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疑云
“嘿,么妹,像你这般模样就成了吗?让师父瞧见了准要重重骂你几句,这几招都是师父她老人家的精心绝学,你怎么老是不用心练呀!”
那‘兰儿”的声音:“哟哟哟,三姐倒教训起人来啦!你练得也強不到哪里去呀!”
何足道忍不住止住了步,从树隙中瞧过去,只见两个年轻女尼正在舞弄着一柄竹剑,看上去是在练习剑法,左面的一个是兰地,右面的一个⾝着⻩衣,何足道却没有见过。
那兰地练了两招便收剑坐在石上休息起来,过了片刻,那⻩衣女尼也停下手,坐在兰儿的⾝边。
兰地道:“喂,三姐——”
三姐嗯了一言,兰儿道:“那个从山掉下来的人…”
三姐道:“他怎么?”
兰儿道:“他,他在树上搭了一个小木屋。”
三姐道:“你怎么知道的?”
兰儿道:“我亲眼看见的,就在那边哩。”
那三姐道:“那个少年一副富家公子的模样,只怕吃不了几天苦就要完蛋了。”
兰儿没有说话,何足道听她们在谈论自己,不觉听得十分尴尬,他暗自摇了头摇。
那三姐忽然站起⾝来道:“呀!我要先回去了,师父要叫我了,师妹你再多练一练呀!”
她很快地从林子中走了出来,何足道站在那里动也不动,等她去得远了,再伸出头来看时,只见那兰地提起剑来又练了起来,练了几路,忽地把竹剑一丢,叹道:“唉!这几招真难,练来练去练不好。”
何足道虽然失去了功力,但是他胸中的武学仍是世上罕见的⾼明,他略一过目,已知⽑病所在,兰儿那柄竹剑正好丢到他的脚前,他弯⾝把竹剑拾了起来,走出去道:“左边转⾝的时候,如果右脚尖向后蹬一下,那就够快啦!”
兰儿吓了一大跳,她一定限,只见何足道正微笑着把竹剑递了过来,她红着脸接着竹剑,一双大眼仍然盯在何足道的脸上。
何足道笑着道:“你再试一次看看。”
兰儿一挥竹剑,一扭⾝形,刷地~剑配合得天衣无缝,她练了半天总是不得要领,被何足道一句话提醒,就轻而易举地成功了,她不噤惊得呆住了。
过了好半天,她才轻声道:“唉!我真笨——”
何足道笑道:“不是你笨,是你师父教得太笨了。”
兰儿心目中的师父好比神人一般,她听何足道満不在乎地说她师父的长短,不噤镇目瞪了何足道一眼。
何足道道:“我谢谢你的短剑和馒头。”
兰儿的脸一红,扭转头去,何足道想问她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做尼姑,但是却找不到措辞启口,就在这时,忽然一阵悠扬的钟声传了过来。
兰儿叫道:“呀!我得回去了。”
她收起竹剑,急急忙忙地跑回去,何足道道了一声再见,她没有理他,但是已经跑出了好几丈,却又回过头来深深望了何足道一眼,然后转首飞奔而去了。
何足道耸耸肩,头摇暗道:“我真奇怪这么我年纪怎会愿意跑到这里来做尼姑?”
