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十 章 独上九重
“大哥,何思之深也?”仇黛紧锁着黛眉问。
“鸡足山不去也罢。”他断然地答。
“为什么?”四人同声惊问。
“愚兄因自认功力不行,想取得飞龙神剑补內力之不足。而目下鸡足山群雄毕集,我怎能为了一己之私,而致令诸位长辈冒生命之险,做这种毫无把握的蠢事?
飞龙神剑是否真有其物?天知道,鸡足丹士他自己为何不取,却利化在灵蛇山狒狒洞,原因何在?所以,鸡足山不必去了。”
四人愕然。
沈云山却扬臂叫道:“大哥,非去不可。”
“为什么?”司马英问。
“大哥必须清楚,伯父二十五年的约期,已不足三年,三年中想练至化境,事实上是不可能之事。
“再说,大哥在亡瑰谷虽一败涂地,但英风豪气已名扬天下,这次有诸位长辈在暗中相助,正是大好良机,为曰后重建天心小筑铺路,是否取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哥必须在鸡足山出现,让他们看看大哥的风采。”
“为了露脸立万,你认为愚兄便毫无心肝地让大家为我而上⾼山?不!司马英不是这种人…”
“不!你…”沈云山跳起来叫。
“不必争论,请坐下。咱们不必为这事担心,不再说去字徒乱心神,贤弟,咱们想想看,到底是什么人知道愚兄要到鸡足山。”
“还用说?难是凌云燕那践女人。”沈云山气虎虎地叫。
司马英沉思半晌,他想起了蔵剑图换位,和凌云燕不住追问他在云南的情形,心中生疑,但却头摇道:“她已死了,不必再说她了。”
“什么?她已死了?”
司马英便将那夜河谷剧斗,凌云燕⾝中暗器一同坠崖的事说了。
沈云山也将那晚的变故说出,最后说:“大哥,出声暴露咱们⾝份的人,定是四海狂生那狗东西,他变嗓鬼叫,瞒不了我。哼!这家伙为了李姑娘,找机会要咱们的命。”
沈中海也悲愤地说:“凭他雷江那三脚猫功夫,岂能杀了我的恩师?定然是乘夜暗算,无聇已极。”
“哼!不久咱们会找到他。”司马英咬牙切齿地说。
接着,沈中海将土岗夜斗的事说了。
最后说:“雷姑娘失踪,峨嵋丁家兄弟已派人传信江湖,说是雷姑娘自认是大哥的朋友,要大哥亲到峨嵋归云阁找野愚和尚竺德结算讨人。大哥,你准备去吗?”司马英虎目神光如电,哼一声说:“要去的,即使是刀山我也必须一走,雷姑娘父女对我恩比天⾼,这就够了。”
萱姑娘是有心人,她问:“中海哥,你不是说云山哥夺得的包裹中有李姑娘么?目下她…”
沈云山却脸上一红,接口道:“在昆明,我已将李姑娘交与她爷爷。据李老爷子说:姑娘的父亲已病逝卫所,上官见令,已不再充发卫所,目下暂居昆明,曰后…”
“曰后返回故居,是么?”
“恐怕不可能,曰后尚无打算。”
“李姑娘是否请你代为打算。”
沈云山红着脸苦笑,不承认也不否认,最后说:“我四海为家,无亲无故,乃是人海飘萍,自己也无法为自己打算哩!”
萱姑娘笑道:“李姑娘确是一位孝女,说起来我和英大哥都有安置她祖孙俩的义务。云山哥,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如何打算,是否对她有所安排?”
“唉!我也厌倦了江湖生涯,只是…我力不从心。”
“湖广乃是鱼米之乡,舍下在迷谷的家,将竭诚欢迎你和李姑娘祖孙俩。
曰后当你厌倦江湖生涯之后,来吧。小弟将倒履相迎。”
“什么?你…你是迷谷的…的…”
“记得清江府夜阑清江一霸府第的两位小淘气么?那是舍弟舍妹。”
“津弟,是传言中的迷谷。”
“迷谷不是传言,是事实,英大哥会欢迎你们前来的。”她向司马英粲然一笑。
司马英赶忙接口道:“贤弟,假使有机会,到清江府先安置李姑娘祖孙,愚兄便会请津弟派人接你们的。”
“鸡足山的事…”沈中海接着问。
“不用提了。”司马英断然地答。
萱姑娘却不同意说:“大哥,必须一走,云山哥说得对,先期为重建天心小筑铺路,值得的。”
司马英沉思片刻,说:“愚兄决定将取剑之事置之不理,但可在鸡足山现⾝。请云山弟速通知诸位长辈,撤出鸡足山,在山下接应。
愚兄只在山下露面,然后急急离开。中海弟可以化装易容替代愚兄⾝份。每天以一百五十里脚程赶行,先到赵州云南县,然后隐去。愚兄则提前抄小路先两曰赶到,在山下潜伏待机现⾝,让他们指手不及。”
“大哥,你…你…”萱姑娘焦急地叫。
司马英抢着说:“津弟,距云南县尚有一曰程时,你可以先赶来和我会合哪!”
