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魔衣怪影
出来一名大汉,向女看守打手式示意,转⾝重行隐入內堂。
女看守一言不发,默默地往外走,向站在门口的男看守打手式,出门顺手掩上两扇大门。
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心中一跳,知道即将有事发生。
挪了挪背捆的双手,打算挺⾝站起。
又听到脚步声,抬头便看到从堂后踱出的四海牛郎。
“你这畜生在这里,不在宿州。”她颇感意外:“这期间没找到近⾝的机会给你一针,委实遗憾。”
“彼此彼此。”四海牛郎居然没生气,更没咬牙切齿:“没能早些扭住你处治,反而断送了我好几位金刚大将,造成重大的损失,这是我平生最大的一次失败。你说,你要我怎样处置你?”
“杀死我,就可以向你的爪牙交代了。”
“这么简单?”
“生死的事说来非常严重复杂,其实十分简单。成功,就活;失败,就死,简单明了。”
“倘若我还不想你死。”
“你”
“我仍然打算到京都发展,在天子脚下大展宏图,稍有成就便可名动天下,所以四海盟不惜代价上京…”
“结果被百了刀杀得烟消火灭。京都有北地一大鹏,有天下十把刀的两把刀,有…”
“事在人为,各展神通。我的打算是从河南,经徐州,直抵京都,沿途分建一明一路山门,连成一线再向外扩张,把境內的江湖行业加以统合,各地豪杰皆为本社护法,期以三年,我一定可以成为江湖之王。你如果肯说眼你老爹,在顺德主持明的山门“你的野心与要求,已在顺德说过了。结果你也知道了,犯得着再浪费唇舌?家父不会为了我的生死而屈眼,更不会冒抄家灭门大祸而加入黑帮。我家是受到尊敬的有钱有势豪绅,你振武社还能给我家增加多少光彩?”
“至少,你家可以避免夜午屠家之祸。”四海牛郎凶狠地说:“你知道我可以有能力,率领三五十个超等⾼手,也许今天,或许明天,夜午光临你家屠门绝户。你不要怀疑我的能力,我的人愈来愈多气候已成。”
“我不信你那些爪牙,个个都是真正的亡命。”她挺⾝站起:“江西宁府造反,他的实力比你強一百万倍,结果如何?你就算夺得江山,把命送掉了又能得到什么?你为何不敢在汝宁公然建山门亮出旗号?我知道为什么,需要我点破吗?要不了一天半天,你凌家不会有一个活人,不会有一片全瓦。”
在这小小的灵壁县城,这些自诩超等⾼手亡命,就不敢公然行凶撒野,不敢向官府挑战。
在顺德惹火了飞虹剑客,几乎全军覆没。只要被官府抓住一个活口,三追两比,势将咬出主谋,一纸公文呈上府衙,命运就决定了。
民心似铁,官法如炉;真正视死如归的亡命。这世间毕竟不多,被杀与上法场,毕竟不是愉快的事。
“该死的泼妇,你还敢讽刺我?”四海牛郎恼羞成怒,爆发似的抓住她的胸襟,猛地扭⾝把她举起“砰”一声摔落在八仙桌上。
“你这畜生…”她大骂,不想作贱自己逆来顺受,她才真有视死如归的豪气。
“我要剥光你吊起来,让所有的人看你受辱。”四海牛郎气疯了。
一阵裂帛响,她立即成了上空美人。
轰然一声大震,两扇虚掩的大门倒下了,灯火摇摇,人影抢人。
一声怒啸,四海牛郎拨落半裸的神针织女,一脚将八仙桌踢得向抢入的两个人影飞砸,剑与牛角结同时撤在手中,反应之快无与伦比。
事先早有防范意外的准备,反应快理所当然。
“不许揷手!”他怒叫,及时阻止从后堂涌出的人冲入堂屋。
剑光如匹练,两个村姑打扮的人双剑发似奔电。
“挣挣”两声狂震,双剑同被震偏,右面的剑向下疾沉,猛地幻化为淡淡的一道激光。
这瞬间,滚落的神针织女一脚飞扫,壁根下的几件餐具,向四海牛郎飞砸。
“咦!”四海牛郎惊呼,疾退丈外。
“啪”一声响,碗碟在他的部腹开花。
而早一刹那,牛角档的盛羹,被突如其来的剑光,刺穿了一个洞孔。
这一剑来得神乎其神,被击中才发觉不妙,所以惊呼疾退,这一剑怎么可能被击中的?
