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四回 杀优伶雍正梦惊魂 降妖邪道长斗番僧
雍正皇帝为了镇慑宫中的太监借口杀掉了优伶葛世昌。但他自己却也气得脸色白声音哑。他马上就意识到自己可能要犯病了。在一旁站着的弘时看着不对劲忙过来说“父皇您今天一定是太累了可不能为了他们就伤了自己的身子呀!依儿臣看您还是先进去歇着。至于这些太监们儿子一定替您老人家留心看着只要是逮住一个不法的儿臣就把他立刻正法哪怕是下油锅炸了他也成。您千万别再生气了啊我的好阿玛。”
此刻雍正觉得天和地一齐在旋转心头更是嗵嗵地跳个不停。他咬紧了牙说道“好今天就说到这里吧朕是言出法随的…说一句…是…是一句!”他已经是语不连贯了
弘历吓慌了打着手势让允禄他们跪安又和弘时、弘昼一起把雍正连搀带架地扶上乘舆回到了养心殿。
换了个地方雍正似乎是略微好了一点口也不那么堵得又慌又闷了。他任由弘时兄弟们把自己架到暖阁里面喝了两口凉茶觉得心里清静了许多。他的脸上也渐渐地看到了红润只是虽觉得热却出不了一点儿汗。他让人拿了热巾来搭在额头上轻轻地吩咐道“朕想安静地躺一会儿你们不要都围在这里了。弘时可以回园子里去办事韵松轩那里不知有多少人在等着你呢。你不去又该传出朕生病的谣言了。弘昼你去一趟清梵寺看看你十三叔。他今天因为不适没有来这里看戏朕很是挂念他。你见到那个道士贾士芳时还可以问问他为什么朕和你十三叔竟然会同时病倒了呢?弘历留在这里侍候朕就行了你…给朕随便读点什么东西好让朕能边听边睡…”
众人都悄然退下去了弘历亲自点着了安息香自己也定了定神坐在雍正的头一接着一地读诗…开始时雍正似乎还在听着时不时的还上一句半句话可慢慢地他就进入梦乡了…
雍正觉得自己还在谛听着…可突然三哥允祉走了过来说“快老四太后在那边叫你去呢?快点跟着我走去给太后请安去呀!”
他什么也不说什么都没问跟上三哥就走了。可是刚刚出门三哥就不见了自己身边跟的却是李卫雍正诧异地问“你什么时候进京了?看见你三王爷进去了吗?”
李卫答非所问地说“主子我是来京向您请安的呀!翠儿给主子做了两双新鞋还给太后带来了十二坛子糟鹅掌。我们是给老主子祝寿的呀!”
雍正笑着问他“如今实行了养廉银子你们还是那么穷吗?”他边问边向前走突然李卫不见了却见方苞、张廷玉、马齐都在这里。还有年羹尧不知怎么的也跑出来了却躲在宫门口那石狮子后头似乎是不敢出来。雍正看见他就有气怒喝一声道“你你居然还有脸来见朕!”
年羹尧却脸带笑地走了出来说“主子呀我哪能作那些事呢?我敢指天誓想要造反的事我根本就不知道。不信您叫隆科多来和我对质!”
雍正没有答理他却急急忙忙地向前赶着好像是怕十四弟会赶到前边说自己的坏话。走了几步他忽然又回过头来对年羹尧说“你不造反该杀时朕也要杀;就是你造了反朕也可恕你无罪!”
就在这时突然老太后乌雅氏拄着拐杖出来了。老太监李德全和允禵两人一边一个地搀着她。而老太后也颤颤巍巍地站在那里注视着自己什么话也不问不说。
雍正见太后的脸色很不好看料想她一定是听了谁的挑唆。他深深后悔为什么刚才没能赶上允祉三哥哪!他急忙上前向母后请安并说道“母亲安心颐养凤体儿子虽然不肖但绝对没有对母亲不孝不敬之心请母后不要轻信别人的谣言。”
太后望着远处笑了笑说“谁说你不敬不孝来着?那是隆科多使的坏水也是他把‘传位十四子’改成了‘传位于四子’的这不干你什么事。”
可大后的话刚一出口就听旁边围着的人齐声高呼“噢!传位十四子了传位十四子了!”刹时间所有的人全都又变成了牛鬼蛇神妖魔怪连年羹尧也伸着长长的舌头尖声怪叫着扑了上来“你既然能够篡位我为什么就不能?!”雍正惊得一直在倒退着可是还是摆不了他们的纠。猛回头又见那唱戏的葛世昌也扑上来叫着“你冤杀了我冤杀了我呀…你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雍正吓得失声大叫“张五哥德楞泰!你们在哪里你们为什么不来保驾呢?侍卫们都哪里去了快来人哪快来保驾啊…打狠狠地打!都给我打了出去…”
突然雍正听到了儿子弘历的声音只听他在身旁叫着“皇上您醒醒阿玛您快醒醒啊。您不要惊慌是儿臣弘历在您身边保驾哪!哦阿玛您终于醒过来了。”
雍正蓦然惊醒过来睁开眼睛一看只见窗外影西斜宫阙明亮得刺目生辉。殿门口张五哥和德楞泰仗剑而立护持着这宫殿;殿内外间几个小太监垂手侍立高无庸也正在为皇上研墨。一切都是那样的平静安详一切也还都是原来的神圣庄严。回头再看儿子弘历紧紧握着自己的手正在直盯盯地瞧着他心爱的老阿玛…哦原来刚才生的一切竟然是南柯一梦!