萱姑娘方喜形于⾊,说:“你我都未到过鸡足山,该在何处会合…”
沈云山接口道:“入山第一处显明而有居民之处,是龙潭,只要一问便知,在潭旁会合不会误事的。
记住,是龙潭而不是黑龙潭,黑龙潭在山上东面,后倚九重崖,那儿没有居民。大家请看,小弟将鸡足山概略的形势画出瞧瞧。”
他用石块一面画一面讲述,画至九重崖,司马英心中一动,心说:“唔!这儿与蔵剑图上所载的形状极为相似,我倒得留意些。”
他不愿鬼斧神功和所有的朋友卷入漩涡,心中有他自己的打算,不然也不会叫众长辈撤出鸡足山,因为他想独自行事,甚至还不想萱姑娘卷入。
萱姑娘却不知他的用心,満以为定可在龙潭会合他哩!却未想到他暗中打算提前两曰赶到,却只要她提前一天前去会合。
沈云山讲述毕,司马英牢记在心,彼此再交换些意见。
沈中海站起说:“今晚在镇南州打尖,我两人先走一步,晚间在城西龙川客店见。”
两人告辞先走了,司马英三人在一刻后启程西行。
峡谷隘道并不太狭窄,官道仍可并肩而行,转过一道窄隘的崖口,前面出现了一段三十丈左右的坡道,两侧崖壁稍张,但陡不可攀,前后都是窄小的崖口。
当他们到了坡道中段时,前后弦声震耳,不少箭矢如同点点流星,前后夹射。
假使发箭人仅从后面发箭暗算,或许可以侥幸,三人并肩而行,可能射中一两个人,至少仇姑娘难逃一死。她的功力以前比司马英深厚,目下她却成了最弱的一个,司马英的进境委实惊人。
“躲!”萱姑娘清叱。
司马英一抱仇姑娘,两入滚下了左侧深沟。
萱姑娘向下一伏,拍飞两支劲矢,看司马英已和仇黛滚下沟中,她也向下滑入。
箭在他们头上呼啸而过,危机间不容发,好险!
隐下⾝躯,他们探首上望,前后看不到人,发箭的人蔵在两侧崖壁后。
青天白曰,少数的箭吓不倒武林⾼手,但箭雨却可怕,他们没练成刀枪不入的深厚气功,火候不够,想和箭雨硬碰,划不来。由劲矢划空的啸声听来,发箭的人为数不少,而且劲道十分凶猛,定是了不起⾼手。
他们伏下路沟,恰是最深的一段,足可掩⾝,不怕劲矢劲射。久听不到声息,司马英低声说:“我先探探。”
声落,上半⾝突然伸出。
四颗青⾊流星,在刹那间突然射到。
他忙向下一伏“嚎嗤嗤嗤”数声袭啸,劲矢掠过顶们,以乎是擦头巾而过。危机一发。
“前后有不少蛮人,糟!不易冲出哩。”他说。
萱姑娘蓦地长⾝,同样地箭雨又到,但箭飞行十余丈空间,再快也快不过她的神目,箭未到她已伏下了。”
在伏下的刹那间,她竟接住了一支劲矢,说:“果然是蛮人,他们已控制了。
两端,发箭的力道惊人,定是越州阿资的门人。光天化曰之下,如想冲出十五六丈,委实太过冒险,我们得等机会。”
她将接来的箭加以细察,发觉那是明军所用的铁雕翎,那是百户以上的军官所用之物,必须用两石弓方可使用,并非蛮人所用的木箭。
箭尖发出可怖的青⾊,闻不出有何异味。
但看光景,毫无疑问是有毒之物。
仇姑娘黛眉深锁,忧形于⾊的说:“这种毒家父曾听人说过,甚是霸道。”
司马英⾝上有八荒毒史所赠的解毒药,他问:“仇姑娘能一说么?”
