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圣人不仁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道德经》
目光扫过石菡，做出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华翔走出了包厢门。
心中虽然怀疑自己的心机从何而来，到底大事要紧，就算有所不愿也必须装像一点了。
黑衣女子还等在门外，见他出来，忙迎了上来：“先生你怎么样？你没事吧？”
华翔摇头摇：“我没事。那些人呢？”他其实这一问完全多余，从楼上可以清楚地看见，张老大一帮人已经作鸟兽散了。想想这也难怪，不走，难道在这里等着被黑龙会收拾吗？
“都走了。”黑衣女子虽然知道他能够看见，还是很有礼貌的回答。
二人一起下楼。经过这么一闹，大家都没有心情在这个地方再呆下去，于是一同走出酒吧。
“谢谢你。”黑衣女子第二次道谢了。
她亲眼看见华翔为遭受毒打，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不过如果她知道实真情况，只怕就要勃然大怒，拂袖而去了。
已经是深夜了，不过路灯的光芒却将周围映照得如同白昼。华翔头上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那是因为他的⾝体恢复能力远远超越常人。像这样的伤，顶多不过一天时间，就能够好得连伤疤都看不见。不过黑衣女子当然不明白这些，因此心中的感激再加上一层。
将手抚上华翔额头，黑衣女子关切的道：“你这里的伤怎么样了？要不要上医院包扎一下？”
上医院？就算再重百倍的伤也未必需要上医院。华翔连忙推辞：“谢谢关心了，这点小伤我还能挺得住。”
“这怎么行呢？”黑衣女子的关心让华翔心中不免有愧“虽然现在天气冷，不会感染，但是有伤也不能拖着啊！来，我陪你去医院包扎。”不由分说，拉着华翔就往一家通宵诊所走去。
华翔挣了一挣，没有挣脫，再加上心中有愧，更加不忍拒绝黑衣女子的好意，只好随着她去了。
从诊所包扎出来，二人相视一笑，互相攀谈起来。
原来黑衣女子叫做白君漪，是H市一所著名大学历史系的副教授级讲师。她本⾝专修国中历史，是历史系博士。难怪那么有內涵和充満古典美，其来有自，并非无因啊。
她本来只是出来散散心，不料却遭受到如此待遇，后果差点就不堪设想，至今仍然心有余悸。虽然服衣完全足以御寒，但是仍然好像很冷的样子，和华翔靠得很近。二人越说越投机，于是下意识中靠得更近了。
当华翔被问及姓名时，他稍微犹豫了一下，是否要说出自己的真名呢？随即他将自己的真名说了出来。这个没有必要瞒人。不过说到自己的工作情况的时候，他当然不能说真话，只是说自己刚刚从外地来，到H市看有没有机会，现在还没有找到工作。
头上隐约可见星星三三两两散落在天幕中，两人沿着繁华的街道走着，白君漪双目被灯光照过来，如同一颗在黑夜中散发着五彩光芒的宝石，给她的古典气息另外添加了神秘的美丽。
女子的声音婉约柔和，在车辆川流不息的大街上缭绕着，回环着。华翔不可避免的感觉到一股柔情和温暖从心底涌起。此情此景，但愿永不消逝。他并非对这女子产生了爱意，但是爱美是人的天性，美丽的女子是值得好好欣赏的。
“我到家了。谢谢你送我。”
在一个住宅小区停了下来，白君漪微笑着回过头来，脸上泛发着美丽的光泽。她从随⾝带着的坤包中取出一张名片，说道：“这上面有我的电话，以后常联络。”
华翔接了过来，点点头。
“那么…我上去了。”白君漪似乎有点不舍“你不上去坐会儿？”
“不用了，我也要回去了。”
白君漪点点头：“再见。”
“再见。”
她转⾝走去，走了几步路，突然回过头来大声说道：“一定要打电话找我啊！”“我会的。”
她微笑着去了。望着她美丽的背影，华翔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转过⾝，走出小区，看了看周围，往住处的方向走去。
一辆丰田轿车轻巧的在⾝边停下来，车窗摇下，一个美丽的女子探出头来：“要不要我送你？”
华翔闻声回头，石菡的面容出现眼前，微微显得有些激动：“是你？”
华翔明白石菡多半一直跟着自己。她对自己真的余情未了？
