建议立即招来了工业考古学家和生物学家们的抗议呼声,前者为这种破坏文物的行为所怒,而后者则指出,企鹅对于已被废弃的输送管简直是喜爱得要命。这些输送管为企鹅提供了它们原来连做梦也想不到的居住条件,从而造成了“人口”爆炸,其局面之严重,恐怕只有企鹅变成了燕子才能勉强应付。这样一来,全球建设协会也就只好不战而退了。

  拉扎辛哈并不知道摩是否参与了这场小规模的冲突。不过这件事完全无关紧要——“陆地”分部总工程师的名字,已经同全球建设协会最伟大的辉煌业绩联系到了一起…

  人们把他的创作起名为超级大桥是有充分理由的。同全世界一起,拉扎辛哈曾经目睹了“齐伯林伯爵”——它本身就是当代的奇迹之一——怎样小心翼翼地将超级大桥的最后一个组装部分起吊到高空中。飞船上的全部豪华设备都已拆除;为了减轻飞船上不必要的载重,还放掉了名噪一时的空中游泳池里的水,而反应堆则向机体的燃气部分送去超额的热量以增大飞船的升力。这是历史上首次将千吨重物起吊三千米的壮举,而且整个事情进行得十分顺利。

  现在,每一艘从“擎天柱”旁驶过的船只都向这座由人类之手建成的、最宏伟壮丽的大桥鸣笛致敬。在地中海和大西洋的汇合处,那一座座一模一样的五千米高塔本身便是世界上最高的构筑物。这些高塔的空中间隔为十五公里,塔间铺上了为直布罗陀大桥特制的、轻得令人难以置信的弓架结构。当然,能同超级大桥的缔造者会面是莫大的荣幸,尽管他比约定时间迟到了一小时。

  “向您致歉,调解员先生。”摩一边下车一边说道:“希望我的来迟不至于给您增添麻烦。”

  “绝对不会,我的时间完全可以自己支配。只是我们的谈话得稍稍推迟一下。半小时以后,我要同几位朋友到悬崖上去。那里将要演出光声实感剧。如果您能同我们一起去,我将感到荣幸。”拉扎辛哈看出摩正在犹豫,便接着说道:“介绍的时候我就说您是塔斯马尼亚大学的斯密特博士。您尽可放心,我的朋友们不会认出您的。”

  “我对此开不怀疑。”摩说道。可是,客人脸上那一闪而过的忿然不平的表情却没有逃脱拉扎辛哈的眼睛。“斯密持博士。太好了!如果您允许的话,我想用一下您的通讯电台。”

  “反应很有意思。”拉扎辛哈陪同客人走进别墅的时候想到。“从工作上推测,摩也许对自己的现状感到不,甚至对现状失望。可他是自己那个领域内享有盛誉的专家,还有什么会让他感到不足的呢?”

  可能的回答只有一个:拉扎辛哈突然想起了连结欧、非两大洲的硕大无朋的“飞虹”人们几乎总是简单地把它叫做大桥…有的时候叫它直布罗陀大桥…而却从来没有把它叫做摩大桥。

  “好吧,摩博士。”拉扎辛哈想到:“假如您要寻找荣誉,那您在这里是找不到它的。请直言相告,您究竟是为了什么到我们这小小的塔波罗巴尼来的呢?”3.

  复一,在炽热的炎下,大象和奴隶们拼着全身的力气,将无数桶水沿着悬崖脚下的坡道驮运到山顶上。这一天终于来临了,宫廷里所有的人都聚集到了极乐园内用色彩鲜的布匹搭起的帐幕下。

  所有的眼睛都盯住了魔鬼之崖和在它巅峰上移动着的许多细小身影。旗号扬了起来,下面的远处吹响了号角。在悬崖脚下,奴隶们拚出了全身的力气推动着杠杆,拽引着绳索。可是,时间在流逝,人们所期待的却什么也没有发生。

  国王皱起了眉头,朝臣们则在战栗。甚至替国王扇风的巨大羽扇也停顿了一瞬间,但随即又更快地挥动了起来。从雅克卡边拉的山麓下传来了呼喊声。那是喜悦的、热烈庆的呼喊声;由于站在开鲜花的小径上的人们随声附和,呼喊声变得越来越嘹亮了。同欢呼声一起传来的还有一种声音,它并非那么宏亮,但是所有听到它的人们都产生出一种感觉,仿佛是某种深深地埋藏着的力量正在不可遏止地向自己的目标冲去。

  一股接一股地,仿佛是在地下迸发出的魔力支配之下,细细的水柱向了万里无云的晴空。在四人多高的空中,怒放着水珠缀成的花朵。阳光给水花染上了霁虹的全部绚丽色彩,使景观变得美妙异常。在塔波罗巴尼国的整个历史上,它的居民们还从来没有观赏过这样的奇景。

  夕阳在不知不觉中西坠,泉的高度也悄然地降落。渐渐地它们只有一人高了;费了如此巨大的劳力才装的蓄水池快要枯竭了。这时,国王已经心满意足;他举起了一只手,泉的水柱在落下之后重又高扬了起来,仿佛是向君王作最后的朝拜,然后才无声地消退。人工湖重又恢复了如镜的水面,在它那犹如镜框的湖岸之中,镶进了与月共存的魔鬼之崖的倒影。

  “奴隶们干得不错,”卡里达沙说道“把他们全都释放了!”

  在这里——悬崖的脚下,卡里达沙开辟了他臆想之中的乐园。下一件事——是要在悬崖的巅峰之上构筑起人间的天堂。4.魔鬼之崖

  光和声巧妙地织成的情景是那样地扣人心弦,尽管拉扎辛哈观赏这个节目已有数十次之多,但至今仍能引起他浓厚的兴趣。所有来到悬崖的人们都观看过这个节目。当然,一些行家如萨拉特教授之,会挑剔地说什么这不过是为旅游者编造的“掌故”然而“掌故”总比“无可奉告”强吧…

  在雅克卡边拉山西坡的对面,坐落着一所不大的半圆形剧场。天色已经很暗了,悬崖早已隐没在夜幕之中,它那巨大的身影却把初现的星星遮蔽住了。这时,从黑暗中隐约传来了低沉的咚咚鼓声,接着是平静而恬淡的话音:

  “这个故事讲的是一位国王,他杀死了自己的父王,而本人则死在兄弟的手下。在血腥的人类史上,这种事例并不少见。但是,这位国王遗下了至今仍被保留着的古迹,以及传了千百年的轶闻…”

