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暗夜,灶房。
钏⽟捧着一壶酒,独自坐在桌前,想什么似的出了神。
她在犹豫该不谈借酒浇愁。
因为她听任尽乐说过,喝酒的时候很痛快,能忘掉一切不愉快的事,但酒醒的时候,会浑⾝酸痛,头痛裂,那…
明天客栈还得开张哪!要是她醉得不省人事或头痛得无法下,那可不知道又要损失多少银子了。
可是,她现在真的好烦好烦…烦到还没喝醉,她的头就已经开始痛了,痛得她心浮气躁,有种想哭的冲动。
不由自主的,她想起了那⽇泛舟太湖的事。
当时,有人十分善解人意的递药给她,关心她,害她差点因为一时太过感动而落泪。
只是,她心中一直有风浮⽟的影子在挥之不去,也阻断了她对任何人动心后的其他可能。
只能动心,不能情动…
“唉。”这是她今晚第三十次叹气了。
唯一不同于其他次叹气的是,这回有人接话了。
“为什么叹气?”声到人到。
风浮⽟缓步来到她⾝旁,迳自坐下。
“一个人在这儿喝闷酒?”瞧她捧着壶酒,他直觉这么推测。
钏⽟点点头,又摇头摇。
她是一个人在这没错,但她滴酒未沾哪。
过她手中的酒壶,灌了大口。
“你做什么?”
“一个人喝多无趣,我陪你喝。”风浮⽟说得理直气壮,又将酒壶递还给她。
“换你。”
钏⽟犹豫了一下,讷讷的问:“这样喝会不会醉啊?”
“怕醉还喝?”敢情她手中的那壶酒是好看的?
“谁怕醉来着!”钏⽟不甘示弱的应道,举起酒壶勉強喝了口,立刻呛出来。
“咳咳!”
见状,风浮⽟摇头摇。“别逞強了。”
“我偏要喝,你别阻止我。”心情不佳的缘故,她任了起来,仰首強灌了好几口不知是她酒量不佳还是酒太烈,她一张俏脸瞬间浮上晕红,像是抹了胭脂娇无比。
风浮⽟瞧着她,突然想起,多年前的某一天,他央求钏⽟从绝代客栈里偷一壶酒出来,让他尝尝是什么滋味,于是,两个人找了间废弃屋子,便你一口我一口的将整壶酒都喝光了,结果他没醉,钏⽟却倒在屋子里昏睡不醒,他只好留在原地陪了她夜一,害得双方家人都以为他们失踪了,担心得四处寻找,事后,钏⽟没事,他倒是被⽗亲狠狠打了一顿。
想着想着,他嘴角不自觉扬起一抹笑意。
真难得,他终于想起一些两人之间的事了。
再瞧向钏⽟,见她还要喝,他连忙阻止她。
“好了、好了,等会儿你醉倒在这里,我可不管你。”他一边哄她,一边将酒壶从她手中夺走,同时,还得強迫自己不许盯着她。
她微醺又脆弱的模样太引⼊遐想,而他不想乘人之危,或说,他不想事后被她骂上三天三夜。
怀中一空,钏⽟顿觉前所未有的空虚袭上了心头,她鼻子一酸,突然难过的想哭。
“怎么了?”风浮⽟故意不看她,却不能不听到她菗噎的声音。
不自觉的,他的心菗痛了一下。
钏⽟摇头摇,眸中却泛了波光。
“有什么事,你可以跟我说,我帮你解决。”他还是不看她,语气里却是浓浓的关切之意。
钏⽟一听,泪⽔瞬间决堤。
以前,她伤心难过时,风浮⽟也是这么对她说的。
她紧吱下,突然又从他手中将酒壶抢过,狂饮了一口。
浓烈的酒从她运満溢出来,滑落她小巧的下巴,顺着她优美的颈部曲线,直流而下。
“你…”
风浮⽟瞅着她,一颗心顿时狂跳不止。他強迫自己别看她,渐趋灼热的目光却无法转移他处。
钏⽟没察觉他的异样,迳⽩道:“你知道吗?很久以前,我有一个好朋友的,可是有一天他突然离开了,再也没有回来。”
“为什么?”
风浮⽟心中一震,清楚知道她指的是自己。
“我也不知道为了什么…”钏⽟自嘲一笑,瞧向风浮⽟。
“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说…”咦,奇怪,怎么有两个他在眼前晃动?
“或许他有苦衷?”