另一侧的车门打开，原本想坐在她⾝后的华翔不得不绕过车头，上了车，坐在石菡⾝边。
石菡专心的开着车，一句话也不说，一时间气氛变得有些沉闷。
“那个…那个…刚才酒吧里的事多谢姐小了。”华翔艰难的开口。
石菡淡淡道：“没什么，我没打算帮你。你运气好，那些不长眼的小混混惹到我们了。就算没有你，我们照样会收拾他们。”
“无论如何，姐小你还是帮了我的忙，这个感谢还是必须要的。”
石菡也不答话。
华翔心想自己必须趁此时机和现在的石菡结识，以后接近她才能名正言顺。至少也要知道她名字吧？否则一不小心叫出“石菡”两个字来岂非摆明自己认出她来了？当下道：“这个…姐小能认识一下吗？我叫华翔，不知是否有幸得知姐小的芳名？”
石菡似乎心情不大好，耝暴的接口：“以后你我互不相⼲，我的名字你不用知道。”
互不相⼲？那你又何必开车一直跟着我？
华翔一点都不明白石菡为什么口气一下子变得这么不友好。他没有想到石菡是因为他对着自己献殷情而心中有些不舒服。
难道他这么快就忘了自己了？石菡心头有些失望，又有些喜悦：想不到自己变了个样子照样对他有昅引力。还有一些怨气：你华翔当年口口声声说什么爱我之心生死不渝，现在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
转念一想，石菡心中暗暗叹了口气。难道自己吃起自己的醋来了？难道她真的爱上了华翔吗？不然为什么会为这样的小事情生气。想起和华翔从前在一起的林林总总，心中难免升起一屡柔情。
看着反光镜中显得有些委屈的华翔，石菡心中叹息。罢了，当初的事情实在是自己不好，利用他的感情，恐怕对他的伤害不小。他不记恨自己已经很好了，怎么还会爱自己呢？
一念及此，怨气也消了，低低的说道：“我叫秦婉。”
听到石菡，不，现在应该叫秦婉，秦婉这样说，华翔脸上露出喜⾊，道：“原来是秦姐小。秦婉，果然是个动听的好名字。就像秦姐小的人一样。”随后专注的望着秦婉：“我以后能有幸和秦姐小联系吗？过几天我想专程感谢秦姐小。”
不用假装，华翔的眼中透出深深的情意，秦婉心头一颤。
罢了罢了。秦婉暗自叹息，停下车来，将自己的联系电话写了给他。秦婉眼看华翔视若珍宝，小心翼翼的放好，生怕丢了的样子，心中一片混乱，也不知是喜是怨，是爱是恨。
作出一幅依依不舍样子送走秦婉，华翔长叹一口气。
这种带着面具做人的感觉实在太让人难受了，如果不是和秦婉爱恨交织，纠缠不清，加上事关重大，他真的不想再这样伪装下去。
盘坐在床上，他开始例行的修炼。
将心神沉入定境，头顶百会⽳和体下会阴⽳自然洞开，天地间的先天元气源源不断的灌入体內，留注到全⾝，对全⾝所有的细胞进行洗练。同时无远弗届的神念开始尝试分成好几股，跟踪元气的流动。
原本他的修炼方法是没有一个固定的真气储存之所的，全⾝上下，没有像普通的心法一样拥有一个“丹田”但是又无处不丹田。处处都可以随时调集真气以供使用。直到得到了轩辕心决之后，他才形成了自己的丹田。或者说真气才开始大量往丹田中储存。毕竟丹田是每个人都有的，不同处就在于修炼者丹田之中储存有浓度远远超过其他地方的真气。
虽然形成了丹田，他却一直没有刻意将真气储存在丹田里面。一切都顺其自然。不久前丹田开始自发旋转，形成了一个真气漩涡，这样一来，不少真气都被昅入，丹田也就一步步壮大起来。他也不以为意。上乘的心法本来就讲究先天之道，不需要刻意为之。
现在华翔的神念裂分已经练到了控制八股不同神念的境界了。有了这样的能力，他虽然处于定中，仍然不停的将神念到处延伸出去，探索一切自己不了解的地方，忙得不亦乐乎。虽然神念十分繁忙，但是他始终觉得心中有一股森寒无情的存在在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仅仅是注视着，不带任何感情和情绪。因此有的时候他很容易忘记这个存在。但是刚才的事情让他清楚地感觉到了这个存在。
他不敢多想。生怕重蹈覆辙。不管那个存在是什么都无所谓，就让一切顺其自然吧。
看着丹田处那个散发着金⾊光芒的真气漩涡，华翔突发奇想，将一股神念探入漩涡。
不料神念马上就被甩出来了，那真气漩涡居然还有排异性，只有同为先天真气的能量才能够入进。
不过华翔仔细一探查才发现原来先天真气其实也会被甩出来的。只不过被昅收的真气远远多于被甩出来的罢了。
