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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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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怕爹娘看见她⾝上的伤会心疼,印恋月雇了轿子连夜出城,毫无目的地走…

  轿夫把她们送到一处还算繁荣的地方,她们找了一间客栈住下,晴儿托店小二抓了几帖伤葯內服外用,几⽇后,两人的伤好了大半。

  还好晴儿平⽇省吃俭用,攒下的银子还够应付两人的吃住。

  “‮姐小‬,你的伤好了,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来到这儿的这几天,除了吃葯,印恋月几乎不吃不喝,整个人憔悴了许多不说,连开口说话都不愿…

  晴儿真担心再这么下去的话,主子会闷出病来!

  印恋月抬头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又低下头去。

  “‮姐小‬…”晴儿知道主子心里难过,但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她正想劝主子回去,此时,门外突然有人在敲门。

  一名妇女拿着茶壶,面露笑容。“客倌,我来换茶⽔的!”

  “小二哥呢?”晴儿心头纳闷。

  “今天店里生意好,小二哥还忙着,他怕怠慢了住宿的客人,便托我先上来帮忙换茶⽔。”妇人面露微笑,有礼的问:“两位客倌若是还有吩咐,可以先告诉我,我会转告小二哥的!”

  “你…”晴儿愈看妇人愈觉得面善。“你不是陆夫人吗?”

  听到晴儿说“陆夫人”那妇人愣了下,连呆坐在一旁的印恋月,也连忙回过头来看。

  “对不起,你们认错人了,我…我还有事忙,我先走了!”

  熬人急急的想走,却让晴儿更心生怀疑。

  “陆夫人,你别走呀,我认得你!”晴儿挡住她,不让她走。

  “陆夫人。”

  印恋月看着眼前瘦弱、⽪肤黝黑的女子,真不敢相信,那是她认识的陆夫人。

  虽然陆家布庄的生意并非由陆夫人掌管,但陆夫人偶尔也会去帮忙,她见过陆夫人好几回,陆夫人那⽩嫰丰腴的体态,看来很有贵夫人的姿态,而她亲切的笑容,更是客人喜上陆家布庄的原因之一。

  “大‮姐小‬?”陆夫人的眼神也透着几分讶异。

  她印象中的印恋月,是活泼、⾼傲又有些孩子气…但眼前的印恋月,却像换了个人似的,那活泼的朝气不再,⾼傲的神情也被黯然憔悴给取代,而她天真的气质也复见,⾝上散发的却是彷若历尽沧桑的哀怨。

  陆人讶异的的走向印恋月。“大‮姐小‬,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印恋月苦笑着。“我…”她摇‮头摇‬,心中的委屈令她觉得难堪,说不出口。

  晴儿见状,连忙揷话。“陆夫人,那你呢?你怎么没回老家去?怎会在这儿帮小二哥的忙呢?”

  “我…”陆夫人也苦笑着。“没了,一切全没了,我能回哪儿去?”

  “没了?喔,你…你是指陆公子…死了的事?”

  晴儿怕触及陆夫人的伤痛,说得支支吾吾的。

  陆夫人的深昅了一口气。“我家相公是死了。他死了,可就一了百了了!”

  陆夫人的一番话,听得印恋月和晴儿一头雾⽔。

  “为什么你不回老家呢?萍儿都回去了。”晴儿直接的问。

  陆夫人一双眼眸,透着哀怨。“就因为她回去,我还回得了吗?”

  主仆俩面面相觑,疑惑的皱眉思索。

  这陆夫人不是没度量的人,绝不会因为萍儿在老家所以不回去,那她的意思…

  “你是说,萍儿不淮你回去?”印恋月瞪大了眼。

  “她说要卖了那座大宅院。”陆夫人不卑不亢,心头已没多大怨恨。

  “她凭什么?”晴儿为陆夫人抱不平。“她…她充其量只不过是个小妾,她有什么资格──陆夫人,你才是正室,你可以…可以不用怕她!”

  “我当然不怕她,但我儿子年纪还小,我只要一不在,萍儿就骂他、打他…只要他一看见萍儿,就会开始哭闹,有时候,半夜还会惊醒…”陆夫人露出慈祥的神情。“这阵子,虎儿快乐多了,半夜也不会再哭醒──我宁愿自己试凄,也不要再让儿子受惊怕!”

  “萍儿真是太可恶了!”晴儿咬牙切齿。“可是,你真要任由她卖了大宅院?”

  “她卖不了的,有福寿伯在,她绝对卖不了的。”陆夫人坚定的道。

  “都是萍儿这个害人精!”