“他说会…会永远记得我,原来都是…骗人…都是骗人的…”钏⽟低声泣诉。“他现在是一帮之主了,⾼⾼在上,有权有势,哪会记得我…”
“钏⽟…”
“是我笨…是我傻…”
“钏⽟。”听到这里,风浮⽟再也按捺不住,一把握住她的纤手,直道:“他没有忘,他没有忘。”
眼前的景物模糊了一片,看也看不清。
“风浮⽟…骗人,风浮⽟,我恨你…”钏⽟低着蓁首喃喃说着,只觉得脑子昏沉沉的,眼⽪也越来越沉重。
眼前的景物模糊了一片,看也看不清。
“钏⽟?你有没有听见我的话?”风浮⽟见她似乎有些醉了,转而扳住她单簿的肩膀,轻轻摇晃着她。“你看清楚我是谁?我就是风浮⽟啊。”
“你…”钏⽟微微扯动了嘴角,蒙的眼神,配红的双颊,像是想笑,又像是十分疑惑“你是谁?”
“我是风浮⽟啊。”
“风…”一语未完,钏⽟⾝子一软,醉倒在风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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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醒来,钏⽟果真浑⾝酸痛,头痛裂。
一见时候不早了,她匆匆梳洗之后,立刻下了楼,进了灶房。
“任-”她的声音在瞧见风浮⽟之后,戛然而止。
她本想要找任尽乐帮她煮一碗醒酒汤的,怎知任尽乐不在,却遇到他。
她虽不是很清楚记得昨晚和他说了什么,但从今晨她在自己上醒来这件事看来,昨晚肯定是他抱她回房的。
想到这里,她不噤别扭厂起来。
“钏⽟姑娘,你怎么了?”瞧她不自然的表情,风浮⽟直觉以为是为了昨晚的事情。“不⾼兴见到我?”
他心想,她应该没那么快原谅他。
“怎么会呢?”钏⽟勉強挤出一丝微笑,来到他对面坐下。
“任尽乐呢?”她故意顾左右而言他。
风浮⽟却道:“钏⽟,有件事我想跟你说。”
“你说啊。”
“昨晚…”
“我知道,别提了。”喝醉酒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可是,关于我对不起你的事…”
风浮⽟指的是让她苦等多年这件事,钏⽟却会错意。
他做了对不起她的事?难道昨晚他对她…她突然拍案起⾝,一双眸子燃起两簇火焰。
她不敢相信,他竟然乘人之危。
风浮⽟见她突然怒目相向,急道:“你放心,我会负责的。”
“你会负责?你怎么可以-”钏⽟气得上前捶打他。“你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她简直哭无泪。
“钏⽟,你冷静一点。”
“你教我怎么冷静?”
“你不愿意嫁给我吗?”风浮⽟捉住她的手,有些疑惑的瞧着她,不明⽩她为何这般动。
难道他的诚心诚意还是无法让她释怀吗?
“你走开啦!”钏⽟气得推开他,一张俏脸晴不定。
唉,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风浮⽟见她背对着自己不吭一声,认定她心中余怒未息,放柔了语气道:“钏⽟,我会拿着千金聘礼上你家提亲的。”
钏⽟愣了一下,脫口道:“我不能嫁给你。”
“为什么不能?”
钏⽟沉默着,没有答话。
风浮⽟一步向前扳过她的肩,
问道:“莫非你另有喜的人?”他直觉往坏处想。
钏⽟点了点头,又摇了头摇,心中茫然不已。
“你…”风浮⽟放开她,心情突然变得很沉重。
从没想过,她会移情别恋。
他以为,她一直在等他…
原来都只是他以为。他自嘲一笑,笑得好苦好苦。
就在两人都误会了彼此的当头,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吵嚷声。
风浮⽟和钏⽟对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的往声音的来源处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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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钏大姐小出来了。”
钏朱紫一见钏⽟出来,立刻推开任尽乐,冷冷的嘲讽道。
钏⽟的目光在他脸上冷冷扫过,却在瞧见了他⾝旁那位人⾼马大、一脸横⾁的男子时,讶异不己。
站在钏朱紫⾝旁的,是太湖一带最大赌庄的庄主竺瀛,他来做什么?该不会他就是钏朱紫的债主吧?
钏朱紫开门见山的道:“钏⽟,我也不服你说客套话了,只要你马上拿出五百两来,我们立刻走人。”
“我没有五百两。”
“钏⽟,你仔细想清楚了,是要施钱消灾,还是等着被砸店?”
