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烟雨楼盟约（1）
柳心如恸哭流涕，情难自已，差点当场哭晕厥过去。
她本名柳飞燕，出自江南的商贾之家，自幼过着富裕安宁的⽇子，不料祸从天降，经营丝绸生意的⽗亲得罪了本县豪绅，官绅勾结之下，柳⽗打⼊牢狱后被生生磨折而死，而柳⺟则承受起这种毁家灭门的惨痛打击悬梁自尽。
年仅6岁的柳飞燕自此被豪绅卖⼊娼门，改名柳心如，十年的光
一晃而逝，终成江南名
。
然而，名也还是，所谓卖艺不卖⾝，不过是一个寄予着精神胜利法的幌子，或者不过是馆待价而沽的一个噱头。若是再不从良赎⾝，假以时⽇，柳心如终归还是会沦落成其他姐妹一般模样，⽇⽇接客卖笑，为**赚下无尽金银，而一旦人老珠⻩便会被驱逐出门郁郁而终。
凄惨的命运和可以感知到的更加凄惨的未来，就像是一座大山庒得心⾼气傲的柳心如⽇⽇
不过气来，就算是于今有了一线希望，却终归还是化为了心比天⾼命比纸薄的镜花⽔月。
前尘往事种种，未来恐惧种种，不幸庒抑种种，这个十六岁的女孩心底最后一
坚強的心弦被強力折断，她心灰意冷再也撑不住，也不再撑下去了。
“姐小，快别哭了，甜儿知道姐小的苦处，姐小啊…”侍女甜儿本想劝慰两句，却感念自怜悲从中来，情不自噤地抱着柳心如菗泣起来。
苦命的姐妹俩相拥而泣执手相对泪眼，却只能庒低声音不敢让外人知悉。若是让**知道，甜儿就免不了要受一顿毒打惩罚。
“姐小，奴这就去找孔晟，不管怎么样，奴一定要让孔晟答应娶了姐小。姐小美貌如花，才学过人，肯嫁他，那是他前世修来的福气，他还有什么不満意的？”甜儿抹了一把眼泪，大声道：“那厮过去天天来痴
求
，莫非都是假的不成？他还能眼见姐小被人欺负？”
柳心如轻叹一声，却也慢慢止住了哽咽之声：“甜儿，孔家小郞君过去如何，今⽇又如何变成这般模样，我其实也想不明⽩。其实，就算是他觊觎我的美⾊，也绝计不会娶我过门的…什么都莫怪，要怪就怪我命苦吧。”
“你不懂的，甜儿。人家不管是过去的浪
子还是于今的江南才子，始终都是名门之后，固然家道败落，却也不会娶我这样一个⾝份低
的歌姬。至于那周家主，他本不怀好意，不过是想利用奴家去算计孔晟，如今见算计不成，就对我露出凶恶狰狞的嘴脸，极尽威胁
迫之能事。”
“哎…”柳心如探手轻柔地摸抚着甜儿惨淡苍⽩的小脸，柔声道：“甜儿，姐姐就认命了，但你还年纪小，过几天，我找找鸨娘，拿我这些年积攒的钱财换了你的自由，赶紧离开这蔵污纳垢之地，找个良人嫁了吧。只要你能过得好，好好地活下去，姐姐心里也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甜儿泪如雨下：“姐小，甜儿绝不离开你！奴死都不离开你！”
烟雨楼。
此处烟雨楼与江南名胜烟雨楼并非一处，而是江宁郡城中最大的集茶楼酒肆于一体的⾼档乐娱场所。楼⾝⾼两层，本不甚⾼，但重檐画栋，朱柱明窗，崛起在周遭鳞次栉比的低矮商铺之中，鹤立
群的味道却是显的雄伟。
但站在烟雨楼东侧的一面回廊之上，可眺望宏伟的城门以及城外那浩的龙腾钟山山脉，一条大江绕城而过，波涛汹涌不绝于耳，令人心旷神怡。
因为杨府大姐小的到来，烟雨楼老板孟冲自然识趣，悄然安排伙计清空了二楼东侧的雅间，等孔晟在红棉引领登临的时候，就只见⾝着霓裳羽⾐
风而立飘飘
仙的杨雪若凝立在此。
红棉向孔晟投过警告的一瞥，示意他自行过去。孔晟淡然一笑，飘然而行。
“你来了。”杨雪若转过⾝来嫣然一笑，那绽放的笑容是如此的纯净，看得孔晟心头悸动。他拱拱手：“见过杨姐小。”
杨雪若温婉的一笑，还礼道：“雪若见过…郞君！”
孔晟走过去，两人相隔着一人的位置，并肩而立，双双凝望着远处，气氛却是有些尴尬沉闷。
最终还是女孩主动打破了尴尬，柔声道：“奴和红棉去客栈，听说你去了玫瑰坊…”
女孩轻柔的声音里
含着些许的询问和试探，孔晟笑了笑，没有否认：“没错，玫瑰坊的歌姬柳心如请我赴宴，我推辞不过，就去了。”
“哦？那柳心如的名头，奴家也听说过。据说她才貌双全，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兼之舞技过人，是最当红的江南名了。”杨雪若笑着转头望向了孔晟。
孔晟嘴角一菗，心道你何止是听说过柳心如的名头？你两次望江楼诗会都曾邀请柳心如抚琴献舞，今⽇又何必故作不识呢？他明⽩，这样的话茬无论怎么接，都落⼊了女孩的心眼算计，索
就笑而不语，继续等待她的下文。
“奴家还听说，你往常⽇⽇前往玫瑰坊，就为博美人一笑；今⽇柳心如设宴相请，想必你得偿所愿了吧？若是如此，奴家就恭喜郞君了！”杨雪若秀美的容颜上浮起一丝不可捉摸的微笑，她用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口气说出了这番话，貌似轻松，心头却是无比的紧张，凝望着孔晟的脸庞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看来，当面问自己是否喜柳心如并是不是跟柳心如已经有了实质的关系，这才是杨雪若绕了一个圈子的真正目的啊。孔晟没有任何迟疑，淡然道：“古有周幽王为博美人一笑，不惜烽火戏诸侯；今有太上皇为博贵妃一笑，千乘万骑自岭南快马扬鞭送荔枝来。可孔晟何德何能、又有何资格去博美人一笑？”
孔晟没有正面回答杨雪若的话，而是也绕了一个圈应对，他这话似是而非回避了过去又直面了现在。
“至于柳姑娘设宴相请，本是为了当⽇茶会之事道谢，其实孔某没有做什么，反倒是受之有愧了。”
杨雪若眸光中立时光彩闪耀。她是何等聪慧的女子，从孔晟口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心下之喜、紧张担心情绪之释去，实不是能用语言来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