  拉扎辛哈在黑暗中向坐在他右侧的范涅华-摩偷看了一眼。他已经被徐徐展开的故事情节吸引住了。另外两位坐在左侧的客人——拉扎辛哈在外事务方面的老朋友——也入了

  “他的名字叫卡里达沙。公元一世纪末,他出生在拉纳普拉,也就是黄金之城。在几百年里,这座城市一直是塔波罗巴尼国的首都。但是,他的出生却笼罩着陰郁的气息…”

  音乐开始加大音量,惊慌不安的旋律也增强了,伴随鼓声奏起了长笛和弦乐器。在魔鬼之崖陡峭的山坡上燃起了一个亮点,它渐渐地扩大着…骤然之间,观众面前仿佛敞开了一扇溯观往事的幻术之窗,展现出一个比现实生活更加生动而明朗的天地…

  “一出场面壮观的改编戏剧。”摩想到这里,不为这次能因顾全礼貌而战胜了立即投入工作的愿望感到高兴。他看到了巴拉瓦纳王在心爱的妃子为他生下头生子时所感到的欢乐;也深深地理解,当仅隔一昼夜之后王后本人又生下了拥有更大权力的儿子时国王心中的复杂感情。虽然卡里达沙是长子,但他继承父位的资格却只能排在第二。悲剧的背景就是这样铸成的。

  “但是,在童年时代的初期,卡里达沙和他的同父兄弟玛尔迦拉曾经是最亲密的朋友。孩子们在一起长大,纯洁的心灵中还没有萌生过他们是竞争对手的念头,更无从识破设置在他们周围的种种陰谋。造成他们不和的原因同出生的各种偶然因素毫无关系。”

  “各国的使者络绎不绝地带着礼物来到巴拉瓦纳国王的宫廷,他们送来了中国的丝绸,印度斯坦的黄金,罗马帝国的兵器。有一天,一位热带丛林的普通猎人居然也带着一件贡品来到了首都,他心希望国王的全家会看上他的礼物…”

  摩听到周围响起了一片赞美的喝彩声。一只浑身雪白的小猴子安然自如地坐在卡里达沙亲王的怀里,出奇地讨人喜爱。越过干百年的时光…也越过了奥秘莫测、但却并非完全不可逾越的人兽之间的鸿沟,它的两只大眼注视着摩

  “根据史料的记述,以前谁也没有看见过这样的猴子;它的像牛般地洁白,两眼则是玫瑰的,闪耀着红宝石般的光芒。有人认为它是不祥之兆,因为白色是象征死亡和丧服的颜色。令人可叹的是,这些人的担忧竟然得到了证实。

  卡里达沙王子非常喜欢这只心爱的猴子,为了纪念神话中的猴王,他给它取名为哈努曼。宫中的能工巧匠用黄金为猴子做了一辆四轮小车,猴子神气活现地端坐在车上,由人们拉着它在宫廷内到处游逛,供那里所有的人们观赏娱乐。

  哈努曼和卡里达沙特别亲近,除了卡里达沙以外,它不许任何别的人碰它。它对待玛尔迦拉王子极不友好,仿佛已经料到了两人以后的敌对关系。倒霉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一天,它把王位的继承者咬了一口。

  咬一口本是小事情,但后果却十分严重。几天之后,哈努曼被毒死了…毫无疑问,这是根据王后的命令行事的。卡里达沙的童年时代也就到此结束了。据说,从那时起,他不再同人们亲近,并且对谁也不信任了,而对于玛尔迦拉的好感则变成了敌意。

  然而,这还远非是小猴之死所惹起的唯一令人不快的事情。根据国王的诏令,特地为哈努曼建造了一座半球形的坟墓,它的形状恰恰同佛教传统的舍利子塔相仿。这种事情是从来没有人干过的,它引起了憎侣们极大的愤慨;由于舍利子塔历来只用于埋葬佛的干尸,因此,国王此举被认为是亵渎行为。

  十分可能,这正是国王的用意所在,因为巴拉瓦纳王已经逐渐地同佛教疏远。尽管卡里达沙王子在当时还过于年幼,以至根本没有可能参与这场冲突,可是僧侣们对他竟也怀恨在心。以后使王国陷入分裂的敌对情绪,就是从此开始的。

  在将近两千年的过程中,我们还没有什么凭据足以证明:这段史料并非只是编造得十分动听的故事。时至2015年,考古学家们才在拉纳普拉故宫的旧址发现了一座小舍利子塔的基础。舍利子塔本身已经毁坏。在许多个世纪之前,它已经遭到了盗劫。由于二十一世纪的学者们已经掌握了旧时的宝藏爱好者们根本无法想象的工具,他们利用中微子透,在古墓袕底下的深处发现了另一间灵室。上面的灵室只不过是一座墓碑——伪装的墓葬。在下面的灵室中则仍然放着那容蓄了爱与恨的家伙①,它在灵室中保存了许多个世纪,直到被送往自己最后的安息之处——拉纳普拉博物馆为止。”①指白猴哈努曼的尸体。

  无意之间,摩漏掉了下面一段故事情节。就在他柔柔眼睛的一四辏复杂的王室之争已经处于最炽烈的阶段,可是他却无法完全辨明是哪些人在相互厮杀。当战场上武器击打的叮当声停息下来的时候,王储玛尔迦拉同他的母后正在逃往印度,而卡里达沙则攫取了王位,并把父亲关进了牢房。

  篡位者之所以没有立即把老王巴拉瓦纳杀掉,其原因远非是父子间的骨之情,而是因为他相信老王在某个地方秘藏着留给玛尔迦拉的瑰宝。经过长期的监和折磨以后,终于,巴拉瓦纳不打算再隐瞒下去了。

  “我可以让你看看我的财富”他对儿子说:“给我准备一辆马车,我带你到那儿去。”

  和哈努曼迥然不同,年老的国王是坐着一辆阉牛拉的四轮破货车踏上他生命的最后路途的。据编年史的记载,那辆车的一个轮子已经破碎,因此,一路上吱吱咯咯地作响。使卡里达沙感到惊异的是:父亲所要去的地方竟是那巨大的、向整个中部国土提供灌溉用水的人工湖;巴拉瓦纳几乎把自己毕生的精力都献给了这座水库。他沿着大坝的边缘缓步走去,注视着自己那座面朝湖水的高达三米的石雕像。

  “永别了,老朋友,”他向着手捧内海石图的石雕像说道:“请把我的遗产照看好。”

  他沿着溢堰的梯级走下去,当他走到水深齐的地方,捧起了一掬湖水过头顶。然后带着骄傲而庄重的神态转向卡里达沙。

  “在这里,我的儿子!”他用手指着泛起片片涟漪的甘泉喊道:“就在这里…这里全都是我的财富!”