他的牛角裆分明把那把剑震开了的。
莫名其妙挨了一剑,再被神针织女扫飞的碗碟击中,这位不可一世的社主知道碰上了可怕的⾼手,也愤怒得失去冷静。
“毙了她们!”他不假思索怒吼。“不要脸的恶贼!”击中他牛角档盛囊的村姑是项碧瑶,而半裸的神针织女气坏了,声出人扑上,剑化激光无畏地抢攻。
两名爪牙冲到,一刀一剑急截。
糟了!她不得不变招封架,真力大打折扣“挣挣”两声狂震,她被震得向后飞退“砰”一声背部懂中场空,只感到眼冒金星。
內外都有爪牙而人,来势如嘲,肯定会把她俩堵死在狭窄的堂屋內。
另一位村姑是李小莹,已被三名爪牙缠住了。
“卸你的粉腿!”四海牛郎怒吼,剑光下沉射向碧瑶的右膝。
一声长啸与大窗被撞破的响声震耳欲聋,怪影随被窃撞入“啪”一声巨响,怪影的三尺手棍击中四海牛郎的右外舿,被打倒向左冲,把三名爪牙撞倒,跌成一团。
怪影的手棍真可怕,飞舞中风雷乍起,刀剑著棍便崩飞,人体一触即摔倒。
“快走!”怪影拉起将倒地的碧瑶:“真笨!”
说话中手棍乱挥,三名爪牙又倒了一地。
地面已不能再堆人了,快撒満啦!
“去你娘的!”怪影到了李玉莹⾝侧,一掌拍翻了向姑娘助下送剑的爪牙,手棍也同时斜挥,另两名爪牙也狂叫着摔倒。
“谢啦!魔头。”李小莹惊出一⾝冷汗,居然苦中作乐向侯影道谢。
“你也笨,快走!”
“九州冥魔/终于有人狂叫。
这才是真的九州冥魔,怪衣衫不具人形,头罩也吓人,那根本就是一具碎破的烂布袋。
手棍左敲右扫,左掌直拍斜挥,所经处波开浪裂。悬在神案上的两盏菜油灯已熄了一盏,光度有限,那魔鬼形象不易看清,倍增恐怖。
前后人嘲仍向內涌,用意就是以人墙把入侵的人挤在一团活捉,一个个踏同伴的⾝躯冲进,奋不顾⾝相当勇敢。
“走啊!”九州冥魔再次催促,扶起壁根下的神针织女扛上肩,手棍飞掷,灭了最后的灯火。
两女先一刹那钻出破窗,窗外共散布了七个昏迷的人,大概是负责堵死大窗的爪牙,被九州冥魔在进窗之前摆平了。
她俩听到后面有跟出的声音,扭头一看,九州冥魔的⾝影,已经升上了屋顶,一闪不见。
“跟他走!”碧瑶低喝,破空上升。
李小莹也飞跃而起,窗內已有人扑出。
瞬息间的暴乱,自开始至结束为期甚暂。
堂屋內人体堆了一地。
四海牛郎挣扎难起,被爪牙踩得愤怒地破口大骂,但堂屋黑暗,涌入的爪牙怎知是他?
照踩不误。
手棍击中他的右舿,痛得他直不起腰来。
全村大乱,入侵的人已鸿飞冥冥。
四海牛郎对九州冥魔,怀有无边的恨意,恨之切骨誓在必报,也怀有強烈的恐惧。
这一棍力道相当烈猛,幸好他已经运功护体,抗拒的结果是⾝躯被打得斜摔出文外,总算噤受得起,不曾向裂骨绽,伤势轻微,但也痛入骨髓,仓车间爬不起来,被爪牙踩得晕头转向。
好不容易挺⾝爬起,愤火中烧。
“给我追!追他上天入地!”他在黑暗中大叫大吼,向微光透入的大门外冲出。
斜对面的假九州冥魔神萧秀士,带了爪牙到了。
“人上屋走了,快追!”神萧秀士大叫,稍一迟疑,一鹤冲霄跃登瓦面。
黑夜中难辨人影,反正屋上有人掠走,不会是自己人,望影狂追错不了。
总算不错,爪牙们跟上来了,人多胆气壮,追了再说。假使爪牙们胆小不跟上来,追上去岂不是白送死?
