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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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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滇南四季如舂。

  洱海湖光山⾊,犹如人间仙境。

  时正四月,舂风拂柳,游人如织。

  但是湖滨林影深处的一座屋宇连亘,屋栉如鳞的道观,却门户紧闭,阒然无声。

  只有观门横匾上漆金的“清真观”三个大字,尚映着阳光,闪闪发亮。

  午时刚过,观前出现一个吊睛凸额,背揷长剑的少年。

  他正是依照罗刹婆婆吩咐,千里急奔而来,欲查探“影子血令”真面目的南宮亮。

  只是想起与清真观尚有“杨枝甘露”纠葛,故而套上人皮面具,隐去本来面目。

  此刻,他望着门户深闭,阒如无人的“清真观”不由眉头微皱,暗暗忖道:“清真观名震天南,武林中那个不侧目而视,如今观门紧闭,难道已发生了什么事?”

  他怔思至此,以为自己来晚了一步,心中暗暗焦急。

  心念起伏中,南宮亮灵光一动,目光左右一瞥无人,伸手向门环拍去。

  “啪!啪!”两声响过,南宮亮翘首而望,观中竟仍毫无回音。

  这情形使南宮亮暗自发怔,正欲长⾝而起,陡然观门拉开一线,闪出一个年轻道士,向南宮亮深深打量一眼,冷冷道:“施主有何贵⼲?”

  南宮亮一见眼前年青道士脸⾊虽然冷漠,却毫无别的征兆,心中微定,抱拳道:“素闻贵观规模宏大在下想进观随喜一番。”

  年轻道士摇‮头摇‬道:“本观近曰有事,奉命不纳香客,请施主原谅。”

  语声一落,也不等南宮亮反应,返⾝入观,嘭地一声,大门依旧紧紧闭起。

  南宮亮本来只准备查看一下动静,见状心中暗笑,立刻转⾝在附近徘徊起来。

  他细察地形地势,脑中细思刚才年轻道士的话。

  经过一番推测后,他认定清真观必已遭遇到什么重大的事,决心耐性守候,看个究竟。

  于是他翘首四望,转过正门墙角,见一棵榆树,依墙斜伸入观,⾼耸入云,繁枝密叶,正是良好隐⾝之处。

  主意一决,南宮亮假意浏览风景,沿湖漫步游荡。

  时间在他漫步中缓缓过去。刹眼已是夕阳西下,暮⾊四起。

  南宮亮立刻又转⾝向清真观行去。

  天⾊渐黑,游人已稀,南宮亮这时不走堤边道路,借着树木隐⾝,恍如一缕轻烟,直奔清真观右角围墙边,一到那棵⾼大的榆树之下,悄无声息,嗖地一声窜上树枝,隐入密叶之中。

  他选好一个良好位置,轻轻坐下,掏出⼲粮果腹。

  夜风吹拂,幽静的四周响着一片天籁。

  天上银河星群灿烂,这是一个令人心醉的舂夜,可是南宮亮俯视清真观中,一片漆黑,灯火不举,死沉沉的气息,令人有一种悚然恐怖的感觉。

  约过半个时辰,南宮亮屏息静气,正感烦躁之际,蓦地“清真观”后殿中飘出八条⾝影,掠落前院之中。

  这八个道士⾝形一停,星光之下,南宮亮凝神俯视,赫然是名満江湖的清真八仙。

  只见为首的天风道长低声道:“強敌今夜前来,稍等如出手,务必联手制击,发挥合击之术的⾼度威力,切忌盲动,今夜之战,实系本观存亡之机,尚请各位师弟群策群力,勿为敌所趁!”

  这番话声虽低,但南宮亮却听得异常清晰,心中悚然一惊!

  以天风道长之言,及现状来看,清真观外驰內张,早有防范。但所谓強敌究竟是谁呢?难道就是“影子血令”?

  他这边念头未落,观外陡然响起一声凄厉长啸。

  啸声起于林外,尾音一落,清真观的风火砖墙上,已出现一个全⾝漆黑的蒙面人。

  这份神奇的轻功速度,看得前院中的清真八仙齐是一惊,刷地一声,⾝形齐动,三二成行,形成六角方位,手中拂尘一挥,银丝和风轻啸,院中顿时漫起一片杀机。

  南宮亮耳闻啸声,目光一瞥,心中一阵激动,暗暗呼道:“果然就是‘影子血令’,罗刹婆婆的推测一点不错,难怪清真观如临大敌,敢情这魔头真是为‘灵天残篇’而来!”

  只见“影子血令”阴恻恻一笑,露出黑绢的一双寒目向场中一扫,阴阴道:“天风,初更已至,你这是给本令主的回答么?”

  天风脸⾊沉肃,仰首缓缓道:“如朋友愿收回成命,贫道等也不愿兵刃相见”

  “影子血令”哈哈狂笑道:“收回成命?笑话,本令主向例言出必行,天风,本令主三曰前留帖给贵观充分时间考虑已称优容,难道贵观要自取灭亡?”

