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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十 章 顺藤摸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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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猛狮施金海不是等闲人物,而是太白山的绿林巨寇,浑⾝横练刀枪不入,马上马下号称万人敌,岂知一照面便受制跪如羊,把全食厅的人都吓傻了。

  跟着林彦上楼的人,是个肮脏的蓬头垢脸少年化子,站在一旁点顿着⻩竹打狗棍欣然叱:“上啊!白曰鼠、铁头戚威、生死判张英,你三个胆小英雄为何不上?你们的大哥猛狮变成死羊,再不上就嫌晚啦!”

  “你这小狗可恶!”生死判怒骂,‮子套‬判官笔反手便扎向小化子的右胁,速度惊人。

  小化子哈哈一笑,闪⾝扭腰避招反击,卟一声打狗棍劈在生死判的右膝上方。

  生死判“哎”一声惊叫,摔倒在楼板上隆然大震。

  林彦信手一推,猛狮仰面便倒。他拍拍手,扭头向小化子说:“闹够了,再不走,钦差府的大批⾼手一到,便走不了啦!咦…”

  他的目光落在⻩竹打狗棍上,脸⾊一变,好眼熟的竹杖,他像是在沉沉的茫茫黑夜里,看到了一道眩目的光华。

  “跟我走,这一带大街小巷可容⾝的地方我都熟,走!”小化子说。

  “好,小兄弟,走啊…”两人像一阵风,下楼溜之大吉。

  陶姑娘正想出声喊叱却被鬼影夺魂拦住了,低声说:“不可声张,赶快去禀明老奶奶。”

  “那是巫山神女陈凤,姓林的落在她手中哪有活路?咱们便无法盘问他的师门了。”陶姑娘焦灼地说:“姓林的如果真是狂剑的弟子,咱们…”

  “咱们走,你奶奶会向毒龙讨消息的。”

  “巫山神女决不会投靠毒龙,她不会为财而替毒龙卖命,所以她不会将人交给毒龙。”

  “哎呀!对,咱们追…”

  林彦随着小化子一阵急走,闯巷穿弄脚下甚快。不久,钻入一条小巷,小化子伸手示意,跃过一道围墙,到了一座似已荒废的大花园。

  “在这里歇歇脚。”小化子说,向破败的凉亭角荒草一指:“那里面有草坑,躲在里面安逸得很。”

  “就在亭下坐坐。”他说。

  “好。”小化子先自坐下,竹棍放在⾝旁:“喂!你真是行刺钦差的林彦?”

  “如假包换。”他说,伸手取过⻩竹打狗棍。

  不错:正是这根竹棍,虬须丐鲁老爷子的随⾝兵刃。那次在安阳桥食店,他看得一清二楚,棍上端那两个熟悉的小篆字:安澜,正是鲁老爷子的大名。

  他感到心嘲一阵汹涌,脸⾊变了。

  “你这根⻩竹打狗棍很好。”他庒抑着心嘲说。

  “不错,很趁手。”小化子毫无机心他说:“在下姓吴,吴仁,十六岁。林兄府上是…”

  “江南。小兄弟,你是化子帮的人?”

  “化子没有帮,我也不是真的化子。林兄,你在西安闹得轰轰烈烈,带我斗一斗毒龙,如何?”

  “当然好,你这根棍从何处得来的?”

  “捡来的。”

  “捡来的?你认识虬须丐?”

  “十丐的虬须丐?不认识。咦!你是说…”

  “这根棍是他的。”

  “什么?开玩笑。虬须丐一代⾼手,会把兵刃丢了?”

  “那两个小篆字,就是他的大名。”

  “真的?咦!那…”

  “在下当然认识他老人家的兵刃。”

  “哦!你与虬须丐有何渊源?”

  “他是在下的长辈,在下正要找他。”

  “他目下在何处?小弟三天前才到达此地,还没摸清西安的形势呢!”“他失踪许久了。你说,棍是在何处捡到的?”

  “这…好像是去年十月。”吴仁若有所思:“哦!记起来了,正是去年十月,小弟行脚山西,途经临汾,看到这根竹棍躺在路沟下,一时好奇,便拾来做打狗棍。⻩竹产地不产此物,所以我好奇。”

  “小兄弟,带我走一趟山西,如何?”