  “陆夫人。”

  印恋月走到陆夫人面前,突然屈膝下跪,把陆夫人吓了一跳。

  “大‮姐小‬,你这是在做什么?”陆夫人扶起她。

  “‮姐小‬…”晴儿也不懂主子为何突然下跪。

  “陆夫人,要不是萍儿‮引勾‬了陆公子,嫁进了陆家,今天你…你就不用吃苦了!”印恋月至今方才体会到陆夫人所受的委屈。

  同样都是受萍儿所害,那満腹的委屈无从诉,陆夫人忍得可比她还要久、还要苦呢?

  “一切都过去了,我不埋怨谁,那是我的命!大‮姐小‬,我从来没怪过你。”

  “陆夫人。”

  “其实,我家相公对我也很好,他就是爱风流罢了。他曾说过,他绝不纳妾,要不是萍儿威胁他,说若不娶她,县太爷会为她作主的…我家相公是为了我们全家的命安危,才答应娶萍儿的。”

  “老爷才不会那么无理呢?”晴儿真是被萍儿这个爱说谎的女人给气炸了!

  “原来是这样。”印恋月恍悟,也不噤懊恼。“早知道如此,我就不等我娘决定,早把萍儿赶出门。这样的话,陆公子就不用受威胁了!”

  “一切都是命──喔,我只顾着和你们说话,忘了小二哥的代。”陆夫人看到手中的茶壶,才想起自己还有工作没做。“对不起,我得先去工作了!”

  “陆夫人,你住在哪间房,我可以去找你吗?”印恋月问道。

  陆夫人回过头,羞窘一笑。“我住在楼下的柴房。大‮姐小‬,你要是有事,叫小二哥传话,我马上上来。”

  陆夫人说完,颔首走出。

  “柴房!”

  主仆俩相视对看,惊诧的张口结⾆。

  夜深了──

  寂静漆黑的街道上,宁仇拖着沉重的脚步,踽踽独行。

  同样的街道,这些天来他走了不下数百回,就怕自己稍一转⾝,就会和恋月擦⾝而过──

  所以,他来来回回的走,每一条街道他都要走上个五、六回,才会再去巡视另一条街道。

  平常,巡视街道本就是他职责所在,但现在不同,他巡视的目的,是要找回他的子、他的恋月。

  她这么一走,他担心、焦急…也才知道她在他的心中,有多么重要!

  回想她所受的遭遇,就算她真害了怀蒲,她在他家所受的‮磨折‬,也已⾜够偿还她所犯的错…

  他大略和县太爷、夫人说了恋月离家的缘由,县太爷声称恋月绝不可能做出胡涂事,但另一边,萍儿却声声哽咽的说──恋月是个坏心肠的人…

  不管恋月是好是坏,此刻,他只想找回她,要她重回他⾝边,当他的子!

  为了她,他愿意去求娘亲原谅她,他也愿意受⺟亲杖罚──百下、千下、万下…只因他真的想和恋月长相厮守。

  宁仇颓丧的坐在石狮旁,懊恼自己悔悟太迟…

  恋月在他家所忍耐的一切,他全都看在眼里,只是他満脑子惦记着怀蒲的冤死,却忽略了她对他的爱、忽略了她为了爱他所忍受的苦。

  他找不到她──

  她会去哪里!

  她一⾝都是伤呀!

  想到她被娘打了一⾝的伤,他的心口不噤揪紧。

  当时,自己怎会无情的漠视,任由娘亲一的打在恋月⾝上。

  他没告诉县太爷,恋月被打了一⾝伤──他没勇气说,不是怕自己受责罚,而是怕疼爱恋月的双亲,会无法承受这种惨事发生在自己女儿的⾝上。

  他又开始漫无目的地走,方才似乎又经过了家门口。

  尽管他已经连着几⽇未阖眼休息,但他一点也不想回既櫎─只要他一阖上眼,那一晚,恋月趴在门槛扬手呼唤他的情景,就会浮现在眼前…

  她那么虚弱、那么无助,汪汪的泪眼満是恳求。

  但他还绝情的问她,还…

  宁仇突然想起那一晚,自己似乎和恋月说了些什么话──

  他和她说了,他是想骑马撞死她──天啊!自己怎会如此‮忍残‬呢?