  “杀死他!”由于狂怒和失望而失去常态的卡里达沙下了命令。

  士兵们执行了命令。

  最初几年,卡里达沙和他的整个宫廷继续留在拉纳普拉。后来,他迁居到了离拉纳普拉四十公里处高耸于热带丛林之上的、荒凉偏僻的雅克卡迦拉山悬崖。有些人断言,他是在寻觅一处敌方无法攻占的堡垒,借以逃避兄弟的报复。可是,卡里达沙到头来却并没有用它来保护自己。再说,要是雅克卡迦拉山只不过是一座城堡的话,那他为什么要在悬崖的四周修建起占地辽阔、而且为此所花的劳力远比修筑深沟高垒为多的极乐园呢?又何必要在那里绘制许多壁画呢?

  当讲解员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悬崖的西壁从黑暗中突现了出来…可是形状却保留着两千年前的模样。在距离崖一百米的高处,在悬崖的整个宽度上展现出一幅平整的、抹上了泥灰的画面,上面用彩绘制着许多如真人大小的半身女像。她们全都技美异常,并且风格完全相同。

  她们的皮肤是金黄的,部丰,身穿透明衣料制的服装,而且全都佩戴着相同的珍贵宝石。其中有些人梳着高高的精美发髻,而另一些人则好象戴着凤冠。多数人手里都捧着鲜花。

  “最早的时候,这种画像曾经多达两百个以上。但是,许多世纪以来的风雨侵蚀,几乎把一切都给毁坏了,剩下的只是在悬石保护下才得以幸存的二十来个人像…”

  画像被放大了。随着“安尼特拉舞曲”的旋律,卡里达沙的那些幸存下来的姑娘们一个个从黑暗中飘然而出。尽管在恶劣的天气、漫长岁月的风化和文物破坏者罪恶之手的摧残下受尽了折磨,姑娘们依然保持着两千年前的美丽身姿。泽鲜如故;夕阳的余辉曾经数十万次地洒落在画像之上,但始终没有使它们失去光彩。无论是仙女或者死神,他们都没有让雅克卡迦拉的神话消亡。

  “谁也不知道她们的来历,以及为什么要画在这么一个无法攀登的地方。按照传最广的说法,她们是天上的仙女,卡里达沙为了创造人问的天堂而让她们定居在那里。很可能,像埃及的法老①一样,卡里达沙自认为是神;也可能,他就是仿效着埃及人的先例,用巨大的斯芬克斯②来守卫他的宫殿的入口。”

  映象变换了:如今呈现在观众面前的是一个不大的湖泊,水中倒映着悬崖的影子。水面皱起阵阵鳞波,雅克卡边拉山的形廓在颤动着向四外扩散。当重新呈现出清晰的轮廓时,悬崖上已经筑起锯齿形的城墙,布了碉堡的炮门、棱堡和建筑物的尖顶。由于镜头始终没有对准焦距,人们也就不可能好好地把它们看个清楚。在那些企图将国王的名字从人类记忆中抹掉的人们③来到之前,从来没有人能够知道实际上怎样才能把卡里达沙的空中之宫看清楚。

  ①古代埃及皇帝的称号。

  ②古埃及、古希腊、古阿述的一种石雕像。通常为狮身人面,故亦称“狮身人面像”为法老权威的象征。现存最大者长57米,高20米。

  ③指后文建造宇宙升降机的人们。

  最后的一段讲解词是这样的:

  “卡里达沙在这里居住了将近二十年,直到劫运为他安排的结局采临为止。从悬崖的顶上,卡里达沙看到了玛尔边拉的军队正从北方向他进攻。很可能,他也认为自己的堡垒是不可攻克的,然而却并没有让它经受这方面的考验。他下了山,来到那两军之间的中立地带会见了兄弟。没有人知道他们见面后的谈话内容。只是据说,他们在离别之前互相拥抱了;很可能,这是确有其事的。

  随后,对垒的两军蜂涌而上厮杀起来。由于卡里达沙是在自己的疆土上作战,他的战士们熟悉地形,因此,看来他可以稳躁胜券。然而,一宗决定人们命运的偶然事件却扭转了整个局面。为了绕过一个小小的泥潭,卡里达沙的战象向旁边拐了个弯,却被战士们误认为国王是在退却。根据编年史的记载,这一下竟然完全挫折了战士们的斗志。

  人们在战场上找到了卡里达沙;他已经自杀身亡。玛尔迦拉当上了国王,而雅克卡迦拉则被弃于热带丛林之中,从此冷落了一千七百年之久。5.望远镜

  “我这见不得人的坏毛病①。”一说起这件事,拉扎辛哈总是带着微笑和歉意的口气。年事已高的外家早就没有气力徒步登上雅克卡拉的顶峰了,但他却有一种弥补欠缺的方法。多年以前,他买到了一台外型尺寸很小的望远镜,利用它可以神游悬崖的整个西坡,在想象中攀登那陡峭的小径——过去他曾经不止一次地沿着这条小路登上过顶峰。当他贴近目镜望去的时候,就会觉得自己是在花岗石壁的旁边飘悬在半空之中。

  拉扎辛哈很少在早晨使用望远镜,由于朝阳是从雅克卡边拉山的另一侧升起的,因此,处在陰影下的西坡上几乎什么都不能看清。可是现在,当拉扎辛哈透过宽敞的窗户望了一眼之后,却不胜惊奇地发现,以天空构成的背景之上,有一个细小的朦胧身影正沿着悬崖的山脊移动。“一只早起的鸟儿。”拉扎辛哈想道:“这个人会是谁呢?”