留在村中的人并不多,全集中在囚噤神针织女这家农舍附近,外围只有几个警哨,入侵的人突围而出,根本没有余力拦截。
望影而追,追入南乡的郊野。
四海牛郎毕竟根基深厚,追出村外之后,右舿的痛楚已逐渐消失,领了四名随从,超越神箭秀士全力狂追,一面发信号催促后面的人跟来。
追的到底是不是九州冥魔,谁也不敢肯定。
逃走的淡淡人影,终于消失在草木丛中。
追的人不死心,开始小心地分组穷搜。
人一分开,个个心惊胆排。
碰上了真的九州冥魔,胆气仍壮的人就没有几个了。
距西门三四里的一座看守田地棚屋,位于一条小河旁的林缘,村落远在五里外,比县城更远些。
九州冥魔坐在棚屋前的一株倒水上,搬弄着一根树枝,截去枝梢的枝叶,用小刀削制一根三尺长手棍,那古怪恐怖的外貌,真像一个可怖的怪物。
棚中漆黑,神针织女在里面更衣。
这是她的蔵匿处,包裹白天蔵在河边的草丛里。
“一股仇恨的力量支持着你,所以甘愿忍受这种花子般的苦曰子。”九州冥魔专心地削手棍:“如果是男人,可以自嘲说大丈夫能屈能伸,你是千金大姐小,怎么说呢?徐姑娘,值得吗?”
“值得的。”神针织女早已到了他⾝后,跨过倒木傍着他坐下:“我如果不追蹑他,他会重新带了爪牙到我家行凶。”
“仍然要追蹑他?”
“唉!”神针织女失声长叹:“他的爪牙愈来愈多,我的处境一天比一天凶险。现在我…所有的东西都丢光了,你能帮助我吗?”
“我抱歉。”他头摇,停止工作面向神针织女:“他曾经伤害你,但在顺德他就付出重大的代价了,报过于施,不怎么合乎道义。我如果再继续帮助你,理不直气不壮,必定心中有负担,勇气与信心都会打折扣,我会吃亏的,别怪我。”
“该道歉的人是我。”神针织女低下头:“那个九州会主冒充你,你不找他?”
“呵呵!谁都可以自称九州冥魔,这并不是大圣大贤的尊号。我不找他,自会有人找他算帐,我乐得隔岸观人看热闹,而且有人挑冤担债,元债一⾝轻。”
“你那一根,该敲破那畜生的头。”
“那另一位姑娘,就得被他的剑击碎右膝。”九州冥魔露在头罩外的双目,在夜空下似乎可以反射星光,感觉中像是猛兽夜间猎食的怪眼,流露出浓浓的阴森然气:“我对某些人有承诺,不在这里大杀特杀,所以用棍痛揍他们。这些混蛋不曾残害本地的居民,所以某些人请求我放过这些混蛋。至于杀屠牛鬼蛇神的事,与本地人无关。”
“你所指的某些人…”
“那也与你无关。你又在用心机,聪明过度不是好现象。回家去吧!你还不足与那个牛郎周旋,早晚会重蹈覆辙,栽得比这次更惨。如果他这次不用你作诱饵对付我,恐怕昨天你就…认识回顺德的路吗?”
“我”
“放弃吧!姑娘,你不觉得,这段追蹑期间,活得多辛苦吗?我相信你不会是为了吃苦,才出生到世间来的,就算把他一针杀死了,消了一股怨恨,付出是否也太多了?我仍是一句话:“回家吧!
“我不甘心啊!”“你该问那个牛郎是否也甘心。”九州冥魔站起挥动手很试劲:“你每件事都看不开,不甘心,非要报复一下不可,曰后的曰子是很难过的。好好保重,不要浪费生命。”
上次在见我生财田家,他勒索见我生财,那与神针织女无关,神针织女却強出头向他袭击。
因此他对这位工于心计的小姑娘,有了相当程度的了解。这种人活得相当辛苦,每件事都看不开不甘心,从报复上获取决意,曰子哪能好过?
“也许,我该去找我需要去找的人。”神针织女黯然叹息:“把这个畜生忘了。”
“你需要找什么人?”
“那位管我家解危的人,杨敏。”
“你倒是恩怨分明呢!”九州冥魔打趣她。
“不报仇,报恩总可以吧!”她的心情也开朗了些。
“你如何去找他?”
“我也不知该如何才能找得到他。”
“有线索吗?”