  天风冷冷道:滇南清真观屹立江湖百年以来,尚未被人以武所屈过,尊驾以为只凭一纸留帖,就能吓住本观,岂不太过自大”

  “影子血令”鼻中重重一哼,阴森森道:“这么说来,贵观是不肯交出‘灵天残篇’了?”

  天风冷笑道:“不世奇宝,有缘而获,岂能凭空送人!”

  “影子血令”语声更加阴涩,缓缓道:“天风,贵观观主天玄老道怎不出来?你作得了主么?”

  天风厉声道:“尊驾这番话何不等闯过八仙阵再问,此刻岂非问得多余。”

  南宮亮⾝在树上,紧张地注视场中情形,心中忖道:“敌人已现,我是坐待变化呢?抑是此刻出面?”

  正在犹疑不决,只见“影子血令”倏然冷笑道:“牛鼻子,不给你厉害看看,你也不知道天⾼地厚,区区合击之术,怎能难得了本令主。”

  语声一落,双掌接连两击,蓦地一条灰影曳空而至,停⾝墙上,现出一个灰衣蒙面之人,从包头灰绢中响起一阵语声道:“恭候令主命谕!”

  清真八仙神⾊一怔,就是南宮亮也暗暗为清真观担心,这情形分明暗中“铁血盟”爪牙来了不知多少,对‘灵天残篇’志在必得。

  只见“影子血令”一挥手道:“三招之內,使场中八个牛鼻子拂尘出手,再给天风一些苦头尝尝。”

  这番话加上不屑的语声,听得清真八仙神⾊连变,个个脸上浮起一层愤怒的杀气。

  要知道清真八仙也是武林中一等一⾼人,何况八人联手?要说三招之內震脫他们兵器,谁肯相信?

  “影子血令”的话,简直把名満天南的八仙看得像三岁孩童,天风道长等师兄弟,焉得不怒?

  天雷道长首先忍不住厉声道:“尊驾好狂的口气,何不自己下来试试!”

  那灰衣蒙面人阴恻恻道:“血令金⾝,与你们牛鼻子动手,岂不贬了⾝份,区区一人足够使你们鸡飞狗跳了。”

  话声甫落,右手一抹腰际,呼地一声,一条丈八软索已掣在手中。

  南宮亮一见这长索,暗自心凛,心中呼道:“啊!是‘阴世君子’纪独人!”

  不错,这灰衣蒙面人正是曾经隐伏“阎王堡”任总管之职的纪独人。

  此刻,南宮亮不噤暗暗为清真八仙担忧,在他几次与双方交手经验中“阴世君子”的功力,实比清真八仙⾼出太多。

  就在他思嘲起伏的刹那,纪独人⾝形已轻轻飘入院中,面对清真八仙列布的阵式,冷笑道:

  “牛鼻子,就先试试区区索上招式。”

  语声中,呼地一声,黑黝黝的牛筋软索,漫空向天风道人的拂尘上绕去。

  几乎同时,天风道长一声大喝,拂尘平挥,不碰长索,却纵⾝向纪独人扑近。

  要知道天风道人也是一流⾼手,知道在这种外门兵器下,只宜近袭,不宜远攻,岂能让纪浊人施开手脚。

  他这一动,阵势已展,只见八道银光,如八只莲蓬,电掣般向前涌去。

  名震武林的玄天十八拂,合八人之力,向纪独人逼进。

  咝咝劲气,透过拂尘,源源涌出。织成一片无形的罡网。

  但纪独人第一招本是虚招,一见对方拂尘围到,倏然发出一阵长笑,⾝形如电而升,长索向下一圈,刷的一声,向満场银光扫去。

  这一招角度之奇特,招式之诡异,使人无法意料。

  只见纪独人长索向上一带,阴喝道:“着!”

  随着喝声,场中立刻响起一阵惊呼,只见清真八仙阵式大乱,三柄拂尘已被长索卷在半空。

  纪独人长索一抖,三柄拂尘凌空飞泻,呼地一声,如灵蛇骚游,长索又向惊惶失措的天风⾝上绕去。

  这变化本在刹那之间,南宮亮心中一惊,正想纵⾝解救,蓦地,正殿中响起一声大喝,涌出十余个道士,其中一个长鬓飘拂的老道,如矢激劲而出,手中银丝拂尘一招“纯阳降魔”抖起一片银光,疾向半空中的“阴世君子”

  递到。

  “阴世君子”长索一收,⾝形一拧,仍退站至风火砖墙之上。

  长鬓道士一招解救了天风危机,飘落地上,墙上的“影子血令”已冷冷道:“本令主以为你玄天观主躲在庙里,不敢出来了,时间已到,老道士,你是预备交出‘灵天残篇’呢?抑是准备玉石俱焚!”

  长鬓道士苍老清癯的脸上一阵蠕动,仰天狂笑道:“耳闻尊驾手创‘铁血盟’,企谋‘灵天残篇’,秘图大举,但今天要想在清真观中逞雄,除非本观主横尸当场!”

  “影子血令”阴恻恻一哼,道:“玄天老道,你以为你还能活得很久?”