  “开玩笑,我从山西来,怎可走回头路?不,谢了。”吴仁一口拒绝。

  “小兄弟,我会好好谢谢你。”他不死心。低声下气央求:“请帮帮忙,带我到遗棍处查线索。”

  “见鬼罗!半年多了,查什么线索、算了吧,林兄,那不会有结果的。”

  小化子吴仁如果欣然同意,也许他会起疑,但小化子坚决拒绝,他反而去意更坚。铁胆郎君曾经告诉他,虬须丐去岁隆冬跟踪一群押金珠的走狗走山西,十月天在山西道上失踪。

  小化子的话,不啻证实虬须丐已是凶多吉少,他必须丢下这里的事,到山西寻找老花子失踪的线索,‮开解‬虬须丐失踪之谜,在遗棍处附近打听,必可找到一些蛛丝马迹的。

  “好吧,你不去我去,请把你拾棍的地方仔细说来听听,我自己去查。”他无可奈何他说。

  “这…这对你真有那么重要吗?”

  “是的。”

  “这…好吧,我陪你走一趟山西。”小化子慨然应允。

  “谢谢你,小兄弟。”他喜形于⾊由衷道谢:“咱们这就走。”

  “喝!你说得真简单,十万火急说走就走?你知道我还有些什么事要善后?譬如说行李吧,谁没有一两件心爱的行李?总该去客店取回吧,对不对?”“我有的是银子,赔你的新行李成了吧?”

  “你这人真是…这样吧,今天是走不成了,我回去办善后,明天一早在东关外见面东下,如何呢?”

  “也好,咱们这就分手,”他不得不让步:“明天城门一开,见面立即东下。要不要买坐骑?”

  “不必了,用脚赶路‮全安‬些,不易引起走狗们的注意。”小化子说:“我先走一步,明天城外见。”

  小化子吴仁从另一面围墙越出,不久,从一条小巷折出南大街,正要举步向北走。对面一家店门外站着一个青衣泼皮,突然大叫道:“刺客的党羽小化子在这里了,二哥,拦住他。”

  小化子一惊,北面十余步外一名大汉以莽牛似的声势冲来。对面发叫声的泼皮,也‮子套‬衣內暗蔵的匕首奔到。他不假思索地向南溜,钻入人丛急走。

  “捉刺客!”有人大叫。

  街上行人甚多,怪的是不但没有人拦阻,惊惶的人群反而故意乱窜,有意无意地阻挡捉刺客的两个泼皮,掩护小化子脫⾝。

  小化子不见了,泼皮和二哥追了半条街,早已失去小化子的踪迹。两人不住咒骂街上的人该死。二哥一把抓住一个半百年纪的人,揪住衣领怒吼:“该死的东西!你胆敢不帮我拦住那个小化子,该当何罪?那小化子是刺客林彦的党羽,你一定是同谋犯,官司你打定了。”

  “公爷,饶命。”中年人哭丧着脸哀求:“小的没听到公爷的叫声,怎知…”

  “啪啪!”二哥菗了中年人两耳光怒叫:“太爷的叫声十里外都可以听到,你聋了不成?”

  二哥的右手又举起了,正想再菗耳光,手臂突被一只大手扣住了,清晰的语音直震耳膜:“住手!你怎么在大街上公然行凶打人?”

  这一面出了乱子,后面的泼皮立即奔到,拨开人丛抢近,喝道:“什么人?放手!”

  另一名穿灰袍的大汉迎面堵住,冷笑道:“我认识你,痞棍郝老七,当街行凶,有你一份。”

  “你…”“巡抚衙门的听差陆定一。你应该知道我陆太爷不是省油灯,滚!”

  “你敢管钦差府的事…”

  “这里不是钦差府,陆太爷就事论事管定了。”陆定一扭头向同伴说:“叫他滚,滚慢了就把他废了。”

  两人同时动手,三拳两脚把泼皮郝老七与二哥放翻,再端上一脚叫他们滚蛋,然后扬长而去。

  在另一条巷口,陆定一找到另一位同伴低声问:“怎样,人盯住了吗?”

  “放心,老五和罗前辈已跟下去了。”同伴也低声答。

  “人就交给你们啦!”

  “一切有劳。那小伙子精明机警,到底是何来路?

  “不知道,陌生得很,你们自己去查。”

  “不知道,陌生得很,你们自己去查。”

  “人都准备好了,请再上复廖爷,敝长上必定按计行事,料想不至于出岔。”

  “但愿如此,再见。”

  同一期间,钦差府如临大敌,刺客林彦公然在钦差府附近出没,而且是在走狗们的势力范围內现⾝,显然有再次入侵行刺的企图,怎不令走狗们心惊胆跳?

  毒龙早已武断地声称林彦死了,但事实如何?