  他起身下,披上一件用颜色鲜的蜡防印花②布制的沙笼③,走到室外将短短的镜筒对准了悬崖。

  ①国外曾报道:个别退休后的者人用望远镜伤看邻近住宅内的私生活。故拉扎辛哈把这种行为称做“见不得人的坏毛病”一一译注

  ②这是印染工艺中的一种,也称巴提克印花法,爪哇蜡脂防染印花法。主要方法是用能防止染作用的蜡在织物上印绘几何图案或花、鸟、虫、鱼等,再印染颜色,后用水煮蜡即现花纹。

  ③指印度尼西亚人的衣服,男女皆穿,通常是一块裙子形的围布。

  “一猜就着!”他不无得意地自言自语道,一面增加着放大的倍数。这就是说,昨天的演出场面在摩身上产生了应有的效果。工程师一定想亲眼看看,卡里达沙的建筑师仍是怎样对付这项极其困难的任务的。

  但是,拉扎辛哈看到的情景却吓着了他:摩正沿着离峭壁只有几厘米的石台边缘快步行走。这可是旅游者当中极少有人敢靠近的地方!其实,就连有胆量坐到“大象宝座”上将脚伸向深渊上空的人也是不多见的;可工程师却蹲在它的旁边,随随便便地用手扶着刻有花纹的石块…为了仔细察看悬崖的表面,还把身子探到了深谷的上空。拉扎辛哈对这些奇峰怪石虽然早已司空见惯,可这样看着摩的时候,心情还难免感到极度地紧张。

  过了几分钟,拉扎辛哈才解开了心里的疙瘩:想必摩准是一个对高空绝对无所畏惧的罕见人物。拉扎辛哈的记忆力至今仍然非常良好,眼下正在尽力给他帮忙。他终于想起了有过那么一件与此有关的…涉及到摩的事件。摩…一个星期之前,他对这位摩确实还一无所知哩…

  啊,想起来了!有个时期,曾经在报纸上展开过一场论战,它引起了普遍的关注。直布罗陀大桥的总设计师宣称,他打算采取一项新的措施。鉴于所有的运输工具都是自动驾驶的,因此,在大桥两侧设置栏杆是没有意义的,而取消这些栏杆的结果,却可以减轻好几千吨重量。然而,人们普遍认为这是一种荒诞的想法;公众提出的问题是:要是有那么一辆车的驾驶系统发生故障而向桥的边缘冲去,那情况又会怎样呢?

  总设计师对此作出了回答。如果驾驶系统出了毛病,制动器会自动起作用,车辆在100米的距离内就能停住。只有当行驶在道路的外侧时,车辆才有冲出边缘的危险;但是,这种情况只有在自动驾驶系统、传感器和制动器一起损坏时才会发生,它的几率是如此之小,充其量二十年才会出现一次。

  随后,总设计师说了他不该说的话。他补充道:“在这种几率极小的场合下,对于他的非常壮观的大桥来说,能让汽车快点从桥上掉下去将是最好的结局。”

  不言而喻,最后还是给大桥装上了护栏——沿着桥面的外侧绷上了缆索——结果呢?就拉扎辛哈所知,至今还没有谁从桥上冲进到大海里去。可是,按眼下的整个情况来看,摩根本人倒是决定了把自己作为重力的牺牲品,企图用自杀来结束生命,否则,他的行为是很难解释的。

  工程师在紧靠“大象宝座”的地方背向深渊站着,双手捧着一个形状和尺寸都同一本古书相仿的小匣。拉扎辛哈没有办法把他看得很清楚,因此,摩的举动完全使他感到莫明其妙。就说他拿的是某种分析仪器吧,可他又无法理解,为什么摩需要知道这里的花岗石成分呢?

  就在此时,一向以善于在各种极度刺场面下保持镇静而引为骄傲的拉扎辛哈,竟然被吓得惊叫了起来。范涅华-摩向后倒退了一步,径直地掉进了万丈深渊之中。6.画家

  “把波斯人给我带来!”卡里达沙了口气说道。

  由于通向悬崖的梯道两旁装上了栏杆,从壁画那里登上“大象宝座”完全没有什么危险。但是,他感到了疲乏。卡里达沙凭着自己的体力来走完这段路程还能有几年呢?他可以享用奴隶们的劳动来代步,但这对于国王来说并不体面。而且,一想起来就便他受不了的是:别人的眼睛将会看到那一百位仙女和她们的一百名美丽的侍女,她们是他的天宫里的全部随从。

  当然,无论是白天黑夜,眼下都有卫兵站立在梯道的入口处,把守着从宫殿通往卡里达沙为自己缔造的天堂的唯一道路。经过十年极其艰辛的筹划和劳动之后,他的理想终于实现了。无论那些心怀妒忌的僧侣们是否依法确认,他反正是当上了天堂的帝王。

  尽管费尔达兹已经在塔布罗巴尼国的骄下度过了漫长的岁月,但他依然保持着罗马人般的白晰肤;今天,当在国王面前躬身施礼的时候,他的脸色看上去甚至比平时还要苍白。卡里达沙沉思地注视着他,然后带着嘉许的神情微笑了一下:

  “你的话儿干得很出色,波斯人。世界上还有没有能把这件事干得更漂亮的画家?”

  费尔达兹犹豫了一会儿,回答说:

  “据我所知没有,陛下。”

  “我赏赐给你的报酬够优厚吗?”

  “完全够了。”

  这种回答并不十分确切:费尔达兹曾经无尽无休地要求提供金钱、助手和产自远方的贵重材料。但是,想要让画家学会节省开支,或者明白国库早已被这些骇人听闻的巨大开支所耗尽,那却是很难的事情。

  “现在大功已经告成,你有什么要求吗?”卡里达沙问道。

  “要是您思准的话,陛下,我想回到伊斯法罕(今伊朗的城市)去。”

  卡里达沙预料会听到这样的回答,并且由衷地为自己不得不作出的决定深感惋惜。但是,在通往波斯的漫长旅途中,其他国家的统治者实在是太多了;他们决不会把著名的画从自己贪婪的手中放过。然而,悬崖西坡上的仙子塑像,却又不应当不是举世无双的。

  “这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卡里达沙说道。

  费尔达兹把背稍稍地向前弯下,脸色变得更苍白了。作为国王,卡里达沙对自己的决定可以不必作出任何解释,可在是一位自命的画家在同另一位画家谈话。他接着说:“你帮助我成了人们崇拜的对象——人间的天帝。这项消息已经走遍了许多国家。当你不再受到我的保护时,许多人会要求你做同样的事情。”

  画家沉默了片刻,然后用卡里达沙勉强才能听到的低声说道:

  “这就是说,我必须留下来?”