他沿着来路又走了回去,他想道:“又该试试看真气运行的情形有没有进步了。”
这些曰子以来,何足道在柳家堡中四处游走,差不多的地方都走到了。这一天,一个人沿着山道走着,心中胡思乱想,走着走着,不觉已忘路之远近。
这时正是早晨,山谷下还只有微薄的目光,清风微拂,枝叶轻摇,山径两边鸟语花香,好一片清新的气息,何足道微垂着头,垂手而行,只觉清风拂过通体生凉,渐渐浑⾝舒慡,満腔忧虑倒消了大半。
他抬起头来,只见自己糊里糊涂走了这许久,已沿着山道转了好几个弯,眼前一片翠绿,竟是一丛密林,不再有通路。
这个地方他倒是从来到过,心中不由一喜,侧耳一听,只闻密林后一阵流水淙淙之声,何足道眼前浮起一片流水青草的美景,反正地闲着无聊,心念一动便上前打算穿过树林去瞧瞧那边的景⾊。
何足道缓缓行过丛林,果然一条小溪横在面前,一片青绿草蔓延出去,山影模糊地散布在遥远地头,何足道只觉双目一亮。
何足道深深昅了两口气,天空一片蔚蓝,偶尔一朵白云轻飘而过,他跑到小溪边用双手捧了清凉的流水冲在脸上,心里却是一片凉慡。
他俯下⾝来,借着水中的倒影将散乱的头发用水弄湿了整理好,站起⾝来,忽然不远处一声低啸破空传了过来。
何足道心中一怔,眼角一扫,只见一道⻩光一闪,急定目瞧时,原来是一只相当大的⻩鼠狼。
那⻩鼠狼一跃落地,立即全⾝伏地,似乎在戒备着什么,一动也不动。
何足道心中好奇,慢慢移动脚步,转到左方一看,只见一团白影在那⻩鼠狼前不及一丈之处。
何足道穷目力一望,原来那白影是一只白兔,此刻不知死活,在地上也是一动也不动。
何足道心中更奇忖道:“那⻩鼠狼方才急窜而出,分明有什么強敌在后,难不成那小白兔竟有这等厉害?”
过了一会,那⻩鼠狼慢慢直起⾝来,猛可向前一冷又止,似乎在试探虚实。
那白兔动都不动,好像已死去一般。
何足道不自觉地移动足步,已离那⻩鼠狼不及五六丈,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又过了一会,那⻩鼠狼到底是忍耐不住了,全⾝一低,呼地窜了起来。
那白兔仍然不动,⻩鼠狼在空中⾝体陡然一折,呼地又落在原地!
何足道动中不由一惊,这种⻩鼠狼⾝轻敏捷,腰间力量可说是各种动物之冠,是以能在空中折腰,不进反退。
那只⻩鼠狼十分险恶,连试了两次,没有动静,这才比较放心,缓缓上前。
⻩鼠狼走两步停一停,再走前两步,一直到距离白兔⾝前不及一尺时,停下⾝来。
何足道不由暗叹这⻩鼠狼的细心,那⻩鼠狼似乎想了一想,呼地一声,两只前脚紧紧捉住那白兔。
那白兔被它一捉,翻了一个⾝,何足道只见白兔腹下一片血清,原来早就被这⻩鼠狼弄毙,这倒更令人奇异,⻩鼠狼已弄死了白兔,怎么还这等紧张,难道附近还有什么别的动物?
说时迟,那时快,⻩鼠狼才捉住那已死的白兔,一条灰影如鬼魁般站在⻩鼠狼⾝后。
它才一动,⾝后那灰影一声低啸,一掠而前,刹时已和⻩鼠狼追得首尾相衔。
何足道大吃一惊,只见那灰影闪电般一挥,那白兔已自⻩鼠狼双臂间飞开落在地上,呼呼两声,一⻩一灰两条影子一齐落在地上,那灰影端端已追过⻩鼠琅,正拦着它的去路。
何足道这时定目一看,原来那灰影是一只不太大的猿猴,正虎视既耽地瞪视那只⻩鼠狼,口中还不时发出适才听见的那种低啸。
那⻩鼠狼似乎自知不敌,全⾝低伏,陡然猛向上空一跳,竟跳起好几尺⾼。
那灰狼⾝形立刻一长,两只猿臂一扣,分击而出。
⻩鼠狼⾝在空中,看看似无可逃,但它陡然故技重施,腰间一折,呼地意生生在空中转了一个大弯,向左后方疾窜而去。
何足道一叹,却见那猿猴双定一蹬,呼地一惊,双臂一上一下,端端拦在⻩鼠狼胸腹之前。
只见一⻩一灰一合即分,⻩鼠狼一声闷哼,砰地跌在一女以外,在地上挣了几挣便不再动了。
何足道陡然惊得张大嘴巴合不起来,方才那灰狼那一上一下双臂交错,分明是他家传“云手”密学,而且那灰猿双臂特长,施出益加威力,难怪那⻩鼠狼这等迅速⾝法仍被一击而毙。
何足道満腔疑云不得解,这时那灰猿上前几步,俯首查看那⻩鼠狼,他心中一动,轻轻俯⾝拾起两块拳大石头,振腕击出。
呼一声,那石头对准灰猿背心飞去,那灰猿直到那石块离体不及半女方才一例转⾝来,何足道观得亲切,右手~抬,又是一石打去。
这一石好快的手法,那灰狼才一转⾝,有块已破空飞到,眼看灰狼无法再行闪避。
哪知那灰⾊大猿右臂陡然一举,迎向石头一抓,抓个正着,将那块石头捏在手掌之內。
何足道脫口惊呼道:“探花手!它——它竟会探花手?”