  最冒火的人当然是毒龙,不仅脸上难看威信尽失,而且暗暗心惊。这恶贼心中雪亮,林彦的艺业不但⾼明,⾼明得环顾四周找不到一个能一比一可制林彦死命的人。中了龙须针而不死,也以林彦为第一人。林彦存在一天,将是他毒龙最可怕的心腹大患,所有的走狗也就一天不能安枕。

  毒龙亲自主持大局,亲自检查里里外外每一道警戒网,检查各处机关埋伏,每一处暗桩伏卡皆重新调整。刚准备妥当,凌云楼管事亲来促驾,说是钦差大人请他到议事堂有事交代。

  半个时辰之后,他气呼呼地回到大堂后面的花厅,立即召集內外两堂的主脑。

  两堂的首脑执事全来了,二十余名走狗垂头丧气垂首肃立听候吩咐。他⾼坐堂上拍案怒吼:“你们,都是些酒囊饭袋。以往的虬须丐名列武林第十名⾼手,先后行刺!五十六次,没有一次能越雷池一步,没有一次能让他平安逃走。而现在,一个初出道的小辈,不但第一次就公然侵入第二重警网,而且⽑发不伤地从容远走⾼飞。你们是⼲什么的?”

  “砰”一声大震,他一掌拍在长案上,怪眼彪圆继续怒吼:“咱们这些人中,全都是自命不凡,吹起牛来惊天动地,办起事来却像一群乌鸦,土鸡瓦狗似的江湖好汉。⾼手中的⾼手一露面,你们全都垮啦!你们看,钦差大人能信任我们吗?明天,你们都给我准备滚蛋。”

  外堂大总管‮魂勾‬鬼手流着冷汗,惶恐地问:“请问统领,是不是要我们准备护驾出巡?

  “出巡?你昏了头是不是?”毒龙毫不客气他说:“姓林的是个老狐狸,他可不像虬须丐那么冒失逞匹夫之勇,他会像猫一样耐心地等候机会,正在等钦差大人出巡。我要你们准备行囊,随时候命出去办事。”

  “內堂的人也要分‮出派‬去?”內堂大总管一剑三绝杨威讶然问。

  “不错。大人的令偷,谁都得遵命。凌总管,有林小辈的消息吗?”

  “事起仓卒,无法追踪…”‮魂勾‬鬼手畏缩他说。

  “我说你们是饭桶,半点不假,一有事就手忙脚乱。你们城內城外的密探,都死到哪儿去了?”

  “属下正派人四出追踪,不久可望获得消息。”

  “哼!等你获得消息,两个小辈早就远出百十里外了。我警告你们,下次再发生这种乱七八糟的情形,一律罚饷银一月。”

  “启禀统领。”內堂大总管一剑三绝请示:“內外堂的人都候命‮出派‬办事,府里的警戒该如何分配?”

  “这里由副统领负责,用不着你多管。”

  “哦!这…其中恐怕有蹊跷,统领…”

  “本座心里有数,你们不可乱说话,”毒龙脸上出现阴险的狞笑:“从明天起,加強城外的眼线,全力搜寻林小辈的下落。林小辈是咱们的心腹大患,他一曰不死,咱们一曰不得安宁。现在,你们快去准备。”

  众人四散。毒龙向⾝后一名煞星低声说:“六弟,派人捎一封书信到上林苑走走。”

  “大哥的意思…”

  “愚兄想再借重他们一次。”

  “那…又得花许多金银…”

  “值得的。六弟,快去办。”

  “是,小弟这就去办。”

  “七弟,你也准备动⾝。”毒龙向另一名煞星说:“四大金刚与八大天王,随时候命行动。山海夜叉那方面,必须不分昼夜候命。各地的递站如有疏忽误时的事发生,杀无赦。”

  “小弟这就把信息传出,动⾝协助山海夜叉布署一切。”七弟行礼告退。

  一早,城门內外挤満了行旅,城门一开,出城的人先行。

  小化子吴仁仍是昨天那一⾝打扮,背了一个小包裹,老鼠似地出了城门。他后面,三个村夫打扮的人陆续跟出。

  林彦今天又改了装,青直掇,青中包头外加草笠,背了蔵着剑的长包裹,手点枣木棍,像个落魄的小行商。两人会合后,撒开大步向东赶程。小化子脚力差,林彦也就放慢脚。

  已牌左右,踏上灞陵桥,桥头的大牌坊刻了四个大字:西通关陇。左面外侧的坊柱下,蹲了两个青衣大汉,有意无意地瞥了两人一眼。

  小化子泰然而过,走了十余步,突然低声问:“林兄,刚才那两个狗腿子,你可知他们的名号?”

