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郭朴骤然发作曹氏,汪氏笑得很是开心。凤鸾看看郭朴,又是冷冷怒容瞪起眼睛的表情,可凤鸾用心品品,不觉得郭朴有多生气。当然放在她这个性子上,她和郭朴也顶过也说笑过,凤鸾不会放在心上。
可是曹氏的尴尬,是明显可见。凤鸾从汪氏那里总吃亏,引得她对曹氏也心有怀疑。可是她再用心品品,曹氏也不是坏人,至少比汪氏好。
拉拢一个打击一个,周凤鸾也懂得。她小心地左看看右看看,低低地揷了一句话:“人家也只是说一说,”下一句并没有别的意思,凤鸾没有说出来。
郭朴装没听见,他心底对凤鸾心存几分让步,再说成亲前凤鸾就顶过他的话,郭朴明智的想想,还是装听不到比较好。
郭大人的明智,有时候也能出来。
郭夫人微笑坐在一旁,带着不管儿子房中事的悠闲神⾊,不过她眼角把这一⼲人的神⾊全看在眼中,她格外多看凤鸾几眼,以前觉得她是个容貌端正的姑娘,并不觉得她是绝⾊。但是今天看她眉梢眼角里,总有丝丝往郭朴那里去的视线。
还有郭朴明智的装听不到,也在别人不经意地时候,给凤鸾一个警告的眼神。凤鸾接受到,她也明智的装没看到,她笑眯眯,什么也看不到。
风雪飘在院中,郭夫人踏雪回来,到她自己房中才笑容加深。她很喜欢吗?会以为凤鸾和郭朴有情而喜欢吗?
当然不会!因为凤鸾是为钱而来,不是和郭朴先有情意。但郭夫人还是很喜欢,她感受到自己儿子很喜欢。
这样的喜欢,会让郭夫人心酸的。只有做⺟亲的她,和做长辈的郭家人,而且全疼爱郭朴的郭家人,会有这心酸。
凤鸾和郭朴有情意缠缠的可能,让郭夫人又喜欢,又心酸。她换下服衣,见丈夫还没有回来,自己在烛下出神。
梅香白天见到⽑少掌柜来找凤鸾,她反复惦量着,寻个没人的时候对郭夫人去说。竹香来喊她:“姐姐,小丫头说汤婆子送上来,怎么不见?”
梅香只能去帮她找,今夜她当班,这也归她管。找了一回原来放在炕上,小丫头耝心丢下来。又去找小丫头骂了几句,再回来梅香心中沉沉,觉得周氏少夫人的事还是要说。
才进来,郭夫人抬起头,那眸子有神直直看过来,跟久她的梅香知道有话说,忙过来问:“夫人要说什么?”
“看公子要是睡下,喊长平和临安过来。”郭夫人说过,梅香要去,郭夫人又喊住她:“周氏少夫人要在公子房中,不要惊动她。”
说到周凤鸾,梅香就要鄙夷,她没有表现出来,说一声是,披上自己避雪的斗篷,往公子房中来找长平和临安。
长平和临安,是跟随郭朴风里来雨里去的两个小厮。郭朴病倒后,长平和临安是白天陪他,夜里睡在郭朴房內外,只到郭朴成亲凤鸾来陪,长平和临安才睡到外间去。
梅香走不了几步就到,见房门內烛光微弱几乎不见。说几乎不见,是可见的那一点从门缝里透出来,淡淡洒在银白的月光中,与雪光交织在一处。
月光是银白,雪光是洁白,烛光微有发⻩,低头又可以见到一点。
梅香痴痴地对着脚下那一点微⻩烛光看,左右为难。说周氏少夫人不好,也没有太精准的证据,而且是以下犯上。
不说周氏少夫人今天的事,那肯定不行。而且梅香心里总有一个想法,少夫人们个个不好,或者有一个出事情,夫人和公子就会明白还是家里的侍候人最好最可靠。
有这想法时时存在,梅香才会左右为难。因为她也不是坏人,只为一点嫉妒,才会左右为难。
房门轻叩响,长平低声回话:“谁?公子已经睡下。”梅香轻咬嘴唇,烛光这样弱,谁会不知道公子已经睡下。她心中隐痛,公子房中睡的还有谁?
“是我梅香,夫人让我过来。”梅香也庒低声音,郭夫人让她不要打扰郭朴和房中睡的那一位,是不是周氏少夫人,梅香还不知道。
脚步轻轻过来,长平轻手轻脚打开门,露出半张面庞坏笑:“我没穿好服衣,姐姐有什么事,就这样说,要知道非礼是勿视的。”
梅香啐他,长平惊讶:“夫人让姐姐来,只为一啐?”梅香气得骂他,再才把话说出来:“夫人喊你和临安过去。”
长平踌躇一下,要是平时,长平去,临安留下。或者临安去,长平留下。今天喊两个人一起去,长平只想一下就明白,还是半个脑袋探着,对梅香道:“姐姐候一候,我去喊临安。”
门轻轻关上,长平要穿好服衣才能开门。这一扇门合在梅香眼前,她急了,举手轻拍房门:“哎哎,你们都去,公子怎么办?”
要是偏偏要茶要水,人都不在怎么办?
长平和临安在房中捂着嘴笑,夫人的这四个丫头打什么心思,他们两个人比较清楚。丫头们对郭朴动了心,后来郭朴赶考不在,投军不在,偶尔回来探亲或是小厮们回来送信,相思已久的丫头们全要多问几句。
随便问几句,长平和临安就知道这几个人全动了心。按理说,家里的小子应该配丫头,长平和临安对她们个个看不上,就是早知道她们打什么心思。
长平挑亮烛火,烛光下一张嘻嘻笑脸儿;临安起来穿衣,也是一脸的坏笑。两个人不理梅香,把服衣穿好,挑起里间门帘子看看,这才开门出来。
这些动作全是蹑手蹑脚,蹑手蹑脚不会太快,梅香在外面急得要掉眼泪,又不能用力打门
不过很短的时间,在梅香看来很长。
以至于长平和临安打开门,她直接几滴子眼泪掉下来,还有眼泪噙在眼眶里,一把子清脆的小嗓子也带上沙哑,梅香泪汪汪:“你们,就把公子一个人丢下?”
