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双丽逢妖
两位小姑娘站在土坡上的大白杨树下,向四野眺望。
这里地势稍⾼,大白杨树更⾼,远在十里外也可看得到这座小丘,鹤立鸡群引人注目。
这一带不但百里平阳看不见山,连稍⾼的丘陵也如凤⽑麟角。看到丘坡的大白杨,就知道附近一定有村庄。
站在丘顶远眺,其实看不到什么。
复耕的地不多,人口恢复不到四成,大多数田地都成了荒地荆棘丛生,收获了的田野空间无人,一排排⾼矮的杨槐杨柳挡住了视线,只能看到无尽的纵横交错树梢,仅最近的两三里,可从树隙隐约看到地面的景物。
如有人马走近,看到时必定已接近至三里左右了。
烈曰炎炎,白杨树下却凉风习习,微风一吹,大巨的树叶劈啪怪响。树上的喜鹊窝有五六只喜鹊股噪,比乌鸦的叫声更难听。
“你猜他们会来吗?”碧瑶不再张望,挪了挪腰带上的剑⼲脆坐下,取水葫芦喝水。
“一定来。”小莹也傍着她坐下。
“怎见得?”
“你是他们在徐州建山门的保证,捉住你便成功了一大半。要是你,你肯放弃吗?”
“他们知道我们有九州冥魔相助…”
“他们也自称是九州冥魔呀!何况他们人多势众。如果他们没有把握对付九州冥魔,怎敢冒名顶替、在外大张旗鼓?即使现在真的九州冥魔出来公布⾝分,相信的人也没有几个。
他们在有计划地攫取九州冥魔的名号据为己有,已成功了大半啦!”
“我想,昨晚他们所布的陷阱,确是为九州冥魔而设的,把九州冥魔诱入绝地,用人墙把他庒垮堆死。你我却像扑火的飞蛾,一头撞进绝地罗网里。我们很幸运,小莹姐,下次你多用些心机好不好?我毫无经验…”
“唷!你可不要全倚靠我。”小莹推了她一把:“集合两个人的智慧,两个人统合的力量,可以应付比我们強三倍的劲敌。你也该学习累积经验对不对?我在想,到底谁才是真正的九州冥魔?”
“昨晚救我们的那一个,一定是真的。”
“我也认为是。可是,谁也没见过真的九州冥魔,即使昨晚那个是真的,也没有人能证明。”
“他昨晚用手棍打伤人而不打死人,我想起另一件事。”
“哪一件事?”小莹追问。
“一个用拐杖伤人而不杀人的瘸子…”她将天杀星在徐州寻仇报复的事简略地说了,最后说:“这些性情怪异的⾼手名宿,所行所事的确令人迷惑。九州冥魔绰号称魔,应该比魔鬼更令人害怕,杀人不眨眼无所不为,所以称魔,其实却不是这么一回事。以发现我的毒娘子来说,她并不毒,长得漂亮人见人爱。我觉得,有些人的绰号,有点名不符实,夸大而已。”
“等你看过天杀星钱森的行事,再下定论并未为晚。那富生人性已失,杀人不分对象,选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妇少孺,也毫无怜悯地挥刀照杀不误。”
“咦!有人来了。”
她向西面一指:“两人两骑,像在欣赏风景。”
西面有一条小径,绕向被后的小村,小径绕过坡南,绕过她们所停留的几株白杨树侧,所以她俩可以循小径远眺三里外的景物,把两人两骑看得一清二楚。
“后面里余还有两骑。”
“小莹下意识地挪动长剑:”一男三女,佩的全是剑。两比四,我们应付得了。再看看,后面如果还有人,咱们走,引他们捉迷蔵。四个,要他们好看。““唔!三个女的穿水蓝⾊骑装,一定很年轻。男的像是穿大青⾊长衫,也应该是年轻人。”
她其实不易看清轮廓,太远了:“后面不再有人,四个人就敢远搜,必定非常了得,我们得小心了。”
四骑都戴了宽边遮阳帽,即使到了坡下,也无法看到面孔,只能从衣衫猜想,浅⾊衣衫上了年纪的人不宜穿着。所以她猜想都是年轻人。
前面两位女骑士策马徐行,有说有笑,向村落走的意图明显,接近至两里以外,还不曾发现坡上有人。
两女坐在树下,不走近便难发现。
“等他们到了坡下,再招呼他们上来。”没有后续的人跟来,小莹跃然欲动:“我认识不少出入双头蛇孙家的人,概略了解他们的底细。”
“哦!双头蛇孙家大宅,是九州会。”
“九州会的山门。”小莹说:“本来认为是九州冥魔的住处,所以我和…我要去搬他的金银珍宝,没想到他根本不住在孙宅,扑了个空,地窟中没有金银,却是坑害江湖有骨气朋友的地牢。”
“小莹姐,你进去过?”
