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重新开始

　　二十八重新开始1

　　回到云海之后，日子似乎又回到了从前，我继续在馄饨店里忙碌，而萧骏则忙着筹建他的摄影工作室，每天也忙得不亦乐乎。弯弯在段婶的照顾下，活泼泼地成长。

　　如果不去想F市的一切，生活是平静的。

　　素素知道我去了F市，特地跑来有些担心地问我“冬妮，你见到他了吗？他有没有提当年的事情？”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素素，想起仲凡对我说的话，想起他的眼神，我就不由自主地难过。

　　“他和那个杜佳橙结婚了吗？”素素又问。

　　我摇头。

　　“他没有娶那个女人，那他当年干吗要和她远走澳洲？”素素的表情由诧异变得复杂起来。

　　个中原因，我在F市也了解了一些，但是现在，我真的不想再提这些事情了。

　　素素继续她的猜测：“是不是里面另有隐情呀？冬妮，他既然没有和杜佳橙结婚，那么，他的身边有没有别的女人？”

　　我摇头：“好像没有。”

　　素素更是惊讶起来：“这不合常理呀，难不成，他喜欢的人…是你？”

　　我的心忽然间犹如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仲凡伤心的表情又在眼前，仲凡请求我回到他身边的话语又在我耳边，那些，真的让我伤心，让我无措。

　　见我不语，素素盯着我的脸，老半天，问道：“冬妮，我问你，回到F市，你能够坦然地面对过去的一切吗？”

　　我咬着下，摇摇头“我想坦然面对，可是，我做不到。”

　　“那么，”素素依然盯着我，有些担心地说“你还在爱着他，对吗？”

　　“我也不知道。”我的声音有些虚弱“我现在知道，我们当年有些误会，他并没有示意他的母亲让我离开，他当时是想继续和我过的，他还说…”

　　他还说他爱我，可是，这话说得太晚了。

　　素素已经明白了我省略掉的句子是什么，问我：“那你相信他说的话吗？”

　　我点头。

　　“那你现在，后悔当初离开他吗？”素素又问我。

　　我说：“其实，我们分开不仅是因为误会，还因为我们不合适，仲凡和我原本就是两个世界里的人，我无论如何都难以融入他的生活。所以，从一开始，我们就注定了会有分手的结局，现在想来，也没有什么可后悔的…只是，看到他过得不开心，我很难受，真的，我希望他过得好，也不枉我离开他一场。”

　　“你还是那么傻。”素素拍拍我“冬妮，你真的很傻，如果我是你，我可能会恨他，会指责他，会质问他，会让他难受，可是你，你居然一直期望着他幸福，你太容易谅解别人了。”

　　“他没有想过要伤害我，所以我也没理由恨他。我其实感激他，他给过我一段那么美好的感情，给过我一段那么难忘的生活，他给我留下了弯弯，这是多么美好的礼物呀。”如果没有仲凡，我的人生，就不会有那么亮丽的一段，我的生命里就不会有弯弯。

　　素素叹口气，说：“冬妮，你这个傻丫头呀，你思考问题的方式，和我们正常人根本就有差异。你总是带着感恩的心情看世界，带着感恩的心情对别人，即使自己被伤得体无完肤，也还是做不到怨恨你爱的人。你真的很傻你知道吗？不过，我特别喜欢你这股子傻气。”她说着搂住我的肩膀“都说傻人有傻福，可你，在感情上，怎么还要遭遇这么多的坎坷呢？”

　　我苦笑，是的，既然注定要分开，为什么上天又要安排我遇到仲凡呢？遇到他，就注定了要受伤，不仅是我，他，也要经历痛苦的折磨。

　　素素见我黯然，又叹道：“如果没有穆仲凡，我们的李冬妮同志一定还是那个傻乐呵的丫头，过着平凡却有滋味的小日子。可是不幸，你遇到了这样一个男人，生活中就难免有了大喜大悲。”又轻拍我的肩膀劝我“不过，还好，你现在有了萧骏，他比穆仲凡更适合你，他又对你这么好，死心塌地的，你就跟他好好处吧。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萧骏对我真的很好，我应该和他好好处。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即使很难。

　　二十八重新开始

　　深秋的云海总是下雨，绵绵淅淅沥沥的，一下就是好几天，连绵的雨让这个云海都，空气是的，地面也总是的。

　　段叔说：“咱们店前面的这条街，本来就窄就洼，现在这一下雨，就总是有积水，客人来店里吃馄饨的时候总是溅鞋子，真是不方便。要是能修一修，就好了。”