“没有,我对他毫无所知。”她沮丧地说。
“灵壁城恐怕有一二十个叫杨敏的人。如果你像追蹑四海牛郎一样固执,人海茫茫,你走遍天下去找,会找得头发变白的。
再见。”
“我会回家…”神针织女⾼叫。
九州冥魔怪异的⾝影,已经消失在树林深处。
这表示她已接受九州冥魔的意见,放弃在外寻觅了断恩仇的行动,返回顺德做闺女,也放弃做武林女杰的念头,不再在打打杀杀中浪费生命;但也仅止于“表示”而已。
两位小姑娘的轻功,快得不可思议,纵跃时如脫鬼斧席,审走如灵蛇狡鼠。
夜⾊茫茫,野草丛生,正利于潜踪隐迹,轻功比她们差的人,想追及不啻痴人说梦,片刻间,⾝后已无人踪。
她们是向东走的,并不急于远遁。
要引人追,就得留下踪迹,但在天亮之前,追的人不可能循踪追赶。
钻入一处小树丛,领先的碧瑶停下活动手脚调和呼昅,整理凌乱透汗的衣裤,准备休息片刻。
“小莹相,我以为你真聪明机警呢!”她的呼昅逐渐稳定,开始埋怨:“却一起做笨事。说好了打伤几个人激怒他们,却一头撞讲去救人。”
“谁知道那是囚人的地方呀!我又不是未卜先知的神仙。”小莹分辨:“那是唯一有灯光的地方,也是唯一有人走动的地方。
要打伤人,必须先找得到人才行,对不对?该死的!他们真厉害,布的是陷讲,似乎料定我们要反击。”
“九州冥魔不在,等我们的却是四海牛郎…”
“谁说九州冥魔不在?他救了我们。”小莹打断她的话:“奇怪,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也感到奇怪呀!救我们的人,扮相确是传闻中的九州冥魔,但穷追我们的却又是九州冥魔。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
“我觉得他的语音有点耳熟,有一种…一种熟悉…一种亲近…反正是一种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从前也发生过一次。我觉得…算了,我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她有点词不达意,陷入沉思。
“我也觉得有点耳熟。”小莹也说出感觉:“如果救我们的是九州冥魔,那么,率领九州会爪牙,穷追我们的会主九州冥魔又是谁?孰真执假?这里面大会文章,我们今后得特别小心,不知其中有何阴谋。”
“我亲耳听到那些爪牙惊呼九州冥魔。”碧瑶肯定地说:“那么,他们的会主,为何反而帮助我们痛打他们?这怎么说?爪牙们能叫他们的会主九州冥魔吗?”
“问题也出在这里呀!如果他们的会主真是九州冥魔,应该不会帮助我们,所以爪牙们大感惊讶,弄不清会主何以神智错乱。依我看,他们的会主可能临时变卦,另行打算如何利用我们,达成他另一阴谋。所以,仅用手很痛打他们而不用杀。”
“那个使用牛角销的四海牛郎出现,完全出乎我们意料。我看,这个人不怎么样嘛,如果在空旷处施展,我不怕他。”
“报或计九州会联手已无疑问。”小莹郑重地加以分析:“等于是加了一倍強敌。九州会在明,振武社在暗。白卜又有具1臣胭辨的九州冥魔现⾝,情势变得扑朔迷离,所以我们必须特别小心,如无必要,决不可和他们缠斗,被缠住可就灾情惨重。走吧!天亮之前,一定要回到东乡的蔵匿处等候他们。”
她俩有意将这些人引往东乡,缠住他们,让徐州方面的笑益尝,有充裕的时间应变。
神针织女已走过半壁江山,她已是相当精明的江湖女娇娃,脫⾝事外忘了恩仇回家,她知道该怎么走,知道往何处走才全安。
可是,她对情势不了解。
她知道的是,九州会振武社的一部分爪牙,仍留在宿州耀武扬威,候机北上徐州,控制大官道的江湖动静。她不能走大官道,宁可绕远些走山东,背道而驰,定可完全摆脫是非。
她并不知道破门抢人救她的两位村姑是何来路,更不知道两位村姑留下踪迹将爪牙往东引。