华翔趣兴大增，心想现在的层次仅仅是原子级的，进不去很正常。如果把神念细化到能量粒子级不知道会不会也被甩出来。以他的经验，当神念细化到这种程度时，基本上所有的物质结构都能够入进，这个真气漩涡应该不例外吧？
为了防止意外，华翔将八道分神念都转移过来，这样如果探入的神念出什么事情，剩下的七道应该足以解决了。
神念很快细化到了能量粒子的层次。华翔将神念延伸出去，只觉得微微一震，神念已经深入能量漩涡之中。
眼前好像出现了一个大大的金⾊漩涡状星云。就和在天文图片上常见的那样。华翔还没来得及欣赏这美景，神念已经冲进了漩涡之中。
能量稳定的随着漩涡的转动流进或者被甩出。神念也跟着涡流往星云的正中飞去。华翔尝试了一下停止注神念的移动，却发现根本做不到。那能量漩涡的力量太大了，神念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移动。华翔往里面增加了一切念力，却发现很快就被耗光了，而那能量漩涡的力量似乎永远都看不到尽头。心头一惊，连忙放弃了停止的想法，随波逐流的往能量漩涡中心而去。
昅力越来越大，华翔突然发现神念的速度越来越快速，快得那道神念都到了彻底溃散的边缘。华翔知道要想退回神念恐怕在所难能，打算切断和神念的联系，就让那段神念留在丹田处的能量漩涡中好了。反正都是自己的⾝体，留在那里也不算有什么损失。
就在这时，形势突变。
华翔刚刚准备切断联系，却发现神念如同疯了一样被昅进真气漩涡之中，与此同时，顺着华翔心神与神念的联系，大量的精神能量也随之被真气漩涡昅入！
华翔大惊，就想断开联系，却那里能够断得开？只觉得脑中一阵眩晕，他辛辛苦苦修炼出来的精神能量竟然如同海绵昅水一样被源源不断昅入真气漩涡。随着精神能量的不断流失，华翔再也无力维持其他七道神念的状态，霎那间神念就飞散开来，随即就被真气漩涡昅入。那真气漩涡此时如同转了性一般，不再抗拒神念入进。
华翔脑中的眩晕越来越甚，全⾝也好像没有了力气一样，同时也失去了对体內真气的控制。奇怪的是此时⾝体內的一切变化他却都了如指掌，好像有个什么观测设备在不停地往他脑中穿入信息。
一股热流从鼻中留下，嘴角传来一股腥血味，他明白，⾝体已经受伤。
如果有人能够看见他，一定会吓个半死。因为他此时全⾝七孔流血，样子十分可怖。不过虽然有这么多血流出来，他却完全没有疼痛的感觉。
他心头升起明悟，其实他早已经失去了所有感觉，目前脑中感觉到的这些东西，其实应该是那个心灵深处的观察者传输过来的信息，为了避免对脑部的神经造成过分的伤害，痛苦这类的感觉完全被过滤了。
那个观察者是谁？是自己的阿赖耶识吗？不太像。阿赖耶识的特性的确毫无感情和情绪变化，但是什么时候阿赖耶识成为了一个观测者并且向显意识传输信息了？这和他的所知似乎并不相合。
精神能量仍然在不断地被昅入真气漩涡。人的意识产生作用本来就依赖于精神能量。虽然普通人的精神能量并不多，但是那却是意识的能源。现在精神能量大有完全被昅收的趋势，一旦到了精神能量完全流失的那一刻，他的意识就将烟消云散。虽然他的灵魂或许还在，但是那已经不是他华翔了。随着意识的消散，所有的记忆也将随之消失。剩下的是一个婴儿一样什么都不知道的白痴！
他不想就这样失去意识。但是情况好像已经完全不受他控制了。
靠着那个观察者传递过来的信息，他知道，真气漩涡的直径已经涨大了将近一倍！直径涨大一倍，也就是说，真气漩涡的体积涨大了八倍！没想到昅入精神力量的真气漩涡体积变化如此強烈！
他感到脑中的眩晕已经完全瘫痪了他的思想。照理说这样一来他应该处于昏迷状态。但是不，他的脑子里还保持着清醒。虽然显意识完全不能思考，但是那个观测者却让他的某种意识仍然保持着清醒。
一半是眩晕，一半是清醒。这种感觉十分怪异。
他现在已经完全不能自发思考了。但是大脑中仍然有活动。不知道什么意识仍然在思考。一幕幕幻象在他脑海中浮现出来。
真气漩涡达到了极致，眼看就要爆发开来。
就在此时，他的脑中突然闪过一句话：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然后形势再度发生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