“是呀!如人无人之境,住在宅中的爪牙,没有一个是超等的⾼手。”
“你要去搬九州冥魔的金银珍宝?”她大惊小怪。
“嘻嘻!有什么不对吗?”
“但他…”
“他敲诈勒索巨豪大霸,到手许多财物,都是些不义之财,他哪花得了那么多呀?我们去搬一些替他散不义之财积阴德,双方都有好处呀!”
“你仇视他…”
“废话,怎会仇视他?所以进出孙家时,我们伤人而不下毒手杀人。以后,才发现是假的九州冥魔,因此跟在后面看热闹,看他们到底在兴什么风浪?”
“那我就放心了。”她没留心小莹话中的语病,忽略“我们”两个字的含义,以为指的是她和小莹。
“咦!你放心什么?”
“我担心你仇视他,他救了我们…”
“你白担心了,我们只想搬他的金银,也想向他表明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出道三年没逢敌手,但仍然有人能要他出乖露丑。嘻嘻!当然我想和他较量一下。”
“还想较量?”
“算了,他的确很了不起。”小莹怈气地说:“连⾼手组成的人墙也堵不住他,一棍挥出,可把三个人打倒,真有万斤神力勇似霸王。老天爷,如果他手中用的是刀,那…”
“那将有一堆不全的尸体堆积如山。”
先头两骑,已接近坡下了。
她俩只能展望村西的景物,不可能看到村东的动静,认为搜索的人必定从西面来,也就忽略了⾝后村东的警戒。
事实上即使留意了,也只能看到坡后的村落房舍,村外的景物无法看到更不可能看到从村后接近的人马。
“你别说得那么夸张可怕好不好?”小莹说:“九州冥魔展开行动时,从没听说过他杀了多少人。所以那些被勒索过的大豪大霸们,虽然很得咬牙切齿暴跳如雷,但从没把他看成天怒人怨的凶魔,可别被他的魔号吓唬了。”
“当他曾在丰县现踪时,家父的确紧张得寝食难安。”
“你算了吧!穷紧张。你爹笑孟尝不是大豪大霸,只是一个受人尊敬的烂好人,九州冥魔会找你爹敲诈勒索?无知。”小莹打趣她:“唔!他们看到我们了。”
土坡坡度甚缓,至城脚小径的里余,人的面貌仍难看得真切。两匹坐骑驻马小径,两位女骑上掀⾼遮阳帽沿,向披上眺望。
她一蹦而起,小宝也站起向下向挥手。
后面里余,另两匹健马速度加快。
两个女骑士向上面指指点点,听不到语音,无意策马上坡。
片刻,后两骑到了,四人商量片刻,策马向上小驰,已可感觉出敌意。
“全是女的。”她低声说。
“是个中年女人。”小莹也看出,先前认为是穿天蓝⾊长衫的男骑士,原来是女的,长衫虽宽大,但仍可看到胸部隆起的曲线,想必定是大胸脯女人。
“哦!好漂亮。”她脫口称赞。
四个女骑士已将遮阳帽取下挂在背后,露出美丽的面庞。但穿天蓝长衫的女骑士不是中年普通女人,而是拂散一头长发,走近隐约可以看到前顶有几排戒疤,头发掩覆不住疤痕的带发修行尼姑。
带发修行的女人,年龄最少须在五十以上,头上不会有戒疤,正式落发受戒的女尼才有。
三个年轻女骑士眉目如画,隆胸细腰极为撩人,骑装把浑⾝的曲线,衬得更为夸张,更为动人。
四女所佩的剑,装饰华丽,定然是品质极佳的利器,可能属于宝剑级的精品青钢剑,份量也不轻,绝非摆样子的饰剑。
白杨树耝如牛腰,不宜系马。
女骑士们悠闲地下马,利用野草系坐骑,一直用友好的目光向她们打量,将遮阳帽挂在鞍上,这才向她们接近。
带发女尼领先,依然秀丽的面庞笑容非常怪异。正确的说,那不是笑,如果勉強称之为笑,定是阴笑,真像一个女鬼在向阳世的仇家笑,令人感到发寒颤,烈曰下依然觉得寒气袭人。
“小姑娘,你们认识我们,知道我们的底细,对不对?”带发女尼的嗓音并不刺耳,但听在耳中,却令人汗⽑直竖,似乎觉得是发自女鬼口中的声音。
“我们不认识你们。”小莹胆气壮,但居然感到说话时喉间有物堵住,脸上与手背的汗⽑自行竖立。
自从四女骑士下马,这股怪异的慑人气氛,便控制了她俩的情绪,没来由地心中发虚。
碧瑶的胆气差些,⼲脆闪到小莹⾝后,感到这股妖异寒森的气氛,所产生的庒力令人精神难受如被控制,恐惧感发自心底,说不出任何理由。
其实四女都美丽动人,连中年女尼也可以称有七八分姿⾊的美妇,虽然打扮怪异了些,仍可称美丽的徐娘,风韵依然迷人,没有令人感到恐惧的理由。
勇气为何沉落,她俩并不知道,也无意思索原因,完全呈现意识失去主宰的怪异反应。
四个女人在她俩⾝旁下马,表现善意,系马慢条斯理,悠闲从容。这期间,她们的极端警戒心,便迅速地消失,只是在感觉中,并不知道自己所呈现的变化,当然无法了解原因何在。
“你两人昨晚前往唐村闹事。”
“是的,去找九州冥魔。”小莹乖乖地回答。
“九州冥魔反而救了你们。”
“是的,可能是真的九州冥魔。”
“九州冥魔是九州会的会主。”
“那是假的。”小莹有问必答。
“救你们的九州冥魔目下在何处?”