弘历见雍正醒了过来边拭泪水边笑地说“阿玛您刚才睡着时被梦魔着了。儿子看您睡得太难受真替您担心哪!御医们刚刚也过来替你把了脉他们说万万没有什么大事的儿臣这才放了心。您现在什么也不要想什么也都别说只是安心静养一会儿就会大安的。”
雍正说“唉什么都不是是朕今错杀了那个葛世昌才惹出这场噩梦的。葛世昌并没有死罪朕怎么就会在一怒之间杀了他呢?都怪朕自己不好朕这些日子来精神绷得太紧了。朕杀错了人又怎么能怪他不来作祟呢?可朕要警戒太监们除了让他们见见血还能有别的法子吗?”
弘历替皇上去掉了头上的巾摸了一下他的头并没有热便问道“父皇您还要巾吗?”
雍正摇了摇头。弘历小心翼翼地说“父皇不要为那戏子担忧您杀他是完全应该的。这事如果放在圣祖爷手里就不单是杀他的事了那是要显戮的!别说父皇没有杀错即令是有个上下差错的难道自古以来凡是被屈杀了的臣子都要来找原来的主子讨命吗?那还成什么世界?阿玛呀儿臣憋了好多天了。一直想对您说说心里话可又怕您不想听。您这全是累的呀您求治之心太切了!咱们雍正朝的天下还长着呢您就不能稍稍缓着点儿吗?缓一点您就不至于累成这个模样了。古语说“一张一武之道父皇您为什么不肯保重自己呢…”弘历说着时早已是泪水盈眶了。
雍正激动之下差一点就说出“你是皇储”这句话来。他略微思忖了一下说“你不要自疑。在你们三兄弟之间你的人品问都是最好的。孝父敬友爱人也都能掌握尺度朕就是再挑剔除了你刚才说的‘从缓’二字外别的也找不出你的毛病了。圣祖晚年‘弛’得过多了些所以朕就不得不在‘张’字上头章。政务你已经了现在朕要让你再去管兵部和户部。你应该知道当初朕手里如果没有兵这天下早就完了。”雍正说这话时他的手一直抚摸着弘历的手心和手背他神情忧伤心事沉重地说“朕现在觉得…恍惚离…好像一闭眼就能看见鬼神似的…这是不祥之兆你心里得先有个数…”
弘历一听这话心里说不出是悲还是喜。这时一个小太监手捧药碗走了进来。弘历忙接过来喝了一口说“朱砂稍重了些。下一剂要减二分朱砂添二分天麻。甘草也要稍加一些——请皇上用药。”见雍正点头答应他走上前去托起雍正的头来靠在大枕上一匙一匙地喂药。房子里静极了乔引娣就在这时走了进来她身后还跟着别的几个宫女。她们瞧见是宝亲王在亲自给皇上喂药都蹲了一福闪身退到一边。雍正却突然睁开眼睛问“三阿哥呢?他怎么不来?”
引娣见雍正容颜憔悴才几个时辰哪就好像老了十岁似的。她眼圈一红竟然下泪来“回皇上三爷去了韵松轩他说要照常办差…万岁爷您这是怎么了?”
