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芳菲时节,百花争妍,舂人远山,一碧无涯。
这天,又是个风和⽇丽的好天气,宝山客栈里,一如往常的坐満了人,谈话声此起彼落,热闹不己,而大家的话题,全都围绕在最近传出的一个热门消息,也就是江南第一⾼手炎炽加⼊了飘渺帮的事情上。
“喂,听说炎炽心⾼气傲,十分难搞,不知道飘渺帮帮主风浮⽟是用了什么法子收买炎炽的?”
“就是嘛!风浮⽟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看不出他能有什么作为。”
“我看哪,拉拢炎炽成功本是飘渺帮的军师莫相寻的功劳,我听说风浮⽟十分没出息,对于帮里的事一概不管,只顾得自己玩乐,而且啊…”说到这里,那人故意庒低了声音,一副即将透露不为人知的秘密。
“当初风浮⽟的爹娘就是被他的荒唐行径气得离开飘渺帮的,要不是军师莫相寻忠心,仍旧留在帮里处理大小事务,稳定帮心,飘渺帮早就完了。”
“真的啊?!”
“当然是真的,虽然炎炽加⼊飘渺帮,但照风浮⽟这么无能的情况看来,四溟帮要并呑飘渺帮,还是很有机会的,大伙等着看好戏,哈哈哈。”
一群人兴致⾼昂的讨论着风浮⽟的家务事、风流事与八卦,和全然不⼲他们的事的事,说到动处,脸红耳热,口⽔齐飞…
正要上二楼的钏⽟在听见了他们的谈论之后,秀眉一蹙,抿了抿,俏颜瞬间浮现一种混合着不悦、怀疑、惘、感叹与愤怒的复杂表情,但在一瞬间,她伸手理了理云鬓,又恢复一贯的和颜悦⾊,尤其当她来到二楼的雅座时,不仅脸上多了份热络的笑意,同时一双美眸闪烁着死人不偿命的光彩。
“哟,冰老爷。”
二楼雅座的客人正是绝代镇的首富冰青钰,像这种首富级的客人,一光临宝山客栈便会被安排到客栈里光线最好、气氛最佳、视野最辽阔的二楼雅座来,由钏⽟亲自招待然后再将客栈里最新最贵的菜肴介绍给他们。
“冰老爷,您好久没来光顾了。”钏⽟来到冰青钰面前,含嗅带怨的怪罪他,三分撒娇中带着七分媚妩。
冰青钰向她巧笑情兮的绝⾊容颜,头一昏,脑袋一空,心跳一速加,说话顿时变得结结巴巴起来。
“呃,呵呵,这是因为…呃,这一阵子…比较忙、比较忙,所以…所以才没空来。”他一副没来光顾全是他的错一般。
“没关系、没关系。”钏⽟以退为进,十分宽宏大量的原谅他“只要冰老爷心中不时念着奴家…客栈里的菜肴就够了。”
“这是当然,这是当然。”冰青钰朗声接话,再三拍膛保证“以前宝桥客栈还没倒时,我就没光顾过,不是吗?”
钏⽟轻轻颔首,回报以微微一笑,真个是风情万种、期倒众生。
冰青钰只瞧上一眼,便觉得气⾎翻腾、精冲振奋,连忙举杯喝了好几口茶,定定即将飘走的心神。
“对了,钏姑娘,我看宝桥客栈倒了之后,你的生意是越来越好了。”冰青钰随口扯了个话题,只为了想和钏⽟多说些话。
“哟,还不是沾了冰老爷的光吗?”钏⽟顺⽔推舟,见人说人话,将功劳全归给了他。
“有吗?”冰青钰傻傻的问,不明所以,却十分⾼兴。
“当然有-!冰老爷的⾝分在绝代镇是何等尊贵、何等与众不同,有冰老爷的光顾就等于是替咱们客栈的莱⾊与服务品质做了保证嘛!”她没说谎,只是有些夸大而已。
冰青钰听得呵呵直笑“客气、客气。”他表面谦虚,內心却不噤得意的想,自己竟是众人选择饮食地点的标竿,真是太了不起了。
可见,他的一举一动己深深影响着绝代镇的子民。
钏⽟察言观⾊,见冰青钰得意洋洋的模样,毫不迟疑的继续说道:“再说,谁不知道‘冰家苏绣’和‘冰家宋锦’质地好、料子佳,远近驰名,是上等的抢手贷呀,在绝代镇,谁要是没买过冰家制造的、独一无二的丝绸,那可是要被笑话的哪!”
“是这样吗?”冰青钰拈须直笑,心魂已乐得飘上了天。
哎呀,在此之前,怎么都没发觉到自己是这么重要的人呢?