  他一定是气疯了,才会和她说那些绝情的话,他明知道,她那时躺在他臂弯中,双眸流露出爱慕的眼神,可他却狠狠打击她。

  “恋月,原谅稳櫎─你出来,别再躲我了!”宁仇两眼空洞望着冷清的街道,喃喃自语着。

  他満脸的胡渣、头发凌,但他无暇去整理,他只想找人,只想找他的恋月、他的子恋月──

  她一定是在躲他,她一定是恨他,所以不肯出来见他…

  如果自己不是捕头的⾝分,他一定会挨家挨户的进去搜查,可他不能──县太爷已警告过他,不得假公济私。

  寻人的告示贴得満街道都是,但都这么多天了,还是没有恋月的消息。

  “恋月,你究竟在哪里?恋月──”

  他仰首大声吶喊,夜空中,响应他的只有无语的星月。

  “真没想到萍儿非但没悔悟,还变本加厉,一个害过一个!”

  陆夫人把孩子哄睡后,便和印恋月走出屋外。

  听完印恋月大略的说完她的遭遇后,和善的陆夫人脸上难掩愤怒的神情。

  “大‮姐小‬,明儿个,我和掌柜请个假,陪你一同回去,向宁家人证明你没有萍儿嫁给我家相公!”陆夫人是看不惯萍儿再欺人了!

  “真的!”印恋月嘴角一扬,但随即又敛下。

  她想起宁仇和她说的那些话,他是带仇恨而来,为了报复而娶她的,她想,他从没爱过她吧!而她,却像个傻子一般傻傻的、傻傻的爱他。

  “不用了!”印恋月突然改变了心意。

  “为什么!你不想证明你的清⽩吗?”陆夫人皱着眉。“这事关系到一条人命啊!”“我…让我再想一想──”印恋月婉转的拒绝。

  她现在每想宁仇一回,心口就痛一下。

  他只恨她,他原来只恨她,本就不爱她…

  陆夫人见她犹豫,也不再多说──她相信恋月所受的苦,不会比她少。

  同样是受萍儿的‮害迫‬,但至少她相公是爱她的,自始至终都爱着她,但恋月不同,那个宁捕头似乎是为了他弟弟的冤死之事而来。

  陆夫人叹了口气,恋月年纪那么轻,她纯真的爱就让一场仇恨给淹没了,老天爷也太整人了!

  陆夫人无言的坐在大桶子前洗着⾐服,她唯一能帮的,就只有证明恋月没有萍儿嫁人,但恋月似乎已不在乎这事──其余的,她也帮不上忙。

  “陆夫人,哪来这么多⾐服?”

  印恋月拒绝再想令她烦心的事,她一走向前,赫然发现大木桶里堆着満満的⾐服等着洗。

  陆夫人笑一笑。“这全靠掌柜的帮忙,是他去向院的姑娘们说我做事细心,洗的⾐服很⼲净,所以姑娘们才会愿意把⾐服拿来给我洗。”

  “你…你做这么多事,还要带小孩,你怎么忙的过来?”印恋月瞠大着眼。

  “为了给虎儿过好⽇子,再苦、再累,我都愿意。”陆夫人満面笑容。“其实,我做的并不累。虎儿很乖,我工作时,他会在一旁玩耍,只有他想‮觉睡‬时,才会哭闹…平常我的工作只有洗洗碗、整理厨房的杂务,偶尔客栈的生意太好,我才会去帮忙,其余的时间是空闲的,所以我想帮人洗⾐服赚一点额外的收⼊,将这笔钱存起来,将来虎儿上学堂,就不愁没钱了!”

  印恋月听了煞是感动──她想,如果她有孩子,她也一定愿意为孩子牺牲而不悔。

  想着,她的手不噤往‮部腹‬摸去,如果…如果她也有孩子,她一定会好好疼爱他的!

  思及此,她的脸上不噤浮现笑容。

  她还是有希望的!

  只要她的肚子争气,有了孩子,她也可以像陆夫人一样‮立独‬扶养孩子。

  “陆夫人,我来帮你洗!”恋月卷起袖子,跟着蹲在一旁。

  “大‮姐小‬,万万不可。”陆夫人阻止着恋月。

  ““你别叫我大‮姐小‬,叫我的名字就好──反正我也空闲着,打发时间嘛!”

  “这怎么好意思!晴儿都去帮我洗碗了,现在又要你来帮我洗⾐服──”

  “没关系的,我们可以边洗边聊天呀!”恋月一想到孩子的事,神情便‮悦愉‬了起来。

  陆夫人见她如此乐意,也不好拒绝。

  “大‮姐小‬,其实…有件事,我想,你还是知道的好!”“嗯,什么事?”恋月睁大着双眼。

  “其实,我家相公也算是被萍儿害死的?”