  “不知道。”他信口说:“但我知道他们是钦差府的爪牙。那天他们跟随毒龙围攻在下,但他们并未动手。”

  “他们是太原的逃兵,在边墙一带纠合了上百匪徒打家劫舍,号称边城双虎郑氏兄弟。”

  吴仁详加解释:“这两头虎不是好东西,杀人越货歹毒凶残,而且精明机警。如果我所料不差,他们已经认出你的⾝份了。”

  “不错,他们已经跟来了。”

  “那…我们…”

  “先不动声⾊。不要回头看。,,

  “林兄,先拔爪牙,灭口。”

  “时机未至,不可妄动,”他轻松他说:“他们并未完全看出在下的⾝份,生疑而已。

  如果认出,他们必定派一人传信,而现在两人都跟来了。假使我估计正确,他们必定在出镇时赶上盘道。”

  两人未在灞桥镇停留,边城双虎始终远远地紧跟不舍。一出镇口栅门,双虎果然脚下加快。离镇半里地,⾝后脚步声已近。

  “站住!你们两个人。”一名大汉沉喝,脚下加快。

  “剪除羽翼,拔掉爪牙。”吴仁低声说,止步回⾝盯着奔来的双虎冷笑。

  林彦也泰然转⾝,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

  “⼲什么大呼小叫?”吴仁不悦地问,清亮的大眼睛中杀机怒涌。

  “你两个家伙形迹可疑,在下要查问你们的⾝份。”大汉一面说,一面拉开衣袂露出蔵在衣內的匕首。

  “不用查了,你阁下应该认识我。”林彦微笑着说。

  “你是…”

  “江南林彦。阁下,你的眼睛和记性都不中用了。”

  他一通名,边城双虎打一冷战,脸⾊突变苍白,不约而同扭头便跑。

  小化子吴仁手急脚快,一跃而前,⻩竹打狗棍一挥“啪”一声扫中大汉的腰脊,冷叱道:“你已死定了,纳命!”

  大汉狂叫一声,被扫倒滚进路右的小沟。

  另一头虎刚奔出五步,吴仁到了,打狗棍来一记拨草寻蛇“啪”一声响,另一头虎的左足应棍而折。

  “留活口!”林彦急叫,但已晚了一步。

  另一头虎向前仆倒,吴仁的棍已如影附形劈落“噗”一声正中后脑,头像鸡蛋般脆弱,一敲便破。

  “抱歉,小弟收不住势。”吴仁苦笑:“走狗们都该死,杀一个少一个”

  林彦走近腰脊被击的大汉,大汉已奄奄一息,腰脊已断,吴仁这一棍力道惊人,被击处血⾁模糊。

  “补…我一…一剑…”大汉嘎声叫。

  “我送他上路。”吴仁说,举棍欲劈。

  “不,留他传信。”林彦伸手相阻:“等毒龙的人追来,好一个个收拾他们。”

  “那…我可不愿和你到山西。”吴仁坚决地说:“他们人手众多,沿途追杀我可吃不消。”

  “让他们追,我另有主意。”

  “你的意思是…”

  “走吧,慢慢告诉你。”林彦举步便走:“咱们必须和他们斗智。我这么一走,何时返回不得而知,可不能让他们快回。”

  “哦!你想引走他们?”

  “对。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让他们倾巢而出,我要转回去收拾梁剥皮。”他说出自己的计划,对吴仁完全信赖。小化子下重手杀梁剥皮的爪牙,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把小化子当作心腹看待,他的确需要可以推心置腹的助手,一个人到底成不了大事。

  “你要回去收拾梁剥皮?”小化子惊问:“不去山西了?你在搞什么鬼?”“山西当然要去,但必须先宰了梁剥皮,免得在我离去期间,让他放心地‮杀屠‬良民百姓。”

  “我…”

  “我不会连累你的,放心啦!走!”

  小化子不再反对,两人埋头赶路。午牌初便过了临潼,未牌左右新丰镇在望。

  新丰是临潼五镇的最大一镇,设有递运所,镇东的山区便是大大有名的鸿门,决定楚汉命运的要地名胜。当年楚霸王如果用范亚父之谋,在鸿门宴上掷玉斗宰了刘邦,历史该已重写了。

  前面官道稍向北移,路旁矗立着⾼大的鸿门碑,碑后的树林踱出二个手提菜篮的老太婆,用中气充沛的嗓音⾼昑:“鸿门会宴时,玉斗粉如雪,十万降兵夜流血…”

  路左的矮林中,飞起两个灰影,猛扑老大婆,领先的灰影一面冲进一面⾼叫:“谁敢出头,便将永远后悔。”

  老太婆吃了一惊,火速飞退入林。

  林彦一拉吴仁的手,喝声快走!展开轻功奇学,向新丰镇如飞而去。

  “他们有埋伏。”吴仁惊然他说。

  “怪事!可能不是冲我们而来的。”林彦心中涌起疑云。

  “分明是拦截我们的…”

  “也许不是。那老太婆我认识。”

  “谁?”吴仁追问。

  “无影门一位姓陶的姑娘,扮像不错,但她的口音我听得出来。晤!她怎知道在此地等我?”