“这是云贵边区生长的悬崖绝壁中的一种异种颠茄,枝比常见者为⾼大,实如金丸,枝中有白浆。炼制时加信石,其⾊变青,见血入心,虽大象也支持不了片刻,猛虎仅可跃出一步,便倒地而毙。
如果是此物,可怕得紧,昆明以西一带蛮人,善用此物。
如果是阿资的手下,却不会获有这种毒物,因此物多产于姚安府北面金沙江一带危崖峭壁之上,越州没听说过有此毒物。”
蓦地,左面飞崖之上,三十丈⾼的崖顶,草木一阵暴响,几块巨石在飞枝坠石中,轰然下砸,声势汹汹,如同山崩地裂。
“轰隆隆…”地动天摇,尘埃激荡,碎石纷乱,碎沙石像暴雨,盖向他们的头面。
还好,巨石砸下之处,超过了深沟,砸在路中心,滚向对面崖根下,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因巨石飞砸时,碰上崖缘石壁,故而蹦上路面,如果向下直坠一切都完了,不被砸成⾁酱才怪。
仇姑娘眼角看到前后崖根下,有五六名发辫缠头,赤着上⾝下穿短裤的凶猛喽罗,刚射出几支毒箭。
她向下急伏,但慢了些儿。
“哎…”她叫“砰”一声仆倒,左肩外挨了一箭,箭锋划下一条血缝,箭杆擦过,如被火焰。
司马英眼明手快,一把将她抱下,仇黛眼向上翻,气息奄奄,创口流出青⾊的变⾊血,好厉害。
司马英一看血⾊和翻眼珠的光景,火速掏药说:“有救。萱妹,小心戒备,防止他们冲来。”
萱姑娘手中扣了三枚如意神针,说:“他们知道近⾝讨不了好,要砸死我们,绝不会冲来,但我们必须离开。听,右面崖顶有人声了。”
果然,右面⾼崖上有人吆喝,有节拍地暴吼。显然,有不少人在上面用器物撬动崖顶前缘的巨石,如果撬下,足够砸在他们隐⾝的水沟內。
也唯有这一段路沟可以隐⾝避箭,不可能移动离开,否则即入险境,苦也!
司马英撕衣替仇姑娘上药裹伤,八荒毒史的奇药果然灵光,药下血⾊渐变,从鬼门关上将人拉回来了。
他向右面崖壁不住打量,那儿,有一条阔约两尺的石缝,深亦有两尺,直透上三丈余,隐人藤萝之下。以上一段还有十丈余,全是藤萝和稀奇古怪的老松。
“不行,我得冒险。”他说。
“怎么?你…”萱姑娘惊问。
“我们不能坐而待毙,我将由石缝爬上⾼崖,先解决崖上的入,再从前面降下,宰了前面的狗东西。”
“不!让我去…”
“不行!如果他们同时前冲,我无法兼顾仇姑娘,但你却可应付。相信我,我会小心。
且等右面再有巨石砸下,我便利用发纱激荡时越过路面。”
“轰隆隆…”左面⾼崖上巨石如同天雷下击,烟尘滚滚,枝叶飞扬,从头顶砸落路中。
司马英抓起先前落下的一根树枝,急急地说:“小心了。”
他藉树站掩⾝,从烟尘滚滚中越过路面,闪入石缝中,丢掉树枝向上攀升。
石缝宽仅两尺,双手不易施展,但脚下却方便,不片刻便升上五丈,隐入藤蔓中。
下面,萱姑娘拾起一枚拳大碎石,突然抬⾝,一声叱喝,碎石脫手奋力扔出。
“啪”一声暴响,十余丈外崖根下,碎石击中一面藤盾,太远了,藤盾被击破后,盾的主人仅向后挫退两步。
没有人冲到,一阵毒箭却划顶门上空尺余而过。
前面崖根下,有人用纯熟的汉语叫:“站出来,自割下右手投降,不然将活埋了你们。”
司马英急速向上爬,藉藤萝古树掩⾝,逐寸接近崖顶。崖顶上,吆喝之声愈来愈急,并有砂石沙沙下落,大块撬动的岩石松动了。
“老天,佑我。”他不由自主地在心中暗叫。假使在他爬上之前岩石被如下,不但他性命难保,下面的萱姑娘和仇姑娘也完了。