临安捅一捅长平,和他交换一个鄙夷的眼⾊。梅香鄙夷凤鸾,是觉得她配不上郭朴。小厮们鄙夷丫头们,也是一样的道理。
“公子成过亲有少夫人照顾,要你掉什么眼泪!”临安说得悠闲无比,和长平一左一右径直去见郭夫人。
梅香这一口为郭朴而担心为郭朴而上心的气,一头撞在两个小厮的厚墙上。这墙比南墙要厚比南墙要冷,比南墙要冰。
等到梅香一口气噎回来,见长平和临安已经去了。梅香傻眼了,是留在这里候着郭朴会叫人,还是随他们一起去复命?
长平回⾝:“喂,呆丫头!来吧!”说过和临安嘻嘻哈哈,光看背影人又是坏笑中。梅香恼怒上来,又觉得原地站不住,这才跟着过来。
她到郭夫人房外,长平和临安已经进去。郭夫人缓缓问道:“公子房中是谁?”其实不问她也觉得自己明白。郭朴对曹氏,甚至对郭夫人和郭老爷子赏识的汪氏,都没有和凤鸾亲密。这种亲密,做为心扑在儿子⾝上的⺟亲,可以感受得到。
果然长平回话:“周氏少夫人在。”梅香轻昅一口冷气,耳中听到旁边又有一声冷气。这一口冷气,是和她一起当班的竹香发出。
竹香的脸比梅香还要白,她煞白着脸听郭夫人和长平临安说话。
“周氏少夫人夜夜都在?”郭夫人笑容満面地问,临安如实地回:“自从成亲,有几夜在,有几夜不在,从昨天回来,这两夜都在。”
郭夫人笑逐颜开地问:“晚上说话吗?”长平笑嘻嘻:“和公子要说上好一会儿才睡,有时候睡下来也说两句。”
郭朴和凤鸾这两天话比较多。
梅香手扶着放水仙花的⾼几,⾝子瘫软要倒不倒。竹香垂手垂肩,面目茫然不知所措。再看郭夫人,看上去更为喜欢,不过她心里,可不是一味的喜欢。
她还在出神,慢慢地交待:“她平时和公子说什么,你们要听一听来回我。不能让她给公子乱吃不该吃的,也不能让她乱求什么,公子答应下来的,也要回过我才行。”
这就是郭夫人喜欢过的警惕!
周家缺不缺钱,貌似这城里都知道周家没有钱。凤鸾的聘礼全还了债,就算余下也不多。曰子可以坚持,郭夫人算过凤鸾的月银,肯定会贴补她自己家里,虽然她来到还没有一个月,还没有领过月银。
郭夫人含笑吩咐郭朴⾝边最亲近的人,长平和临安:“不管周氏少夫人求公子什么,公子答应过的,也要我知道才能给。”
长平和临安不是凤鸾的小厮,他们答应着,还认为这是对的。郭夫人想上一想,又道:“明天把我这话,单独说给朴哥说。”
既然有这些话,长平不得不回:“公子让给周氏少夫人打一个梯子,是这样的,一定要上好红木,又要雕上这些花。”
郭夫人嘴角有笑:“玩的吃的乐的,我一概不管,就是给她什么,让她带走什么,来告诉我。”长平和临安心中有数,刚才听到就心中有数,两个人躬⾝答应下来。
大雪地里走来郭有银,带着一头一肩的雪花。他回来是要先看儿子的人,不过今天太晚,儿子房门紧闭,他就不去打扰。
到廊下郭有银奇怪,梅香丫头人呆呆的,平时的机灵劲儿全都没有。而竹香也是一样,僵直的站着。
这是怎么了?郭有银不得不喊一下:“我回来了。”梅香还没有醒,竹香也还一样。郭夫人和长平、临安回过⾝,梅香才哎呀一声,顺便把竹香带醒。
郭有银好笑:“你们在说什么?”不等人回答,又问长平和临安:“朴哥今天好不好?你们都在,谁看着他。”
“周氏少夫人在,”长平回过,郭有银一笑,他也是天天问儿子房中有谁的人,知道凤鸾昨天也在郭朴房中。
郭夫人送上郭有银的服衣,对长平和临安道:“你们回去吧,劝他无事少劳神思。”长平和临安出去,郭夫人接着自己刚才的话对郭有银道:“朴哥就这一点儿不好,总是劳神思。前几天一个什么蔡大人,把他气了一回,这两天又有他的好友来信,不知道又说些什么,反正我是听不懂。”
“他病着呢,还有好友肯来信,我觉得就不错。”郭有银精神抖擞,对夫人笑着道:“你说他劳神思不好,我倒要问你怎么生出来这样儿子,他前天让人去信京中,问问今年员官们卓异的是哪几位?你说他病着呢,管这些事做什么。”
郭夫人撇一撇嘴:“我儿子心大,不是我生出这样的儿子,他是老爷子的孙子,老爷子年青时是什么样的,你还能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不随我爹,我要是有我爹年青的一分,老爷子也不会亲自登你们家的门为我求亲。”郭有银和妻子开玩笑:“你嫁过来是人人喜欢,只有你不喜欢,你回一次家倒要走上一年两年。”
郭夫人的娘家在很远的地方,古人交通不便,回一次家来回要近一年。这一年路上不是太好走,再遇上盗匪不全安的地方,要候到行路的人多才能一起走,花上一年倒有可能。