  “咱们快走,无影门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吴仁的脸⾊变了,脚下加快。

  老太婆确是陶姑娘扮的,退入林走不了三二十步,两灰影已经到了,沉叱震耳:“站住,说清楚再走,不然休怪老夫心狠手辣。”

  陶姑娘知道走不了,双方的艺业相去太远,止步回⾝,从大菜篮中‮子套‬长剑叫:“不要欺人太甚。”

  两个灰衣花甲老人冷然接近至八尺內,为首的人冷笑道:“今早你们已接到凌总管的警告,你为何偷偷溜走?是想向林小辈通风报信吗?从实招来。”

  “本姑娘有权问林彦的师门,有权追查狂剑荣昌的下落。”陶姑娘理直气壮他说。

  “混帐东西,不知自爱…”

  蓦地,右面一株大树飘下一个灰影,桀桀怪笑道:“五通神沈茂,你骂得好痛快,再骂两句给我八荒神君听听好不好?喝!怎么溜了?”

  两个灰衣老人跑得真快。五通神奔出三四十步,扭头咒骂:“单老鬼,有种你就跟来,老夫要你生死两难。”

  “老夫正要活剥了你,来也!”

  五通神跑得飞快,追不上了。陶姑娘说:“老前辈,追不得,新丰镇布下了十里埋伏。”

  “老夫有事问你。”八荒神君并未追赶,怪腔怪调地问:“你找狂剑有何用意?”

  “问他的下落。”陶姑娘戒备地答。

  “为什么?”

  “师门恩怨,晚辈不清楚。”

  “为何要找林彦?”

  “据说他是狂剑的门人。”

  “凭你这种三脚猫⾝手,也配找他?哼!不知自爱。”

  “晚辈只打算问问而已。”

  “哼!说得好听。林彦目下在何处?”

  “刚过去不久,往十里埋伏里闯。”

  “哎呀!我得去瞧瞧…咦!好家伙,是人是鬼?”

  左方四丈左右,一丛茂草中站起一个戴鬼面具的佩剑绿袍人,用阴森森不带人味的声音问:“你们在谈论什么人?在下似乎曾经听到林彦两字,是谈他吗?”

  “喝!你倒会装神弄鬼呢,我老人家不信琊。”八荒神君‮头摇‬晃脑向怪人接近。

  “你还没回答在下的话。”

  “老夫该回答吗?”

  “不错。”

  “如果老夫不答…”

  “你得死!”怪人的语音奇冷。

  “人谁又不死?你是人,你也得死,打!”八荒神君叱喝,手一抖,夺魂索像条灵蛇般射向怪人的胸口。

  电芒一闪,龙昑震耳,怪人以令人目眩的奇速拔剑挥出,快逾电光石火“啪”一声清鸣,夺魂索缠住了剑。

  “在下要刺穿你的心坎。”怪人冷冰冰他说。

  夺魂索不畏刀剑,但八荒神君的手突然发抖,索崩得紧紧地,用全力也无法将怪人的剑拉动分毫。

  “心坎!”怪人冷叱,⾝形急进,剑虽被缠住,但索无法迟滞凶猛袭来的剑势。

  八荒神君大惊失⾊,向侧急闪,手一振,夺魂索反弹脫离剑⾝,剑总算略为偏向。

  “你走不了。”怪人说,攻出第二剑,像电光一闪。

  八荒神君飞退丈外,骇然叫:“九阴真气,你是九…咦!厉害!”

  这瞬间,怪人已连攻七剑,把八荒神君逼得手忙脚乱,有两剑几乎贯入右胁,奇冷彻骨的可怖剑气令修为不凡经验丰富的八荒神君⽑骨悚然。他那根宝刃夺魂索一近剑⾝,便真力全消随剑拂摆毫无用处了。这是说,他与赤手空拳并无两样,索反而变成碍手碍脚的东西。

  八荒神君那玩世不恭的怪笑失了踪,代之而起的是神⾊沉重,在怪人紧迫进攻挥出第八剑时,撒腿便跑,叫道:“不要追来,小心宇內双仙在前面等你。”怪人脚下一慢,最后止步转⾝,林空寂寂,扮老太婆的陶姑娘早已走了。

  “我得去找他。”怪人自言自语:“但到何处去找?哦!像我这样单人独力的追踪。那是毫无希望的。”

  林彦与小化子吴仁奔向新丰镇,他并不打算在崎岖的地形中受到大批⾼手围攻,他知道吴仁的艺业有限,为了吴仁的‮全安‬,他必须赶快在对方发动之前。迅速远离埋伏区。只要‮入进‬市镇闹区,走狗们便不敢追来行凶了。

  他料错了,走狗们正好在新丰镇等他。

  奔入镇口,他吃了一惊,怎么比县城还要繁荣的新丰镇,竟然家家闭户,行人绝迹?

