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姐小、姐小!”
耳边传来轻声的呼唤,令安彩⾐双眉微蹙,不満那人在她好梦正酣时打搅她的睡眠。
“嗯…”她翻了个⾝,想要远离那吵人的声音。
“姐小起了,老爷正等着你带姑爷去请安。”那人还是不死心地在安彩⾐的耳边说话,甚至动手摇她。
哪个混帐扰她清梦?
安彩⾐不悦地醒来,想要好好教训那个不长眼的人。
“吵…”当她起⾝想要破口大骂时,额际的疼痛惹得她惊呼。“哦!”天啊!她的头怎么会这么痛?
支着双侧的太⽳,安彩⾐轻轻地按抚着。
“姐小。”翠儿一脸无辜地望着安彩⾐。
她不是存心想要吵醒安彩⾐的,实在是因为安老爷等得不耐烦了,她才会被人派来醒唤她。
“我的头好痛。”安彩⾐痛苦得想再继续躺回上。
“姐小昨晚喝了那么多酒,头当然会痛啰!”翠儿不是幸灾乐祸,她只是提醒安彩⾐这件事。“这是醒酒汤,喝了就不会再头痛了。”
早知道她一定会宿醉头痛,所以翠儿有先见之明地起了个大早,替她熬煮了这碗醒酒汤。
安彩⾐张开口乖乖地喝下翠儿端来的醒酒汤。
“什么时辰了?”
“都已经辰时了。”翠儿将安彩⾐的新⾐裳取来,打算替她更⾐。
“天啊!我怎么睡得这么晚啊!”安彩⾐慌忙地想起⾝下,却感到腿双间一阵疼痛,而且⾝子还一阵冰凉,令她跌坐回上。
她低头一看,察觉自己⾝无寸缕,而且上还沾染了红红的东西。
“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她完全没有任何印象。
翠儿没有大惊小敝,她知道那是昨晚姐小和姑爷圆房的证据。
知道了答案,她便能够去安老爷那儿讨赏了。
“姐小,要不要命人抬热⽔进来净⾝?”
惊愕过后,安彩⾐了解了大概,她脸上一阵羞红,撇过头不敢看翠儿,怕她会笑话她。
“不用了。”时候已经不早了,她没那个闲工夫净⾝。“去端盆热⽔进来就行了。”她现在只想把那红红的⾎迹擦去。
“早就准备好了。”翠儿拧了条温热的布递给安彩⾐。
“把帐放下。”她羞于在人前张开腿双清理。
“是!”翠儿听话地照做。
拭去⾎迹的同时,安彩⾐的心思飘到了彭崭岩的⾝上。
昨晚他和她已经有了夫之实了,可是,为什么她却一点印象也没有?
不管她如何地努力回想,就是想不出昨晚的事情经过,她的记忆只停留在婚筵的筵席上。
天啊!她怎么会什么都不记得了呢?
难怪人家说喝酒误事,她实在不该喝醉,以致现在什么事也想不起来。
“姐小,好了吗?”翠儿急着想替她穿上⾐服。
被翠儿这么一催,安彩⾐这才回过神来。“好了。”
她揭开帐,起⾝让翠儿替她着⾐。
“姑爷人呢?”一想到醒来后就没见到他的人,她就感到不自在。
“姑爷早就梳洗完毕,人现在在外头等着。”
可恶!他起时竟然不醒唤她,让她睡得不知人事,还让她在翠儿的面前出了个大糗。
越想越气,安彩⾐的脸⾊渐渐铁青。
再怎么说他们都已是夫,而且他还是她娶进门的,他不伺候照料她就算了,竟然还对她不理不睬的,这实在是太过分了。
婚前她曾幻想着两人甜藌的早晨,而现在,幻想破灭了,之前的想像仿佛是种讽刺,令人感到难堪。
“姐小,你怎么了?”察觉到安彩⾐的情绪变化,翠儿小心翼翼地问。
希望不是自己惹火了她,否则她等会儿就惨了。
“我没事!”安彩⾐口气甚差地回答。
她气的人是彭崭岩,对翠儿发脾气也于事无补。
既然她不肯说,翠儿也不敢再多问,生怕会受到池鱼之殃。
静默的气氛在四周飘散着,直到翠儿替安彩⾐梳好头,两人都没再开口说过一句话。
步出房门时,安彩⾐就看见彭崭岩一脸失神地坐在门下的石阶上,他已经神游太虚了,本就没察觉她的出现。
“姑爷,姐小来了。”翠儿出声提醒,想让彭崭岩回神。
听见翠儿说话的声音,他立即回头,首先印⼊眼帘的就是一⾝桃红绢⾐的安彩⾐,以及她那张冠群芳的脸蛋。
她的美震慑住他的魂魄,令他一时忘了反应,仅能呆愣地将视线锁在她的⾝上。
相较于彭崭岩的惊,安彩⾐则是一脸的不悦。
“哼!”她轻哼了声,就越过他的⾝边,不和他谈。
彭崭岩不明⽩她为何一早就摆脸⾊给他看,对于她的怒气,他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姐小!”翠儿察觉情况不对,马上追了上去。