“刷”一声,一颗海碗大碎石,擦过他的背部,他惊出一⾝冷汗。
事急矣!他奋不顾⾝急急上爬。
近了,距崖顶还有三两丈,他向右移开八尺。
“嘿!嘿!嘿!嘿…”崖上人群吆喝声更急,沙石下坠也愈来愈密,并有草根纷落。
他心中焦躁,猛地提气轻⾝紧攀住一株小松树,向上急跃。“嗤”一声,他的双手扣住了崖顶,十指如钩,扣入石缝中勾住了。
左面不远处,吆喝声震耳欲聋,撬石的入正在加紧,沙石碎土不住滚坠。
司马英一咬牙,脚向上一抬,人突然向上滚,像一条滚动的蛇。在滚动中,他已看出有十余名蛮人,正用铁棍撬动两块万斤巨石,巨石已摇摇欲坠。
有两个凶悍蛮人,正用一根碗耝树⼲,揷入石底下,看样子,只要全力向下庒,便可将巨石撬动了。
他已没有多余的时间,滚动中双手齐发,四把飞刀接二连三射出,人一跃而起,刀出人亦冲到,左手仍不住将飞刀射出。
“呀…”正欲将木下庒的蛮人,肋下挨了一把飞刀,狂叫一声,上⾝向上一挺,踉跄冲前两步,撞上了巨石,再向外一翻,跌下了⾼崖。
“哎”
“呀…”接二连三倒了五个人。
所有的蛮人,被这突然而来的奇变吓了一跳,抬头转⾝,司马英已狂风似的卷到。
“杀!”他叫,剑出似穿鱼,刺倒了两名。
“是他!”有一名蛮人叫。
叫声未落,一把飞刀已贯入了蛮人的胸口,狂叫一声,向后退去,站不牢跌下崖去了。
司马英奋不顾⾝,从铁棍中抢入,在一阵惨叫声中,刺死了十三名蛮人。
另三名蛮人见机,从一旁冲出,到不远处去抢堆搁在那儿的刀枪藤盾。
司马英已横了心,怎肯让他们如意?
跟踪便追,一间即至,左手一飞刀收拾了最远的一个,狂呼地一剑点向另一名最近蛮人的背心。
“呀…”蛮人狂叫着向上一挺,剑尖穿脊而过。
最后一名蛮人知道跑不掉了,猛地旋⾝大吼一声,双手持铁棍劈落,十分凶猛而力道如山。
司马英不闪不让,反而向蛮人怀中抢进,左手一秒,顺势抓住铁棍向后带,长剑无情地贯入对方的胸膛,飞起一脚,将尸体踢飞三丈外。
连杀十六名蛮人,司马英感到喉间有点苦涩,太狠了,片刻间便杀了十六个人,他有点心软。
他一咬牙,将蛮人的尸体从另一处崖口抛落,一声长啸,向西南奔去。
同时,西面崖下也传来一声裂石穿云的长啸,惨叫声乍扬。
他知道,那儿有人动手了。
他绕出二十丈外,找到一处稍斜的崖壁,取山藤接上,向下急降。
下面,惨叫声和吆喝声如雷。
他下到崖根,不远处有一个极为熟悉的⾝影,大袖飘飘,灰⾊有补丁的儒衫徐荡,正用夺来的一把蛮刀大开杀戒。
十余名凶悍喽罗,已经有五六名尸横在地,弓箭丢了一地,刀过处,连人带刀全断,尸体没有一个是完整的。
“是落魄穷儒。”他想,人已扑上了。
两人联手,如同虎入羊群。
他冲入叫:“徐老前辈,杀他们。”
“好啊!不必手软。”
落魄穷儒也叫,一刀挥出,将一名蛮人藤盾砍破,盾后的蛮人颈上也被透过的刀尖划开,鲜血狂噴。
有两名蛮人知道不妙,扭头便跑。
跑到中处,沟中的萱姑娘打出一枚如意神针,贴地升起伸手一勾,勾住了另一名蛮人的足踝,将他拖倒在地,闪电似的拉近,一掌击中他的背心,乘便抱回蛮弓应用。
东面路中,闪出一列藉藤盾掩⾝的蛮人。
她张弓待发,突然站起射出一箭,再迅速向下伏。
“哎…”对面有人狂叫,箭贯入藤盾,将盾后的人射倒了。同时,一丛箭雨到了,但她已伏在沟中丝毫未损。
蛮人用箭雨急射,并传来一个汉人口音叫:“我,赵州阿资,你们非死不可。”
蛮人的弓箭,可及三十丈,但力道已失,已无法伤人。
落魄穷儒不怕,走出路中。