方才那灰猿一抓的手法何足道入眼识得,正又是家传绝学探花手,这时他再也忍不住惊呼出来了。
灰猿遭人连击两块石头,似乎也是惊疑不已,它大约是没料到这附近还蔵有别的动物,低首瞧瞧手中的石块,向石块飞来的方向瞪上几眼。
何足道缓缓站起⾝来,他満腔疑云,打算仔细探索个清楚,那灰猿见有人站起,却并不惊异,只用戒备他注视何足道。
何足道心中疑念大起,他深知家传绝学一向武林绝传,这一只猿猴竟会探花手,难道这猴儿和自己一门有关?
他~步步走上前去,伯走快了惊跑了那灰狼,心中忖道:“这山柳家堡中分明人烟绝迹,这猴儿难道是有人所饲养?”
走近十几步,那灰猿⾝体微曲,一副张弦待发的模样。
何足道微微昅一口真气叫道:“喂!灰猿儿——”
那灰猿竟似听得懂人言,猿首一扬,双目眨眨不语,何足道瞧它那模样倒蛮可爱,便又上前两步低声道:“灰猿,你可有主人吗?”
这一回那灰猿却又好像不能了解,呆呆站住不知所措。
何足道又上前了两步,忽然瞧见那灰狼一抬双臂时,肋下似乎有一块破市。
他心中一动,忙叫道:“灰猿儿——”
他话未说完,⾝形陡然一腾而起,灰猿似乎大吃一惊,双臂闪电般一错上封,这一瞬时何足道已瞧清灰猿胁下的一块破布敢情是一条破剩的衣边。
他心中暗暗忖道:“看来这灰猿是有主之物了,奇怪,这柳家堡中还有什么人,而且和我一门武学有关?”
他心中疑念不定,那灰猿似乎也是对他怀疑万分。戒备之⾊益深。
何足道呆想了一会,想不出什么头绪来,于是又上前一步和声道:“滚地,你带我走回去——”说着指指山谷左方,正是灰猿了来的方向。
那灰猿双目之中陡然四光一闪而灭,双臂缓缓直举伸直⾝来。
看它那模样分明是要和何足道拼斗,何足道心中一怔,猜不透为何它突然之间改态变度。
灰猿站起⾝了,何足道退了一步,口中说道:“你——你⼲什么?”
那灰狼陡然低啸一声,何足道心中一动,右手一横,当胸而立,右手握着一沉,缓缓翻出胁力,一击而出。
“嗤”地一声轻响,衣袂带着长空,这一个架式正是父传的一“石破天惊”
“石破天惊”这一式乃是家传十路“奔雷拳”中之起手式,何足道虽无內力,但举止之间,仍隐隐有刚猛之气流露。
那灰猿征一怔,不自觉后退一步,口中吱吱低叫不止。
何足道左手一圈,右拳向后一拉,斜地里右腿一抬而出,却只踢出一半而止。
这一式正是第二路的“流星赶月”只是何足道故意使了一半停下来。
果然那灰猿低叫一声,左臂照样一圈,右臂一拉,右足猛增而出,呼地带起一股劲风。何足道微笑道:“咱们是自己人。”
那灰猿似懂非懂地一叫,何足道又笑道:“灰猿儿,你带我到你主人那里去。”
这回灰狼似乎懂了,双臂乱摇,満面悲怆之⾊。
何足道一怔,不解地问道:“你——你做什么?”
