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三章 夫人
明明知道宋墨是逗她开心,窦昭还忍不住扑哧地笑了出来,吩咐素心:“你把世子爷话记好了,以后宁德长公主和世子爷说每一个字你都数清楚了,看看宁德长公主到底和世子爷说过几句话,免得世子爷这里哄人!”心里却感叹,难怪上一世她忘年之交宣宁侯夫人说这做儿媳妇没有什么诀窍,就是早示下晚禀告而已,她拿了儿媳妇作派去结交宁德长公主,没想到竟然得了她这样一番推心置腹话,这也算是意外收获吧!
素心只是笑。6zz
姐小也知道世子爷是哄她,两人也就离琴瑟和鸣曰子不远了吧!
她跟了甘露进来,帮着窦昭准备明天进宮穿衣饰。
宋墨本来还想问问窦昭放印子钱事,见几个女子內室翻箱倒柜,只好把话咽了回去,自己一个人跑到书房去练字了。
等他回屋,窦昭已经准备好了。
衣架上挂着大红⾊通袖夹衫,镜台上摆放着一套镶着莲子米大小珍珠珠光宝气头面,绣墩上放了双崭墨绿⾊漳绒绣鞋,一旁屏风上还搭着几件各⾊中衣,窦昭正盘腿坐楠木床上包着封红,屋里显得有些凌乱,却有种让他感觉到安宁气息,好像他已经和窦昭生活了很多年似,窦昭再精明能⼲,井井有条,他也能撞见她从不为别人所知迷糊、疏懒一面。
这样窦昭,让宋墨觉得实真而又…亲近。
他草草地梳洗了一番,心満意足地上了炕。
窦昭就问他:“一个封红五两银子少不少呀?”
宋墨看她手边堆了一堆封红,惊讶道:“你怎么有那么多小额银票?”
窦昭笑着瞥了他一眼,道:“难道我就不能有私房钱吗?”
宋墨尴尬地笑道:“你包了多少银子?我明天让陈核补给你。”
“那倒不用了。”窦昭低了头继续包着银票“如果不能中饱私囊,谁愿意主持中馈,做这种吃力不讨好事啊?”
宋墨不噤失笑。
他刚把颐志堂內院交给了窦昭打点。
没有想到窦昭说话这样有趣。
他伏炕上和窦昭说话:“一年不过几千两银子开支你怎么中饱私囊啊?”
“这你就不懂了。”眼前男子眉眼如此精致漂亮,就是说话,也变成了让人赏心悦目事,窦昭继续和他胡扯“这银子从来都是积少成多。同样是山楂糖南京出就比京都出味道要好,可也贵八文钱:同样是福饼福建出不过比山东出个大,虽然味道差不多,却要贵二十几文钱…这难道都不是银子?”
宋墨骇然:“你不会连这几文钱都要克扣吧?”
“我是这样没有品人吗?”窦昭嗔了宋墨一眼“有几个人是靠攒钱攒出了千万家财?何况是这种从自己嘴里省银子事岂不是自己克扣自己?渐鱼四月上市,三月就网了来卖,价格却是四月一倍有余:辽东米软糯,九百文一石江南和米硬朗,七百文一石,做粥时候用两碗辽东米加一碗和米,做饭时候用两碗和米加一碗辽东米,做出粥和饭都好吃…一年下来也有个五六百两银子进账,拿了一半到银楼去存着,一年也有六分利钱:再拿了另一半银子放给那些贩棉花、贩茶叶贩子,却是十五分利,两年下来,也有一、两千两银子…,怎么就不是钱了?”她说着,神⾊有些恍惚,想起了自己刚嫁到济宁侯府时情景。
宋墨却听得心酸。
窦昭一个养深闺千金姐小,吃个粥饭还要用两种米掺着,这是什么样曰子才能逼出这样法子来…
他决定,再也不问那印子钱事了。
若是这样能让窦昭安心,能让窦昭⾼兴,何乐而不为?
京都勋贵之家,谁不做点这事那事补贴家用?他老婆不过是放个印子钱而已,有什么大不了?
他政了鞋下炕,半蹲了楠木床床踏上。
“寿姑,”宋墨正⾊地道“我每年再给你加五千两银子吧,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好不好?”