  “不,你不但可以走,而且我还要赐给你足够享用一生的奖赏。但是,你得答允我不再为他人作画。”

  “我一定遵命。”费尔达兹急忙回答道。

  卡里达沙忧伤地摇了摇头。

  “我可不会轻信艺术家的诺言,尤其是当他们不在我的权力管辖之下的时候。所以,对于你的诺言,我必须得到实现的保证。”

  看来,费尔达兹已经作出了某种重要的决定。

  “我懂了。”他起身躯,然后从容不迫地转过身去,背向着卡里达沙,仿佛是国王主宰一切的威严已不复存在,然后睁大双目向着太阳直视。

  卡里达沙知道,波斯人是祟拜太阳的,而费尔达兹用又低又含糊的声音所说的话语,显然是祈祷的词句。这算不了什么,人们还祟祀恶神呢!可是,画家凝视那辉耀夺目的光轮的神情,却仿佛这是他命中注定最后一次看到的东西…可惜卡里达沙醒悟得太迟了。

  “抓住他!”国王失声喊道。

  卫兵迅速向前扑去,但已经迟了。尽管费尔达兹显然已经双目失明,但他的动作仍是准确无误的。他跨出.三步就靠近了墙。当他纵身跳向那花了这么多年心血才修筑成的极乐园时,连半点声音都没有发出;而当雅克卡迦拉的建筑师落到自己作品的基础上时,人们也没有听到任何的声息。

  卡里达沙伤感了好些日子,可是,当人们把费尔达兹的遗书译给他听的时候,他的伤感又变成了愤怒。有人事先警告过波斯人,说是当他一旦完成了自己的工作,他的眼睛会被瞎;这是极其无的谣言。然而,尽管已经有好几个人因为企图证明自己无辜而被折磨致死,但卡里达沙却始终未能查明流言的来源。使卡里达沙伤心的是,波斯人竟然相信了这种谎言:他本该懂得,无论如何,一位画家是永远不会去剥夺另一位画家对艺术品的观赏能力的。

  卡里达沙并非是一个残酷无情或者忘恩负义的人。他本来准备把黄金赏赐给费尔达兹…至少也要赏给他白银…他还准备派遣仆从护送费尔达兹回到家乡,并让这些仆人侍候他终其天年。他本可以什么也不用亲自动手去做,并且很快就会过上那种无忧无虑的日子。7.超级纤维

  “差点儿没有把我吓瘫了,”拉扎辛哈一边倒着咖啡,一边带着责备的神情说道:“甚至连我都知道,反重力作用是不可能的。您是怎样做到这一点的呢?

  “请原谅,”摩微笑着回答道:“我没有料到有人在监视我的行动…使我感兴趣的是为什么石凳的位置紧贴着崖边,因此,我决定把这个问题搞清楚。”

  “其实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秘密。以前某个时候,在深渊上面曾经悬空搭起过一个木板脚手架。从峰顶到壁画那里有梯道相通。在壁画上至今留有凿出的沟痕。”

  “是的,”摩惋惜地说:“这就是说,已经有人勘察过它。”

  “那是二百五十年前的事,”拉扎辛哈想起来了:“考古学家列特里兹也和摩博士一样从悬崖上下去过,可情况却并不完全相同…”

  摩取出了那个使他得以完成惊人之举的小金属匣。上面有几个按钮和一块带有指示灯的控制盘;从外观上看,很可能会把它当成是一台袖珍式的无线电话机。

  “就是这个东西,”摩不无自豪地说道:“既然您已经见过我那直上直下的百米散步①,您对于它的作用就可以有一个大致的印象。”

  ①这指的是第5节最后所描写的摩从悬崖上跃下之举。

  “我的望远镜好象有点不顶用了。不过我可以发誓,您绝对没有拉着什么东西辛哈答道。

  “是啊,很显然,这种场面会给人留下强烈的印象。平常,我就是用这种噱头把人们逗乐的…好吧!现在就请您把一个手指头伸进这个环里。”

  拉扎辛哈犹豫了一下。摩拿着的是一个不大的金属环——总共也就比订婚戒指大上一倍——它给人的感觉好象是带电的。

  “我会不会触电?”拉扎辛哈颇不放心地问道。

  “不会的,但可能会使您大吃一惊。请把它往自己怀里拉!”

  拉扎辛哈小心翼翼地抓住了圆环…这一下可好,差点儿没有让他打了个趔趄。圆环好象是有生命的,它向着摩,更准确地说,是向着摩手中的匣子冲去。匣子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发出低沉的蜂音,而某种神秘的力量则把拉扎辛哈的指直往前拉。“磁力?”他自问道:“不对,磁铁并不能起这种作用。这是另外一种东西。拉着绳索拔河?”对了,这正是他们眼下所干的事情,只不过这条绳索是看不见的。

  无论拉扎辛哈怎样地圆睁双目,他还是看不出圆环和摩的小匣之间有什么细线或者金属丝连着。他把另一只手伸出去,打算摸索一下那看上去一无所有的空间,但工程师把他推开了。

  “对不起,”摩说道:“所有的人都是打算这么于的。不好您会被割伤得很厉害。”

  “这么说,您那里确实有一条看不见的金属丝。真妙…可它能干什么用呢——只是在怞签的时候玩花招吗?”

  摩咧开了嘴微笑着,不无得意地说道:

  “许多人的反应都是这样的。可是,您之所以看不见这条细线,只是因为它太细了,细得不超过几个微米。它比最细的蜘丝还细。”

  “这简直难以置信!”

  “这是固体物理学二百年以来的发展成果——假单基金刚石单晶体。准确地说,它不是绝对纯的碳,里面含有定量配制的、某些元素的微量添加剂。这种线只有在窨轨道的综合企业内才有可能大量生产,因为那里没有干扰晶体生长的重力。”

  “真够吓人的,”拉扎辛哈喃喃地说道。他轻轻扯了几下圆环又接着说:“您的细线倒是可以派各种不同的用场。比如说,可以用它切干酪…”

  摩不由得笑了起来。

  “利用它可以在两分钟之内伐倒一棵很的大树呢!但是,它使用起来却并不那么简单…甚至是相当危险的。我们必须设计专门的微型绞车来收放它…我们把这种绞车称做“卷尺”这种用蓄电池工作的“卷尺”是专供表演用的,它可以轻而易举地吊起二百公斤的重物。”

  拉扎辛哈恋恋不舍地把手指从圆环中退了出来。圆环掉到了地上,随即像是没有任何牵制似地前后摇滚起来。摩掀下了匣上的一个按钮“卷尺”便发出轻微的蜂音将细线收绕起来。

  “摩博士,难道您这么远道而来就只是为了用这种奇妙的科学成就让我大吃一惊?…诚然,我确实是吃了一惊。假如可以的话,我很想知道所有这一切同我有什么关系?”