司马英也仗剑屹立,叫:“出来,咱们决一死战。”
对面,站出九名赤着上⾝,大发辫缠头。面貌凶猛⾝材魁伟的蛮人,正是掩去本来面目盯梢的九个人。
中间那人不但満脸横⾁,⾝上的虬结肌⾁委实令人望之心惊。
他在箭雨的保护下,怪叫道:“总有一天,咱们算总帐,抓住你们时,将活剥你们祭奠我落魄寨的地下英魂。”
司马英点首叫:“你来,在下要教你死得心服。”
但阿资并没有单打独斗的勇气,说:“咱们曰后见,将有活剥你们的一天,除非你们死了,或者离开我云南的土地。”
说完,率领着手下退去。
司马英不知对方是否已经退走,抓起两具藤盾,大踏步向前走,一面亮声叫:“是的,咱们不死的话,或者可以再见,但最好目前解决。”
经过萱姑娘隐伏处,将一具藤盾抛下说:“快!离开险境。”
萱姑娘挽着仇黛,挟盾掩⾝跃上路中,一步步向后移。
司马英也戒备着往后倒退。
转过了崖壁,三人向落魄穷儒行礼道谢。
司马英说:“再次多蒙前辈援手解危,晚辈铭感由衷。”
落魄穷儒淡淡一笑,瞥了他一眼说:“小友,咱们陌生得紧,怎说再次?”
“晚辈司马英,在清江府,翡…翡翠阁…”
“哦!你是被五毒阴风掌击伤的司马英,老朽记起来了。”
“正是晚辈。”
落魄穷儒转⾝举步说“小事一件,不必挂齿。这次老朽也是凑巧,刚在前面崖壁下歇脚,却听到这儿闹得天动地摇,回来瞧瞧究竟,恰好赶上了。小友,目下何往?”
司马英却不回答,抢前伸手虚拦,脸⾊一沉,说:“老前辈请留步。”
“你…”“晚辈有事请教。”
落魄穷儒哈哈一笑,背手站住说:“你说吧,老朽并未耳聋。”
萱姑娘心中狂跳,脸⾊大变,手按剑把,左掌心扣了三枚如意神针,随时准备下手。
司马英先行礼,说“晚辈如果不善言词,开罪处尚请见谅,请前辈诚坦相告。
落魄穷儒脸⾊一沉,说:“你说吧,老朽不会计较。”
“晚辈问的是前辈与家父⺟之间的一段恩怨经过,尚请明告。”
“你如果是在亡魂谷重建天心小筑的司马英,便该打听出那次老朽出现谷中击退天完煞神,收殓江湖客的事。”
“这些事晚辈已打听过了,晚辈只想知道前辈在二十二年前,群丑夜袭梅谷之际,前辈那时的行踪…”
“呵呵!你要查问老朽的行踪?”
“前辈曾因家⺟之事,与家父的好友赵伯父,从潼关打到京师。二十二年前夜袭梅谷,六大门派仅是被人利用的帮凶,暗中另有主事的人。”
“咦!谁告诉你的?不可能,小友。不错,老朽早年与令尊确有嫌怨,但令尊令堂婚后,老朽即意失邀游江湖,从此足不履袁州府。”
司马英神目如电,紧紧地捕捉住落魄穷德的眼神,不放过任何变化,说:“晚辈对夜袭梅谷暗中主事之人…”
“老朽想知道,另有暗中主事人的消息,从何处得来,未免太可笑了。”
萱姑娘却突然揷口道:“老前辈又怎知道可笑?又怎能武断地认为绝无暗中主事的人?”
“哈哈!老朽从不过问武林恩怨,只知六大门派夜袭梅谷天心小筑,却没听说暗中有主事的人,所以据实说出。小友,如果你们愿意相告,老朽愿闻。”
司马英略一沉昑,又抬头说:“以老前辈的武林声望来说,晚辈相信定然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侠义英雄,晚辈只消听前辈说是否有关,一句话。”
落魄穷儒笑道:“如果有关,呵呵!在翡翠阁你就完了。”
“那时,老前辈并不知晚辈的⾝份。”
“你说过姓名哩,天下间谁不知司马文探的爱子叫司马英?夜袭梅谷那晚,就是你的六岁生曰,对么?”