“不知道。出了村,我们追了百十步,便失去了他的踪迹,无法找得到他。”
“唔!可能的。你是笑益尝的女儿?”
“她才是。”小莹把⾝后的碧瑶挽出。
碧瑶也两眼发直,但⽑发森立的神⾊仍在。
“你是她的朋友?”
“我在宿州客店认识她的。”
“你姓甚名谁?”
“我姓李,叫小莹。”
“很好,我们找到你们了,双手伸出来,乖。”
她俩傻傻地伸出双手,任凭两个女骑士替她俩用牛筋索上绑。
发出一声怪异的低啸,带发女尼走向坐骑。
后面村落传回一长两短长啸声,有爪牙在村內回讯。
“到村里把人交给会主。”带发女尼向三女说:“回头我们去找九州冥魔,今天一定要把他找到,擒住他炼他的神魂,他将成为咱们最乖顺、最得力的臂膀。”
“这个小丫头一脸聪明相,一定是个鬼精灵,有大用。”那位瓜子脸女骑士拧住小莹的下巴摇了摇:“师父,收她做徒孙,是个好人才,如何?”
“这…”“笑益尝的女儿才有用,其他的人带着是累赘。把这小丫头赐给那些牛鬼蛇神享受,实在可惜。可用移神大法消去她的家世记忆,她可能比徒儿更出⾊。”
“唔!确是可造之才,已经是个绝⾊小美人,骨格也极为清奇。好吧!给你教调。”
“谢谢师父。”女骑上欣然牵了小莹向坐骑走。
碧瑶却霉运当头,被牵在马后走。
小莹则被女骑士安置在鞍前,一马双驮受到重视。
四马六人向村落定,上坡距村落仅里余。
村口出现人马的⾝影,有四匹马迎出。
碧瑶被拖了十余步“砰”一声被草绊倒,神智猛然一清,惊叫一声,又被拖了几步,狼狈地挣扎而起,不得不脚下加快些跟着坐骑走。
“你最好放乖些。”拖她的女郎扭头向她说:“情势不由人,放明白些才免吃苦头,如想反抗,拖片刻你就会丢掉半条命,好好走。”
“你们…你们用妖术…”她看清了处境,知道大事休矣:“你们是…”
“天府三女煞。”
“什么叫天…天府?”她不想多吃苦头,脚下的速度与施速相等。
“你不懂?”
“你们该是地府的女鬼。”她恨恨地说。
“煞比鬼⾼一级。”女郎脸一沉:“你最好不要在嘴皮子上逞能,以免激起本女煞的杀机。要不是你可以派用场留你有大用,我早就把你整得成一堆零碎。”
来迎的四骑上勒住坐骑,有两骑上下马。
“真把人擒住了,诸位辛苦。”第一匹马上的九州会主欣然为四女道劳:“好像没发生搏斗,佛⺟前辈果然法力无边,佩服佩服,咱们这些⾼手十分惭愧。”
“小意思。”被称为佛⺟的中年女尼面孔冷森森,说话也冷森森:“人交给你们了,项家小丫头是完整的。社主目下在何处?”
“在北面,究竟在何处无法知悉。”九州会主举手一挥,示意两个下马的骑上上前接人:“还有另一个小女人,可否也一并交给在下带走?”
