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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6章 茭谈声音极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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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知道吗?”程宗扬老实招供道:“其实他不久前还在这儿,正好跟你错开,没碰上。那个…他带着老婆来的。”贾文和缓缓了口气,过了会儿才道:“确有古怪。”

  程宗扬道:“现在我们知道释特昧普、观海、蒲海云这帮人都是跟帛九一伙的,那么接下来呢?”

  “摸清他们转变的缘由,能用则用,不能用,则请主公早作决断。”如果真到翻脸的一步,能选择的无非是战是退。

  昨天策府偶峥嵘,将几乎翻天的长安城硬生生服下去,程宗扬心下底气十足。卫公麾下那帮猛将不是虚的,非但实力超群,而且也不是什么愚忠迂腐之辈,关键时候卫公一声令下,绝对豁得出去。

  没看到连李辅国都忌惮万分吗?不过程宗扬还在怀疑,帛九是真对自己的“转世灵尊”信以为真,还是借此另有所图?他们既然选择了虚与委蛇,不妨趁机探探他们的底。至于翻脸…

  “老贾啊,”程宗扬手一摊“你看,我不是什么滥好人吧?更扯不上什么圣人,论起道德水准,我也不比别人高多少,对吧?”“主公不妨直言。”

  “我是说,你们要是搞事,尽管去搞,不用背着我,更不用维护我的面子。我身为主公,替属下担责是分内的事。总不能好事算我的,坏事都让你们去背黑锅吧?”

  贾文和淡淡一笑“还没到请主公背锅的时候。”“…原来是这样啊。”敢情老贾是要让自己背个大的?“敢问主公,是否知晓博陆郡王的用意?”“呃…”这事自己毫无头绪。

  毕竟跟李辅国不,鬼知道他怎么想的,此时被老贾问到脸上,程宗扬心头微动,心里隐隐有个影子。李辅国指使手下弑君,还专门让罗令看着。

  到底想告诉自己什么呢?被开颅挖脑的李昂…颅中已空,却口舌能言的唐国皇帝…儿子那句玩笑般的大明宫首席太监李喇嘛…程宗扬心里“咯登”一声,这是蕃密的手段?

  李辅国让罗令旁观,也是因为把自己当成了转世灵尊,有意向自己传递他隐藏的蕃密背景?难道和帛九等人一样,他也对自己转世灵尊的身份感兴趣?程宗扬忽然发现,自己这个瞎编的身份,似乎捅到了一个了不得的马蜂窝?

  窥基本来一直藏在幕后,转世灵尊的消息传出之后,立刻扔下身份、脸面,甚至于胜算,不顾一切上门来杀自己。帛九则立马与窥基翻脸,不仅联手释特昧普在背后给了窥基一刀。

  甚至硬拗出一百八十度的姿势,让蒲海云调头与窥基血拼。还有高高在上,把持全局的李辅国,竟然也放下架子,通过自己手下一个小厮示好。

  联想到鲁智深的经历…不拾一世大师坐化之后,十方丛林传承出现数十年的空白,最终沮渠二世大师服各方势力,在未获得衣钵的情况下,强行坐

  自己误打误撞编造出不拾一世大师转世灵尊这个身份,很可能极为关键,甚至成为又一轮阴谋的核心,但程宗扬自家知自家事,自己是个鬼的转世灵尊。任他们阴谋百出,撞上自己这个假货,全都得歇菜。

  “若是属下所料不差,李博陆的人此时也该来了。”“来要琉璃天珠?”“多半如此。”“一颗破珠子,给他好了。”“何必如此?”“你的意思是…不给?”贾文和坦然道:“以拖待变,未尝不可。”意思是不说给。

  也不说不给,先这么拖着李辅国?可是答应过的事,翻脸反悔,好像有点不合适?贾文和看出他的犹豫“敢问主公,李辅国要此珠何用?”“夺舍?”程宗扬笑了一声。不是自己不信夺舍这回事,而是李昂脑子都被挖空了。

  还怎么夺舍?难道把李辅国的脑子摘出来,放到李昂的颅腔里?李喇嘛要是这么牛,大伙儿还玩个,给神仙磕头就完了,程宗扬刚笑了一半,笑容忽然僵住。李辅国派人来要琉璃天珠,琉璃天珠在哪儿呢?在信永手里。

  可胖和尚在哪儿呢?似乎、好像、大概、可能…还在金吾仗院坐牢?杨妞儿可是刚提过,今朝会只来了寥寥数人,仇士良大失面子,恼羞成怒之下,要把金吾仗院关押的全给宰了,胖和尚要是还在金吾仗院,怕是脑袋难保!