  “关系极大,调解员先生,”工程师回答道:“您刚才说这种材料可以应用在许多不同的方面,这是绝对正确的。它的用途之一是要使您这宁静的‘小岛’变成世界的中心。不,应该说是整个太阳系的中心。因为有了这种高强度的细线,塔波罗巴尼将成为通向太阳系各大行星之路的第一个梯级。将来到了某个时候,很可能它会成为通向星际之路的起点。”8.玛尔迦拉

  当玛尔迦拉王子最后一次望着他那同自己一起度过童年时代的兄弟时,浮现在脸上的表情是如此的复杂,以至于连最了解他的亲密朋友也会感到无从猜度其心意。战场上的一切都已平息下来,在药物或利剑的作用下,伤员们的喊叫声也都消失了。

  最后,王子转向了同他并肩而立的、身穿黄衣裳的长老,用一种深沉莫测的声音说道:

  “您曾经为他举行过加冕礼,圣博特希特哈尔玛。因此,还得您费心安排一下,用合乎国王身份的仪式为他举行葬礼。”

  一度沉默之后,长老小声回答道:

  “他拆毁了我们的庙宇,还赶走了祭司们。如果说他也敬神的话,那么,他所敬的也只有婆一个神。”

  玛尔迦拉齿狞笑了一阵,在玛哈纳雅盖剩下的有生之年里,他将会对这种笑的含意好好地领略一番的。

  “至圣的长老,”王子用——种出狠毒的声调说:“他是巴拉瓦纳大帝的长子,他登上过塔波罗巴尼国的王位,至于他所造成的灾难,已经随着他的死亡而消失。请您费心关照!在您胆敢把脚踏上圣山斯里康达之前,务必按照应有的规格礼葬他的遗骸。”

  玛哈纳雅盖-泰洛用勉强才能看出的动作躬了躬身说:

  “这件事一定会办妥的…既然您乐意这么办。”

  “还有一件事,”玛尔迦拉说道,但这次是对着自己的侍从副官们:“当我们远在印度斯坦的时候,对卡里达沙泉的名声就已经有所耳闻。在动身去拉纳普拉之前,我们要去看一看这些泉…”

  在卡里达沙的葬礼上燃起了簧火,浓烟从极乐园的中心冉冉地飘向万里无云的晴空,驱散了成群盘旋着的白兀鹫。玛尔迦拉带着严峻而冷酷的神情看着浓烟向上飞去,它向全国宣告:塔波罗巴尼国已经有了新的统治者。

  仿佛是在同火焰继续进行着永恒的角逐,泉的水柱也昂奋地直苍穹。等到蓄水池内的存水枯竭之后,水柱便萎落了下来。在它们再次从卡里达沙的极乐园中升起之前,历史已经跨越了一个又一个的里程碑:罗马帝国垮台了,穆斯林的军队席卷了整个非洲,哥白尼把地球赶出了宇宙中心,签署了独立宣言,人类登上了月球…

  葬礼的篝火还没有燃尽,余烬不时地迸发出点点火星。玛尔迦拉耐心地等待着。当最后一股烟柱飞向雅克卡迦拉山的高空时,他举目遥望悬崖顶峰之上的宫殿。

  “人不应该向天帝挑衅,”他说完之后沉默了一会儿:“把宫殿夷为平地!”9.超级大桥

  保尔和马克辛娜都是拉扎辛哈的老朋友,可他们在此之前还从未见过面。老实说,在塔波罗巴尼以外的地方,恐怕未必有什么人听说过萨拉特教授的名字。可是,整个太阳系却都熟悉马克辛娜-杜瓦尔的容貌和声音。

  他们在图书室里就座:客人们坐在舒适的安乐椅上,拉扎辛哈则守在总机旁边。三个人全都目不转睛地望着呆呆地站立着的第四个人。

  太呆板了!假如客人是一位旧时代的人物,对二十二世纪新月异的电子奇迹毫无概念的话,那么,经过几秒钟以后,他也许会认定所看到的是一个蜡制模特儿。可是,假如他看得十分仔细的话,就可以发现两种奇特的情况:“模特儿”在直的光线下是透明的,而他的双脚在紧靠地面处却并不清晰,甚至渐渐地模糊起来。

  “你们认识这个人吗?”拉扎辛哈问道。

  “素昧平生。”萨拉特当即答道:“我以为,既然您打断了我的发掘工作,那他准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

  “那我呢?撒哈拉大沙漠萨拉泽湖①上举行的快艇比赛刚刚开始,我就不得不撇下了自己的三体船。”马克辛娜-杜瓦尔以人一头的口吻说道。对于任何一个脸皮不如萨拉特教授那么厚的人来说,她那著名的女低音所出的不,该是足以使他懂得自己的分寸了。接着,马克辛娜以她特有的明快语调说道:“当然,我认识他。怎么着,他打算从这里造一座通到印度斯坦的大桥吗?”

  ①这是作者虚构的湖泊,借以说明人类在22世纪已将干旱的撒哈拉大沙漠改造成为另一个天地。

  拉扎辛哈笑了起来。

  “不是的。请原谅我惊动了你们两位的大驾,可是您,马克辛娜,答允来看望我的话已经说了二十年了!”

  “可不是吗!”她叹了口气说:“我在演播室里呆的时间实在太长了,得我常常把生活着五千个亲密朋友和五千万名人的现实世界都给忘了。”

  “这位摩博士属于您的哪一类人呢?”

