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又遇杜佳橙

　　三十又遇杜佳橙1

　　今天一大早，房东就到店里来了。

　　“冬妮呀，你一定也听说了，这一代要重新规划，所以这房子很快就要拆了。”

　　该来的总要来的，这个店终于还是要拆迁的。

　　房东是个中年男人，这店面是我去年从他那儿租的。他接着说：“其实，按我的心思，是不愿意拆迁的，可是政府的决定也由不得我们呀。现在拆迁通知也下了，这店怕是不能继续开了。我今天过来呢，就是和你说一声儿，你也好另做打算。你的房租还有几个月的，我到时候退给你。你看，遇上这事，大家都措手不及的，可真是不好意思。”

　　我说：“李哥，这个，你别觉得不好意思的，又不是你不愿把店面租给我了。要拆迁吗，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房东有些惋惜地说：“虽说这房子不是住宅，可是这些年了，还觉得对这房子、对这街道有感情的呢，一下子要拆迁，心里觉得老大得舍不得呢。”

　　我看看经营了许久的这家店，说道：“是呀，我也觉得舍不得，可是，也没有办法，大势所趋，只能另寻他处了。”

　　房东走后，我发愁了，这几天，我和段叔一直在留意别处有没有合适的新店铺，可是，一下子要找到合适的地方，哪有那么容易呢。

　　段叔买菜回来了，进门就说：“冬妮，我看周围的几家店都在忙着搬家呢，听说拆迁令都下来了。”

　　我点头“是呀，房东刚刚来过了，说了拆迁的事，我们得尽快找店面搬走了。”

　　段叔坐下来，对我说：“我们这几天不是一直在找吗，可是这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合适的，这还真是个麻烦事呢。”

　　我想了想，说：“今天这店还得继续开，我明天沿着附近的街道再转转，仔细打听一下，我想，总会找到地方的。”

　　段叔略一沉，说：“冬妮，实在不行，你就到萧骏那儿去工作吧，他那儿不是正缺人手嘛。我老头子呢，年龄也大了，虽说在家闲不惯，可是呀，不是有弯弯嘛，我就在家和你段婶一起带弯弯，也不会觉得闷了。”

　　我知道，段叔和段婶都有退休金，家里也不缺钱，他这么辛辛苦苦地和我一起开店，一方面是在家里闲不惯，更只要的，还是为了帮我。

　　我撅嘴道：“段叔，您不想帮我了？我可还想继续开店呢。”

　　段叔一乐“我不是不想和你继续开店，我老头子身体还行，干点什么，也不觉得累。可现在不是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店面吗，我知道开馄饨店也只是你的权宜之计，现在到了这样的当口，不如你就先放一放，过去帮帮萧骏，你们在一起工作，多好呀。”

　　段叔这么说，完全是为了我和萧骏着想。我说：“段叔，我对摄影一窍不通，去了不但帮不到他，反而还给他添麻烦呢，我可不去。再说，这馄饨店，我还没开够呢，好多客人，也还没吃够咱们的馄饨呢。”

　　我不想成为萧骏的负担。我不想成为任何人的负担。

　　段叔说：“冬妮，我知道，你是个要强的孩子。既然你还想开馄饨店，那我老头子就和你一起干，明天，咱们一起去找店面。”

　　“谢谢段叔。”我乐了。

　　有段叔在我身边，我觉得特别踏实，遇到点困难也不怕。

　　三十又遇杜佳橙

　　今天客人依旧不少，好多老顾客说：“冬妮呀，你们这家店要搬到哪里去呀？到时候别忘了告诉我们一声，我们好过去吃馄饨。”

　　大家常来吃馄饨，对这小店也有了感情。

　　我笑道：“等我找好了地方，就在这墙上贴张通知，到时候大家就方便找我们了。”

　　正说笑间，走进来一个客人，径自朝我走了过来。

　　我抬眼朝她望去，不一愣，进来的，竟然是杜佳橙。

　　其实，也没什么可奇怪的，仲凡来到云海了，她自然也就跟过来了。

　　她正亭亭地向我走过来，今天，她穿了她素喜的白，但看上去却悦目得很，她一走进我们这家简朴的小店，似乎马上就散发出了一道异彩，引得客人们纷纷注目。

　　是的，她真的很美，她的气质真的很动人，可是，因为过去的那些纠葛，我并不喜欢她，也不希望她的到来。

　　她今天脸上倒是没有往日的轻蔑与敌意，而是微笑着走到我身边，轻语：“有时间吗，我们谈谈。”

　　我不知道，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谈的。

　　但是她就站在我的身旁，等待。

　　我迟疑了一下，对段叔说：“段叔，我出去一下。”

　　段叔打量了一下杜佳橙，眼神当中有些诧异，但还是说道：“去吧，我一个人在店里看着就可以了。”

　　我和杜佳橙一起走出小街，发现她的车就停在不远处，她回身说：“这里太闹了，也没有安静的场所，上车，我们去一个静一点的地方。”