　　有位正在吃馄饨的客人听见段叔这话，说道：“大叔，你还不知道吧，过一段时间这路就会修的，到时候不光是修路，房子也要推倒了。听说这地方要重新规划，这条街就在规划之列，你们这馄饨店，没准也得搬呢。”

　　这话说得我们一愣。段叔问那位客人：“你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这条街真的要重新规划？”

　　那位客人点头：“是呀，我听说这一片要统一规划，盖成商品楼，这条街也在规划之列。”又说“这条街上的房子太老太旧了，也该重新改建了。这消息是从我在政府工作的一个朋友那里听来的，应该可靠，听说现在有几家大企业都盯着这块地呢，就看政府把这工程给谁了。”

　　另一位吃馄饨的客人说：“我也听说这里要改造，冬妮呀，真要改造，你们这家馄饨店就得暂时歇业，要不呢，就得搬家。要是搬家，你们可别搬远了啊，我们就喜欢吃你们店的馄饨呢。”

　　这条街要重新改造，对我们来说是个坏消息，歇业或者另外盘店，都是麻烦事。

　　晚上，和萧骏出去散步的时候，我把这事告诉他，他倒是不以为意“冬妮，开馄饨店太累了，你虽然精神头好，可是也不能总这样没没夜地工作呀。要不然，你干脆来我的摄影工作室工作吧。”

　　“我去那儿能干什么？摄影我根本就一窍不通。”

　　“你什么也不用干，去当老板娘就成了。”萧骏嘴角浮起了笑意。

　　“让我吃闲饭，不如杀了我。”萧骏的摄影工作室正在筹建之中，百废待兴，我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过去添呢。就算是摄影室成型了，让我去一个完全不懂不通的地方工作，我怎么能干得下去呢。我说“我还是自力更生吧。”

　　“有志气。”萧骏说“李冬妮同志可真是坚强独立的女，不愿意安安稳稳地当老板娘。不过，我还记得，开馄饨店是你的无奈之举，你的梦想是开书店，对吧？我看，咱们还是另寻地方，开书店吧。”

　　“不行。”我摇头“现在开书店，条件还不成。”

　　萧骏拉住我的手，问：“那你跟我说说，都是哪些条件不成？”

　　“首先，资金不足；其次，经验还没有积累起来。我打算有了充足的钱之后，先不急着开书店，先学习、考察，积累一点经验，这样，才不至于像上次那样遭遇惨败。”积攒了好多失败经验的我，已经不再盲目地去实践自己的想法了。

　　萧骏说：“其实说来说去，还是钱的问题。冬妮，不如让我来做你的股东，你只负责学习、考察、经营，怎么样？”

　　萧骏想帮我，可是我不想依靠萧骏的力量开书店。再说，他现在正在筹建自己的摄影工作室，也需要钱，要是再因为我耗费财力精力，那就更有压力了，我不愿成为他的负担。

　　我知道，男人都喜欢女人在一定程度上依赖他们，如果生硬地拒绝他的帮助，会伤他的心。所以我换了轻松的语气，说道：“萧骏，还是给我一个自己实践梦想的机会吧，虽然我很想借助你的力量走点捷径，可是那样的话，我会觉得遗憾的。你呢，就安心筹建你的摄影工作室，不用管我，我的馄饨店还没开够呢，我得另寻它法把它经营下去，我相信，车到山前必有路，一个小小的重新规划，难不倒我李冬妮的。”

　　“奥。”萧骏一乐“乐观开朗的李冬妮同志又回来。从F市回来之后，第一次见你这么阳光灿烂，看来，越是遇到困难，越是能活你心里的乐观元素呀。”

　　我撅起了嘴“去你的，你以为我愿意接受困难的挑战呀？我也希望波澜不惊，一帆风顺，可是，困难来了，也挡不住呀。面对困难，就是之前没有未雨绸缪，也得来个临门一脚呀。总不能被困难吓得东倒西歪的，然后抱住你这棵大树不放松吧。”