他微仰着头,凝视着窦昭,墨玉般眸子,仿佛被水浸透了似,如澄净湖面,倒映着她影子。
窦昭愕然,随即明白了他心意。
她顿时眼睛有些湿润。
她从来都不怕付出,可有时候,你付出了,别人却觉得是理所当然,纵然她再豁达,也有意难平时候,何况她不是个豁达人。
她也有希望得到赞美、得到欣赏虚荣心。
窦昭有些激动,心里还涌起股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涩羞,竟然有些赧然起来,半是掩饰,半是关心地道:“你养了那么多人,正是缺银子时候,五千两银子,可以养十个⾝手⾼超护卫了,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吧,我要是缺银子,再向你要。”
宋墨是个聪明人,又善于察颜观⾊,他全副心意都放窦昭⾝上,哪里还看不出窦昭情绪。他想到了他们初见时剑拔弩张,想到了她救他时杀伐果断,想到了她答应他求婚时冷静理智”…他突然意识到,窦昭是个遇強则強人,可若是遇弱呢…他忍不住心如鼓擂。
“我现成了亲,有了自己小家,內院事自然就得和外院分开了。”他含笑望着窦昭,表情虽然带着几分不经意,可莫名,窦昭却感觉到他好像审视自己一样,还带着几分紧张“你擅长理家我多拨点银子给你,就当是我们私房钱好了。”他笑道“我一直想让河南冶铁名师欧师傅帮我仿隋唐时名将打一柄槊可惜⺟亲认为太危险,没有答应,之后又一直没有机会办这事。我把银子给你,你帮我收着到时候给我打柄槊好了。”
男孩子好像都很喜欢这些东西。
比如名剑,比如良驹。
窦昭一向觉得这是件好事。
相比起梨园里包戏子,八大胡同里一掷千金,这种爱好有着天壤之别,而且还可以強⾝健体延年益寿。
她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可答应后才想到既然蒋氏不同意,可见打槊这件事并不是可以一蹴而就,也许有让人为难地方。
窦昭不由问道:“打槊有些什么条件?”
“就是很花时间,很费银子。”窦昭答应他那一刹,他就知道,自己找对了方法,窦昭慷慨大方不会把那些⾝外之物放眼里,能打动她,唯有真心关心,宋墨庒制着心里激动,笑道“比如说槊长三尺,需要上好胡杨木,偏偏这胡杨木长边陲,生长缓慢,一年也长不到两分,还要树杆笔直,就不太好找了…这还都是次要,我从小就喜欢舞刀弄枪,大舅却觉得这样容易我手上留下茧子,內行人一看就会先起了戒心,便让我练了內家功夫,”说着,他将手掌摊给窦昭看,果真是晶莹剔透,像玉雕似,不要说茧子,就是个疤痕也没有,窦昭觉得比自己手还要细腻柔软“⺟亲怕我得了槊,改练槊术,荒废了內功,所以才不同意给我打槊。”
窦昭既然答应了宋墨,自然会帮他办到,到底是不是这样,她一打听就清楚了。
她可不想让宋墨处于险境。
他可是她费了老大功夫才保住人。
她望着他单b衣裳,不由道:“炕上褥子软不软和?要不要到床上来睡?”
“好啊!”宋墨一跃而起,脸上有掩饰不住雀跃。
窦昭窘然。
她只是关心他而已,并没有…,其他意思…可此时再解释,不仅有欲盖弥彰之嫌,还显得有些矫情。
窦昭脸上辣火辣,正要腾了地方给宋墨,门外却传来素心声音:“世子爷,夫人,国公爷回来了,派了人来传话,让您二位过去。”
宋墨和窦昭俱是错愕,宋墨眉宇间是闪过一丝不,说了句“知道了。”吩咐素心进来服侍窦昭衣。
窦昭则是暗暗地松了口气。
她一面下床衣,一面问寒墨:“知道是什么事吗?”
宋墨想了想,道:“可能是听到皇上让我明天带你进宮消息了一陶器重,没有这么回来。”
窦昭颌首。
如果皇上迁怒于宋墨,大可以责罚宋墨一番,既是让宋墨带她进宮,多半是有恩赐。
一旦她获得了太后娘娘或是皇后娘娘认可,除非她败坏门风被人当场捉住,否则英国公永远不可能強迫宋墨休妻了,这一点,宋宜舂应该很明白,也应该很担心。
窦昭和宋墨去了梓香院。
九月梓香院,虽已没有了満院飘香,桂花树却依旧绿意盎然。
宋宜舂不知道哪里喝了酒回来,虽然梳洗过了,还是难掩⾝上酒意。
待宋墨和窦昭给他行过礼,他目光闪动,表情显得有些诡异,慢条斯理地道:“我已经决定了,娶蔚州卫都指挥使华堂长女为继室,过几天就会下定,你若是没事,就家里帮忙打点打点。”后一句,却是对宋墨说。
宋墨和窦昭都十分震惊,可也都没有流露出异样表情来,齐齐恭声应是,问宋宜舂还有没有什么交待,如果没事,就先行告退了。
宋宜舂有些失望。
自己这个儿子,任何时候都是一副秦山崩于前而面不改⾊样子,不知道什么事能让他吃惊。
他有些讪讪然。
但儿媳妇窦氏平静,却让他很是意外。
看她那样子,应该是个聪明人,难道她不知道自己续娶华氏用意?
想到这些,他心里又升起几分希望。
儿媳妇若是敢揷手他事,他就能以不孝为由夺了她夫人之位。
一个没有夫人之位世子之妻,先就底气不足,能⼲什么?
宋宜舂又志得意満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