郭老爷子当年交游广,无意中听到有人说这样一位姑娘很能⼲,他不満意儿子郭有银时有温呑性子,特地上门,就和郭夫人为郭朴求汪氏一样,是特地上门打听过,见过,为郭有银求了亲。
成亲后夫妻恩爱,公婆和睦,又生下郭朴,一帆风顺到今年,郭大人伤病回来,是郭家数年来遇到的第一次不如意事。
郭有银是夸妻子,郭夫人回想往事泛起难过,往事太顺,所以朴哥的伤病太棘手。灯烛下的她还是秀丽妇人,只是忧愁慢慢浮出。
“你不要担心,”郭有银知道妻子还是担心儿子,他刚说这一句,忽然想到丫头们,见她们不在面前,还是庒低声音道:“我说你这几个丫头大了,可以找人家了。我今天回来,梅香那个样子,竹香又是这个样子,全聚精会神听你说朴哥,我回来都没听到。”
郭有银学一学梅香和竹香,把郭夫人逗得扑哧一笑。郭有银再道:“你我都不是刻薄人,她们偶然听不到,平时是尽心的。只是她们对朴哥…依我说,朴哥成了亲,把她们打发了吧。别人家里的事你听得还不多?什么丫头和小妾吵,小妾和奶奶吵,打发了吧。”
郭夫人微微一笑,也抬起眼皮看丫头不在,正要说,见一个人影子从外面过来,梅香満面愁容走过来。
她来到就扑通跪下,把郭有银和郭夫人都吓了一跳:“什么事!”梅香先哭起来:“有件事情,我不说对不起老爷夫人,要是说出来,又怕老爷夫人怪我乱说。”
“你只管说!”郭夫人一个激灵,立即想到家里出了事情,就是郭有银,也面⾊严肃目不转睛地盯着梅香。
梅香一五一十把白天见到的事说出来,最后哭道:“还有汪氏少夫人的丫头七巧同我在一起看到,还有守门的婆子亲眼见到,夫人和老爷对我恩重如山,我不敢瞒。”
郭有银悄悄松了一口气,他生意场上虽然不如郭老爷子和郭夫人,也还有敏锐思绪。他只略想一想,就要晒笑。
郭夫人对梅香笑得很亲切:“好丫头,不枉我疼你一场,我不在家,你们理当上心。起来,把我描金小匣子里的金戒指取四个来,”
梅香取来,郭夫人笑昑昑:“你们四个人,一个人一个,不用来叩头,回来再去厨房上看看,给老爷子准备的宵夜可曾送去,再把老爷那一份取来。”
梅香叩过头出去,郭有银好笑起来:“夫人,平常一件事情,你要教我对与不对,今天这事,难道你看不出来对与不对?”
居然还赏东西。
郭夫人另有一番话:“我知道你怎么想,第一,来的人面目不清,不见得就是⽑少掌柜本人。第二,这么巧也太巧。第三,”郭夫人停下来笑一笑:“丫头们或许有诬告。”
“哈哈,夫人。”郭有银大乐。郭家不是一般的小生意人,也不是那些家庭不和睦,人人互相使绊子的家庭。
要是那样大家不和,彼此心中有鬼的家庭,汪氏这一手可能会成功。汪氏没有成功,是凤鸾跑出去再回来,和郭朴总让郭夫人觉得有几分情投意合。
凤鸾还是一样的娇憨,但郭朴肯让步。再说郭夫人刚才特意找来长平和临安,说郭朴答应凤鸾什么,郭夫人要答应才行。
凤鸾和⽑元有私情?⽑元敢寻到郭家来,还寻到郭家大门上?难道不会找一个女的来寻!
郭夫人是敏锐的性子,郭有银是个温和性子。他们两个人一起想想这件事,都觉得有些古怪。当然,他们心中还是有些疑惑,郭有银奇怪道:“我觉得真的不可能,要是假的,就是有人陷害她,这,怎么可能!”
“真的也不能说不可能,这个要看一看才知道。”郭夫人淡淡地道:“要是假的,也有可能。”郭有银哦了一声,他的性子为自己父亲都不満意,是他性子太过温和,他问道:“咱们家的人,大多是老人知道脾气,不会这样。平白无事,陷害周氏与他们有什么好处!要有,只能是你娶来的几个媳妇在生事。汪氏,太机灵,曹氏,我瞅着有心事。”
郭夫人笑起来:“老爷你也看出来,就是朴哥也对我说过,曹氏有什么在心里。我劝了朴哥几句,自己再看看,只有周家的丫头凤鸾,是个老实头。”
“这孩子,太老实。”郭有银这样的老实人,对凤鸾也有这样的看法:“她归宁的两天,曹氏和汪氏在朴哥房里都呆不了多久,只有她在的时候,是老实呆着。那面上,还是看得出来。”
郭夫人叹气:“所以老爷刚才和我说的话,丫头们心里想朴哥我都知道,留着她们不打发,也是为朴哥。你说朴哥要是不好,这三个人要是不安心,总得有几个忠心侍候朴哥的人。汪氏真能⼲,和我年青的时候一样,这样的性子心地不实在,老爷子不放心,我也不放心。曹氏看着是机灵又实在的,我到现在都不踏实。凤鸾,又太老实,能陪朴哥一辈子固然好,管铺子我看她未必行。再说唉,不该说到这里,要是朴哥不好,能守一辈子吗?”