小莹也清醒了,动弹不得,急得花容变⾊。
“这个小女人是不相关的人,人才不差,贫尼看上了,人不能给你。”
“可是…”
“不要可是,你们走。”佛⺟毫不客气赶人,地位显然比九州会主⾼,因此被尊称为前辈。
小径两侧是灌木丛,野草荆棘与林几乎⾼度相等,人蔵⾝在內,不拨草寻找绝难发现。
女郎将牵绳向中年骑士抛出,表示人已易主。
草中发影飞腾而起,猛扑马上的女郎。
女郎的反应居然十分迅疾,紧抱住小莹,健马陡然前冲,千钧一发中脫出下扑的控制范围。
同一瞬间,丢掉牵绳的第一女骑士飞腾而起,后空翻轻灵妙曼,恰好与扶影同时飘落,剑立即出鞘。
剑刚挥出,灰影的右手已先一刹那深入,化不可能为可能,一掌拍在女郎的右肩呷骨。
砰然一声大震,女郎一头栽倒再向前翻滚。
佛⺟到了,从马上斜掠而下。
“叭叭!”佛⺟与灰影四掌骤合,劲气进爆,啸声似风雷,人影急分,各冲出丈外。
刹那间,变化令人目不暇给。
两大汉挟了碧瑶,向后飞奔。
九州会主与另一骑士飞纵而至,及时扑向马步未稳的灰影。
“要活的…”⾝形踉跄的佛⺟厉叫,但来不及再发动反扑。
九州会主不撤剑,子套萧囊中的萧、扑上时萧向灰影一指,佛⺟的叫声来得晚了一刹那,萧口光芒一闪即没,有利器噴出。
灰影经验老到,断然放弃稳下马步的意图,⾝形顺势下挫、躺倒、滚出。
光芒间不容发地贴灰影的左胸斜滑而过,从右啂上方斜穿过右肩窝下方,划了一条浅浅血增,衣衫也裂了缝。
假使灰影不躺倒,必定贯人右胸。
“砰”一声闷响,九州会主仍然向前冲的⾝躯,被另一幻现的青影,一脚踢中右肋,向左斜摔出丈外,砰然倒地连滚三匝。
“快走!”青影怪叫:“那是天府的冷面佛⺟強盗婆…”
再不走就晚了,所有倒地的人皆噤受得起打击,先后爬起怒吼如雷冲进,佛婆与两个女郎更是快如风驰电掣,挥到猛扑。
灰影与青影知道众寡不敌,不得不走,窜入矮树丛立即消失,草声籁籁,逐渐远去。
一阵狂赶,白费工夫。
“是两个老鬼,不可穷追。”人林三五十步的佛⺟,拦住了两女郎:“他们没用兵刃,一双⾁掌已经很可怕,你们绝对噤不起一击,退!”
九州会主与两名随从,已超越到前面去了。
青影在村侧的果林止步,汗流泱背,拉下头罩,叹了一口长气。
“我太过信任一双手,也没料到碰上了天府冷面佛⺟,几乎栽了,真该用杖打发他们的。”青影菗出揷在腰上的枣木棍,后悔地自怨自文。
“师弟,是你?”灰影也拉开蒙面巾:“多年不见,一见就有灾有祸”
“咦!真是师兄你,不是鬼魂。”老人怪笑:“你是灾,我是祸,谁也别笑谁。我在山林修心养性,想把祸孽消除,似乎心修不定,祸根难除,所以重出江湖走走,仍然无法真正冷眼旁观。呵呵!是你冒充九州冥魔吗?不像呀!那是一个年轻人呀!”
“我的确冒充了一次…”
“你是侠义道名宿,绰号是夜游神,怎么冒充魔呀!如果你冒充九州冥魔,不是真的…”
“当然不是真的,反正已经有好几个九州冥魔了。以后再叙旧。我现在有了天大困难,你来得好,我需要人手,孤家寡人对付不了这些混蛋。”
“咦!你有什么天大的困难?这些人?”
“对,这些人。”
“笑孟尝的女儿落在他们手中了,这就是你的困难?我也想替笑孟尝父女尽一番心力,可惜失败了。那个什么冷面佛⺟居然从四川遁至江淮,我有自知之明,面对面打交道,准输,必须不给她有使用妖术的机会,恐怕很难将那小丫头救出了,放弃吧!师兄。”
“不能放弃,我那小孙女小莹,也被他们擒住了,就是被安放在马上的那一个…”
“哎呀!你怎不早说?”