至于彭崭岩,为了要向他的岳⽗大人请安,他即使是不知所以然,也得赶紧跟上。
**
“爹!”安彩⾐一进花厅就在安老爷的⾝旁坐下。
安老爷觉得她似乎怪怪的,他疑惑地望向跟在她后头的翠儿和彭崭岩,希望他们能替他解答。
翠儿给了安老爷一个什么也不知道的表情。
“爹!”彭崭岩恭恭敬敬地问安。
“快来一起用早膳。”安老爷招呼他一同坐下。
一见到自己的女婿,安老爷顾不得安彩⾐的异样,心地瞅着彭崭岩直瞧。
人家是丈⺟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安老爷则是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満意。
罢开始决定要替女儿招赘时,他也相当担心会招到个不学无术、獐头鼠目的女婿;可现在看到彭崭岩一表人材、面相端正,他一颗悬着的心不但放了下来,还为安彩⾐感到非常⾼兴。
她福气好,招到了个人中之龙的相公。
虽然他很中意彭崭岩,可在他的心目中,安彩⾐才是他最重要的心头⾁,谁也比不上她在他心中的地位。
“⾐儿你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安老爷明知故问。
这安府上上下下谁不知她是他的掌上明珠,想必没有人有那个胆量敢欺负她,只除了…除了这个方进门的女婿。
他望向彭崭岩,也不认为他敢欺负她。
一定是她稍稍不顺心就又任了,才会绷着一张脸来见他。
“⾐儿,你成亲了,也该收收孩子般的子,别再那么地任。”在女婿的面前,他就算舍不得骂自己的宝贝女儿,也要装模作样一番,才不会让人说他教女无方。
“爹,我哪有任?”安彩⾐不服气安老爷这样偏袒的责备。
“爹没说你任,我的意思是你嫁人了,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动不动就生气,摆脸⾊给自己的相公看。这女人家三从四德可不能忘,爹再怎么宠你,你终究还是要出嫁从夫。”
安彩⾐一听,脸⾊不悦地摔下筷子。
“爹──”她实在是受够了!“是他嫁给了我,要遵守三从四德的人是他不是我。”
“⾐儿…”安老爷一脸的不苟同。
以前安彩⾐虽然任了点,可从来不会是非不分,他不明⽩为何在决定成亲后她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变得这么不可理喻。
“安彭崭岩,今天的话你听清楚了。”她丝毫不隐瞒自己针对他的怒火。
虽然不満安彩⾐自动替他冠上姓,可在别人的屋檐下,他也不得不低头,只能继续忍气呑声。
“我洗耳恭听。”他倒想听听她有什么吩咐。
“现下你已进了安府,就要守安府的规矩,而我又是你的子,你必须事事都听我的,我叫你往东,你就不能往西。”出嫁从,她要他遵守三从四德。
彭崭岩原想掉头走人,可仔细想想,他又作罢。
现下都已经跳⼊浴桶里了,净不净⾝都是一⾝,此时菗⾝本就没啥意义,不会比较有男子气概,反而只会让之前所受的委屈全都变得不值得。
“我知道。”他对她仍是极为低声下气。
他们的对话听在安老爷的耳里,也只能无奈地头摇叹息。
女儿任骄蛮都是他宠出来的,明知她现在的行为是错的,可他还是舍不得说句重话来斥责她。
“好啦!饭菜都快凉了,赶紧吃一吃,别净顾着说话。”怕他们方新婚就闹得不可开,安老爷出声打圆场。
听见彭崭岩的回答,安彩⾐总算消了火气。
“吃完饭后和我回房,我有事要和你说。”她的口气像是命令,一点也不像子对相公说话的语气。
“哦!”现下他只能逆来顺受,乖乖地听她的话,什么意见也不能发表。
安老爷怕他们回房后会继续吵,只好找个借口让他们先分开。
“你们有什么话晚点再说,等会儿用完早膳,我要带崭岩去店里让他了解我们安府的产业。”
对彭崭岩还不太了解,安彩⾐不赞同安老爷把安府的家业给他。
知人知面不知心!虽然他已经⼊赘,可谁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葯?说不定他会这么牺牲是为了要霸占安府的产业。
虽然她的确有点喜他,可是在还没了解他真正的想法时,她不能将大权都给他。
“爹,他是个外人,你怎么能放心把安府的家业全到他的手上?”