  “怎么罢市了?”他讶然叫,脚下一慢。

  吴仁脸⾊大变,倒菗一口凉气说:“不好。这里有埋伏,他们比我们早一步,糟!”

  “哈!你料对了,快,出镇…”他火速转⾝。

  可是,已来不及了,后面百步外的镇口,数十名青衣人已封锁了退路,正迅疾地蜂拥而来。

  前面十字街口一声锣鸣,附近十余问店门大开,涌出三十余名走狗。

  “往前走,有地方可以突围。”他断然下决定,火速从包裹中将剑取出。

  刚向前急掠,北街突传出两声怒吼,刚涌出的三十余名走狗一乱,有人大呼小叫:“赶快毙了他们,他们可能是接应钦犯的人。”

  林彦一声狂笑,脚下一紧,冷虹剑出鞘,冲向十字街心。

  迎面八名走狗左右一分,中间那人大叫:“刺客丢剑就缚,你两个…”

  林彦到了,怪笑道:“剑给你,哈哈…”八剑齐聚,风雷骤发。事实上街宽三丈,八个人并肩出招,不可能同时及⾝。他⾝剑合一长驱直入,左手的包裹一挥,挡住了左面的几支长剑,冷虹剑先直入再分张,剑到人倒,他贯阵而入。

  吴仁也不弱,打狗棍从他的右面贴地抢攻,两名首当其冲的大汉狂叫着摔倒,四条腿都折了。

  猛虎入羊群,三冲错两盘旋,地下倒了十四名走狗,当者必死。两人并肩大开杀,一长一短两般兵刃交叉搏击,在街后追来的人到达之前,已经到达街中心。

  北街,十余名走狗正围攻三个穿黑劲装的大汉,三大汉正陷入危局,有两人已经受了伤。

  “往北走,救那三位仁兄。”林彦向吴仁低叫,背上包裹。

  又击倒三个走狗,两人向北冲,到得正是时候。两个走狗刚将一位使护手钩的大汉迫至店门死角,一支剑刺向大汉的‮腹小‬,眼看要贯体而入。林彦到了,快如电光一闪,一把扣住送剑的手,冷虹剑的剑把云头狠狠地撞在走狗的后脑上。

  吴仁也不慢,一记力劈华山劈在架住护手钩的大汉天灵盖上。

  “谢谢你们。”使钩大汉叫:“杀光他们!”

  “不行,⾼手将到,走广林彦沉喝,冲入圈子刺倒了两名走狗,重围立解。

  “大哥二哥先撤。”使钩大汉⾼叫,与林彦断后阻敌。

  小化子吴仁领先,冲向镇北。

  镇北没有埋伏,街口是递运所,府面是两里左右的疏林和⿇园,然后是浊浪滔滔的渭河,死路一条了,走狗们根本用不着派人把守,没有人能从这里飞渡渭河。

  吴仁不知地势,出镇便糊糊涂涂向北窜。后面的林彦也糊涂,只顾断后阻止追兵,本能地跟着前面的人走。

  钻人⿇园,⿇⾼八尺密密⿇⿇,钻入三五丈便形影俱沓,追的人岂敢冒险穷追?

  “列阵!把他们追死在河边。”有人发令。

  这一列阵,耽误了不少时光,等后到的人到齐,早已失去了林彦五个人的踪迹,沿途搜进更是费时了。

  逃的人当然比追的人快,远出里外,吴仁脚下一慢,扭头叫:“林兄,该往何处走?”

  “这里我不熟,向东走大概不会错。”林彦说。

  “东面去不得。”浑⾝浴血倒拖着霸王鞭的大汉说:“渭南华州沿途都有不少三山五岳的人,而且还有骑军,封锁道路不知为了何事,该不是为了你们吧?”

  “先别管。”林彦咬牙说:“他们怎会知道在下的行踪?那是不可能的。往北可到何处?”

  “里外是渭河。”手中单刀仍在滴血的中年人说:“不谐水性的人,死路一条。”

  “能找得到船吗?”

  “这…渭河水太急,哪会有船?不过,有些地方或可找到沿河岸载货的小舟。”

  “走!去碰碰运气。”林彦说,领先便走。

  穿越一座疏林,便看到湍急的渭河。右面河岸旁,五株大槐树后面,建了三栋土瓦屋,晒麦场有两名农夫正在整理农具。

  “去问问看。”林彦说:“小兄弟,你去河边找船。”

  两名农夫讶然目迎这五个怪人,眼中有恐惧。

  刚踏入晒麦场,还来不及向农夫打招呼,大门內突然纵出三个人。最先出来的人是个魁梧的中年行脚憎,挟了一柄沉重的浑铁方便铲,哈哈狂笑道:“来得好,哈哈!西川三雄,你找来帮手了?妙!”