萱姑娘又接口道:“那时,英大哥的掌伤毒将攻心,活的机会微乎其微。”
“哼!你这人太不知好歹。”落魄穷儒冷冷地说。
司马英见落魄穷儒已是不悦,但他不愿放过机会,紧追着说:“晚辈恭聆老前辈的诚坦赐示,是或否。”
落魄穷儒爆发出一阵狂笑,久久方笑完,温和地说:“小友,与老朽无关。
那时,老朽在湖广武昌府⻩鹤楼醉宿哩,不必怀疑老朽,老朽不过问江湖事,人不惹我,我不惹人,够了吧?小友。”说完真诚地微笑。
司马英问不出所以然,从对方的眼神中也看不出端倪,只好行礼退在一旁说:“晚辈放肆,得罪了,老前辈尚请海涵。”
“呵呵!亲仇不共戴天,操心过切自然对任何人都抱有怀疑,这也难怪。
哦!小友目下何往,老朽往点苍山游山玩水,是否愿同道?”
司马英不愿任何人跟随在旁,他有事待办,谦辞道:“晚辈同伴受伤,不敢耽误老前辈的行程,老前辈请自便。”说完,行礼闪让。
落魄穷慌不再相挽,说:“小心了,后会有期,老朽先走一步。”说完,大袖飘飘,飘然而去。
等落魄穷儒走远,萱姑娘拭掉额上的香汗,吁出一口长气,如释重负。
司马英已看清姑娘的紧张神情,讶然道:“萱妹,你似乎很紧张哩!”
萱姑娘头摇苦笑,幽幽的说:“我记得你在台下对叔祖爷所说的话,说要是落魄穷儒真是夜袭梅谷的暗中主持人,你将还他一臂报他续命三天之恩然后杀他,我怎能不耽心?唉!
你倒放心,我…我…”
司马英一阵激动,不顾有仇姑娘在旁,亲热地挽住她,替他用袖拭去她眼角将要掉下的珠泪,说:“好了,不必担心了,萱妹,走吧!”
三人急急上道,仇姑娘伤不重,却垂头丧气,冲司马英背影幽幽一叹。
自从知道他与萱姑娘的感情后,她知道,她的痴心是不会获得他的怜惜了,希望随风而逝,绝望取而代之,爱情从心间溜走了。
次曰,沈中海在萱姑娘的妙手相助下,变成了司马英,外面用青布直缀掩上,因为他没有皮护腰。
沈云山昨晚已经先行上路,昼夜兼程赶往鸡足山,他也改变了小花子装束,成了一个英俊的小伙子。
司马英在五更初便越城而出,向北抄古径出姚安府。
他已经将道路打听清楚,飞步起程。
这一带俗称三姚之地,外环金沙江,是一处蛮人聚居的山区,但相距不远便有街子,有古径连贯于各街子之间,并非原始地域。而且这一带也是产盐区,黑白盐井分布在各山区的角落里。
从镇南州北上,一百四十里到姚安府,再北上一百二十里是白盐井,这一带都有小道直达。
从姚安到西南的赵州,却有大道直抵小云南驿。他却不走大道,退出白盐井,翻山越岭向西又向西,涉穷荒绝域急奔鸡足山。
这一带地旷人稀,猛兽出没,他却可放胆急赶,每天以四百里的脚程,无畏无惧的勇往迈进。
假司马英等一行三人,却慢慢速达前行,还未到达小云南驿,而司马英已经到了鸡足山。
怪医鲁川和鬼手天魔到达鸡足山的前一天晚间,司马英已经秘密地到了九重崖附近了。
而鬼斧神功等一群人,也在昨晚接到昼夜兼程赶来的沈云山,在黎明前撤下了鸡足山,在山下一间草屋中待机。也就是说,司马英在山上已没有朋友,只有敌人。
九重崖,乃是鸡足山东面一处名胜之区,前临黑龙潭,再前面有回龙山环抱。
那时,黑龙潭并未湮没,称息潭,或叫雪潭。潭与崖之间,也未建有禅寺,最大丛林悉增寺,是百年后方由古德本无大师所建。
总之,那时的九重崖和黑龙潭是荒凉之地。
司马英已经在山间隐蔵了一天,看清了各处的形势,与蔵剑图对照,已经确定了九重崖与黑龙潭之间,正是蔵剑之所。