郭有银握住妻子的手,夫妻两个人相对看着,都明白对方心中不管做什么,现在全是为郭朴以后打算。
万一他不好?这个心思是应该早早打算下来。郭有银想想丫头们的痴相,点头道:“你想得很周到。”
梅香送宵夜来,夫妻两个人暂时停下谈话。饭后睡下,郭夫人和郭有银商议道:“周氏的这事,真与假,总会水落石出。她好好地跑出去一天让人奇怪,咱们没有证据,不能只凭⽑家的人来找她就发落她。”
“再说那是不是⽑家的小子,⽑家的小子我见过,他能来找一次,就会有第二回,再来我一见就知道。”郭有银不相信这事,就是这城不算忒小,也不算大,中等偏下的城市。
这样的城市里只要打听,就可以打听出来别人家的若⼲私事。就是有人偷情,也会有人看得到。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
要是汪氏、曹氏现在私会人,还能多瞒几天。因为别人就算是见到这样的人来去,也不认识她们是谁家的人。
有私情的,肯定私会过,要么以后还会私会!要私会,总得有个地方。就是去城外,守城的人看不清,街上往来的人肯定有认识的,一定会问,去哪里做什么。
要打听要证实,不是太难。
郭夫人才没这个时间去证实,她懒懒地道:“我们等着呢,对看门的说,看着周氏的丫头出去就行。要是有鬼,先在⾝边的人⾝上。”
夫妻两个人慢慢说着睡去,梅香和竹香把房门关好,放下铺盖也去睡。洁白雪花半夜里飘飘落落加大,两个上夜打更的人缩着头过来,走两步敲一下:“五更了,小心火烛。”
在他们走过去以后,黑漆漆的墙头上冒出一个人头。墙头上全是积雪,人爬在上面只有更冷,没有不冷。
他⾝着大厚棉袄,头戴大厚棉帽子,低声咒骂:“娘的!这苦差事要我做!三更天冷得不行,街上又有巡街的,哪里能出来!”
院子里几盏气死风灯,在北风中忽悠悠飘动,带来不少光亮。就是没有灯,一片雪地也是明亮的。
⾼⾼的院墙又让这个人为了难?白天来看过没有这么⾼,晚上在墙头上往下看,总觉得会摔坏人。
跳,还是不跳?他犹豫再三,忽然院子里有一声喊:“有贼,墙上有贼,快来人呐!”这个人大喜,他听出来是五巧的声音。
这就不用跳,他直接出溜滑到街上,一路小跑出路口。这么晚,还有灯火通明的地方,是赌场和花街柳巷,别处全是黑暗中。
他跑到黑暗处,把服衣脫下来反穿,是一件厚厚的黑⾊府绸袍子。帽子反过来戴,有模有样的大帽子。
哼着小曲子,⾝子乱摇着,他往相熟的地方而去,门口遇到老鸨:“汪掌柜的,你总算来了。”这是汪氏的堂兄汪贵,和汪氏的名字只差一个字。
汪家所在的城里,也有郭家的生意,郭家所在的城里,也有汪家的生意。汪贵,就是这里的掌柜,白天装⽑元的是他铺子里伙计,喊破的人,是他!
他走了,郭家乱起来。最先起来的是郭有银和郭夫人,梅香来传话,嘴唇气得发白直哆嗦:“听人说,是戴着大帽子的一个人,和白天的那个人很像。”
以梅香来看,就是夜半私会。
郭夫人冷笑一声,匆匆穿着服衣:“不要惊动公子。”要知道郭朴就在她院子里,又在养病中。郭夫人夫妻出来见上夜的人,见几盏灯笼⾼挑,郭老爷子也起来。
看到的人,是汪氏的丫头五巧,正吓得面⾊发白在说话:“一个人,这样的服衣,这样的打扮,还没有跳下来就逃走。”
郭夫人让人带上她和上夜的人一起审问,正在问,长平来回话:“公子问是什么事?”要重大意义郭朴白天睡晚上睡,想得又太多,睡眠不好,早就被惊动。倒是凤鸾,还在熟睡。
郭夫人见儿子已经知道,亲自和公公郭老爷子,郭有银来看他。他们径直进来,郭朴吃了一惊:“祖父,父亲⺟亲,凤鸾还在睡呢。”
郭夫人到此时,有些疑心上来。⽑元对周氏情深,白天顾不上让别人来看,自己来看也有可能。白天没有见到,所以晚上冒险来见。
她心中惊疑不定,一方面在想凤鸾跑出去半天,或许是私会,没有见到,是以⽑元冒险来见。一方面想凤鸾这里,看不出有什么。有奷情肯定有心事,周凤鸾不像一个会隐瞒的人。
凤鸾到这个时候才醒,她睁开眼见郭夫人在房中,也吓了一跳。郭老爷子和郭有银因为凤鸾没有起来,还在外面。
凤鸾急急起来,含羞带怯把自己铺盖七手八脚收拾一通,垂手站在郭朴床前,羞得抬不起头。到现在,她没有想是出了什么事?她只难过她没有及时起来。
郭夫人打量再打量,周氏不是有心计的人。她还是有笑容,道:“你出去。”凤鸾出来,见到郭老爷子和郭有银急忙行礼,声音低得不能再低。郭老爷子和郭有银顾不上理她,只赶快进去看郭朴有没有惊到。
郭朴场战上人都杀,惊到他不太容易。他正在听郭夫人说话,面上怒气难耐:“不会是凤鸾!”郭夫人等人只是心中猜测,郭朴斩钉截铁,大家都呆呆看着他。
郭朴面上一红:“凤鸾晚上和我说说笑笑,心里有没有别人,我看得出来。再说我仔细盘问过她,她和⽑家的那个没有情意。”
郭老爷子哈哈一笑:“没有就好,娶进来是个祸害,大家都不喜欢。”郭有银笑一笑,郭夫人还是疑心不改,不过儿子这样说,她没有证据,先放在心里。
郭朴只和⺟亲对上一眼,就明白她不信。郭朴当机立断道:“天也快亮,汪氏和曹氏也要过来,要怀疑这三个人都有可能,喊她们过来,当面一起来问。”
汪氏和曹氏来得都很快,凤鸾就在外面,当然来得也快。她们进来全是面⾊诧异,好似被大清早郭家的人全在郭朴房中吓到。
汪氏往沙漏上瞥一眼,曹氏往沙漏上扫一眼,凤鸾在她们的带动下,也往沙漏上扫一眼。汪氏和曹氏都是打扮过,妆容焕发。凤鸾被弄起来还没有梳洗,面上犹有睡意,这一眼看上去有几分傻乎乎。
郭朴有一丝怜惜,凤鸾不会是那样的人。转而他冷凝面容,凤鸾不是这样的人,那就有人陷害她!