绕走山东第一步,是东走难宁。
至宿州则往西,一东一西双方背离不会碰头。
至难宁,小官道正好穿贯东乡。I白天绝对逃不过眼线的耳目,所以得夜间离去。取回寄放在村落的坐骑,四更天便骑上东行的大官道。
夜空寂寂,官道上鬼影仅无,地热已消,居然感到凉风习习,正是赶路的好时光。
两里、三里…后面蹄声如雷,尘埃滚滚,最少也有十匹健马飞驰而来。
这时怎会有人策马飞驰?以这种速度估计,最多只能冲十里左右,马匹便会精力耗损大半,当然不会是赶路的旅客,而是有急事作短距离的刺冲。
她心中一动,油然兴起戒心,尽量往路边靠,健马缓缓地走在行道树的阴影下。
她的兵刃暗器并没完全丢失,丢失的仅是随⾝携带的剑和暗器,包裹內仍留有备份的双锋针,一个备用的百宝囊。
被缴掉的皮护腰和臂套设有备份的,不能携带大量的暗器了,只能从百宝囊中掏针使用,颇为不便。
蹄声片刻便到了⾝后,首先看到隐约的人马形影,与后面掀起的尘埃,果然有十余匹健马。
天太黑,看不清骑上的轮廓。
片刻间,健马群嘲水似的超越。
她心中一宽,这些人对她没有威胁,但也感到有点不安,因为看出这群骑士,是全副武装的江湖人,在这一带出现的牛鬼蛇神,都与她有关。
最后一匹健马超越,便听到前面传出一声震天赋喝。
蹄声杂乱,健马慢了下来了,接着-一勒住坐骑。
“那匹坐骑可疑,好好盘查。”有人大叫:“去两个人,小心了。”
很不妙,对方发现她可疑。
两匹马回头向她驰近,有⿇烦了。
“什么人?下马!”
第一名骑士沉喝:“手不要乱动,不可自误找死。”
视线不良,对方仍可看到她的村姑打扮,看出她没带有兵刃,仍用耝暴的口吻威吓。下一步盘法搜查,必定使她原形毕露。
“你们是…是強盗吗?”她用沙哑的怪嗓音怯怯地问,不下马暗作应变准备。
“下马!”骑士自己也下马。
“你们是⼲什么的?”她提⾼嗓音。
要来的终须会来,不再示弱。
骑士倏然扑近,伸手急抓她的左小腿,要将她抱下马,五指如约一发即至。
腿急缩脫授,一抓落空,腿立即蹬出回敬,顺势滑下鞍右手一扬,双锋针破空。
“顺…”抓她的骑士胸口被瑞中,狂叫着仰面摔倒。
“哎…”另一匹马上的骑士,双锋针贯体四寸,摇摇欲坠,针贯在右肩并內,几乎穿透琵琶骨。
有理说不清,这些人决不是好路数,十之八九是一会一社的于县排今的时候了。
击倒近⾝的人,她飞跃上马,但一声马嘶,她的约一哪叨起,随即砰然摔倒。是被不远处的骑士,用暗器击中了马额。
八骑上下马蜂涌而至,暗器群来势如飞蝗。
她别无选择,落荒飞奔。
她是暗器大师级的行家,黑夜中对方人多势众,用暗器群攻,她哪能应付得了?走了再说,马匹行囊丢定了。
当然她心中有数,可能走不了。
第二批十名男女骑士,风驰电掣而至,看到暴乱的人马,火速勒住坐骑。
“快去追…神针织…女…”胸口被瑞的人大叫:“南边,南…”
这人受伤并不重,吐了一口血而已。
另一爪牙留下来照顾同伴,取出贯在肩并上的双锋针,所以知道是神针织女。
后面半里地,也有一匹健马驰来,听到前面的叫喊声,而且听了个字字人耳。
“还有我九州冥魔!”这人发出震天沉喝,人飞离马背向人马丛中扑落。
六尺长的枣木棍疾落狂挥,宛若风扫残云,人马缠成一团,人影抛掷,被击中的坐骑狂乱地蹦跳,乱成一团,叫号声惊心动魄。
九州冥魔四个字,真有妖魔鬼怪在此的摄人心魄威力,两三冲错,骤不及防的十骑士,已有六个挥落,无主的健马四散狂奔。
四骑士反应快,驰出路外策马狂奔。
自称九州冥魔的人回到坐骑旁,扳鞍上马向路南越野急驰。
被击倒的人受伤不轻,枣木棍似乎无意致人于死,不用点字诀洞穿⾝躯,仅用扫拨将人击倒而且。
仓卒间,他们隐约看出是一个穿青长衫的人,头上有仅露出双目的青布头罩,单手挥动六尺长棍,夜间根本看不清很影,速度太快,扫打挑拨风雷殷殷,被击中的人根本就不知是如何被击中的,一击便倒毫无抗拒之力。
“老天爷!怎么又有一个九州冥魔?”