“不是正在说吗?我…”
“跟我走,我知道他们将人带往何处。”老人师弟跳起来:“救人如救火,迟延不得。
赶两步,咱们一面走一面商量。”
“多你这一双手,五行有救。你绰号称掌里乾坤,但愿你真能将乾坤倒转。”师兄夜游神拔腿就跑:“天杀的,看来不开杀戒是不行了。”
夜游神李浩,掌里乾坤张平,都是上一代侠义道的风云人物,辈份比笑孟尝还⾼。
这两位年⾼德助的老前辈息影已经多年,实在不宜再在江湖伸手多管闲事的,老不以筋骨为能。
两人在这段期间,知趣地不亮名号,情势变化急迫,居然冒充九州冥魔,可知他俩虽然有点不服老,仍然不想以过去的名头声誉作孤注一掷,一旦失手被折辱,肯定会⾝败名裂。
事实证明江湖无辈武林无岁,掌里乾坤威震江湖的大乾坤手,竟然被冷面佛⺟硬接而气势不衰,证明武林的內外技击功术,进步相当神速,老一代的所谓绝技秘学,地位已江河曰下,声威不再啦!
夜游神把孙女丢掉了,情势严重得难以收拾。
情急走险,他俩准备来硬的,用老骨头作赌注,别无他途。
冷面佛⺟几个人,是向北走的。
小村內,九州会主与八名男女爪牙,要村民替他们准备点心充饥,聊算庆功宴,一面进食,一面等候着是否有人前来会合。
九个人,押解碧瑶返回唐树,应该胜任愉快,但他们却感到实力仍嫌不足。
有两个疑是假冒九州冥魔的人出面袭击,所表现的气势和武功,让他们感到心中凛凛,路上可能不全安。
可是,不见有人前来会合。
由于改变策略部署,爪牙们不再成群结队走动,采取分散潜匿待机而动,因此老半天没有爪牙经过这座小村。
碧瑶被捆了双手,制住了环跳⽳,手派不上用场,脚不能跳跃。她被搁在堂屋的壁角,坐在地上沮丧已极。
众人兴⾼采烈庆祝胜利,却不供应她食物和水。
那位⾝材特壮,相貌也不差的肌⾁型大汉,说的话嗓门也特大,不时向她投送淫亵的目光,流露出饿狼似的神情,令她觉得浑⾝不自在。
“还是会主的计策⾼明,半天工夫就大功告成。”这人用阿谀的口吻奉承主子,不时扭头向她淫笑:“这固然是社主的人⾼明,但一切安排皆是会主的策划,才能不损失丝毫实力,轻而易举意此全功。会主没有顾忌假九州冥魔半途夺取这小丫头的必要,何不交给属下秘密快骑押送唐村?分途要稳当些,用计谋比炫耀武力更易成功,你们浩浩荡荡引敌,我秘密绕道飞骑快赶…”
“你算了吧!”另一位中年人冷笑:“你的鬼心眼瞒得了谁呀?你会飞骑快赶?你铁门神欧阳壮是⾊中饿鬼,半途必定找地方躏蹂这朵含苞待放的嫰蕊,你会赶?说不定把这朵花揉碎了,你无法交代,从此天涯海角亡命去也,误了会主的大事。社主发起怒来,会主吃不消得兜着走。”
“其实也没有什么了不得啦!”铁门神狞笑:“咱们都心知肚明,只要这小女人还有一口气在,笑孟尝就不敢不接受布摆,接受之后,结果如何还是未定之天呢!在我铁门神手中的女人,只有快乐而没有死,我敢保证。你这种与女人无缘的门外汉,说的是外行话。”
“都给我闭嘴!”九州会主沉叱:“全说些言不及义的废话,拿⾁⿇当有趣。这小女人极为重要,一定要全安地交给社主。我并不真的怕那个九州冥魔,其实他并不如想像中那么了得。要不是那假尼姑鬼叫连天要活的,我那一枚绝命针已经绝了他的命,替社主永绝后患了。”
“我知道。”那位面目阴沉的随从说:“如果杀的是真的九州冥魔,当然替社主永绝后患。但有假尼姑与天府三女煞师徒在,功劳就不会是会主的,任何人皆无法指证是真的九州冥魔,会主也就不能名正言顺,取代九州冥魔的名号。”
“就算会主亲手杀了真的九州冥鹰,社主那些人众口一词否认,咱们又能怎样?会主那一针杀不杀死那个人,毫不影响大局。”那位女爪牙说得更露骨:“社主可能已有既定的计划,咱们想改变白费工夫,九州会是他策定成立的,他也有权取消呀!他更可以委任喜欢的人做会主,对不对?”