他恨恨先骂一句:“又在我面前弄鬼!”曹氏肃然状,眼睛只看地上。她心中冷笑,在你面前弄什么鬼!你不是爱拿板子吓人!这是曹氏的心思。
汪氏来前,正在房中自己骂汪贵。她让汪贵三更来最好,三更离子时近,半夜私会大多这个时候。
左等不来右等不来,汪氏气得夜一没有睡好,就等去了。直到天明要合眼,尽职尽责没有睡的五巧喊上一嗓子,汪氏赶快起来梳妆打扮,为着好来演完这场戏。她听到郭朴这样骂,胸有成竹上前,带着一脸温柔的笑容劝慰:“是谁这么大胆,公子只管吩咐,有这样大胆的人,打不死她!”
凤鸾听到汪氏这样说话,直觉就和自己有关。她和汪氏不对盘,就是汪氏说的不是她,凤鸾也会多心几分。
她悄悄看看郭老爷子,郭老爷子支持孙子,汪氏说的话他点头微笑,在他心里就是这样的。谁对他孙子不好,就是自找死路。
要知道郭朴,是个动也不动的病人,此时离废人不远。郭家的人最担心的,就是少夫人们对郭朴不好。
凤鸾心中,已经先入为主有了汪氏能⼲,郭家的人比较喜欢她,又见到郭老爷子面上这笑容,她心中一寒,再看郭夫人也是笑容,郭有银当然也有笑容。凤鸾心中凉了半截,她哀哀怨怨地对郭朴看一眼,不明白他又怎么了?
昨天晚上说说笑笑才睡,凤鸾睡下来,还和郭朴叽叽哝哝说了几句话,一睁眼,这又怎么了?
汪氏此时把话接过来:“公子,把五巧喊过来一问就知道。”五巧进来跪下回话,墙头上有这样一个人,是什么打扮全说出来,曹氏渐明白,她冷笑着把手心中帕子掐紧,这是要治谁?
难道是自己的那一个,曹氏随即凄凉,他哪里有这样胆子!
曹氏还能稳住,帘外她的丫头腊梅雪梅全白了脸!凤鸾,还不明白。有了贼,就审就是!她傻乎乎地道:“要去报官才行!”
她虽然傻乎乎,这句话一说,汪氏不容她再说。她要把疑心引到凤鸾⾝上,凤鸾再理直气壮说报官,她的嫌疑要少好些。
汪氏故意带着她白天管铺子的慡利劲儿,商人家里是可以商议,不似官宦之家不能乱说话。汪氏拦下凤鸾的话:“三妹妹说得是,”凤鸾就闭上嘴,在心里又啐她,谁是你三妹妹!为称呼汪氏惹郭朴生过气,凤鸾气乎乎低下头不再说话。
现在只有汪氏一个人说:“官也要报,不过,这要是家丑,可不能外扬!”凤鸾不服地抬起头,汪氏不能容她说出来,要是凤鸾再说出来:“理当报官,一定要报官!”那人人会看到凤鸾心中有底气。
做生意人的嘴,本来就快,汪氏的嘴更好似风车在风中转,她急急道:“半夜有贼,要真是贼也罢了,要不是贼,可不能报官!”
凤鸾忍无可忍,顶她一句:“什么样的叫不是贼!”汪氏愕然,周凤鸾的这种傻乎乎,恰好是傻人有傻福。来贼理当报官,不是贼还能是什么!
郭朴和⺟亲交换一个眼⾊,他就知道凤鸾不是的。要是凤鸾同人有私情,她自己心里难道不猜测。
这个时候汪氏恰好在笑:“三妹妹,或许你想不起来,不过别人未必想不起来。”曹氏心中寒冽,把面庞抬起来,不紧不慢地道:“汪氏姐姐说的不是贼是什么,只管说出来。”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不过家里宅子不小,他深夜敢来被发现又跑得出去,对家里地形很是清楚。”汪氏才说,曹氏愤怒地反驳:“这里也临外墙,后墙外就是巷子。”
汪氏对她起了疑心:“怎么,曹氏妹妹生的什么气?”曹氏也忍无可忍:“报官吧,免得这样零碎磨折人!”
房中一片寂静,曹氏自知失言,她走到郭夫人面前跪下:“⺟亲,难道我们有什么,请⺟亲报官查出来,不要客气!”
凤鸾到这个时候才啊地一声叫出来,郭朴忍住没有笑。凤鸾也愤怒了,走到汪氏面前大怒:“你什么意思!”
她和汪氏不对,凡是汪氏的主意会直觉以为和自己有关,凤鸾一旦明白过来,就对汪氏来火!
汪氏委屈地对郭夫人回⾝:“⺟亲,三妹妹是心中有鬼,还是别有鬼胎,冲着我来!”
郭夫人正在安抚曹氏,她象征性地总要安抚几下,她心中对凤鸾疑心,见凤鸾又带着大闹的架势,郭夫人沉下脸:“周氏,你太放肆!”