那灰猿忽然跳起来拉着何足道的衣袖,口中吱吱叫个不休。
何足道猿道:“你,你叫我跟你走?”
灰猿点点首,一回⾝,手足并用向山道左方转了过去。
何足道思索了一会,立刻跟在灰猿⾝后向山侧行去。
一路上灰猿不时反首看看何足道,似乎怕何足道不跟着自己似的,何足道也不懂它要带路到哪里,只是跟着它走。
走了将近半盏茶的工夫,忽然眼前景⾊一变。
只见眼前一片红花绿叶,山花遍地都是,各⾊各样的都有,草地上绿油油的一片,翠绿中夹着点点花⾊,十分鲜丽。
何足道不想这儿有这等好地方,不由怔了一怔,这时那灰猿似乎等不及了,一路奔向西方。
何足道连忙跟了过去,他知道这一过去,立刻会遇到和自己一门有密切关系的人,心中不由暗暗紧张起来。
灰猿一路向西方行走,何足道跟着,大约行了二十多支,忽然向右方一转。
何足道跟上前去,一转过弯,一栋矮矮的木屋端端立在树丛中。
灰猿吱吱叫了数声,便跑到那木屋后面,何足道站着打量那木屋,只见木⾊陈旧,破裂甚多,分明是年代久远未经修护。
何足道微一沉昑,缓步走到屋前,忽然听到屋中一个苍老的语音道:“唉!难,难,难死我了。”
何足道听那口音,分明和自己是同乡,心中不由更疑,忽又听灰猿连连呼叫。
那老人似乎在聆听灰猿的诉说,不时“嗯”、“嗯”地答声,好一会那老人又叹口气道:“少年人也会咱们的招式,这倒也罢…唉!倒是那件事,可真难死我了!”
何足道听他口气,似乎有一件十分困难的事困绕着这老人的心,他对其它的事一无关怀。
那灰猿又吱吱叫好几声,老人却理也不理,不住叹气出青。
何足道再也忍不住,缓缓上前,从窗口向內望去,只见一个白发飘飘的老人家盘膝闭目,一⾝上布衣裳已残缺不全。
何足道打量那老人数限,却并未见过。
室內放着一块块石块,东一块,西一块.显得小屋中更杂乱,四壁之上污黑万分,那只灰猿倚着老人坐在地上。
何足道心中疑道:“这个怪老地,一个人带一条猿儿隐在深山之中,偏那灰猿又会奔雷拳…”
他思念未决,那老人忽又自语道:“当年奇翁南天,神尼无忧和老方并世而称,那时候就没听过哪一个比他们还強的人物,老方的死,绝非外人所为——”
何足道心中一惊,那老人又道:“我曾怀疑是那奇翁所为,但奇翁一生绝迹武林,我登门求见不成——唉…”
何足道默默忖道:“他,他是什么人?竟可和奇翁、神尼等并称?而且…”
那老人忽又道:“是以,是以最可能是老方自己亲人下毒手!嗯,这一点最为可能!”
他停了一停又道:“但是,这几十年来,我潜心苦思,说是老大所为吧!又总说不通,说是二老下的手,又有好些地方不可解释,唉!难,这真难死我了。”
何足道听得糊里糊涂,但心中隐隐感到这老人所言与自己切⾝相关,更加顺神相听。
那老人伸出手来,摸摸⾝边的灰猿,沉昑好一会,又喃喃地道:“那曰夜一之间,兄弟反目,我⼲里赶回,却势无可回,唉!这几十年来,可真苦了咱们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