　　“来抱。”萧骏脸上换上了戏谑的表情，说完，还伸手来抱我，我笑着把他推开。

　　二十八重新开始

　　既然还没有下发拆迁通知，我们的店还是照开不误。虽然店前的路面的确有些低洼，有些积水，但是客量并没有因此减少。

　　午后两点多，客人终于少了，我坐在柜台后想休息一会儿。我正低头泛看账本，又进来一位新客人，坐在了靠窗的位置。

　　我走过去，刚要习惯性地开口问他想吃什么馅的馄饨，略一垂首看他，不由得呆住了。

　　是仲凡，居然是仲凡！

　　他此刻正抬头盯视我的脸，目光直直的。

　　我感觉全身的血都涌到了头部，大脑有眩晕感。他怎么到云海来了，居然还找到店里来了？

　　他望着我，也不说话，眼睛发直。

　　气氛就这样僵持了好几分钟。

　　终于，还是我先开口了“你…怎么…来了？”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说道：“给我上碗馄饨吧。”

　　我知道他来店里决不只是为了吃一碗馄饨，我顿了顿，问“要吃什么馅的？”

　　“你应该知道我喜欢吃什么馅的。”他还在定定地看着我。

　　我不由自主的躲闪开他的目光，说道：“好的，你稍等。”

　　走进厨房，我的心跳还在加速。段叔说：“怎么了冬妮，怎么忽然之间脸色不对呀？”

　　“没事。”我平定了一下情绪。仲凡的到来太突然了，让我有些手足无措。

　　他为什么又要到云海来，为什么又要来找我，我刚刚平静下来的心又被打了。

　　馄饨煮好了，我对段叔说：“段叔，您给靠窗的那位客人送过馄饨去吧。”

　　段叔有些担心地看看我“怎么，冬妮，真的不舒服吗？实在不行，你就回家休息一下。”

　　“我没事。”

　　我只是不想再面对仲凡。

　　段叔端着馄饨出去，但是很快又回到厨房来了，对我说：“那位客人说，他有话跟你说，让你过去呢。”

　　见我站在原地不动，段叔说：“怎么了，冬妮，为什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不想让段叔看出心事，就只得往外走，段叔也不放心地跟了出来。

　　店里此刻只有仲凡一个客人，他见我从厨房里出来了，就缓缓说道：“怎么，你不愿意看见我吗，为什么要躲起来？”

　　我没回答。他也没有吃馄饨，就坐在那里盯视着我。

　　段叔一头雾水地站在一旁，问道：“怎么，你们认识吗？”

　　“我们当然认识，不但认识，还很熟悉。”仲凡回答。

　　“冬妮，这是谁呀？”段叔疑惑地问我。

　　我只得嗫嚅着回答：“他是我的…一个…亲戚。”

　　“原来是亲戚，我说呢，看上去这么面。”段叔蹙眉想了想，说道“冬妮，我刚才就觉得他长得像一个人，现在想想，他跟弯弯真是太像了，对了，你不是有个兄弟吗，都说外甥随舅，这是不是弯弯的舅舅呀？不过，他看上去又好像比你大？”

　　“弯弯？”仲凡的脸上现出诧异的表情“谁是弯弯？”

　　我担心段叔说漏了嘴，急忙对他说：“这不是我兄弟，就只是一个亲戚。段叔，您先去忙吧，我和他说几句话。”

　　段叔脸上的表情还有些疑惑，边转身往厨房走边说：“和弯弯真是像呀。”

　　段叔走了，仲凡看着我，说道：“告诉我，弯弯是谁？”

　　他的深情很紧张严肃，他从段叔的话里，好像听出了什么端倪。

　　我不想跟他解释弯弯的事情，因为再怎么解释，都会有漏。

　　我在他对面坐下来，含糊地说道：“弯弯是段叔家的一个孩子，对了，你怎么忽然到云海来了？”

　　还好，尽管他的表情中仍有疑惑，但是没有再追问弯弯的事情。他不看我，而是看着桌上的馄饨，说：“原来你这两年一者生活在这里，就在这里经营着这样一家小店。我看这店里就只有你们两个人，一定很辛苦吧？”

　　我说：“还可以，忙是忙一点，可是靠自己的力气吃饭，心里很踏实。”

　　“这么说，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你一直心里不踏实？”他地声音里，有了些失落。

　　我其实没有这个意思，我们一起生活在云海的时候，心里是踏实的。

　　他环顾小店，又说道：“你怎么选这么个地方开店，这一代并不是多么繁华，而且，你可能得换个地方开店了，因为这条街要被改建了。”