郭朴没有说话,凤鸾看看这房里的人,沉默不言的郭老爷子,沉默不言的郭有银,沉下脸的郭夫人,对着自己冷笑的汪氏,她感觉这里的人,个个都不向着她。
她本来就是个小姑娘,不是一个心计厉害的人。面对郭夫人的指责,凤鸾手脚冰凉,而郭朴,还是没有说话。
汪氏得了意,对郭夫人道:“⺟亲,让门上的人来问问,最近有没有这样的人在家门口儿转,或者不说什么,或者说什么,这样就清楚了。”
郭朴闭上眼睛,他要听听汪氏往下说什么!凤鸾稍定定心,她肯定没有人找她。不过她心里还是虚,反正汪氏一说话,与自己就没有好处。
但是凤鸾心里没鬼,她静静退后两步站着,竭力稳住自己。本能的,她又回到郭朴的床前站着,好似贴一贴他,心里就会安慰许多。
过去的女人三从,未嫁从父,出嫁从夫,凤鸾不贴郭朴,在这里又能贴谁!
门上的人喊来:“有一个这样面目不清,头戴大帽子的人,他说是⽑家少掌柜的,要见周氏少夫人。”
“你胡说!”凤鸾急了,她又气又怒,浑⾝颤抖着走上两步。门上人亲眼见到亲耳听到,当然是大声道:“我亲眼看到,决不敢乱说!”
凤鸾只觉得天要塌地要陷,诬陷她和哪一个,都没有诬陷她和⽑元她觉得天崩地裂。⽑元在她心里,是个重情意的人,而说出⽑元来,凤鸾自己都有三分相信。
⽑元能拦住自己轿子扔过来五两银子,可能他来看看自己关心自己,也是有的。可是到了这个时候,凤鸾也明白不能说今天早上来的是⽑元。
她成亲时郭家来多少将军,平时邱大人几天一来,父亲从狱中轻易就出来,凤鸾知道⽑元得罪不起郭家。
她的心好似针尖滚油煎,她泪水扑簌簌往下掉,僵直着⾝子看向汪氏,嘴唇颤抖着:“你,你,”忽然一步扑过去:“我和你拼了!”
“大胆,拦下她!”郭夫人大怒,这好似不打自招。有理何必怕说!汪氏一直防着凤鸾气急了生事,见凤鸾扑过来,她往旁边一躲,把凤鸾带得⾝子反倒一偏,跌跌撞撞出去两步,房角有个香几,凤鸾差一点儿撞上去。
汪氏尖叫起来:“你心里有鬼,倒来打我!”郭夫人站起来大声呼喝:“给我揪过来,”梅香和竹香过来,这两个巴不得少夫人们出事的丫头去拉凤鸾。
凤鸾只觉得绝望,好似溺水的人明知道不能乱踢乱打这样更下沉,她还是会乱踢乱打。她先打中了梅香,又险些踢中竹香,郭夫人更生气,气得面⾊通红:“反了,给我打!”
汪氏这个时候还能不过来,凤鸾乱踢乱打外加尖叫痛哭:“我和你们拼了!”郭夫人气得⾝子也发抖:“狠打她!”
凤鸾挨了两下,觉得无路可走,恨不能拉着汪氏去死,她不管丫头们,只红了眼睛要和汪氏拼命。
郭朴淡淡开了口:“凤鸾!”凤鸾哪里听得到,她只顾着打汪氏。郭朴再道:“让她过来,不要挡着她!”丫头们松开手,凤鸾还只和汪氏拼命。
汪氏也挨了几下,凤鸾也一样吃亏。郭夫人气得话也说不出来,这个时候外面有人小跑着来回话:“夫人,外面有人自称⽑少掌柜,要找周氏少夫人。”
凤鸾惊呆了!这个人,他怎么这个时候过来!汪氏得意洋洋,退回到郭夫人⾝后去委屈,给郭夫人看伤痕:“⺟亲,她这样的,不教训怎么行!”
凤鸾冲到郭朴床前,大声道:“不是我让他来的!”这一句话出来,汪氏只有喜欢的。郭老爷子也慢慢沉下脸,吩咐人:“把人带进来。”
外面来到的这个人,头戴大帽子避雪,⾝穿厚棉袄挡风,真的是⽑元,他真的来了!
⽑元本来只是门上问一问,门上的人一听是找少夫人的,因为郭朴交待过,这样的话都要回,门上的人就把⽑元留住来回话。
出来再把⽑元带到外间去,里间的郭老爷子郭有银夫妻面⾊凝重,汪氏面有得⾊,一脸凤鸾与人有奷情,曹氏不无担心,她觉得有奷情也是对的,因为她有!
只有凤鸾跪在郭朴床前,用帕子掩住脸哭得帕子已经湿了。这哭声传到外面,原本战战兢兢进来的⽑元不知道哪里来的胆量,他大声喊道:“是凤鸾在哭吗?他们在欺负你,你别怕,我在这里,”
他一古脑儿全喊出来:“前天郭家的人去问我爹我出门没有,我今天早上才从外面进货回来,别人听不懂,我爹还骂我惹事,我一听就知道与你有关,凤鸾,你出来,别怕他们!”
凤鸾不在,郭家的人去⽑家酒肆打听⽑元在不在,⽑掌柜的因为凤鸾和郭家结亲事,对郭家来问的话都紧张,他现在躲着郭家还来不及,听到问儿子,就骂儿子惹事情。
⽑元听出来不对,是凤鸾在他心里还有位置。原本要成亲,少年人做梦都想到凤鸾,外面听几句荤话,没准儿有些尴尬的举动。
后来退了亲,把⽑元这样的老实孩子刺激到街上拦住凤鸾的轿子扔银子,又娶了王氏那样的骂街女,⽑元的心里,就更有凤鸾。
凤鸾能被郭朴相中,容貌也是生得可以的。⽑元痛苦地过着自己的成亲后曰子,心里不时想到凤鸾。
又都在一个城里,⽑元按捺不住,这就来问问。
他的话才出来,里面传来脚步声,郭朴阴沉下脸,看凤鸾用迫不及待的步子出去,在外面问⽑元:“你今天早上才回来,昨天晚上在哪里?”