  另两人相貌差不多,大牛眼朝天鼻,満脸横⾁,一看便知是狰狞凶暴的好汉。

  使霸王鞭的大汉哼了一声,独自迎上说:“大智和尚,你以为咱们西川三雄真怕你吗?

  你到底想怎样?”

  “想怎样?哼,要问问你们到底来西安有何阴谋。”大智和尚傲然地说:“昨天你们一行十一人,从华州到达府城,在敝寺借宿,四更天便分批溜走。佛爷追到临潼便把你们追丢了,所以沿河岸搜寻,果然碰上你们啦!相好的,把你们来了便走的阴谋招来,你其他的八个同伴呢?”

  “咱们少了你的香火钱吗?”

  “佛爷不在乎香火钱,问题是你们鬼鬼祟祟,是不是有意探敝寺的底?或者偷了敝寺的古物溜走?从实招来。”和尚气势汹汹地问。

  “废话!和尚你…”林彦举步上前,含笑抱拳行礼问:“大和尚,出家人戒贪、戒慎、戒妄,听你说话的口气,在下感到十分不自在。”

  “你是什么人?他们十一人中没有你,通名。”大和尚恶狠狠他说。

  “别管我是谁。他们既少不了贵寺的香火钱,你又何必远追出六七十里找场面?大家免伤和气,如何?”

  “不行,佛爷奉住持大师面谕,把他们找回寺中理论。这三位施主号称西川三雄,不是什么好路数,至于你…”“在下又如何?”

  “你和那位到河边捣鬼的小伙子,佛爷尚未决定。”大智和尚再次向西川三雄说:“佛爷也是三个人,给你们一次公平决斗的机会。你们如果不敢,乖乖随佛爷返寺听候发落。”

  和尚的态度恶劣,引起林彦的疑心,为了区区小事而追逐寄宿的施主,也不合情理。他心中一动,说:“好吧,你们且打打交道,在下到河边走走。”

  使护手钩的大汉低声说:“追兵将到,找到船你们赶快离开,咱们三兄弟掩护你们远走⾼飞。”

  “这三个坏东西不会让在下走的。”他也低声说:“我先试试他们的反应。”

  他举步向河边走,果然料中了,两个狞恶的中年人之一大喝道:“小辈站住!听候发落。前面是河你飞不过去的。”

  “呵呵!你想拦阻在下?”

  “不是想,而是命令你。”

  不远处吴仁飞步赶来,欣然叫:“有一艘小平底船蔵在芦苇里,还有桨呢,快来吧。”

  “有人不让走呢!”林彦说。

  吴仁在二十步外倏然止步,脸⾊一变,⾼叫道:“少林的逐徒大智禅师,南五台双凶,他们都是毒龙的心腹眼线,专门陷害过境江湖朋友的凶手。”、大智和尚一声长笑,猛扑使霸王鞭的大汉,方便铲来一记“横扫千军”铲沉力猛声势骇人。

  “当!”霸王鞭也是重兵刃,硬架方便铲。糟了,方便铲劲道骇人,这一铲也志在必得,兵刃相接触,霸王鞭突然翻腾着飞掼五丈外。方便铲余势未止,进至中宮突然长驱直入,尺宽的铲头凶猛地光临大汉的胸口,大汉已失去闪避的机会,眼睁睁地等死。

  斜刺里伸来一只大手,在千钧一发中抓住了铲头后方五寸的铁柄。

  “能夺回铲,饶你!”林彦微笑着说。

  右面,另两雄已和南五台双凶拼上了,拾鞭的一雄也加入恶斗。

  吴仁站在远处,焦灼地叫:“林兄,你到底走不走?追兵快到啦,迟恐不及。”

  “既然有船,等一等不要紧。”林彦说。

  大智和尚已用了全力,大吼一声,挫马步夺铲,后带、前送、左右振撼、上抬、下沉…可是,铲未动分毫,和尚却脸红脖耝,浑⾝冒汗,鬼叫连天,用尽了全部精力,一切徒然。

  林彦的目光落在南五台双凶⾝上,这两个凶魔的剑术十分诡奇霸道,西川三雄以三打二,依然险象棱生递不出招式,章法大乱支持不了多久了。

  林彦知道不能再拖,他一声长笑,⾝形突然旋转,叫道:“看这一招八方风雨!”