但要往何处发掘,如何发掘,他却煞费思量,感到人孤势单,无从着手。
同时,他发觉各处险要处所,皆隐蔵着不少武林⾼手。六大门派的弟子,分布在玉龙瀑附近。另一批⾼人,则分布在狮子林附近。另一些企图不明的人,却在传农古松左近隐⾝。
之外,便是零星散处的宇內绿林豪客。
在九重崖附近,一群黑衣人建了八座帐幕,全是些行踪诡秘的黑衣人。
中间一座帐幕之前,坚了一根旗杆,杆顶挂了一面红白相间的怪旗,有点像军旗,随风飘拂猎猎有声。
他知道,那是把引信鸽的旗,一天中,有五次发现有信鸽盘旋而下。
午间,狂风呼啸,大雨如注,暴风雨光临了鸡足山。整个下午大雨倾盆,各处溪间洪水暴涨。
入暮时分,暴雨不仅未停,反而声势更猛,天空中金蛇乱舞,雷声殷殷,乌云掩覆着大地,天宇中黑沉沉伸手不见五指。
但在电光乍闪时,林野中则现出白蒙蒙的奇异光芒,⾼手在十丈內可以明察秋毫。
司马英⾝上未带包裹,无衣可更,倾盆大雨反而给了他不少便利。夜来了,他该到九重崖下碰运气了。
首先,他得到崖下几座帐幕中看看那是些什么人,到既然埋在崖附近,有人在那儿怎能大意?
帐幕中黑沉沉,仅坚有旗杆的那一座有灯光从上面通风口映出,而且十分微弱。他蛇行潜伏,在风雨交加中小心翼翼接近了帐幕后方。
里面有人声,但风雨太大,声如万马奔腾,打在帐幕上隆隆作响。他大胆地子套一把飞刀,轻轻靠缝刺了一个小孔。
风雨声掩盖了一切,任何绝顶⾼手亦难发现外面有人搞鬼。
他向里张望,里面⾼挂了盏气死风打,暗⻩⾊的惨淡光芒,照亮了內间。
里面共有五个头戴斑纹面罩的黑袍人,坐在用耝木做成的木凳上,五双怪眼,冷电四射。
“天!是天完煞神。”他惊然地想。
他知道今晚行事不易,有天完煞神出现,太可怕了。
他想退走,但想起父亲早年的一些好友,听说都死在天完煞神之手,他自己也几乎被天完煞神要了性命,今晚他们在这儿出现,其中定然暗蔵歹毒的阴谋,他得探出其中的隐情。
暴风雨的夜间,脫⾝极易,正是好机会,绝不可轻易放过。
仇恨加上好奇,他留下来了,用耳贴在小孔上,凝神倾听帐內人的对话。
风雨言虽大,但他仍可听清。
首先有人低沉地说:“老三,主人这次也似乎无意全力以赴,此中原因,你可知道?”
“不知道。主人的行径,确是令人费解,捉一个后生晚辈,似乎不需如此铺张哩!”
另一个沙哑的嗓音接口道:“据我所知,主人的行事精明过人,但又像是糊涂,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哼!有许多事你们还不知道哩。”是一个尖锐的喉音说道。
“怎么?咱们有何事不知?”
“主人分派了三群人,各行其事,谁也不知另一批人的底细,也许互相残杀也不知是自己人。而且,主人近来的行事,有点颠三倒四,真不知其用意何在。”
“你有何为证?”
“当然有,武当派的净俗老道,乃是死在亡魂谷的老九的侄儿,却死在魂勾手沙罡的手中。
“以司马英来说,几次让那小狗从容脫⾝,并非咱们不行,而是主人有意放水,信不信由你,但这是事实。”司马英心中一凛,暗道:“原来魂勾手也是他们的人,但不知他们所说的主人是谁?”
接着,最先发话的人说:“其要收拾司马英,并非难事,主人为何在行将得手时,却又临时改变主意?怪事。”
“哼!据我看,主人定然与司马英有纠缠不清,不足为外人道的瓜葛。十余年来,派咱们四出诛歼与游龙剑客有交往的人,难道说,主人与游龙剑客有关?”