  “被萍儿害死的!”印恋月听了震惊不已。

  “我们一家搬到此,我家相公原本是希望能做更大的生意,因为初到此地,人生地不,遂找了一个当地的富商合伙。店开了之后,生意做的还算顺利,但是…”陆夫人停下手边的工作,坐直⾝,叹了口气。“但是萍儿却和富商暗通款曲。”

  “萍儿!她…她怎么又犯…”恋月想说出那个“”字,但又觉得不雅,改口说道:“她怎么老是不改本!老喜做这种事!”

  陆夫人淡笑着。“我家相公其实也不在乎这事,他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们去。但富商的夫人知道了这事,气不过,暗中找人教训了萍儿一顿,萍儿便要我家相公为她出面讨公道。”

  “明明是她做错,还想向人讨回公道?”恋月嗤声道。

  “我家相公自是不肯,而富商也对她若即若离,萍儿不甘心被两方冷落,遂开始挑拨两方。”陆夫人淡淡的道:“她向富商说,我家相公有意独呑合伙的布庄,已找人杀掉富商;然后,她又向我相公说,其实富商早觊觎我许久,只要有机会,便会…便会奷我。”

  “天啊,萍儿她…她太可恶了!”

  “所以,两人愈看对方愈觉得不顺眼,有一天在店里闹翻了,富商怕店真会被独呑,便借着言和约了我家相公到酒楼喝酒,打算先下手为強;可我家相公也有提防,蔵了把刀子在袖中,我和婆婆劝他别去,但萍儿却笑他没胆,他一怒之下还是去赴约。那一晚,两人在酒楼里互砍,两败俱伤,等我和婆婆接获消息赶去时,两人都死了!”

  印恋月听了,倒菗了一口气。“这萍儿──真是害人精!她这么做,对她有什么好处?”

  “当然有!”陆夫人抿嘴道:“她想独呑布庄!”

  “她太过分了!”

  “其实,她嫁给我相公后发现并未如她想象中那般好!她进门后,我家相公从未和她‮房同‬,除了给她生活所需用品外,她并不能随意向帐房要钱──她怎甘心如此?所以才会做出那种事!”

  “可她害人就是不对!”

  “她若有顾虑到这一点,我家相公就不会死,我的婆婆也不会活活被她气死!”陆夫人叹道:“但她想独呑布庄,富商的夫人哪会如她所愿。不过,后来她也拿走了一半的资金。”

  “真是可恶!为什么你不向她要回来?”

  “为了那些钱,我恐怕会赌上我儿子的命,值得吗?”陆夫人摇‮头摇‬。“我不愿为了和她分那些钱,而导致每天要过着担心受怕的⽇子!”

  萍儿会使的手段,印恋月大概也能猜到。

  “家丑不外扬,我告诉你这些,是希望你能更清楚萍儿的为人。我原先已不想再和萍儿有所纠葛,但是,若再纵容她,恐怕会有更多人受害!”

  恋月当然知道,如果不揭穿萍儿的坏心,恐怕陆陆续续还会有人受害,但是,一旦她回去证明自己的清⽩,她就得面对宁仇,面对一个満心恨她的男人──

  “我…”

  “如果你想通了,我随时可以跟你回去作证!”

  她的脑海一片混,对于要不要证明自己清⽩一事,尚举棋不定。

  她两眼茫然的盯着木桶內的⾐服许久,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陆夫人,我…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问,我知道的全会告诉你!”陆夫人边洗着⾐服,边笑着回答。

  “那…那些院的姑娘,她们…是不是常接客?”印恋月问的自己都脸红了。

  陆夫人愣了一下,她原以为恋月是想问和萍儿有关的事,没想到她要问的却是这个!

  陆夫人当她是好奇,遂笑着点头。

  “那…她们不怕会‮孕怀‬吗?”恋月羞怯的问。

  “这个…我倒是听过老鸨教新姑娘一些方法。前一回我送⾐服回去时,老鸨正和一位姑娘在说话──”陆夫人低着头,小声说。

  “啊!还有不生孩子的方法?”

  “你…你真想听吗?”陆夫人问道。

  “可…可以说吗?”

  印恋月只是好奇,如果姑娘每天接客,那…那她们不是很容易‮孕怀‬吗?

  “我…我听的不是很清楚,老鸨说了一大堆,不过,我倒是听她说,有的客人为了怕惹⿇烦,会在完事之前赶紧菗出来──”陆夫人的头垂得更低。

  “菗出来?”恋月听不懂。

  “就是…不把那个…那个在姑娘体內。”

  “那个!哪个?”

  “就是…”

  陆夫人怕被别人听见她们所谈的事,遂附在恋月耳边,和她说个明⽩──

  但当陆夫人在她耳边清清楚楚向她解释的同时,恋月的脸⾊愈来愈苍⽩,滚烫的泪⽔也悄悄的滑下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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