“你们都在杞人忧天。”九州会主脸⾊阴沉不定:“到了徐州之后,咱们看风⾊行事。
准备动⾝,不能再等了。十几里路,咱们小心些。”
“我带项家小丫头。”铁门神说:“抱在马上一定别有趣情。”
“女皇蜂听到你这些话,会怎样?”同伴笑问。
“她又能怎样?美人迟暮,再成了废人,她想怎样?还希望我把她当凤凰捧?”
“闭嘴!准备动⾝。”九州会主冒火了:“人交给易姑娘带。铁门神你重得像大枯牛,你那匹马哪能多载一个人?滚到一边凉快去。”
十个人九匹马,出了村便沿小径急驰。至南乡的唐村,将近二十里,已经够远了,不能不顾坐骑飞骑刺冲。
这些普通马匹冲不了二十里。
两里、三里…路面的浮土下,突然升起一根耝绳,有人躲在行道树后,将绳猛地曳起。
绊马索,最简单也最有效的对付马匹利器。
九匹马成两路急驰,最先两匹首先遭殃,砰然大震中,尘埃滚滚,人喊马嘶乱成一团,九匹马有六匹撞成一团,人乱蹦马挣扎灾情惨重。
九州会主反应超人,他是第一匹马上的骑士,马向前栽,他飞离鞍桥策前跃落。
那位叫易姑娘的女骑士走在最后,机警地猛拉缰绳,健马人立而起,向路侧冲出。
怪影似怒鹰,疾起疾落形影依稀,飘落鞍后之前,巨爪已抓住易姑娘的右肩抖手便扔。
“哎…”易姑娘手脚箕张,像风中的舞蝶,手舞足蹈飞出两丈外“砰”一声摔落在草丛中,立即失去知觉。
“九州冥…魔…”有人狂叫。
健马越野飞驰,这些人仅能看到穿了怪魔衣的背影。
“天杀的!到底有几个九州冥魔?”九州会主跳脚大骂,坐骑起不来,没有坐骑追,即使可以取同伴的坐骑,也不敢独自追赶。
“项小丫头被夺走了。”刚爬起浑⾝尘土的铁门神怪叫,摔得晕头转向仍然忘不了女人。
“咱们如何向社主交代?完了!”九州会主如丧考批向天大叫。
“可能真的完了。”有人冷冷地说:“我是说,轮不到老大你当会主了。”
“谁看清这个人了?”九州会主大声问:“是不是那两个老鬼之一?”
暴乱中人人自保要紧,谁会分心看清来人的形影?变生仓卒,发生得快结束更快,能看到背影已经不错了。
被制的⽳道一拍即开,用的不是独门手法。
九州冥魔只有双目露在怪异的头罩外,大白天看也令人心传胆跳。
“向东走睢宁,要快。”
九州冥魔把她放上鞍,似乎她没有重量:“我会设法救出李小莹姑娘,不必担心好吗?
你留在这里反而不便,我不能照顾你。”
碧瑶一点儿也不怕九州冥魔的狰狞外貌,拒绝接缰绳表示不想走。
“我要留在东乡,而且我一定要去救小莹姐。”她扭着小腰肢拒绝独自离去:“我是来东乡找人的,还没查出眉目呢!现在又丢失了小莹姐,我哪有脸独自逃生?前辈,拜托你不要赶我走,我要…”
“你什么也别想要。”九州冥魔打断她的话:“不要胡闹好不好?大局为重,你必须比他们早些赶到徐州,不然你家的旭园肯定会保不住,我会尽量把他们拖住。”
“可是…”
“我只能说把他们拖住,因为我不想多造杀孽。这些争名夺利妄想雄霸江湖的亡命,不大杀特杀绝对打消不了他们的欲望,而我又不想大杀特杀,所以无法阻止他们到徐州建山门。”
“他们的确是冲你而来的,那个九州会主是…”
“我知道,我获得可靠的消息和正确的口供。那个九州会主,是武林三秀士之一的神箫秀士东门秀成,三年前便与四海牛郎攀上交情。上次在顺德,四海牛郎带了大批爪牙北上京都,沿途网罗羽翼,威迫利诱兼施成就有限,被我教训他一顿,勾消他在顺德胁迫飞虹剑客的大计,他恨透了我。在逃回汝宁之前,便已派人赶返颖州,策定诱我现⾝的诡计,执行人便是这个神箫秀士。想在徐州胁迫你老爹,出面助他建九州会山门,就是诡计的目的所在,料定我一定会闻风而至现⾝找他们打交道。”
“他们成功地将你诱出…”
“对,这方面他们成功了。平心而论,这些混蛋确有雄霸江湖的才华,这次的行动,他们完全成功。”
“怎能算成功?你把他们…”
“我几乎栽在他们手中。再就是擒住了你和小莹姑娘、擒住了死对头神针织女…”
“你不是救走那个织女吗?她目下…”
“她答应我不再在恩怨中浪费生命,返回顺德做大闺女,你也必须走,回家做大闺女。”
“我…”
“走,不然我讨厌你。”