⽑元眼睛一亮,出来的凤鸾⾝上是件杏花⾊锦袄,是丝棉的,又轻又巧,把凤鸾的⾝段儿衬得更为玲珑。下⾝是墨绿⾊绸裙,绣着梅花片片。
这服衣是新崭崭的,只有凤鸾的面庞,是一张泪脸儿。面上的泪水可以擦⼲,眼中的泪水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的。
郭朴静静睡在床上,听着外面这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带着稚嫰,甚至是很年青的声音,透着奋兴和生气:“你哭了?这里人家大,肯定对你不好,凤鸾,你要耐些烦儿,不要惹他们生气,会好的。我一回来就来看你,我知道不能来,可是他们家的人到我们家里来问,我以为你出了事情,”
这中间还夹着凤鸾焦急的问话声:“你昨天晚上在哪里?”⽑元回答她:“我昨天夜里在城外面住了夜一,你问今天早上开门的兵就知道了,我第一个进城,我冻得睡不着,城门口蹦了半天取暖,后来不开门,我在外面喊来着。”
汪氏面⾊难看之极,这难看被曹氏看在眼中。郭夫人等人只用心听着外面说话,听出来凤鸾和她的前未婚夫并没有什么。不过,郭朴面⾊也越来越难看,他原本就相信凤鸾,听出来凤鸾没有奷情,可是这一会儿再听,郭朴听出来⽑元对凤鸾是有情意的。
要是没有情意,怎么今天会来!
汪氏只在心里痛骂汪贵,⽑元的事情怎么不打听清楚!她偷眼去看床上睡的郭朴,见他面⾊沉重,快接近铁青,汪氏心里好似有一艘小船沉底,慢慢地往下,一直沉下去。
⽑元劈哩啪啦一通说,凤鸾快活得不行:“你昨天不在城里,真的不在城里,太好了,你居然不在城里。”
“我不在城里你喜欢?”⽑元憨头憨脑地搔搔头:“那我以后不在城里好了,”凤鸾笑嘻嘻:“你不在城里我真喜欢。”她恨不能对天空和大地宣告,⽑元昨天不在城里。
这句话说过,凤鸾嘿嘿笑,⽑元笑嘿嘿,凤鸾忽然面⾊一变,⽑元忙问:“怎么了?”郭朴的心随着这句话紧紧地一跳,他急切本能地想转头,可是他一动头颈,人就痛得要命,只得作罢。
可是那心,是紧紧跟着外面。
凤鸾小心翼翼地问:“你能翻城墙过来吗?”郭朴差一点儿被逗笑,凤鸾憨的。这丫头,郭朴心中多少原谅外面的这场面,凤鸾对他说话,是引他说真相。
果然⽑元呆呆的声音传来:“那城墙能翻吗?凤鸾,有几人⾼,又是冬天上冻滑得不行,就是能翻上来,上面还有人守着,虽然人数不如省城里多,也有几个人来回巡视地照看。”
他笑嘻嘻:“要是能翻,我昨天晚上就不用受冻,我可以回家觉睡。”再皱眉:“不好,我不会睡得着,我昨天夜里回来,昨天夜里听到你的事,我这夜一怎么睡得着。”
要是郭朴没有生病时,他怎么会把⽑元放在心上,现在他听着这些话,时而展眉,里面皱眉,这个人对凤鸾是有情意,昨天夜里和前天的那个人,肯定不是他!
郭朴烦恼了,凤鸾怎么还不进来?他生气地吼了一声:“回来!”凤鸾是条件反射地应一声,对⽑元有些恋恋不舍,要是他不回来,在心里没有自己,这可怎么办?
凤鸾此时没有想到⽑元今天不来,也会查清楚。凤鸾现在是不相信会去查,以为今天这样就会定自己的罪名。
是以,凤鸾分外地感激⽑元,虽然被郭朴的声音震慑,她还是停留一会儿,对⽑元露出嫣然笑容:“多谢你今天来。”
这一笑,好似初晨百花,还带着露珠,分外闪烁分外有神。⽑元看着又伸手去摸头:“嘿嘿,我听到你不好,肯定会来的。”凤鸾満意地点点头:“嗯,我进去了。”⽑元舍不得她走,这才想起来自己许多话没有交待到,赶快道:“你在这里不要和人生气,不要和人生分,要孝敬公婆侍候你…”
最后这两个字⽑元迟疑一下,郭朴在房里恨这迟疑,又吼了一声:“凤鸾!”凤鸾受惊,赶快就进去,而⽑元的最后几个字也出来,他对着晃动的门帘子喊道:“好好侍候你丈夫!”
郭朴要是能起来,至少要去给⽑元一顿拳打脚踢,哪怕他喊的是侍候自己。他怒目瞪着铜镜里进来的凤鸾,凤鸾是清脆地答应一声:“知道了!”再就⾼⾼昂着头,好似一只神气的小公鸡一样进来。
事情已经清楚,凤鸾肯定是没有错。凤鸾得意洋洋,面有得⾊,一直走到郭朴面前。她没有去看汪氏,她心里一直在乎的是郭朴。
郭朴瞪着她,见到前未婚夫才这样精神是不是。凤鸾对他笑得还有泪光,声音里充満骄傲:“你也不相信我,现在你全听到了,我是无辜的!”
她狠狠瞪着郭朴,又要落泪:“你不相信我,你也不相信我,我就知道不管什么时候,你都不会相信我!”
郭夫人想说什么,被凤鸾的三叠词“你不相信我,你也不相信我,我就知道不管什么时候,你都不会相信我!”弄得一愣一愣的,她的话没有说出来。
郭朴胸脯起伏,他气得快要炸,又被凤鸾面上那骄傲弄得气更足。他心里一直是相信凤鸾的,就算是刚才说话晚了,也是相信凤鸾的。
对着凤鸾面上的一道红印,郭朴猜测这是汪氏⼲的!他气过汪氏,再气凤鸾,气得最狠的,就是外面那个小子!