  “我同他见过几次面。我们一起筹备过大桥竣工场面的实况转播。他是一位非常杰出的人物。”

  在马克辛娜-杜瓦尔的嘴里,这可算得上是非常客气的恭维话了。已经有三十年以上的时间,她似乎一直是她那种非常难干的职业中最受尊敬的代表人物,她所获得过的奖励可以说是应有尽有。至于布里特采尔奖金和其他等等,那就不过是锦上添添花而已。她在哥轮比亚大学电子新闻教研室当了两年教授之后,新近才回到了活跃的采访报道业务中来。

  由于以上所提到的这些情况,她的性格已变得略为温和了一些,但仍然保持着锋芒毕。她已经不再是那种狂热地主张男女平等的女;当年她曾有一次宣称:“既然女人会生孩子,那么,自然界无疑地应该赏赐给男人以某种别的天赋。可是到目前为止,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没有获得这种印象。”尽管她有了上面提到的那点变化,但假如她想要让谁知道自己的本分,那仍然是轻而易举的事。

  没有人怀疑过她的女气质;她结过四次婚,并在挑选她的电视摄像员问题上闹得很出名。为了能够独自带着二十公斤重的通联设备轻松而迅速地转移位置,摄像员在任何情况下都应该是年轻而身强体壮的。但是,马克辛娜-杜瓦尔的摄像员们除此之外还具备勇敢和漂亮的特点。要是谁借用这个话题开个玩笑,那倒是完全没有恶意的,因为即使是那些最厉害的竞争者,他们对马克辛娜的喜爱也几乎是和对她的妒忌同等强烈的。

  “参加不成这场竞赛实在是可惜的。不过,‘玛丽琳三世’没有您也获胜了。归到底,结果比什么都重要…现在就让摩根本人来讲一下整个事情吧。”拉扎辛哈结束了自己的话。

  他松开了“停止”按钮,人像便有了“生命”

  “我叫范涅华-摩,是全球建设协会‘陆地’分部的总-工程师。我最近完成的一项工程是直布罗陀大桥。现在,我要介绍的是一项其规模之宏大为大桥所无法比拟的工程。”

  拉扎辛哈将身子向后仰靠到安乐椅背上,准备聚会神地听听有关这项对他来说虽已熟悉、但却仍然是不可思议的设计方案的叙述。说也奇怪,人们竟然这么快就适应了远程传播的固有特点而没有注意到调整的误差。甚至当摩“活动起来”——不是离开原位而是形象严重失真的时候,也没有使所发生过程的真实感受到破坏。

  “人类进入宇宙的时代已经历时两个多世纪了。在这个时期的后半叶,我们的文明整个地依赖于各种人造卫星。全球的通讯联系,气象预报,陆地和海洋资源的利用,邮政和情报业务等等都是如此。要是宇宙系统出了什么问题,我们就会重新陷入无知的黑暗之中。那时,一定会发生混乱,而人类的大部分将死于饥饿和疾病。”摩接着说道:

  “要是我们向地球以外的空间看上一眼,我们就会看到月球、水星和火星上的自治殖民地,以及可以从火星与木星之间许多小行星的矿藏中开采的无数财富。但是,虽然火箭在现时已经成为历来所发明的所有各种运输工具中最为可靠的一种…”

  “那么自行车呢?”萨拉特嘟哝了一句。

  “…但它们终究是很不经济的。更严重的问题在于它们对自然界产生的影响是极其可伯的。尽管想尽了一切办法来控制进出大气层的空中走廊,但起飞和着陆时的噪声却仍然使得千百万人大伤脑筋。火箭排出的废气聚积在大气层的上部,已经引起了气候的变迁。大家都还记得二十年代流行过的皮癌,它就是由于缺乏紫外线辐所引起的;还有,为了恢复臭氧层,需要消耗大量的化学制品,这笔费用是个大得不可思议的天文数字。”摩几乎是毫不停歇地介绍着:

  “用外推法对本世纪末货运量增长情况所作的预测表明,在地球一空间轨道这条航线上,货运周转量会大约增加到一倍半。但是,火箭的使用能已经接近于物理学定律所规定的绝对限度了。”

  “那么,是否有什么可供选择的其他方案呢?”他自问自答地说:“许多世纪以来,人仍曾经幻想过反重力作用、零过渡等诸如此类的东西。遗憾的是所有这些都不过是幻想而已。但是,几乎就在发第一颗卫星的同时,一位富有创新精神的俄国工程师想出了一种最终会使火箭成为过时的系统。过了许多年之后,才有人认真采纳了尤里-阿尔楚丹诺夫①的思想。而为了使我们的技术达到同他的远见相适应的水平,足足用了二百年的时间…”

  ①尤里-阿尔楚丹诺夫是前苏联的一位工程师,在20世纪60年代初,他首先提出了“宇宙升降机”的设想。

  当拉扎辛哈每次重放录像的时候,他总是觉得摩的影象在这一瞬间真的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他从这里踏上了拉扎辛哈的国王,因此,主人就不能不哪伯只是部分地支持他的热情。

  “漫步在晴朗的夜空之下,”摩继续说道:“您可以看到我们时代的一个常见的奇迹——那些既不升起、也不落下,而是固定不动地停在空中的星星。早在我仍祖父那一辈上,人们对于永远高悬在同一地面位置上赤道上空的同步卫星和同步宇宙空间站,就已经是司空见惯了。阿尔楚丹诺夫所提出的问题,其特点是儿童式的直率,而这种直率却反映了真正的天才。要是这种念头出现在通常所谓的聪明人头脑中,他大概马上就会当成是透顶的荒唐而丢开的。”

  “如果空间的物体能够保持相对于地面的固定位置,那么,又为什么不能从这个物体上放下一条缆索,用它把地球和宇宙联结起来呢?”摩滔滔不绝地说下去:

  “但是,怎样才能在实际上体现这种思想呢?计算表明,没有一种物质能够具备足够的强度。即使是用最好的优质钢制成的钢丝绳,也根本无法贯通地球和同步轨道之间三万六千公里的距离,因为在远未达到这一长度之前,它就已经承受不了本身的自重。不错,在二十世纪末的最后几年里,人们已经开始在实验室条件下生产超强度的超级纤维。假如在当时有可能组织大量生产的话,那么,阿尔楚丹诺夫的幻想说不定也就已经成为现实。但是,它们的价格在当时是太昂贵了,甚至比黄金还要贵得多。而为了建成地球——宇宙的客货运系统,得用上几百万吨超级纤维,因此,幻想也就始终停留在幻想的阶段。”

  “可是,就在几个月之前,形势发生了变化。现在,宇宙深处的一些工厂可以生产出实际数量不受限制的超级纤维。这样一来,我们就有可能建造起宇宙升降机,或者空间轨道塔,至于名称怎么个叫法,那就随我的便了…”

  随着摩的话锋一转,他本人的影象消失了。继而出现的是缓慢地转动着的、跟足球大小相仿的地球。在地球上方相隔一臂之迢的部位上,有一颗闪烁着明光的星星始终翱翔在赤道某个地点的上空,它就是同步卫星所在位置的标志。

  从星星上开始出两条很细的光线:一条向着地球伸去,而另一条则沿着相反的方向朝宇宙伸去。

  “当您建造一座桥的时候,”摩的声音在继续着“您是从两端开始而在中间会的。对于空间轨道塔,事情的做法就恰好相反。您应该同时向上和向下建造,只有这样,构筑物的重心才会保持在一个固定点上。要是不能保持平衡的话,构筑物就会改变自己的空间轨道而开始缓慢地沿着赤道移动。”