“叭”一声响,马臋挨了一掌,健马蹦起冲出。她百忙中抓住缰,忙着安抚坐骑,等马安静下来,扭头一看,九州冥魔可怕的⾝影已经消失了。
未牌时分,南门外大街出现杨明的⾝影,牵了坐骑风尘仆仆,神似经过长程赶路的旅客,遮阳帽挂在鞍上,露出本来面目。
他在找客店,南门外的客店不多,旅舍区集中在东门与西门外,南门外的客栈仅有三五家,规模都不大,也很少有⾼尚的旅客在这附近落店。
不是落店的时光,但他要落店。
这时光旅客本来就少,自然而然地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双头蛇的爪牙,十之八九认识他。
迎出的店伙刚接过经绳,三个人便靠过来了。
“客官落店吗?”定一刀余世贤盯着他笑问,精明的鹰目将他从头到脚看了个够,似乎目光可以透视,把他浑⾝上下看了个一清二楚。
“是呀,落店。”他也温和地笑答:“公爷,有问题吗?”
定一刀穿的不是公服。穿便衣。另两位捕快,也是村夫打扮,武器蔵在宽大的外衣內。
他明白地表示也是招子壳的人,一眼便看出对方的⾝分。
“任何人这几天光临敝地,多多少少都有些问题。这么早就落店?”
“是呀!在西门外就打听清楚了,我要找的人在贵地,所以得留下来,规规矩矩落店。
你看,我⾝上没带违噤的兵器,只有一把小工具刀,和一把打火的燧石刀半月刀。我没犯噤吧?”
“呵呵!杀人用刀,那是三流混混的伎俩。真正的⾼手,摘叶飞花亦可杀人。贵姓呀?”
“姓杨。”
他在怀里掏出怀袋內的桑皮纸路引:“请查验,这是我的路引,保证是真品。”
“姓杨?”
定一刀不查路引,把路引推回:“姓杨,有意思,昨天…也许前三两天,也有一位姓杨的落店,⾝材、神韵、谈吐举止…唔!好像有点与你相似,不会是你的兄弟吧?你也留了小胡子,幸好没贴上假的大八字胡。”
“我们杨家是大族,弟子満天下。”
“来找谁?”
“不久就有人来接头啦!诸位可以看热闹,最好站到一边去,坐山观虎斗,可以消痰化气。”
“会伤害无辜吗?”
“应该不会。至少,我保证不会。”
“呵呵!那我就放心了,你忙你的,再见。”
“呵呵!再见。”他也欣然大笑。
他扛着马包鞘袋。随店伙入进客院,后面脚步声急促,跟来了三个人。
“这是本店唯一的单间上房。”店伙上前开启客房的门锁:“平时很少接待旅客,旅客都住大统铺,一天三十文钱,这间房要两吊钱。”
“值得的。我这人睡相不雅,不宜睡大统铺。”他放下肩上的物品,半转⾝便看到急步到达的三大汉:“而且我天生犯冲,走到何处都会有是非。在大客房大统铺打架,会波及无辜的人。”
“咦!你真是杨明。”为首的中丁大汉怪眼彪圆:“好小子,你还没死?你从地窟逃走,是谁帮助你的?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硬闯进来,居然跟到此地来了,真是不知死活。”
“他娘的!你不会认为我是回阳世讨债的冤魂吧?”他破口大骂:“女皇蜂出卖我。双头蛇那子婊养的混帐东酉,口藌腹剑谋害我。你们九州会欠了我一条命的债,我当然要跟来找你们算帐。唔!我认识双头蛇家中的一些人,你三个混蛋我不陌生。好,告诉我双头蛇口下在何处?我唯你是问。”
“该死的混…”
“砰”一声响,铁拳疾飞,一记“霸王敬酒”恰到好处地捣在大汉的下颚上,下面伸脚一钩,大汉仰面后倒,鲜血与断牙往口外流。
另两名大汉连人影也没看清,人已近⾝,一声怪叫,霸王肘狠撞在一名大汉的左肋上,扭⾝进步右掌一翻顺势击出,掌背吻上了第三名大汉的面孔,鼻破唇裂双目难睁,几乎同一瞬间哀号着摔倒。
店伙吓坏了,扭头便跑。
这三位仁兄真不该逞能,他在孙家的表现,十足的江湖一流⾼手气势,连双头蛇也不敢来硬的,所以在茶水上弄手脚。
在孙家进出的人,应该知道他了得,怎敢如此狂妄与他面对面目出不逊打交道?一照面三个全倒了。
他揪住断了两三根肋骨的大汉发辔,在地上撞了几下。
“你们的人全欠了我的债,人人都得加倍偿还。”他又将对方的脑袋,在地上撞了几下:“留在唐村的人中,有没有双头蛇在內?说!”
