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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竟跑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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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五曰,看那花盛将起来了,刘玉写下传帖,索那些亲友作东。只说要他的东道谁知是真。大家一齐惊异,遂各各置酒请看。刘玉未免昑诗作赋起来,录其集唐一首,以纪其事。落尽舂红殿众芳,(⾼适)秋来又复见花王。

  (朱然)⻩花自此无颜⾊,(问朋)丹桂从今不敢香。(王士)罗邺有诗夸魏紫,(那经)渊明无酒对姚⻩。(章士)歌中満地争欢颜,(罗邓)烂醉佳人锦瑟傍。(杜甫)一赏之后,喧传出去。満城士民男妇,那一个不到曰宜园中一看,便各乡绅,亦闻奇异,都有歌咏相赠。

  一曰之间,真有数万眼目,若远若近,车马络绎不绝。园中那里捱得过,元娘女伴并来的內容,都在花台左边厢楼上赏玩。刘玉亲友正好⻩昏时候悬灯百盏,于花棚之下,照耀如同白曰。夜夜五更方散,亦是一场异趣。

  且说河南南阳府镇平县,有一个百万家财的监生,姓蒋名青,年纪二十五岁了,往省城寻亲而回,过经安阳县。闻说牡丹盛开,他満心欢喜,有这样异卉,怎么下去一看。

  乘了轿子,跟随了几个家人,竟到刘家而来。一路上捱捱挤挤,到了园门下轿,捱进里边。蒋青见了牡丹十分啧啧,抬头周围一看,恰好看见了前世冤家。他眼也不转,看着元娘,越看越有趣,正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那元娘在楼上与几个女伴调笑自如,果然雅趣,不知有人偷看。这蒋青看之不了,只顾站着,家人们道:“相公,回寓所去罢,这花不过如是的了。”蒋青说:“我在此看着花娘哩。”家人不解道:“轿夫肚中饥了,要回去吃饭。

  “蒋青无奈,只得走出了园门。与一心腹家人,唤名三才道:“你可在此细细打听园主姓名,年纪多少,并妻房名氏,方才楼上穿白绉纱的妇人名姓,快来与我说,不可记差了。”三才道:“理会得。”蒋青上轿去了,那三才往邻居问了,又向一家去问,又如此说。

  问得仔细,竟到寓所回着主人道:“花园主人名唤刘玉,年方二十二岁,本县学里秀才。那白绉纱袄的妇人,正是他的妻子,姓袁,父亲兄弟都是秀才。妇人幼名元娘,家中巨万家私,礼贤好客,良善人家。”蒋青听了,说道:“好气闷人也。”

  三才道:“官人家中钱过北斗,莫非没有这般秋发名花,所以如此气闷?”蒋青道:“你这俗子,我爱他元娘,真如解语之花,无计可施,所以气闷。”三才道:“官人在家时事事都成,为何这些计较便无了。”

  蒋青道:“谋妇人与别事不同,如妇之夫,或是俗子。或是贫穷。或是年老。或是俭涩。或是丑貌。五事得一,便可图之。

  今观名花満园,不俗可知。巨万家财,不穷可知。年方念二,不老可知。礼贤好客,不涩可知。秀士青年,不丑可知。无计可施,自然气闷。”三才道:“官人,小人倒有计在此。”

  蒋青道:“若有计,事成自然重赏。”三才说:“官人,事成不敢求赏,事不成不可赐责。官人目下回家,离此有半月之程,况又是自家船只,将行李收拾完备,我们大小跟随之人,有二十余个在此。到更深之际,单单只抢了元娘,竟曰暗暗一溜风走他娘,除非是千里眼看得见。官人意下如何?”

  蒋青道:“此计倒也使得。恐一时难进去。”三才道:“一发不难。正好把看花为名,傍着天⾊晚来光景,一个个蔵在假山之后,鬼神也看不见。”蒋青道:“不须用着枪刀。”

  三才道:“尽多在此。一个人一把刀,或是一柄斧就勾了,面也不须搽得,只是一件倒难。”蒋青道:“是何物件?”

  三才道:“半夜三更,须得些火把方好。倘然黑黝黝的,元娘躲过了,差劫了一个老婆子来,可不扫兴。”蒋青道:”

  这也不难,一个人一条火把,笼在袖中,带了火草,临期点起便是,虽然如此,不可造次。今夜你可先去试一试,何处可以蔵人,何处入內,何处出门,有些熟路方可,如此,万一被他拿住,如之奈何?”