　　“你怎么知道？”我有些惊讶。这个消息散播得这么快，他刚到云海来就知道了？

　　“我当然知道，因为我想在这里投资。”他语速很慢，表情很平静，已经不像我在F市看到他时那么容易激动了。

　　“你要在这里投资，投资什么？”我不住问了一句。

　　“这里不是要改建吗，我恰好想在云海建立成的分公司，我觉得这个地段正合适，等房子盖起来，我准备用这里的一栋楼。”仲凡说道。

　　“你要在云海建立分公司？”我不住重复他的话。他怎么忽然想到在云海成立分公司呢，难道是因为我？

　　他没有回答我的疑问，而是说道：“我去咱们原来住的那条街走了走，它好像还是老样子，那里在城西，你却住在城东，离得远的，你一直不怎么过去吧？”

　　他以前不是这样，他不喜欢顾左右而言他。

　　我说：“仲凡，你要来这里建分公司，有没有事先来考察一下？云海的医药行业你了解吗？据我说知，云海本地有一些医药企业，有几家做得还不错的，你到这里来建分公司，前景会怎么样，你有没有考虑过？”

　　“这个，你不必心，成既然决定在这里创建分公司，就自然会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他一副有成竹的样子。

　　“可是…”

　　可是，如果仲凡在这附近创建了新公司，那我岂不是又要面对他？

　　他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说道：“担心再次面对我是吗，担心我打扰你的新生活？”

　　他以前不是这样咄咄人的，可是现在，他的话语，他的目光，都咄咄人。

　　“你要在哪里开公司是你的自由，我只是提醒你一下，我觉得云海这个地方，不太适合你们集团的发展。”我低头说道。

　　“它只适合摄影事业的发展是吗？”他的话语更加有了些挑衅的问道。

　　我站起身来，我不想和他在这样的问题上纠，就轻声说道：“馄饨要凉了，你赶紧吃吧。”

　　“你就这么不想面对我？”他的眼神里有了怅惘。

　　“我还要包馄饨，你赶紧吃吧。”我说完，转身去了厨房。

　　二十八重新开始4

　　段叔见我进来，问道：“冬妮，刚才那人，到底是谁呀？怎么跟弯弯长得那么像呀？”

　　我没作声，刚才和仲凡的一番对话，让我的心绪更了。

　　段叔见我心不在焉的样子，恍然大悟似的说：“冬妮，这不会是…弯弯的…爸爸吧？”

　　我不想瞒着段叔，点头道：“他这就是弯弯的爸爸。不过段叔，他不知道弯弯的存在，您一会儿别再提到弯弯了。”

　　可是，如果仲凡真来云海了，弯弯的事情，还能瞒得住他吗？

　　段叔叹道：“这人真的是弯弯的爸爸？他看着还不错的，长得一表人才的，模样很斯文，怎么是个不负责任的人呢？”

　　“他不是不负责任的人，当初我们分开，不是他的责任。”

　　不知道为什么，我要为他辩解。

　　段叔有些担心地问：“冬妮，他忽然来找你，是为了什么？他不会已经知道弯弯的事情了吧？他不会是来和你争孩子的吧？”

　　我摇头，仲凡肯定还不知道弯弯的事情，不然，他刚才听到弯弯的名字，不会那么惊讶的。

　　段叔又说道：“冬妮，段叔多句嘴，弯弯的事情，你打算一直瞒着他吗？有些事情，始终是瞒不住的。既然他是弯弯的爸爸，那他就有权力知道弯弯的事情，你不能硬瞒着他呀。”

　　是的，仲凡有权力知道弯弯的事情，可是我现在不想告诉他，我希望弯弯平静地生活在我的身边，我害怕一切变故。

　　段叔摇头叹口气：“他这一来，我看你的心也了，你是个好孩子，可是怎么摊上这么档子事呀！”

　　我再次从厨房出来，仲凡已经吃完了馄饨，他坐在桌旁，问我：“多少钱？”

　　他要付给我馄饨的钱。

　　我忘了，我们已经不在一起了，他，只是我的客人。

　　“六块钱。”我说。

　　他站起身来，说道：“真是便宜，六块钱就可以吃到这么好吃的馄饨。”说着掏钱给我，边说“没想到有一天，我要吃李冬妮做的馄饨，还要花钱买。”

　　我不做声，低头收了他的钱，又找给他一把零钱。

　　他说：“我就住在咱们原来住过的那套房子里，要是有什么事情，可以去那里找我。”

　　他竟然住在那里？我的心里猛地动了一下，他要去那里干什么，难道是要找寻回忆吗？这两年，难道房东不曾把房子租给别人吗？为什么他要这样做，要这样来扰我的心？

　　我心里这样想着，但是继续低着头，没有作声。

　　他看看我，终于转身往外走了。

　　他离开了，我的心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