“你威胁我?”
竺瀛嘻⽪笑脸的接口道:“我看没银子,拿这位娇滴滴的大美人来做抵押也可以。”
钏⽟瞠道:“你作梦!”
“你说什么?”竺瀛不甘被骂,目露凶光。
却在这时,一个酒杯面砸来,痛得他惨叫出声。
“谁丢我?”
“我。”
风浮⽟站了出来,将钏⽟拉到⾝后,保护意味十分明显。
“又是你!”钏朱紫一见风浮⽟,咬牙切齿的咒骂出声,他随即转向竺瀛,大叫道:“就是他,三番两次坏我的事!”
竺瀛斜睨了风浮⽟一眼,庒没把他瞧在眼里,夸口道:“我只消一拳,便把他打飞进太湖了。”
说完,他自顾自的哈哈大笑起来。
风浮⽟挑起一道眉,不愠不火的应道:“我只能说,阁下要是敢再动手动脚的,小心残废哪!”
“臭小子,你…”
竺瀛还没开骂,一个盘子扑面而来,想躲都来不及,正中他的脸。
“可恶,该死的浑-”
话未说完,又见一碗热汤砸了过来,竺瀛不敢再骂,先闪躲要紧。
他匆忙避到-桌客人后面,有恃无恐的大声叫嚣“有种留下名字!”
“风浮⽟。”
闻言,在场的人都愣了一下,尤其是钏⽟。
“你是飘…飘渺帮帮主风浮⽟?”竺瀛怀疑自己有没有听错。
钏朱紫立刻反驳道:“你说谎,风浮⽟不是长这样。”停顿了一下,他又惊疑不定的道:“难道你易容?”
“没错。”一名英俊秀的男子率众走了进来,淡淡接口道:“他就是飘渺帮帮主风浮⽟。”
别朱紫一听,心下大惊,但他表面上故作镇定“你又是什么人?”
“飘渺帮军师莫相寻。”
“莫相寻?”钏朱紫和竺瀛对看一眼,都露出又惊又恐的表情。
“来人。”莫相寻没时间和他们罗嗦,手势一挥,立刻有多名手下一拥而上,将钏朱紫和竺瀛架了起来。
“把这两个人带走,好生‘伺候’。”
“遵命。”
“风帮主、莫军师,饶命啊…”钏朱紫和竺瀛的哀求声此起彼落,一下子便消失在大门口。
他们这一离开,恐怕是没机会再踏上宝山客栈了。
“帮主。”莫相寻双手抱拳,朝风浮⽟做了个揖。
但风浮⽟此刻没空和他说话,也来不及质问他为何会来,微一颔首,便转向钏⽟。“钏⽟,你还好吧?”他瞅着她,不确定的问。
他注意到她从听到他自报姓名的那一刻起,便一直呈现恍惚的状态,不知道在想什么。
奇怪,昨晚她不是知道他的⾝分了吗?难道,她本醉了,完全没把他的话听进去?
“你是风浮⽟?”钏⽟回过神来瞧着他,再次确认。
风浮⽟点了点头,正想要说话,却被她打断。
“为什么骗我?”
“我不-”
“为什么不早说?”
“因为-”
“为什么不和我相认?”
“我-”
“我恨死你了。”
说完,钏⽟不再听他解释,转⾝飞奔上楼了。
“钏…”风浮⽟本要追赶,但碍于莫相寻在场,只好作罢。他决定还是找个恰当时机,再跟她好好解释。
客栈里还有少数人在,想必是留下来看热闹的,再怎么样他也是一帮之主,可不能失态。
他回过头来,瞧着莫相寻,正要清算旧帐,莫相寻很识趣的道:“帮主,我们到外面谈。”
一到客栈外,没有闲杂人等在场,风浮⽟立刻开始问罪。
“我可是警告过你的,‘莫相寻’。”
昨天,他是飞鸽传书要他帮忙处理钏朱紫的事没错,但他可没要他亲自前来。
他出游一个月的期限还没到呢!
莫相寻见风浮⽟的脸⾊不怎么好看,赶忙解释道:“帮主,请勿动怒,属下之所以会来,有两个很重要的原因,一来是担心帮主,二来是有要事禀告。”
风浮⽟轻哼了一声“担心就不必了,有什么要事?”
“四溟帮瓦解了。”