　　既然出来了，我也就不再踌躇什么，跟着她上了车。

　　我们来到一家咖啡馆，这个时间，咖啡馆是比较安静的。

　　坐下来，点过咖啡，杜佳橙才开口说道：“李小姐似乎很不容易呀，在那样一个地方谋生活，一定很辛苦的。”

　　我没回答，我想，她不会是专程来对我的辛苦表达关切的，就静静地等待她的下文。

　　果然，她接着说：“今天我来找你，是想和你谈谈仲凡的事情。”

　　“仲凡的事情？”我抬眼看她，说道“你知道的，我们已经分手了，所以关于仲凡，我们没什么可谈的。”

　　她又笑，她其实是个爱笑的人，在仲凡面前，他笑得温柔纯情，在我面前，她曾经笑得轻蔑阴冷，在众人面前，她也曾笑得灿烂玲珑，不知道哪一种笑，是真的发自肺腑。

　　今天她的笑很温和，似乎没带任何挑衅的意味。

　　她笑轻启：“我知道，我们以前有些过结，你对我呢，也有些怨愤，可是，仔细想想，我们又有什么深仇大恨？所谓的互相怨愤，不过是因为，我们爱着同一个男人。”

　　她用手轻抚着咖啡杯“我过去呢，对你的态度不好，你知道，女人往往是会被爱冲昏头脑的。所以，过去的种种，你也不要太见怪。”

　　她今天来，难道是要求和的吗？

　　见我不做声，她又笑道：“我现在想想，我们爱着同一个男人，也不一定要成为敌人，其实我们也可以成为朋友的。”

　　我没作声，我无意和她成为朋友。我想，她这话，也未必出于真心。

　　三十又遇杜佳橙

　　她啜了一小口咖啡，说道：“你和我一样，接触过仲凡和萧骏两个男人，让我来评价一下的话，仲凡像水，萧骏像火，火有火的炙热，而水也自有水的深沉。二十刚出头的时候，女人都喜欢火，那种热烈是能让人融化的。可是当你要步入三十岁的时候，反而会喜欢水了，因为那种深沉更让人踏实。”

　　她对萧骏和仲凡两个人兀自发表了一番评论，然后用她妩媚的眼睛看着我：“李小姐，你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吗？”

　　我心里不太同意她的说法，萧骏热情，可是有时候也像水一样沉稳深沉；仲凡沉稳，但是内心有时也像火一样炙热。仲凡平时沉稳安静，但在处理感情问题的时候，多数时候比起萧骏，更像一个茫然的孩子。

　　但是我不想和杜佳橙讨论这些。我问她：“杜小姐，你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情？”

　　她又笑，手不自觉地去抚手中的杯子“我刚才那番话，只是为了向你表明，我现在对仲凡真的很有感情，我不希望，他为别的女人分神。”

　　今天，她的语气是温和了很多，但是态度，其实仍旧是强硬的。

　　我说：“你和他的感情怎样，是你们之间的事情，没有必要跟我说。”

　　她的声音不由得提高了一些“可是现在，他执意来到了云海，他执意要在云海建立成的分公司，董事会讨论后觉得，这是不智之举，云海本地有做得很好的药业集团，我们一时之间，哪能得上手呢？可是仲凡却不听劝告，铁了心的要过来。”

　　杜佳橙现在在成上班，对这一切自然了解。

　　我说：“这个，是你们公司的事情，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杜佳橙说：“你应该知道，仲凡来云海，是因为你。对于你的离去，仲凡一直心存歉疚，你和他生活过一段时间，你应该了解，他是个重情义的人，因为歉疚，这两年，他一直心情不好，甚至不愿再结婚了。所以当你出现在F市的时候，仲凡开始想要弥补他的这份歉疚，于是，他就来到了云海，想在这边创建自己的分公司，想离你近一点。”

　　她把仲凡没有跟她结婚归因于仲凡对我的歉疚。

　　他把仲凡来到云海也归因于仲凡对我的歉疚。

　　她看着我，继续说：“既然你现在和萧骏在一起了，就不要再纠仲凡了，我特别希望你能劝劝他，劝他回F市去。”

　　她还是忍不住用了“纠”这样的词语，她虽然表面言语温和，但是心里，一定还是怨恨我的。

　　我说：“既然杜小姐觉得仲凡来云海发展不妥，那你应该去劝说他，而不是来找我。”

　　她的脸色冷了一瞬，但是立刻又换了微笑。“如果我能劝得动他，又何必来找你呢？”

　　她终于在我面前承认自己劝不动仲凡了，不似当年，她在我面前说，自己只要勾一勾手指头，仲凡就会对她言听计从。

　　三十又遇杜佳橙4

　　她能够放下架子来找我，难道，她真的劝不动仲凡吗？

　　她又笑，这次笑得有几分尴尬了。“你没有在大企业待过，有些事情你可能不懂，一个大集团里面呢，总经理说话自然很有分量，但是如果他的决定让董事们都反对，极易造成众叛亲离的。你和仲凡夫一场，我想，你是不愿看着他意气用事的。”