“噤声!”沙哑嗓子低叫。
司马英心中一动,展目向里瞧。
糟!五双眼睛全向这一面瞧,有一名天完煞神的食指,正指着这一面。
另一名天完煞神突然一闪不见,帐內风灯摇摇,不用猜,这家伙出去了。
他知道不妙,雨水由小孔中渗入,可能里面出现了水清,暴露了行蔵。
他无暇多想,向后急退。
来不及了,出帐的天完煞神已闪电似的绕到,啸声入耳,飞扑而来。
八座帐幕中,人影闪动。
司马英扭头急躲,糟!只掠出五六丈,却到了崖根,他只好向右折,便被追来的天完煞神抄捷径截住了。
他双拳难敌四手,好汉也怕人多,难以力拼,只好转⾝急躲。
前面黑影急闪,有人抢到。
蓦地电光一闪,他被抢到的人看清了,相距已在三丈內,无法遁通形。
他心思灵巧,毫不思索地乘电光乍敛的刹那间,利用強光耀目闪后的瞬息,掷出了一把飞刀。
乍明乍灭,強光乍熄的瞬间,人的视觉有短暂的昏黑,这一刀发得正是时候。
“哎…”黑影惨嚎一声,上⾝一挺,冲势一顿,再向前冲。
司马英向左略闪,伸右手一勾对方右臂,全力向后挥出,甩向后面追来的第一名天完煞神。
“噗”一声,将后面的天完煞神撞得退了五步。双方相距太近,变化也太快了,而且是黑暗中,撞上了并非奇事。
他这一手真绝,争取了片刻的时间,一闪即没,隐入崖下夜⾊茫茫中。风狂雨暴,崖下草木丛生,一个渺小的人蔵⾝在內,委实不易找得到。
八座帐幕中,共住了三十余名黑衣人,另有十二名天完煞神,将近五十名⾼手,在暴雨中四出兜截。
警哨大鸣,四周黑影奔掠如飞。远处潜伏的江湖好汉们,纷纷惊起,提刀带剑向九重崖集中。
在鸡足山等待期间,司马英的行踪消息,全得自九重崖这一群神秘客,夜午惊扰,定然有重大的变故,怎能不来看个究竟?
人群在风雨中乱哄,司马英却贴在一丛倚崖的短草根下,偶然电光一闪,便可看到黑影在附近急掠而过。
他心中凛然,知道不久之后,他们必定拨草寻隙细搜,也定然可以发现他匿伏之处,再不走恐怕嫌晚了。
他已利用电光闪耀的刹那间,扭头看清这一段崖壁并不太峻陡,一层层突出的黑⾊岩石,有许多折皱和洞窟,看光景,不但爬上不难,蔵⾝亦易,那石缝隙间的草木,也可以攀援或隐⾝。
他向后一寸寸缓移,退向崖根。
电光又闪,接着是一声震天炸雷暴响。
电光闪烁中,他看到一名天完煞神,从他的左侧射来,看路线正好掠过他的背部上空。
机会来了。
首先,他得设法让天完煞神在⾝畔略为停顿。其次,必须一击即中,而且决不能让对方发出任何声响,免得惊动附近的人。
他脑中的念头如电光疾闪,毫不迟疑地抓起一把泥土,略用两分劲,击在⾝左五尺处,发出一声不算小的音响,像是重物坠落一般。
真妙,计算得真准。
天完煞神的右脚,不偏不倚落在他的左胁分三寸左右,听到后面有异响,闪电似的转过⾝形,背部便暴露在他的眼前。
他幽灵似的升起,掌出如电闪“噗”一声,击中天完煞神的背心,人应掌昏倒。暴风雨帮了他不少忙,被他侥幸成功了。
他挟起人,指出无情,先制手足软⽳,再拉开牙关,向崖根仆倒。
电光又闪,十丈外有人,但他已仆倒在地,并未惊动十丈外的另一黑影。
黑影走了,另五名黑影又在左方出现,不是飞掠,而是一步步向这儿搜来。
“事急矣!走!”他想。
他爬入一条石缝中,顺着石缝向上爬,爬过了三道叠石层,艰难地上了三丈⾼。下面,五名黑影已搜到崖根,正分成一列,不住用手中划向草丛中探索。假使他不走,后果不堪设想。
他不敢再向上爬,向崖壁挤。怪!怎么里面是空的?再一模是向內凹的一个石洞,他不假思索向里滚,庒着一团软绵绵冷冰冰的物体,接着浑⾝被绑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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