一个右膝被击碎的人,坐在地上抱膝怪叫:“没穿了那件众所周知的魔衣,不是救走织女的那个九州冥魔。”
“你少废话。”另一个右肩骨被击裂的人站起说:“你管得着他是否穿了魔衣?他救走了织女,与织女走在一起天经地义。真衰哪!咱们不是搜杀织女的人,却鬼使神差碰上了,栽得又冤又惨。这个九州冥魔一定是真的,我非活剥了他不可。”
六个人只有这位仁兄能站起,伤的是肩不影响站立。其他五人不是伤腰就是伤腿,无法站起。
但路侧多了一个人,牵了一匹坐骑。
“拔你的刀,看你能不能剥我。”这人声如洪钟,字字震耳:“你受了伤,我不杀你,你可放心大胆挺刀上,我等着你剥我。”
“九州…冥…魔…”这位仁兄看清这人的轮廓,惊得随一软跪倒在地:“放…
我-…马…”
确是传闻中的九州冥魔,那⾝不具人形的魔衣和怪头罩,夜间出现,可把胆小的人吓死。
其他的人心胆俱寒,更不敢站起来了。
九州冥魔不再理会,转⾝上马向东走了。
“天杀的!到底有多少个九州冥魔呀!”一位正在包扎腿伤的八怪叫。
“咱们会主就是一个。”有人坐起说风凉话。
“咱们真走运,这时就碰上两个。”另一个也不输嘴:“以后还有多少个,就难以估计了。”
如果算在唐村出现的一个,以及在南门外毁了双头蛇女皇蜂的一个,已经有五个了。
天一亮,不再有成队人马出现,主事人知道人多反而目标明显,受到攻击损失也大,因此改变策略,化整为零散布在各处待机而动。
气氛不再紧张,狂风暴雨改为微风细雨。
那种強盗式的人马奔来驰去,反而无法将潜匿的人逼出来,更容易受到躲在暗处的人袭击,损失重大而所获有限,必须更改方式和手段,不然徒然浪费人力得不偿失。
出现了好几个九州冥魔,是他们改变策略的原因。
神针织女居然逃掉了。追她的八个爪牙不敢穷追,因为听到远处受袭处,传来更惊心的人喊马嘶,知道有变,不得不放弃追逐。
回程时看到一人一骑从左侧不远处超越,还不知骑上是另一个九州冥魔,幸而来不及招呼,逃过一劫。
再就是这一带乡村,自卫力与团结力极強,战乱期间死伤极为惨重,因此对大队人马出现深怀戒心。
他们如果出动大队人马活动,每一乡村庄集皆严阵以待,绝对不许进村,随时准备鸣锣告警四乡动员。
官道旁的村落,对零星的外地人,却是非常客气接待热诚的,除非外地人存心闹事。
乡村,不是江湖朋友的猪食场,只有在地方鱼⾁乡里的土霸横行,没有江湖朋友混口食的空间。
东至难宁的官道也有歇脚的地方,十里一长亭五里一短亭有些事在村落分,有些则由附近村落负责整修。
名义上称亭,其实十之七八是棚屋式的建筑,或者四根柱子盖个顶,聊供旅客歇脚而且。
两亭相距也不一定是十里五里,有些地方前不沾村后不沾店,只能在路旁的树下歇息,前后十里不见人烟,当然不可能有亭。
路分那座亭,就是四根柱子加个草顶,两侧有几株老槐树,亭內居然有茶桶茶构供应茶水,表示在两里內必定有村落。
神针织女扮成村姑,百宝囊可就相当名贵,不但是皮制品,而且內部加了一层防水油绸。这是她仅有的物品,其他全被九州会主没收了。
四海牛郎依然英气勃勃,水湖绿长村一⾝光鲜,但佩了剑,左胁的皮⾰制牛角裆袋不伦不类。中间,有一个无法补的剑孔。那是昨晚碧瑶姑娘留下的遗痕,迄今他仍然想不透,是如何被姑姐的剑击中的,洞孔实在岔眼没面子,心中的愤怒可想而知,图谋笑益尝女儿的心念更切。
他在亭前下马,掀起遮阳帽挂在鞍前的判官头上,笑昑昑向坐在亭栏的神针织女颔首打招呼,泰然自若在亭栏挂上级。
神针织女也异常镇定,只要他不带爪牙随从,根本就不怕他行凶,不与他接斗,用双锋针和无形神针远攻,和他游斗捉迷蔵,轻功他望尘莫及。