长平进来回话,他什么时候不进来,偏偏这个时候进来,长平欠⾝子道:“⽑少掌柜,要不要放他走?”
“带他进来!”郭朴不无恼怒,要看看这是个什么人!长平带⽑元进来,郭朴险些哈哈哈大笑三声。
一个面有稚气的少年,最多十七岁,还不算是青年。他面⾊微白,上唇上有了软软的几丝胡须,五官不算不端正,却带着单薄样子。
眸子里有胆怯,鼻子上有一片苍白,嘴唇说不上有型,只能说是长在该长的地方。这样的一个人?凤鸾对他有情意!郭朴愤恨看了凤鸾一眼,再就见到⽑元眼中的一片鄙夷。
⽑元见到郭朴,他先开始是害怕,后来是瞧不起。一个瘦得不能再瘦的人,瘦得全是骨架子的人,在绫被里睡着几乎快没有,那绫被太宽大些。
唯一的一双眼珠子倒是让人害怕,那眼珠子黑又亮发着冷光,让⽑元的鄙夷打下去。⽑元要说话,一开口情不自噤的哆嗦。他是转头对凤鸾说得:“你好好保重,你好好保重,你好好…。”
“带他走,不许他再来!”郭朴咆哮出声,这声音太过巨响,⽑元腿一软跌坐在地上,接着爬起来,连滚带爬跑出去,把凤鸾也忘了。
郭朴气喘吁吁,快要上气不接下气,郭老爷子来看他,凤鸾也关切地过来。汪氏把凤鸾一推,冷笑道:“妹妹,你要把公子气死才甘心!”
刚才的话虽然证实昨天的人不是⽑元,可⽑元说出来的话,人人看得出来他对凤鸾有情意。凤鸾刚大怒,郭夫人更恼怒,虽然凤鸾是无辜,可是眼下儿子气得不行,和凤鸾有关,郭夫人骂凤鸾:“出去,不许再来!”
褚敬斋被飞快找来,忙乱了一会儿才让郭朴平静下来。郭朴疲倦地闭上眼,眼前浮现的全是凤鸾和⽑元的对话。凤鸾对着他欢快的声音:“你昨天不在这城里?”这声音,太欢快了!
还有让郭朴生气的,就是⽑元虽然不怎么样,却是个站得笔直可以行走的人。看他跑出去,跑得多快!
郭朴慢慢回神,把生气庒在心底。他还是生气,却不再气喘吁吁。他耳边听到汪氏殷勤地说话声,汪氏在同郭夫人解释:“⺟亲,三妹妹一定生我的气了,这怪我不好,五巧看到有人找她,难道不告诉我,我夜一没有睡,还在想告不告诉⺟亲,⺟亲请责罚我,我真的不相信三妹妹是这样的人,才会犹豫不决不告诉⺟亲,唉,三妹妹当然是白清,昨天夜里的那个人,只能是贼了。要不是贼,会是什么!”
曹氏低头冷笑,这个人太坏了。要是衙门里查过不是贼,那又是一场风波。这场风波,眼前还不会平!
“⺟亲,留汪氏在这里,别人出去!”郭朴的声音传过来,又直又硬,把曹氏惊醒。郭夫人和别人出去,把汪氏留下来。
汪氏心中也是担心的,她一直讨好地是郭夫人,她也以为郭朴好不了,她对郭朴也难以把握。把她留下来,汪氏陪笑上来,笑容遇到郭朴瞪着的眼睛,汪氏噎了一下,再重打笑容:“公子,你有话和我说?”
郭朴还没有说,汪氏自己心里虚,接着就说下去:“要我说,这事与三妹无关,我一开始也这样想,可是这个男人是谁呢?真是奇怪。我嫁过来以前,就知道咱们家是这里数一数二的,这贼昏了头,也不会往咱们家里来偷才是…。”
床上的郭朴静静等她说完,才冷冷道:“我可以原谅你一回,不会原谅你第二回。成亲那天晚上,你的丫头做了什么,你最清楚!”
汪氏被打蒙了,她以为郭朴不知道。要有人知道,还会忍得住。再说有人知道,汪氏可以把七巧推出来。郭朴这样坚定的口吻这样说,汪氏一下子哑巴了。
郭朴接着说,他面上浮现出讥讽的笑容:“你是个能⼲的人,你也看到我们家的铺子,我不会亏待你。”他声⾊加厉:“你不犯错,铺子归你管,就是玩花样,你再不必了!”
不过几句话,又是冬天,汪氏冷汗要下来。她不敢去擦,只是在心里怪这房中火盆太热。同时对周凤鸾的嫉妒之心更狂热,汪氏觉得凤鸾太好命,此时还没有完全意识到郭朴是病人,他不是个废人。
郭朴缓一缓声气,想到⺟亲郭夫人对汪氏的夸奖,他语气和缓不少,再道:“你好好想想,你的丫头七巧,我是放你一马,给你留着,你以后再这样,哼,我可是你的夫主,我要你死,看你能活!”
凤鸾此时在自己房里痛哭流涕,她没有听到郭朴对汪氏说的一番话,她想的全是这些人全对自己不好,全对能⼲的汪氏好。
凤鸾擦⼲眼泪,心中怒火熊熊,凭什么这些人全相信汪氏,汪氏能⼲自己就不能⼲!今天的种种事情把凤鸾的小性子完全逼出来,她正在生气,听到长平叩门:“少夫人,我给您送早饭来了。”
忧愁站在凤鸾旁边的兰枝和桂枝迎出去,见房门已开,长平端着早饭桌子过来,给凤鸾放下,凤鸾才想到自己饥肠辘辘,她坐过去就吃,再让兰枝和桂枝:“吃了没有,一起来吃。”
吃了没有几口,长平一本正经地道:“如果您吃完了,公子说请您过去一趟,亲家周老爷来看您,现在公子房中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