于是,他用力拍了一下桌子,豪气⼲云的道:“钏姑娘,店里有什么新菜⾊全端上来,给我摆満一桌子。”人逢喜事精神慡,是该好好庆祝一下。
“是。”钏⽟心中一喜,不仅笑得更灿烂,嘴也更甜了“冰老爷,您可真是行家中的行家,咱们客栈最近确实又推出了新菜⾊呢!名叫‘五⾊帝王餐’,不仅⾊香味具全,而且滋补养⾝,只要五十两银子,最适合像冰老爷这样尊贵的人品尝享用了。”
“五十两?便宜、便宜。有什么菜⾊?”
“所谓五⾊,便是青、⾚、⻩、⽩、黑,青者补肝、⾚者补心,⻩者补脾、⽩者补肺,黑者则补肾,五⾊齐全,可补五脏。至于搭配的菜⾊,分别是香蟹芦笋、红花燕窝、酒酿⻩鱼、鱼翊⼲贝和雪莲乌参,五道美昧佳肴,保证让冰老爷齿颊留香;赞不绝口呢!”
冰青钰听得直点头,脑中自动浮出満桌美味佳肴的书面和他无从下箸的困扰模样。“光听你说,我都食指大动了,赶快上菜吧!””是,我这就去吩咐,冰老爷,您请稍候片刻吧。“钏⽟欠⾝离开,嘴角不由自主的勾起一抹愉快的笑意。
冰青钰,这可笑又可爱的有钱人哪!
才下了楼,钏⽟正要转往灶房,任尽乐瞄见她,快步走来,从背后唤住了她。
“钏姑娘,有位客人找你哪!”
“什么客人?”钏⽟停下脚步,微微挑起一道眉,并不怎么在意。
但是当任尽乐低声在她耳畔说了一些话之后,她一双手慢慢握成了拳,美眸也越睁越大。
“什么?竟有这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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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山客栈三楼的一间客房里。
“怎么这么久?”风浮⽟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有些不耐烦,等了好半晌,客栈的老板还是没出现。
听掌柜的说,这客栈的老板是个女的,名叫钏⽟…名字是取得満好听的,就不知道生得什么模样。
他百无聊赖的想:既然这名叫钏⽟的女子有办法独力成立一间客栈,可见不是个手段⾼捍的凶婆娘就是个个強悍的奇女子,以钱赚营利为人生目的,说起话来也必是响彻云雷,十步之外都听得到。再不然,一定是像莫相寻,个小心谨慎,凡事吹⽑求疵,对掌柜的和小二唠叨个没完…
唉。
一想到莫相寻,风浮⽟不自觉的蹙起眉头,略⾝,来到窗边朝外看去。
窗外湖光山⾊,秀丽如常,没有鬼鬼祟祟的人影也没有行踪可疑的人士。
嗯…这一探,风浮⽟放心不少,回到桌边坐下。
看来莫相寻的真的信守承诺,没派人跟踪他,真是难得。说真的,不是他疑神疑鬼,也不是他戒心太重,而是突然想起今早出门前,两人之间一段冗长的对话。
“帮主,你这一路上,千万要小心自己的安危,别惹事,也别多管闲事。”
莫相寻陪着飘渺帮帮主风浮⽟出了帮外,兀自不放心的叮咛着。
虽说愿赌服输,但他不免要叨念。
还有,一个月后…
“知道了,知道了。”风浮⽟略显敷衍的颔首应允,停下脚步的同时,忍不住侧过头去,椰榆道:“我说莫大军师,我不过是出外游玩一个月,又不是前往龙潭虎⽳冒险犯难,你不用这么紧张吧?”
“人心险恶,帮主又是第一次离开洞庭西山,属下自然要善尽职责,提醒帮主该注意哪些事项,否则要是出了任何差错,屑下担当不起。”莫相寻说得义正辞严,发自內心的诚恳模样,教人不敢对他发脾气。
风浮⽟轻哼一声没有回话,淡然的别开目光。
被众人保护成这样,他其该感动得痛哭流涕。
唉,罢了,只要一想到往后的一个月都可以不用见到莫相寻,让耳子清净些,他便情绪⾼昂了起来,不自觉的扯动角,扬起一抹笑意。
自由自在的快意真是世上最美好的感觉啊!不过,若是此刻莫相寻能马上消失在他面前,那就更美好了。
只可惜,莫相寻说得“意犹末尽”
“帮主,属下觉得,这一路上,你还是隐姓埋名来的好,免得多生事端,招来不必要的⿇烦。”
风浮⽟一听,畔的笑痕安然冻结“有必要吗?”
“当然。”莫相寻挑起一道眉,态度十分坚持。“要是让四暝帮的人认出你来,那可就不好了。你也知道,四瞑帮帮主⽔茉晨是处心积虑要除掉你呀!?”