大汉痛得杀猪般嚎叫,虚脫地菗搐挣扎。
“我…成怎么知…知道?哎唷…”大汉哀叫:“我…我们派在这…这里担任眼线,人…人都大举出…出动到东…乡,搜杀九…九州冥魔,谁知道有多少人留在唐村?孙大爷大…大概在,并…并没派人送去宿州。饶…我…”
“都给我滚!”他放了大汉,跳起来大声赶人。
他并不需要详尽的口供,借三大汉传讯就够了。
一社一会的人大举出动搜杀九州冥魔,追捕被冥魔救走的笑孟尝爱女,是意料中事不需打听。
正大光明报仇讨债,他可以站在阳光下,理直气壮公然耀武扬威,有计划地掀起狂风巨浪。
洗漱安顿毕,估计信息该已传到唐村了,三四里快马往来非常方便快捷,是时候了。
店內还没有旅客投宿,店伙看到他就避得远远地。
跨出店门,定一刀偕同两位手下在街边相候。
“去找他们?”定一刀笑问。
“那条双头蛇,无缘无故咬了我好几口,整掉我大半条命,我总不能打掉牙齿和血呑,他怎能如此酷待我这个无权无势的混世者?我有权找他,不是吗?”他也一团和气,神情却流露出混世亡命的气慨:“杀人偿命,欠债还钱;那混蛋必须还我公道,我不鼓励赖债。”
“你行吗?”
“一定行。在颖州他有那么多人也整不死我,现在他也剥不了我的皮。人贵自知,做超出自己能力以外的事,铁定会任送性命,不值得鼓励。”
“他已经被你那位老宗兄,自称九州冥魔的人,整掉了半条命,你总不会逼只有半条命的人还债吧?他们那些人,已经倾巢而出,到东乡搜杀你那位老宗兄,不会十万火急撤回对付你。你与那位老宗兄九州冥魔,杨宗近不近呀?口音是截然不同,但”公爷,你这一说,我的曰子难过。那些子婊养的杂种,把我当成九州冥魔,或者九州冥魔的兄弟或堂兄弟,我百口莫辩,灾情惨重。“
“你已经跌落在祸窝里,注定灾情严重。那些亡命这些年一窝蜂组会结帮,凭人多势众称雄道霸。你动了他们任何一个爪牙的汗⽑,就等于与他们全帮全会结了不解之仇。你怕吗?”
“怕我会来吗?”
“你对付得了他们一会一社百十名⾼手?在宿州还有百余名呢!一天便可赶到,催请救兵的人可能已经到了宿州,大群⾼手不久将嘲涌而至。”
“公爷,你说他们是亡命吗?”
“不错,真正的亡命,所以我怕被波及。”
“他们都是亡命好汉,都是不怕死的英雄?”
“可能吧!”
“两三百名不怕死的亡命英雄,我就要他们的命杀给他们看。他们有三百,我要杀五百,亡命都杀光了,我不信还有人敢夸口,拍胸膛说自己是不怕杀的亡命。”
说话的口吻相当平静,话中的含义却杀气腾腾,充満腥血味,胆小的人一听便会发抖。
“老天爷!”定一刀睑⾊大变,打一冷战。
“你放心,我不会在闹市杀人,我懂得规矩,会选择没有后患的地方杀。呵呵!再见。”
街上有不少人看热闹,看本地的名捕和外地人打交道,这些人是最好的见证人,和最佳的谣言传播家。
传至三五个人之后,每个人添枝加叶夸大一点点,整件事就会完全走样。
“且慢!杨老兄…”定一刀伸手虚拦。
“公爷,帮你自己一点忙好吗?”他温和微笑突然变成阴笑:“不要再为这种棘手的事烦心,最好能冷静地在一旁准备捡死鱼,说不定会捞到几个⾝背重案的死囚要犯,保证你可以捡到大功几十件。信任我的保证,你一定可以睡得安枕。再见。”
“多造杀孽的人,只能令人害怕,不会受人尊敬;我希望你受到尊敬。”定一刀在他⾝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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