被说是外人,彭崭岩的脸上没有显出任何情绪波动,一点也不在意她说的话,因为他对安府并没有归属感,他不认为这是他的家。
“⾐儿,你在胡说些什么?”安老爷即使再疼女儿,此时也不得不做做样子发火。
“我没有胡说!”安彩⾐自认自己没有说错。“谁知道他答应⼊赘安的是什么心,说不定是贪图我们家的财产。”
我还能图什么?不就是图那一万两的聘金。彭崭岩在心底自嘲地自问自答。
“既然你不放心,那么我也不会揷手管安家的生意。”出手帮人还要被怀疑,他不想自找⿇烦。
“这可是你说的,你可要牢牢记住。”
“⾐儿,够了!”安老爷这次是铁了心,头一次没有理会安彩⾐的话。“崭岩,你现在就跟我出门,跟在我的⾝边好好地学,将来安府就要靠你了。”
他会要女儿招赘除了延续安家香火之外,也是为了要找个人打理安家的生意。
他怎么能对一个外人这么放心呢?安彩⾐无法谅解他的作法。
“我们走!”在她发火前,安老爷就拉着彭崭岩离去。
“爹──”
安彩⾐是又怒又气又难过,她不敢相信原本疼她的爹为何会在一夕之间就变了样,不但不理会她,还去偏袒一个外人。
満腔的怒火无处发怈,她扫落了満桌的清粥小菜,顿时乒乒乓乓的声响四起。
“姐小。”看着她发怒的神情,翠儿感到恐惧。
望着満地的残碗破盘,安彩⾐不发一言地转⾝离去,徒留不知所措的翠儿呆立在一旁。
**
月出东山,早过了晚膳时分,可安彩⾐左等右等还是等不到彭崭岩归来,她气得浑⾝发抖。
砰的一声,她右手握拳用力地捶了下桌面。
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着,翠儿抖着声音问:“小、姐小,你是怎么了?”
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生气的安彩⾐,当然会感到害怕。
“我爹和他还没回来吗?”她开口问。
“还没…”
翠儿才回答完,就听见安彩⾐不文雅的低咒声。
她没见过这样的安彩⾐,吓得捂住嘴,不敢再发一语。
又过了许久,就在翠儿习惯静默之时,她见到彭崭岩出了月洞门,朝着房间走了过来。
“姐小,姑爷回来了。”她总算庒下心中的惧怕,说起话来也不再结结巴巴。
见到彭崭岩一脚跨过门槛,安彩⾐立即出声:“你还记得回来啊?”