“那又如何?”
风浮⽟嗤笑一声,表情十分不以为然“我已经改装易容,他们怎会认出我来?”为了这趟出游,他特地蓄了胡子,画了皱纹,装扮老成模样来掩饰俊容,牺牲很大哪。
“但他们知道帮主的大名啊!”
“这…”这倒是。
“虽说大丈夫行不改姓,坐不改名,但是为了顾全大局,还请帮主三思。免得帮主无意中自报了姓名…”
“行了、行了。”风浮⽟摇了头摇,无奈妥协。“我就化名为‘风不定’,可以了吧?”再听莫相寻罗唆下去,他原先悦愉的心情都要被破坏殆尽了。
“风不定?风不定…”
莫相寻反覆念着,不住的头摇叹息。
这名字,可是充満着不想被束缚的意味哪!
“那属下就祝帮主一路顺风,早⽇归来。”适可而止收,他深知其中道理。
见好就收。
风浮⽟微一头首,在转⾝要走的瞬间,又回过头来说:“说好的,不准派人跟踪我,莫大军师,我警告你,你可‘莫相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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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必,是他临走前的警告起了作用。
一甩头,风浮⽟迅速将莫相寻的影像驱逐出脑海,开始思考他未来的这一个月要怎么度过。
他之所以会先来找钏⽟,主要是因为不久前,他错差的在赌坊赢得了一张宝山客栈的地契,一旦将地契的事解决之后,他便会离开,只不过;他还没确定往后的⽇子是要遍游太湖,过过以舟为家的生活,;还是远赴他乡,踏上舂风十里扬州路?
正忖度着,他隐约听-见一阵极轻的脚步声,蹑手蹑脚的门外徘徊。
“可恶…”肯定是莫相寻这个背信忘义之徒派的人,在他门外跟踪查探!
忍住心头窜出的怒意,他决定先给门外人一个下马威。
他霍地起⾝,无声无息的来到门边,用力打开了门。
“哎哟!”门外的人收势不及,直接扑向风浮⽟。
事出突然,又瞥见对方是个女子,风浮⽟下意识的伸手扶住她,在视线相的那一刹那,两人都有些惊愕。
“不会吧?”
两人瞪着对方,异口同声。
风浮⽟心中想的是,莫相寻真是居心叵测,竟然派年轻貌美的女子来跟踪他?
有没有问题!
钏⽟心中想的则是,眼前这个自称持有宝山客栈地契的人不是生得獐头鼠目、尖嘴猴腮,也不是长得満脸横⾁、毫无气质,而是如此的斯文俊美,气质不凡,有没有弄错!
耝细适中的浓眉,恰到好处的鼻,厚簿合宜的双,再加面如冠⽟,双目有神,堪称是个万中选一的美男于,即便是他蓄了不怎么适合他的胡子,穿着打扮也显得有些老成,仍掩饰不了他自然散发的风采。
他是那种一出现在人群里,便能立刻成为最受隔目的焦点的那种人。
“姑娘?”
风浮⽟见对方直盯着自己看也就罢了,脸上还露出可惜、不解又带点敌意的奇怪表情,教他很不能忍受。
他倒退两步,拉开彼此之间的距离,才又开口道:“姑娘,你是…”
“失礼、失礼,我是这间客栈的老板-钏⽟。”钏⽟自行报上了姓名,同时扯了抹善意的微笑。
在还不清楚对方的来意之间,当然不能露出真面目-
呃,不,是当然得维持着基本应有的礼貌。
“这位公子,你贵姓哪?”询问的同时,她主动邀了风浮⽟到桌边坐下。
风浮⽟瞧着她瞬间化尴尬为热络的好手腕,不难明⽩为什么她这间客栈的生意会这么好了,亏他方才还当她是莫相寻派来监视他的,原来是误会一场。
“在下姓风,名不定。”他瞅着钏⽟,虽然已明⽩了她的⾝分,却没忘记她刚刚在房外鬼鬼祟祟的事。“刚刚我一开门,没想到钏姑娘便趺了进来,实在‘好巧’啊。”
“呃,是啊!”钏⽟⼲笑两声,佯装一脸无辜的同时,又在心中咒骂了任尽乐一次。
要不是任尽乐口拙,形容不出这个不速之客的长相,她也不必因为想先知道对方长什么样子,好决定怎么应付,而躲在门后偷看了。
“风公子,刚刚我正在招待一名贵客,无暇菗⾝,若有怠慢之处,请你见谅。”钏⽟一边假意陪罪,一连有技巧的四雨拨千金,避开敏感话题。
“好说。”见她神态自然的顾左右而言他,不肯实话实说,风浮⽟也不介意,一笑带过。
“我就知道风公子是个明理的人。”寒暄完毕,钏⽟顺势导人正题。“对了,我听掌柜的说,你手里有宝山客栈的地契?”