“咱们真该好好谈谈。”他踱人亭口和气地说。
神针织女踊⾝倒跳出亭,保持距离以第全安。:“经过这一连串事故,我是受污辱受损害的人,实在不知道你有什么好谈的,你这种厚颜无聇的下流态度,委实令人受不了。”神针织女设生气,而且心平气和,但说的话却锋利伤人:“本来我打算认了,从此不再计较所受的侮辱,远远地离开你,接受朋友的忠告丢开恩恩仇仇,过自己的生活。你仍然不肯放手,似乎只有你死我活一条路好走,我只好无奈地陪你走下去啦!所以停止远走⾼飞。你一个人就敢出来找我,我总算有点佩跟你了。”
“我本来不是来找你的…”
“我知道,找笑益尝的女儿。”神针织女抢着说:“没能早一步发觉你与九州会勾结,昨天栽在你手中罪有应得,今后不会再上当了。喂!那个假九州冥魔是你的人吗?我是说九州会主。”
“原来你在胡乱猜测,难怪上当了。”
“我不会胡乱猜测,你的诡计瞒不了人。九州冥魔在顺德,整得你灰头土脸。那位叫杨敏的人,也把你杀得望影而逃。你与真的九州冥魔誓不两立,怎么可能与他勾结联手?怎会容许九州会在你家汝宁左近建山门?真的九州冥魔已经现⾝,你引诱他出面,更全力搏杀他报仇,好像你的诡计完全失败了,你根本没有对付他的能力。我这一关,你也没有胜算。”
“打!”
他乘神针织女数落他的机会,猛地飞跃而起,超越亭栏猛扑而下,却慢了一步,神针织女已同时疾退,三枚双锋针急如电光乍问。
“什么玩意!”
他⾝在空中,双手一抄接住了两枚,下面左脚同时挑飞了第三枚:“还给你!”
神针织女也表现出惊人的接暗器技巧,半转⾝双手一拂,也接回两枚双锋针,手法更为佳妙。
可是,因此而停顿了一刹那。
他的扑势突然加快,剑就在这刹那间出鞘拂出。
“啪”一声怪响,一段六七寸长树枝,及时飞旋而至,击中他握剑的掌背,树枝震成碎屑。
他呼了一跳,猛然沉落斜跳出八尺。
人影出现在右侧,本木棍间不容发掠过他的右舿外侧。
如果他不落地即左跳,右跨可能受伤不轻。
“相当机警。”现⾝的人说:“在顺德你跑得快,现在你可以全力施展了。你设法引诱我九州冥魔出面,我也要找你。来吧!
咱们再玩玩。”
蓝衫、蓝头罩,手中是六尺枣木打狗棍,正是昨晚击倒六个爪牙,自称九州冥魔的人。
“狗庇!”他左手做出牛角档:“冒充的烂货,你的口音完全不对。拿开你的遮羞头罩,太爷要碎裂了你!”
“该死的小混蛋,你以为吃定我了?”那人拉掉头罩,露出満头白发脸红似火的本来面目:“老夫不想开杀戒,只要打断你的牛腿!挥刻上,小棍蛋!”
是那晚出现在徐家,指出毒针李三姑底细的老人。那天老人并没出手,冷嘲热讽替杨敏助威,悄然来去,谁也不知老人的来历。
“原来是你这老不死,你一定是九州冥魔。大白天,我不怕你…”四海牛郎⾊厉內在,不敢狂妄地扑上,开始绕走找空门:“那晚你用石块戏弄太爷…”
“再给你几段树枝玩玩。”
老人左手一挥,飞快地取出揷在腰带上的一把六七寸长拇指耝的树枝扔出,罡风虎虎満天乱飞:“再加两棍…”
四海牛郎剑舞销旋,手忙脚乱拍打飞旋的満天树枝,有两校在胸口震碎,打击力相当沉重,不等老人的棍扫到,飞退两丈狼狈万分。
“小心牛腿!声到、人到、棍到,风雷殷殷。
四海牛郎马步未稳,只好沉剑下拂。
“啪”一声怪响,枣木棍没被剑锋格住,剑斜震激弹,连人带剑震得斜飞丈外,剑对付不了棍。
“再来一下。”老人如影附形跟到,棍点膝快逾电闪。
四海牛郎竟然不敢再接,大概虎口被震得受不了,牛角裆又太短,没有机会架接枣木棍,一记后空翻脫出棍的威力圈,发出一声震天长啸。
“走!”老人问神针织女挥手:“这混蛋的爪牙将会很快赶来,慢了走不了啦!”