听见她不悦的声音,他顿时一愣,不明⽩她的火气为什么会这么大。
“是爹要我陪他四处巡视,所以回来得晚了一点。”他是没必要向她解释自己的行踪的,可是一想到自己本就没有任何地位,他⼲脆自动自发地解释。
“哼!”她本就不信他的说辞。“别以为你把责任全都推给了爹,我就会放过你。”
他都已经乖乖地解释了,她还是要找他⿇烦,彭崭岩顿时也火大了。
“这是事实,信不信由你。”他不理会她,直往內室走去。
“等等!”她没打算这么容易就放过他。“我还有话没说完。”
“有什么话你就快点说,我累了。”他故意表现出一脸的不耐烦。
他回话的语气令安彩⾐听了就刺耳,令她大动肝火。
“你这是什么说话语气?你别忘了,你可是我娶来的相公。”她故意提起那件令他丧失尊严的事实来挫挫他的锐气。
彭崭岩听了扯出一抹难看的苦笑,自嘲地说:“我没忘记,我的确是因为被你娶进门,才得以飞上枝头当凤凰。”
“你记得就好。”安彩⾐很満意这样的答案。
他当然会永远记得,因为这是烙上心头,一辈子也洗刷不去的屈辱。
“我累了。”他的脸上露出了倦容。
在她的面前,他一直都抬不起头,她每次脫口而出的净是对他的屈辱和矮化,令他不但人累了,连心也累了。
成亲才不过一天他就快受不了了,彭崭岩实在无法想像他要如何挨过未来的⽇子。
昨晚两人的绵仿佛是场梦,现在梦醒了,昨夜那个温柔可人的女子也消失不见踪影了,如今在他面前的只是一个骄蛮、自大的泼妇。
“我还有话要说。”
彭崭岩没有开口,他只是静待着她把她心中想说的话一次说清楚。
安彩⾐呑了呑口⽔,咬了下红,这才扭扭地开口:“你、你昨晚…”
她实在不知该怎么质问。虽然她是強势了点,不管什么话她都能脫口而出,可真要她问起男女之间的亲密情事,她还真是难以启齿。
“嗯,我们…”
听她支吾了老半天,却一个字也没有说出口,他实在搞不清楚她到底想要说些什么。
“想不到嘴上功夫了得,得理不饶人的安大姐小也会有口拙的一天。”彭崭岩讥讽地说。
“你…”安彩⾐气得咬牙切齿,却无法反驳。
不理会她的怒容,彭崭岩打了个呵欠,没啥气力地说:“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他的举动无疑是种挑衅,令安彩⾐气昏了头,也不管什么羞怯,一古脑儿地将她要质问的话给说了出口:“你昨晚怎能未经我的同意就碰我?”她直到现在仍是在意这件事。
彭崭岩这时才将她的问话和她方才支支吾吾的态度给联想在一起,这就不难想像为何她刚才会那么地反常了。
想不到她也会有那么娇羞的神情,他感到万分惊讶。
原来除去了牙尖嘴利和那骄蛮的任,她也可以是非常可人的姑娘。
彭崭岩掩饰自己心中的震惊,不想让她发现他的心绪流转。
“昨晚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我要了你这有什么不对?”他发现他这时终于可以抬头地说话。
“不对、不对!当然不对!”安彩⾐不但连说了三个不对,一颗头也不停地左右晃着。“你是我娶回来的,应该要听我的命令行事,而不是如此地自作主张。”
又来了!彭崭岩实在受不了她老是一次又一次地提醒他。
“我是你花了一万两娶回来的,当然要尽心地服侍你,虽然你昨晚醉得不省人事,可是我还是自动自发地伺候你,让你舒舒服服地过洞房花烛夜。”他终究无法再忍受下去,立即反相稽。
他知道她虽然跋扈无理,可是如今他已经进了安府,除非他自愿离去,否则他永远会待在这儿。
他真是忘了自己在安府的地位,竟然敢不好好地巴结她、对她唯命是从,反而对她出言不逊,他实在是欠缺教训。
“你…”安彩⾐气得举起手打算赏他一巴掌。
彭崭岩却先她一步地拦住了她的手,没让这一巴掌落到他俊俏的脸蛋上。
“我是你娶进门的,可你最好要有自知之明,别再对我动手。”他冷着声警告。
受了那么久的窝囊气,彭崭岩渐渐恢复了大少爷的本。
安彩⾐缩回被扯痛的手,气得全⾝发抖。
“滚!你给我滚出去!”她指着门口大喊。
望了她一眼,彭崭岩旋即转⾝往外走,打定了主意不再回房。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大不了他找间空着的客房睡,再不然他还能去睡书房。
和一堆书相望,也比和她在房里相看两相厌来得好。
见他真的离开,安彩⾐不但一点也不开心,心反而微微地郁闷。
她不是真心要赶他走,她只是一时气昏了头,才会冲动地说了气话,没想到他却当真了。
其实,她要的不多,只要他哄她几句就行了,而不是要他讥讽她、对她不理不睬或是唯唯诺诺的一句话也不反驳。
她想要的,他为什么不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