　　我记得两年前仲凡为了要救杜氏，也差点闹得众叛亲离，当初我们还因为这事闹了很大的别扭。

　　那个时侯，我视仲凡的事情如我的事情，可是现在，我对他躲之不及，还有什么立场去劝说他呢？

　　杜佳橙的目光停驻在我的脸上，大约是在研究我又没有动心，她说：“我也劝过他的，可是你知道，他觉得自己亏欠的人是你，他想到你的身边来，他试图弥补一些东西，我说再多，也说不到他的心里。所以，我想，还是应该请你劝他回F市去，你是个聪明人，我想，你总有办法让他回F市的。”

　　她停了停，又说：“我知道，你现在遇到了些难处，你的店所在的那个区域，要拆迁了，如果需要钱来度过这个难关，我可以帮忙的。”

　　她说着，拿过了自己的包。大约想要取支票给我吧。

　　我终于忍不住了，我厌恶这种方式，她和仲凡的母亲一样迷信金钱的力量，她觉得现在正好可以趁人之危，以为用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

　　我冷冷地看她：“杜小姐，你们成的事情，还是你们自己来解决吧，我遇到的难处，我也可以自己解决，就不用烦劳你了。”

　　她伸进包里的手顿了顿，继而一笑“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不过是恰好见你遇到了难处，想帮帮你。”

　　“不必了。”我的语气很坚决。

　　她的手从包里缩了出来。

　　气氛变得更加尴尬，但是看得出，她这次是笃定不想和我发生什么争执的。

　　她和颜悦说道：“你既然已经和萧骏在一起了，我想你们也想平静的生活，又何必让仲凡来扰这里的一切呢？所以，劝他回去，对你也是有好处的。”

　　我说：“我当然想平静的生活，我也曾经对仲凡说过，云海不适合成，但是，他似乎也没有听进去，所以，我对这件事情也无能为力。”

　　“那是因为，你没有让他完全断了念头。”杜佳橙有些着急地说。

　　成如果在云海设立分公司，虽然会遇到些问题，但也不一定赔钱亏损，我想杜佳橙之所以不希望仲凡过来云海，多半是因为我在这里。

　　她这么顾及我，大约是没有完全得到仲凡的心。

　　“她对我还能有什么念头？”我说“我想，你太多心了吧。你当年曾经那么自信，现在，这份自信去了哪里？”

　　她的脸上掠过一丝窘态“我所顾忌的，其实是…我刚刚知道，你们有个孩子…”

　　这件事，她也知道了，看来，她一直在关注仲凡的行踪。

　　三十又遇杜佳橙5

　　我有些坐不住了“杜小姐，你们之间的事情，你们自己来解决，关于我的生活，我也不希望别人关注太多。”

　　“可是，现在仲凡已经找人查了这件事情，他知道了这个事实，仲凡是个有责任心的男人，这个孩子的存在让他想担负起一个父亲的责任。所以，他更加笃定地要待在云海，要待在你们身边。可是，只要他待在这里，你们的生活就不会平静。”

　　她摆出这个事实，想让我想办法让仲凡离开。可是，我真的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办法。

　　“杜小姐，你是真的爱仲凡吗？”我问她。

　　我总觉得，杜佳橙对仲凡的爱，没有我当年爱的那么单纯，他和仲凡在一起，依附的成分似乎更多一些。

　　她对我点头，说道：“如果我不爱他，我不会一直守在他的身边，你知道，虽然杜氏不在了，但是我要找个有钱的男人，也并不是难事。”

　　或许，她是真的爱仲凡吧。

　　“既然你爱仲凡，那就不要总是企图操纵他，在他感情有波动的时候，你依然应该相信他，而不是想办法让他事事随你的心愿，你要他待在F市，他就要待在F市，这是很难的，有时候，即使是相爱的人，也很难主宰对方的生活。”

　　这话其实也是有感而发，既然相爱，为何要主宰对方的生活，让对方活得不痛快呢？

　　“你的意思是，我就由任仲凡待在云海？”杜佳橙的眉一挑。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说，既然你爱他吗，就要相信他。如果连信任也没了，每天都在担心，那在一起，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如果当年我和仲凡，相互之间的信任再多一点儿，那也许就不至于误会丛生，不至于走到今天了。

　　杜佳橙沉默良久，说道：“那么，如果他一定要呆在这里，你能够离开吗？”

　　她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左右仲凡不成，有想要来左右我。看来，我刚才的话白说了，她并没有领会我的话的意思，我们沟通起来有困难。

　　我站起身来：“杜小姐，我店里很忙，我要回去了。”

　　她坐在椅子上着看我，说道：“李小姐，一个人，不可能鱼和熊掌兼得，你既有了萧骏，就别在仲凡这里动心思了。”

　　这半晌的功夫真的是白费了，她原本担心的事情，还在继续担心。

　　我不再和她说什么，径自往外走。出了咖啡馆，我的心里不有些黯然，仲凡如果跟杜佳橙这样的女人生活在一起，能获得真正幸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