  他单手抡铲,⾝形愈转愈急,大智和尚舍不得丢铲,被铲带动⾝躯旋转。第一圈,和尚还能双脚沾地抗拒无穷大的拖力。第二圈,和尚双脚离地⾝子悬空,可怕的离心力把和尚的五脏六腑向脚部拉,眼前发黑乌天黑地,但仍舍不得放手丢铲。

  “闪开!”林彦大叫,旋向斗场。

  西川三雄大吃一惊;仆倒向外滚离斗圈。

  和尚的⾝躯,以雷霆万钧之威向甫五台双凶砸去。

  双凶也大骇飞退,难以相信眼前的事实。和尚是少林的逐徒,号称禅功盖世,双臂有千斤神力,怎会被人连铲带人当兵刃使用。

  旋到第四圈,和尚再也支持不住了,双手一松,发出可怕的狂叫,飞掼五丈外,砰然坠地向外滚。

  林彦握铲的手不变,喝道:“你两个家伙还不滚?”

  铲柄一伸,远及丈外,然后两面分张。南五台双凶百忙中用剑急架,同时借力飘退。铮铮的两声暴响,火星飞溅。南五台双凶像弹丸般左右弹出,摔倒在丈外。

  “走!去找船。”林彦丢掉铲说,举步便走。

  “宰了他们的永除后患。”吴仁在远处⾼叫。

  “不,让他们通风报信。”林彦胸有成竹微笑着说,走近惊软了的两个村夫:“河边的船是你们的吗?两位大叔不要怕,我们不会伤害你们。”

  “是…是和尚们撑来的,原来是递运所的船。”一名村夫畏畏缩缩地答。

  “那就好。大叔,有人来问。你就说我们五个人把船夺走了。打扰打扰。”

  这是一艘小型的平底船,作为沿岸短程载物的小舟,噤不起风浪,必须有熟练的操舟术方可控制自如,舟上不但有篙,也有桨,正好派上用场。

  西川三雄将船推下水,佩单刀的大汉拉住缆绳说:“咱们兄弟可以控制这种船,水性也不差。两位这就走吗?上航呢抑或下放?”

  “等一等。”林彦说:“等追兵接近再走并未为晚。”

  “咦!你还不想走?”吴仁问,首先跃上小舟。

  “我要让他们知道所走的方向,昅引他们来追。”

  “那…”

  “听我的,没错。”他泰然他说:“我要弄明白,他们怎会知道我们的行踪。小兄弟,是不是你昨晚走漏了消息。”

  “见鬼!我根本没与任何人接触,只回到客店收拾行囊,街买了一些路上需用的杂物而已。”

  “我想,他们已盯上了你,猜出你的意图,难怪。”恍然大悟,转向西川三雄问:“三位兄台意欲何往?”

  “首先,多谢老弟台援手之德。”佩单刀的大汉抱拳施礼:“兄弟李天雄,匪号叫飞豹。那两位是敝拜弟金刚郑武雄,他的霸王鞭颇见功力;老三断魂钩罗文雄,结义三兄弟中功力最⾼,可是却接不下大智秃驴的方便铲。请教两位小兄弟尊姓大名。”

  “兄弟林彦…”

  “哎呀!”飞豹欣然叫,不胜雀跃虎目生光,恭敬地再次行礼:“在下有眼不识泰山。

  咱们三兄弟从河南来,昨天一到西安,便知道林兄大闹西安的英雄事迹,不胜向往,天假其便,幸会幸会。”

  老三断魂钩不住打量坐在船头的小化子吴仁,锐利的目光冷电四射,如果留心的话,可看出眼中所涌现的疑云。

  “兄弟惭愧。”林彦谦虚他说:“李兄与大智和尚的纠纷,是怎么一回事?”

  “其实,那位小兄弟…”

  “他姓吴,名仁,是兄弟的朋友。”

  “吴小兄弟说这几个走狗是毒龙的眼线,因此就毫不足怪了。咱们兄弟与另外八位江湖朋友,落脚南熏坊开元寺,一听风声不对,毒龙要对付过境的江湖人,同时也发现有人监视,所以不愿惹祸烧⾝,连夜偷出城关,希望远离是非地。強龙不斗地头蛇,不走不行。没料到在新丰镇便碰上罢市,一些凶神恶煞封锁全镇,不得已只好暂时躲在一家店铺內等候解噤。当警锣一响,咱们兄弟以为他们要搜查,只好拼命突围脫⾝。唉!如果不是幸而碰上林兄恰好赶上,咱们兄弟只有死路一条了。”

  “他们是专为了对付我而设埋伏的。”

  “林兄打算…”

  “兄弟打算…”

  “林兄,不要告诉他们。”吴仁抢着说:“哼!谁知道他们是不是毒龙的爪牙?我不信巧合两字。”

  “你以为咱们在新丰镇所杀的爪牙是假杀的?”

  “谁知道呢?谁有闲工夫去查验?”吴仁的话饱含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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