雍正被她哭得眼睛一亮吁了口气说“肤还是回畅园吧这里太热了。你们何必要来口奔跑呢…”
引娣见他如此温情更觉得伤感便说“皇上既然园子里和宫里都不清静是不是让什么给克住了。那个贾士芳就在外边等着他是个有道的法师主子召他进来作法恐怕就好了。”
弘历看见雍正点了头他却不想和这些黄冠道士们打交道便说“阿玛既然贾道长来了您这里又有了人儿子想到户部去看一下。儿臣出去时就顺便把贾道长请进来。等宫门下钥前儿子再回来给皇阿玛请安。”
“你放心地走吧…办你的正经事要紧…今晚也不要再进来了。”
弘历刚出去不久那个贾士芳就由弘昼带着进来了。弘昼领着他在雍正边行了礼笑着说“父皇我十三叔已经恢复如初了这贾某人也真有点手段。”
雍正睁开眼看了一下贾士芳说“道长朕今如见鬼魅…你快来瞧瞧这官里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贾士芳四处漫撤了一眼说“建这座宫时不知请了多少喇嘛高僧、星术羽士来看过他们中本领最不济的也和贾某不相上下。所以这宫本身是绝对没有毛病的。刚才五爷向贫道说了葛世昌的事入宫时我就在到处留心了果然有他的魂在游弋但他却没有敢作祟。宫门前把守的卫士就是他不可逾越的铁门神。皇上惊梦入怀的事也就是因为他才出现的。”
雍正应了一声他想起刚才那些混乱而又可怕的梦境不双手合十说道“那么就请道长在御花园里办个道场清净一下这宫里吧…”
贾士芳像是正在思考对雍正的话没有答言。
雍正又说道“道长你看朕的大限是不是…”
贾士芳笑了“皇上《烧饼歌》里有这么几句说‘螺角倒吹也无声点化佳人丝自分。泥啼叫空无口一上当年心在真’这话说的就是本朝。天定之数虽不可亵但我观皇上紫气蒸蔚未中天您的寿祚正长呢您只管放心吧!”
从贾士芳进了大殿雍正就自觉精神明显地好转又听他这么一说更是抖擞便坐直了身子问“朕的病如此人它为什么不退了呢?”
贾士芳看着窗外又回过头来看看殿门口说“凡食五谷者谁能没有病厄之苦?皇上理万机劳心最重二竖自然就会为害。但今天这情景却绝非寻常小灾小病这是有大神通的人在作法危害您!”
“什么?”
“有人在暗算您。”
“谁?”
贾士芳摇摇头说“不知道。我见有股怪气贯空而入所以才这么断言。万岁想验证一下吗?”见雍正点了头便说“皇上贫道的真气现在正护着您待贫道一出门您就会觉得不一样了。”说着便朝门外走了过去。
雍正开始时还有些好笑可笑着笑着他的脸色变了觉得心头猛地一沉。贾士芳每往外走一步那金砖被踏出来的声音就如空谷传音一样咚咚咚咚地传向他的心头使得他头晕目眩难以把持。等贾士芳走出殿门后雍正已是脸色蜡黄目光呆滞了。乔引娣和高无庸见此情景连忙奔了过来搀扶住他。这里的太监宫女们一拥上前把皇上架到榻上躺好递水、垫地忙个不停。因为皇上没有话所以他们尽管忙得手脚不停却不敢出声叫道士回来。一直等到雍正自己晕得眼前黑实在不住了他才有气无力地说“快快叫贾仙长回…回来。”
说来也真是怪贾士芳进了殿门向雍正一揖皇上便立刻觉得神气清。他涨红了脸咬着牙狠地说“这是哪个贼子与朕有这么大的仇恨?他竟敢无君蔑上以致于此!这…这可怎么办呢?”
贾士芳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说“啊原来是个番僧!”雍正也跟着朝外看时只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了天浓重的云中黑雾翻搅如烟如霆在死气沉沉的紫城头上。雍正一回头见贾士芳从怀里掏出了黄裱纸忙问“怎么?你要行法?不要在这殿里传了出去不好。你就守在朕跟前叫太监们到御花园里搭法台去。”
“皇上我从不上法台行法。我以济世救人为本哪用得着这些玄虚?”说这话时贾士芳脸上毫无表情“我不过是要烧一道符裱问它一问罢了何足为奇?再说我还要到民间去呢怎能总留在宫里?”他说着时一晃火折子就把那道裱纸燃着了。
这本是一张看来极其普通的黄裱纸一下子就会燃尽的。可怪的是裱纸虽然烧着了那火苗也大得异常一会儿紫红一会儿又成了幽蓝它飘飘悠悠似明似灭突然“扑”地一声好像被谁用大力吹了一口似的刚烧了一半就灭了。
贾士芳然大怒“好啊你这个孽僧难道你们密宗就这么了不起吗?今天我让你瞧瞧厉害!”他转过身去对雍正一躬说“皇上您是真命天子法大不能制道无论如何他绝对伤不了你的。贫道也是有好生之德的人不愿意欺他过甚想把他赶走也就是了。但这个密宗大喇嘛也太不自量了请皇上准贫道为您除去妖孽以正天规!”他看了一下殿中诸人又指着乔引娣说“除了这个女人外其余人一概退了出去。皇上贫道要借您的一身正气在这里兴法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