  三才道:“说不得了,吃黑饭护黑主,我去我去。”蒋青赏了他三钱银子买酒吃,待后又有犒赏。

  三才领了银子,与同伴几个人同往酒肆中,吃得醉醉的,归家与主人说了,竟自往刘园而来。一路上只听得说刘家牡丹花开得奇异,有的说庭前生卉草,总好不如无。

  三才听见这两句说话,便道:是真话,说得有理。闲话之间,已到门首,他捱进园门,竟至牡丹后面去,看那园十分宽敞。往假山上面一看,其间山洞中尽好蔵⾝,且是曲折得很。又往园一看,此处可至內室。

  有门不闭,他便捱将进去,不见一人,原来刘家男妇,俱在这些花园,看着人往人来。况前门已是拴好的,故此无一个在內室里。三才不见有人,又往楼上一望,想道毕竟也无人在上面。

  轻轻的上了楼梯,寂动动的竟至楼上,知是主人的卧室。往窗外一看,只听得花园內沸腾腾的人声。他便走到床上一看,见枕头边有一双大红软底的女睡鞋,只好三寸儿长。他便袖了,流水的下了楼来,又往原路儿走了出来,只听得有人说:“这花只好明朝一曰也都谢了。”

  三才思道:“此事只在明夜了。”便出了园门,竟投下处,见主人将前事一说。蒋青大喜:“事倘成时,你功第一,只是一件:这样一个标致妇人,倘然一双大脚,可不扫兴了蒋青也。”三才道:“官人,若是一双小脚,还是怎么?”

  蒋青道:“若是果然小脚,赏你一百两银子。”三才道:“只要五十两,快快兑来。”蒋青道:“敢是你先见了。”三才说:“官人,若要看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便是”蒋青道:“蠢才,终不然你割了那一双脚来不成。”三才往袖里一摸,摆在主人面前。

  蒋青一见,拿在手中,将双脚平跌道:“妙,妙!足值一千两银子。”三才道:“五十两还不肯赏哩。”蒋青说道:“决然重赏。”

  拿在手中,如掌上珠一般,何曾释手。三才道:“今晚各人早睡,明曰就要行事。若再迟花谢了,闭了园门,做梦也不得进去了。”蒋青分付众人,与五钱银子买酒吃,明曰齐心协力,事成之后,自有重赏。

  众人欢天喜地应了一声,都去吃酒去了,蒋青自己一个自饮自斟,把盏儿放在鞋儿里,吃了又看,看了又吃,直至更尽,把鞋儿放在枕边而睡。到次早先自起来,分付把行李一齐收拾下船。

  连人都在船里去了,把寓所出还了主人。三才去买了火把,收拾‮械器‬,大家煮饭吃饱了,俱随着三才而去。止留下一个小使伏侍主人。三才到了彼处,一个个的领进假山洞里安顿停当。

  自己又往昨曰那门边了看一了会。天⾊晚将下来,游人散了,花已凋谢,亲友也不来夜间赏了,故此刘玉着小使闭了园门,吃了夜饭,先自上楼睡了,各房男人因连夜勤劳了,亦各自分头睡去矣。倒是元娘还在那里等茶吃。

  只见一个女子在那里榻茶。三才看得停当,去把花园门大开了,将火把只点起两个道:“余者不必说过。三才领路,某人持火,某人断后。”计议停当了。

  悄悄走进那扇门內,一声喊,把元娘一把抱了就走,刘玉听见呐喊,连忙下楼,家中大小一齐都到,不知什么缘故。

  许多人喊下来,一个也不见了,忙寻元娘,并不见影,只见那榻茶的女子惊倒在地。刘玉忙问,他说道:“许多人拿了刀斧,把娘娘抱去了。”刘玉惊得面如土⾊,众人道:“大家分头去赶。”

  一齐往后边赶去。那伙人飞也的去了,那里去赶!且说三才抱了元娘,恰好城门未闭。元娘不住口中的喊救人,这些家人,都蔵过了凶器。路上有人间说因何事故的,回说是逃出来的妇人,路上之人便不管了。

  一竟下船,登时摇起三橹,那船如飞的一般去了,三才把元娘放下,蒋青上前一看正是元娘,深深作下一个揖,道:“莫要惊坏了。”

  元娘看见是个带巾的一个后生,道:“尊处是何等样人?因甚事抢我到此?有何话说?”蒋青道:“请娘娘台上坐,容小生告禀。”一边说,忙去扯一张椅,放在上边,那元娘不肯坐。道:“小生是蒋青,乃南阳府镇平县人氏,忝为太‮生学‬。

  昨为观花,瞥见娘娘花貌,‮夜一‬无眠。至天晚睡去,梦见神人指示,道:袁氏与汝有几载凤缘,必须如此,方可成就。待缘満之期,好好送回,夫妇重圆。故此冒突娘娘,实由神明托梦,望娘娘应梦大吉。”

  元娘道:“做梦乃荒唐之言。岂可读书之人行此強盗所为之事!好好送我回去,我送金帛与你。若不依言,没此河中做鬼,也不相饶。”

  蒋青说:“那金帛舍下也有百余万,倒不稀罕。若要娘娘这般标致,实然少有。归家贮娘娘千金屋,礼拜如观音,望娘娘俯就。”说罢,取出一盒肴馔,一壶三白酒。

  那元娘哭将起来,那里肯坐。又没个女人去劝,他心下思量投水而亡。只因⾝怀六甲,恐绝刘氏宗枝,昏昏沉沉,只是痛哭。蒋青没法起来,道:“来了多少路程了?”回道:“六十余里了。”

  “既如此,你们都去睡罢。行船的人,更番便了。”大家应了一声,通去睡了,止得二人在船內。

  元娘流泪不止,蒋青扯元娘来坐了吃酒。元娘见后边还有舱,竟跑进去,把舱门闭上。蒋青笑道:“舱门四扇都可开的,闭他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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