“没错。”
“可否让我瞧瞧?”人心险恶,谁知道对方是不是持张假地契来骗人?
严浮⽟无异议,大方领首答应,从怀里掏出一张陈旧的地契。“钏姑娘,请看。”
钏⽟一瞧见那张地契,脸⾊立刻大变。
地契是真的!可是…怎会如此?这张地契明明是由她爹保管的,怎么会落到眼前人的手中?
“请问风公子,你这张地契是打哪儿来的?”钏⽟勉強按下动的情绪,决定先问清楚再说。
“在洞庭西山的某问路坊,从一个名叫钏朱紫的人的手里赢来的。”
“钏朱紫拿这张地契和你赌钱?”克制不了了,钏⽟突然扬⾼了音量,怒气冲冲的瞪着风浮⽟,仿佛他摇⾝一变,成了钏朱紫。
“钏姑娘,你先冷静一下。”风浮⽟试图安抚她。
教她怎么冷静?!
“风公子,你可能不知道,地契上标明的这块地,也就是宝山客栈的所在地,是我爹和钏朱紫共有的,因此只有钏朱紫单方面同意要卖,是行不通的。”一想到钏朱紫又故技重施,做出这等可恶的事,她便脑门冲⾎,气得手脚发抖。
“钏朱紫”三字就像咒语一样,不管由谁口中说出都会触动她最敏感脆弱的神经。
再开口,她近乎咆哮“风公子,你听清楚了吗?”
“很清楚。”相对于她的情动绪,风浮⽟依旧是一派从容,潇洒自若,只是耳朵有那么点刺痛就是。
“钏姑娘,在下没聋,你别那么大声。”
瞧他一副事不关己、置⾝事外的悠然模样,钏⽟大动肝火。只是形势比人強,事情已经发生,她再怎么愤怒,再怎么不甘心,也都得忍下来才行,别自了阵脚。
于是,她敛起怒容,迅速装出和善的笑颜。”风公子,刚附是我大动了,请你多多包涵,别见怪哪。“
“没关系。”风浮⽟瞅着她,暗自觉得好笑。这女子,一下子怒目柜向,一下子又笑容可掬,表情变化如此之快,不容易啊。
“风公子,说句老实话,你被钏朱紫骗了。”丑话说在前头,钏⽟先表明立场,摆明不认帐。
“哦?”
风浮⽟挑起一道眉,却没太多情绪在脸上“只听钏姑娘片面之词,怎能算数?最好是能请钏朱紫过来当面对质,把话说清楚。”
“你怀疑我说谎?”
“我只是想知道真相,空口无凭,不是吗?”他正经了起来,表明自己是就事论事。
“这…”钏⽟一时无法反驳,吱着下,她问道:“要是,找不到人来对质呢?”闯出这种祸事,钏朱紫肯定逃逸无踪了,教她上哪儿找人?
“那还有两个解决的办法。”
“什么办法?”
“一是姑娘代钏朱紫还了欠我的钱,总共五百两,”
“什么?!”钏⽟等不及对方说完,便大声议抗“我绝不可能再替钏朱紫还债!”她心中最敏感的一块地方,再度受到刺。
“既然如此,那只好请钏姑娘开始努力找人了。”风浮⽟回复玩世不恭的态度,一脸轻松的回道。反正,地契的事不能草草了之,否则,他飘渺帮帮主的颜面何在?
“这-”钏⽟气极。
“钏姑娘,如果你是受害者,我也是被骗的人哪!”
风浮⽟无奈摊了摊手,替自己辩解,因为钏⽟瞧着他的眼神,就像他是个无赖。
“假设你说的都是真的,那我也很同情你的处境。但我对这儿不,不知上哪去找钏朱紫,你就不同了,你是…”
“风公子,我尽力去找人便是。”态度骤改,钏⽟又恢复原先客气有礼的模样,她扯了抹笑,表情自然而诚挚“时近晌午,我想风公子必定也饿了,我让小二替你端些饭菜来。”多言无益,她得另想办
“你…”风浮⽟微愣,以为刚刚她凶他的事情是一场幻觉。
有问题…他暗忖。
“钏姑娘,有劳了。”尔虞我诈,风浮⽟脸上同样挂起了和善的笑容。
“失陪了。”钏⽟微微欠⾝,笑容可掬又若无其事的走了出去。
风浮⽟目送她离去,惊讶的表情没持续多久,随即让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所取代。
“钏⽟,本帮主好奇你想怎么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