  “不好!”程宗扬“腾”的站起身来“我得赶紧入宫!”***靠着仇士良给的牌,程宗扬顺利踏入宫门,又一次来到金吾仗院。

  左右金吾仗院隔着大明宫广阔的御道遥遥相对,左金吾仗院在东,作为甘之变的事发地,此处关押的都是宦官们指定的要紧人物。包括一些当未参与诛宦,仅仅是王涯、李训等人亲友的官员,也被关押在此。

  这些人也是受刑最为酷烈的一批,毕竟几位宰相还要游街示众,将罪行公诸于众之后,在独柳树下明正典刑。

  这些人已经被判了死刑,又没有审问的价值,在狱内被活活打死也无人理会。内侍们盯住这些身家殷实,又命如草芥的小人物,肆意拷掠,问财物,剔骨刮一般。

  将他们的身家连同骨髓都榨一空。愈往内去,惨号声愈发惨烈。程宗扬一路察看,都没看到信永的身影。沿途打听着。

  到了里面用来拷问的刑房,却看到一个人。赤须黄发的索元礼坐在一张杌凳上,正端着茶盏,慢条斯理地让人对几名囚犯用刑。

  但受刑的并非官员,那几名囚犯有两个生着浓浓的络腮胡须,似乎是军汉,另一个下巴光溜溜的,却是一名内侍,怎么看都不像是

  三人戴着厚厚的重枷,包铁的枷面上堆着烧红的炭火,将他们手脸上的须髯和皮烤得吱吱作响,惨叫声撕心裂肺。程宗扬掩住鼻子,皱眉道:“这是…”

  索元礼放下茶盏,起身施礼“原来是程侯。宫中出了几个胆大包天的细,下官正在审讯,让侯爷见笑了。”大宁坊的刺杀被宫中事变影响,热度降低了许多,但程侯的名声彻底树了起来,等闲无人敢惹。

  “都一网成擒了,居然还有细?”索元礼道:“这几个原本奉命看押逆贼李训,昨晚好端端的,他们突然聒噪起来,说有人劫狱,还看到有妖物从窗口飞过。趁着大伙儿忙,这三个贼厮竟然斩了李训的首级,还拿来邀功,说是怕他被人劫走…”那名内侍哭叫起来。

  “不是咱家的主意啊…都是李训那该死的狗贼…说外面那些是他重金请来的高手,要闯进来救他。还说只要我们砍了他的头,就不怕被人劫走了…”两名军汉也同声叫苦。

  “蠢材!”索元礼喝斥一声,然后对程宗扬道:“李训乃是首脑。郡王和仇公公吩咐过,不能让他们轻易死了。

  不料李训那厮几句胡言,就骗住他们,逃脱了刑求之苦。事后吾等清点人犯,并无一个得,这些细所称尽是胡言。仇公公得知大怒,下令让他们替李训受刑。”三人又叫起屈来,说真看到一个女妖在窗口外面飞。

  “还敢胡言语?”索元礼喝道:“喂他们吃些热食!”推事院的吏徒捏开几个倒霉鬼的嘴巴,用铁钳夹起炭团,到他们口中。

  索元礼抚掌大笑,声如豺枭。程宗扬看得眼皮直跳,这个胡人出身的索推事,真不把囚犯当人看,手段凶残酷毒,毫无人。“叨扰了,本侯是来寻信永方丈。”“那个胖和尚啊。”索元礼笑道:“在最里头一间。”

  最里面是单人的牢房,用手臂的木栅栏隔出内外,只不过这会儿牢门大开着,外面一溜的内侍正在排队。牢房明显被清扫过,铺的干草也换了新的。身穿土黄僧袍,披着大红袈裟的信永方丈盘膝而坐,面前放着两张木凳,一张充当几案,铺着纸笔,另一张放着算盘,胖和尚正埋着头奋笔疾书。一时写完,信永画了押。

  然后递过纸张“施主,且来看看。”对面的内侍一手捂在嘴边,小声道:“咱家…不识字。”

  “无妨,贫僧给施主念念。”信永招了招手,两人脑袋凑到一处,私语道:“长生库专号一六七三二四,正月二十开户,存入各类钱铢折计五十三金铢又十七银铢又六十铜铢,年息七分六厘。

  自开户之起,专号专用,随取随存。开户人马元贽,经办人信永。没错吧?”姓马的内侍连连点头。

  “没问题就在这儿按手印。”两人先后按了手印,信永从股后面摸出一枚印章,使劲儿哈了一口气,用力按在纸上,然后将那页凭证对折,沿着揿过印章的骑一扯两半,一半递给马元贽收起,一半自己留存。

  “施主只需拿着凭证去寺里付钱铢,掌库的僧人自会在凭证上留下暗记,这钱就算进了长生库。账面年息七分六厘…”信永把笔夹到耳朵上,左手“辟哩啪啦”雨点般拨着算盘。

  “每年的利钱就是九千三百九十四!”信永低声音道:“这可是贫僧给马老兄的优惠额度,只要账号不丢,往后再存都是一样的年息。”姓马的内侍小声道:“还有其他那些…”“嘘。”

  信永打断他“老兄只管拿着凭证去寺里,自会有人办妥。佛祖在上,施主只管放心,就算贫僧明天被拉出去杀头,只要小庙不倒,这利钱就分文不少!”

  “哪儿能呢!”马元贽喜笑颜开“方丈大师亲自来牢里给大伙儿办事,咱们还能让大师吃亏?”马元贽拿着凭证兴冲冲走了,后面一个赶紧进去,两人又是一番头接耳,小声嘀咕。信永打着算盘清点好账目。

  然后爽快地按程写了凭证,捺了指印,用了印章,将凭证一分为二,各自留存,虽然交谈的声音极低,但瞒不过身为六级大高手程侯爷。程宗扬当时就服气了,原以为胖和尚抱着下地狱的觉悟弘扬佛法呢,没想到他竟然在大牢里头办起了高端金融业务,还干得风生水起?其实也是赶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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