  话声一落,手掌三击,蓦地观外涌来十余道灰影,掠落墙上,一个个灰⾊长袍,灰绢包头,举动诡秘。十余道寒光闪闪的眼神,露出蒙面包绢,向场中扫射。

  “影子血令”摆手道:“不是本令主自夸‘铁血盟’中任何一位的⾝手,皆不在贵观任何一位⾼手之下,老道,你再想想,是要宝还是要命?”

  玄天观主一见出现这么许多灰衣蒙面人,脸⾊更加透现一片凝重,冷冷道:“尊驾持势凌人,清真观也只有拚命周旋,今天就是本观主血溅五步,你也休想得到‘灵天残篇’。”

  语声方落,后殿中倏然响起一声惨嚎。

  玄天道长闻声脸⾊一变,蓦见一个年轻道士跌跌撞撞地从殿后跑了出来,浑⾝満是鲜血,显然已⾝受重伤,口中大声道:“启禀观主,精舍被劫,古月师兄⾝伤,玉玉牒已失”

  玄天道长神⾊大变,⾝动如风,刷地冲近受伤道士,一把抓住臂膀道:

  “下手的人是谁?”

  “是是”

  受伤道长仿佛受不住伤痛,语声未完,竟昏了过去。玄天道长这时也顾不得门下伤势,双目赤红,火光闪烁,仰首大喝道:“影子血令,是你下的手么?”

  “影子血令”仰首一阵阴森而得意的长笑道:“不错,本令主早已说过,向例言出不收。”

  “好恶贼,你怎知道观主的‘灵天残篇’是放在玉碟之中?”蓦地,东边墙上响起一声冷笑,接口道:“这并不算稀奇,有此奷细潜伏道长⾝旁,贵观中还有什么事能瞒得过别人耳目!”

  语声中,一条人影,摔落院中,嘭地一声,正好落在玄天道长脚前。

  玄天道长目光一瞬,见一年轻道士,躺在地上,不能动弹,显然血⽳已经被制,不由失声道:“是古月”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随⾝的徒儿,竟然逆叛,脸⾊倏然悲痛已极,扬手向地上拍去,口中厉喝道:“该死的逆徒”

  嘭地一声,接着地上响起一声凄厉的嚎叫,那受制的道士竟因一念之差,死于自己师父,玄天道长手下。

  就在这时,只听“影子血令”阴叱道:“朋友,咱们是第二次见面了,想不到你冤魂不散,竟敢破坏本令主行事。”

  玄天道长一时气昏了头,耳闻语声,侧首一望,这才看见墙上多了一个黑绡包头,一⾝黑袍与“影子血令”装扮一模一样的蒙面人,不由一声惊噫,心头反而糊涂起来。

  ⾝在树上的南宮亮此刻心头大震,暗暗呼道:“这一定是⺟亲”

  这时,他心头一阵激动,満腔热血如水沸腾。

  只见东边墙头的黑衣蒙面人嗤然道:“不知道谁破坏谁的行事!”

  话刚说一半,玄天道长倏然大喝道:“这位朋友,既承指示本观叛逆之徒,请问‘灵天残篇’现在何处?”

  “当然在我⾝上。”

  “影子血令”倏然一声阴叱,⾝形疾速无伦地向东边墙上扑去,双掌一分,斜击而出,口中冷笑道:“灵天残篇在你⾝上,向你拿也是一样!”

  南宮亮见状大惊,他知道自己⺟亲的功力绝对不能与“影子血令”相抗,情急之下,一声轻叱,⾝形激射而出,反手长剑出鞘,一招“无影三剑”第一式“灵幻影灭”就向“影子血令”撩去。

  剑化千条,似有若无,罡浪波涌中“影子血令”腰⾝一拧,左掌倒拍而出,横掠三丈,目光一瞥后,不由怔然道:“你是谁?”

  南宮亮狂笑道:“是你对头冤家,再吃我一剑!”

  他一击不中,剑式回圈,跟着“影子血令”⾝形,凌空又发出第二式“太虚千景”

  这一招变化繁复,剑势神奥,令人只见一片光幕,不知剑势所指何处。

  一旁的纪独人首先一声大喝,丈八长索,呼地一声就向南宮亮⾝形横里卷至。

  南宮亮心中一凛,剑势不由一顿,口中大喝道:“清真观各位道长,还不动手,等待什么?”

  ⾝形微沉,避过长索,仍向“影子血令”追击而去。

  院中的清真观道士本被场中千变万化的情势怔住,耳闻喝声,修然清醒,玄天道长及清真八仙,齐声大喝,向墙上的铁血爪牙扑去。

  就在这时“影子血令”寒目一闪,倏然大喝道:“盟友们速退,搜查那蒙面人去向要紧。”

  ⾝形微沉,避过南宮亮追击之势,回首冷冷道:“小子,有一天够你瞧的,今天且再放过一遭。”语声甫落,人已疾速飘出七丈。

  南宮亮星眸一瞥,刚才那东边墙上的“影子血令”果然已趁忙乱中离去,但他那肯放过眼前的真正仇敌,厉叱道:“恶魔,今天你就是跑到阎王殿,小爷也要追到你南天门!”

  提起全⾝真元,衔尾疾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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