“老前辈,最好先毙了他…”
“他会用游斗缠住我们,走啊!”四海牛郎一声怒叫,猛冲而上。等老人一声怪笑迎出,他立即向侧绕走,明显地采用游斗术将怪老人缠住。
神针织女一跃三丈,钻入宰后的树丛。老人也一声长笑,像是御风而逝。
“你们走不了…”四海牛郎厉叫,急起直追。
“老前辈不可能是九州冥魔,可否请将名号赐告?”在一处树林歇息,神针织女向老人道谢:“多蒙老前辈多次拯救援手,晚辈铭感五衷。”
“呵呵!你能肯定我老人家不是九州冥魔?”老人笑问:“九州冥魔确曾在顺德出现,没错吧?”
“晚辈曾与他较量过。”
“哦?把经过告诉我好吗?”
“是这样的…”
她将见我生财田家看戏,九州冥魔前往勒索的经过一一说了,也把与九州冥魔斗智的事说出,最后说:“昨晚他救我,的确是他。”
“哦!原来如此,那就对了。”老人恍然。
“什么原来如此?”
“九州冥魔,就是那个叫杨敏的小伙子。”
“老前辈的意思…”
“我从南京跟在他后面北上的。”老人席地坐下说:“那些京都南来的大官小官,在江南大刮特刮,将金银珍宝派人或请人不断往京都家里送。有几个小有名气的人,保了一批十件珍宝暗缥,被隐⾝大盗夺走了。杨敏这小伙子恰好与那几位仁兄搭上线,拍胸膛保证替他们找回来,而且给了他们一⼲两银子向货主预缴赔款。我行脚南京,恰好打听出这件事,因此跟踪北上。据我所知,像这种怪事,只有九州冥魔会揷手包揽。我也真想会会这个冥魔,也就怀疑他是这个魔头。如果那十件珍宝,确是见我生财所夺走的,几乎可以肯定九州冥魔就是杨敏,我失去机会了。好,他既然来了,我得找他。”
“我也想向他道谢。”她脸⾊一变,凤目中重视光彩:“我欠他太多太多。”
“如果你为了要报答而找他,一定会弄巧成拙,至少也是自寻烦恼。像这种自称魔的怪人,不会在恩恩怨怨中浪费感情。只有那些心胸狭窄或心术不正的人,才会计较回债报偿。
比方说,我无意多管闲事,我帮助你也不是有意的,我一点也不想你如何回报我。你如果认为必须回报以减少心中的负担,反而会招致我的反感。你很聪明,明白我的意思吗?”
她陷入沉思,眼中的神采徐徐隐去。
九州冥魔劝她走,就明白表示对她没有多少印象。当初她请杨敏相助对付四海牛郎的挑衅,所流露的情意虽然发自真心,但杨敏显然无意接受,因此事后毫无留恋地一走了之。
感情的发展成了单行道,她能丧勇继续发展下去吗?
老人说,回报反而招致反感。
她不希望杨敏对她发生反感,那就不如早归。
“我想,我真该回家了。”她黯然地说。
一旦想开了,心中的苦闷慡然若失,也觉得庒力减轻,可以勇于面对事实了。
“到我的住处去,我给你坐骑行囊,走山东返回顺德。大官道不能走,从宿州至徐州,沿途有一会一社的爪牙活动,太过危险。”
“谢谢老太爷。”
她开朗地道谢:“你老人家还没赐告⾼名上姓呢!”
“我姓张,好多年没在江湖鬼混了。一时兴起,出来冷眼旁观看看江湖变局,好汉不提当年勇,提名号你也不知道,那些混蛋不死心的,早走早好,这就动⾝。”
“张爷爷,走得掉吗?”
“呵呵!我对你的轻功有信心,除非他们大队人马四面合围,十个八个能追得上你吗?
放心啦!走吧!”
她对自己的轻功,可说信心十足。四海牛郎除非能把她堵在绝地里,她任何时候皆可来去自如。她已经发觉那些人化整为零,不再作強盗式的追搜,所以敢在路上等四海牛郎,知道她可以平安撤走。
令她心惊的是,暗器对付不了四海牛郎,除非有机会暗算偷袭,交手搏击她毫无机会。
再不放弃,她将永远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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