  在伸向地球的细线到达地面的同一瞬间,另一条细线也停止了运动。

  “塔的总高度应该不低于四万公里,而下面的、穿过稠密大气层的那一百公里则是最危险的。在这个区域内,最令人担心的是飓风。当空间轨道塔还没有牢靠地固定到地面之前,它是不稳固的。”摩稍稍停顿了一下:

  “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将在人类史上首次有了登天的梯子——通向星际之桥。这是一个简单的升降系统——用廉价电力开动的升降机,它将取代喧闹而费用高昂的火箭,从此以后,火箭将只被用于遥远的宇宙飞行。”

  “在你们面前所展示的只是可能提出的方案之一…”摩以告一段落的语气指出。

  旋转着的地球影象消失了,电视放映机映出了空间轨道塔的剖面。摩的介绍又接着进行下去:

  “这种空间轨道塔由四相同的管子构成:两供上升使用,另外两则供下降用。它有点像是从地球通往同步空间轨道的四轨铁路。”

  “运载旅客、货物和燃料用的‘宇宙密封舱’,将以每小时数百公里的速度沿着管子上升和下降。由于百分之九十的动力可以在这个系统中得到回收,因此,运送一名乘客的成本不过几美元而已。这是因为当宇宙密封舱向地球降落的时候,它的电动机在起到磁力制动器作用的同时,会作为发电机而产生出电能。和宇宙飞船不同,这种宇宙密封舱不会将动力消耗于使大气发热和产生冲击波;它的动力将由本系统加以回收。也就是说,下行的列车将带动上行的列车。按照最略的估算,升降机的运行费用不会超过任何一种火箭的百分之一。”

  拉扎辛哈撤了一下按钮,摩便不作声了。

  “我完全被糊涂了,”萨拉特教授说:“再说,这一切同我们有什么相干呢?”

  “我自己也没有完全搞清楚。依我看,摩是同时在几条战线上作战。他把这份录像交给我的时候有一个条件,就是不要通过公用的通讯渠道来播放。所以,我不得不把您们请到这里来。”拉扎辛哈答道。

  “他知道我们的这次会面吗?”马克辛娜问道。

  “当然知道。当他知道我准备同您——马克辛娜——商量的时候,他甚至还很高兴呢。他信任您,因此希望您能助他一臂之力。至于您,保尔,我已经使他相信:您能够保密一个星期左右而不至于冒憋坏的风险。”

  “我刚刚捉摸出了一点名堂,”马克辛娜-杜瓦尔说:“有些东西开始有了那么点儿眉目。但问题首先是:这是一项涉及宇宙的方案,而摩却是‘陆地’分部的总工程师。”

  “那又怎么啦?”拉扎辛哈不解地问道。

  “您居然也会这么问,约翰!您想想看,当宇航工业界得知这个消息以后,会掀起一场什么样的官场风波!要是摩不那么非常非常地小心谨慎,人们会对他说:‘非常感谢您,这件事情现在就由我们来处理吧。认识您真是荣幸’。”

  “您这话说得很有道理,但他也有一些强有力的论据。要知道,就事情的实质而言,空间轨道塔并不是运输工具而是一项构筑物。”拉扎辛哈辩解道。

  “我不知道法学家们怎样看待这个问题。不过,顶层的运动速度比基础的线速度每秒快几公里的构筑物恐怕未必很多吧?”马克辛娜道。

  “您说的可能也对。顺便提一下正当我被空间轨道塔是通向月球的整整一大段路程这种想法搞得头脑发的时候,摩博士说过:‘您应该这样认为,这不是什么向上高耸的塔,而是通向外层空间的桥’。我试着按照他所说的去想过,可是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结果。”拉扎辛哈说。

  “啊哈!”马克辛娜-杜瓦尔忽然喊叫起来:“对了,提起桥,还有一件让您头脑发的事哪!”

  “有这种事吗?”

  “您是否知道,全球建设协会的理事、参议员柯林兹,这头高傲的蠢驴曾经要求用他的名字为直布罗陀大桥命名呢!”

  “唷,那怎样才能使大桥摆它所遇到的噩运呢?”拉扎辛哈关注地问道。

  “全球建设协会的一些主任工程师搞了一次小小的宫廷政变。不用说,摩并没有参与其事。”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不愿意公开自己的计划!我越来越感到他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可就在几天之前,他发现了一个他所无法绕过的障碍。”

  “让我猜猜看。”马克辛娜诙谐地说道:“这倒是一次有益的练习——它能帮助你在越障赛中倒群雄哩。据我所知,地球上适合这项计划的地点只有有限的几处,因为赤道的大部分都在海洋上通过——而塔波罗巴尼毫无疑问是其中的一处。只是我看不出它同非洲或南美相比有什么优越之处。也许,摩不过是在挑选各种可能的方案?”

  “亲爱的马克辛娜,您的演绎能力真是出类拔萃。您的思路是正确的,可是您再也前进不了啦。虽然摩曾经非常希望把事情的实质给我解释清楚,但我却不敢肯定自己是否真正懂了科学上的全部细节。看样子,非洲和南美并不适宜于设置宇宙升降机。这同地球重力场的一些不稳定点有关。真正合适的只有塔波罗巴尼岛一处——更糟糕的是,还只是这座岛上的某个地点。保尔,现在该您出场了。”

  “我?”一直在默默地听着的萨拉特简直有些不知所措。

  “是的。使摩博士感到最为懊丧的事情是:他发现,他所需要的那唯一地点,说得客气些,已经被占领了。他请我出出主意,用什么办法把您那心爱的朋友‘佛爷’撵走。”

  “谁?”这一下轮到马克辛娜惊讶了。

  萨拉特马上回答说:

  “斯里康达山庙里的长老,圣博特希特哈尔玛-玛哈纳雅盖-泰洛。”他说的时候使用了歌剧中的宣叙调,仿佛是在高声唱着连祷(天主教的一种祈祷文):“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一时之间,沉默笼罩了一切。接着,在保尔-萨拉特——这位塔波罗巴尼大学考古学名誉教授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幸灾乐祸的表情。

  “我一向就想知道,”他沉入幻想似地说道:“当无法抗拒的力量同不可逾越的障碍相遇的时候,究竟会发生什么样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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